第二十一章 色即是空
词曰：
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
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
非色非空非不空，不来不向不回向。
无异无同无有无，难舍难取难听望。
却说众人在那无定神舟之中，约摸坐了三四日，那无定神舟方到得三界之内、南天门之外。
四人收了无定神舟，径入南天门而去。那南天门四大天王见四人，即躬身施礼道：“列位请进！”
众人进得南天门，也不进灵宵殿，又一道祥云，径自上得三十三天兜率宫，寻那太上老君去了。
及到得兜率宫，见那老君正在丹房内。行者三步并两步，向前扯住老君道：“老官，就你这仙丹是宝贝，左右无事，即炼这丹那丹！又不肯轻许予人，就去不得别处散散心？”
老君见悟空回来，面带红光，身上又有狼狈之色。
问道：“唉！回来了！”
又接过悟空的话道：“你这泼猴，胡扯什么？我有心去散心，那我这兜率宫许是易主咯，被你这泼猴占了去？”
悟空笑道：“岂敢岂敢！俺老孙又不通什么炼丹之事，占你这兜率宫作甚？再说俺老孙喜动不喜静，还嫌你这太清静哩？”
八戒方踏八丹房内，听得悟空之言，问道：“猴哥，你说他这太清境作甚？”
悟空大笑道：“我的说是太清静，不是太清境，此静非彼境！”
八戒不解道：“什么这境那境！老猪只知猴哥你这手脚不干净！”
悟空听罢，忽想起火凝丹及那金乌之丹之事，急从耳内取出金箍棒，又侧耳抖一抖，即从耳中倒出二粒丹来。
行者笑道：“还是八戒，深知我心。你且看，俺老孙从那日中带得何物回来！”
此时，那金蝉子及沙僧进得丹房之内，向老君行礼毕，围在一旁，仔细观看。
行者将那掌中一粒丹轻轻捏起的，对老君道：“老官！火凝丹可是此物？”
众人一看，见那火凝丹，外如凝脂，内如烈日，真个是一粒红彤彤的好丹。
老君欣然笑道：“正是！”
那行者将此丹放了，又将另一粒捏起。问众人道：“可知这是何物么？”众人视之，此丹与那火凝丹不同，却像是一粒金光灿灿的蛋丸。
八戒笑道：“猴哥，你偷人家一粒鸽子蛋作甚？”
“咄！什么鸽子蛋！此乃金乌之物！你是不知，那金乌，只怕说出来，能将你这野彘吓死！”
“嘴脸！这么点儿一粒金蛋，生它的，撑破天了也不过是只雏鸡，却说什么大话，不知羞！不知羞！”
老君道：“悟空，把那金乌之丹放上去！”说罢，见那老君将一盛丹之物放在地上，吹了口仙气，那器物却变大了三尺。
悟空知其之意，急将那金蛋放在器皿之上。
说话间，那老君朝那金丹上吹了口仙气，即见那丹迎风而长。众人再看之时，见那金丹已有半个人高。原来，悟空在那日中金乌眼前之时，将身缩小一半有余，故而藏得身子在这金丹之后。如今那行者恢复本来模样。方见此金丹真实大小也。
八戒见后心惊道：“原来此蛋有这般大小，又是金光灿灿，许是凤凰生的？”
悟空道：“不是不是！那金乌岂是凤凰可比！”
“金乌究竟多大么？”
“要说多大......”
那悟空跳开身，扯开架子，卖弄道：“和你说，你莫当俺老孙吹牛。老孙一个筋斗云，恰只能从其头飞至其尾！若要说那金乌两翅之间，俺老孙一个筋斗云出不得那背上，还得再驾一程筋斗云方能得出哩！”
“咄！不怕吹破天？”八戒道。
“照你这么说，这天宫，还装不得一只金乌呢？你好歹也只在我们面前卖弄卖弄，莫要强去他人面前吹牛，反被他人笑话，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悟空道：“就知你这呆子不信！你不想想，我们此去那火轮之中，有多少路程？凡尘中人，只在那地界之上，即偶能得见那金乌之影。若不是这般巨大，如何得见？”
沙僧听罢，一旁道：“照此理，当是有这般大。我们三人在那无定神舟之中，也偶尔得见那日中有一团影子穿梭，想必就是此金乌？”
悟空道：“正是！”
于是，那悟空又将诸般所遇之事，细细将与那众人听之。
老君看了一眼，对行者道：“就知你这泼猴定要惹些祸事！”
“噫！怎地说？”众人慌忙问道。
那老官缓缓道：“此物是为那金乌口内之丹！那金乌不察，被你盗出。若一时之间，发现这你盗丹贼，岂可轻易让你脱身？今日你虽脱得身，若那金乌知晓，岂会善罢甘休？”
悟空道：“那烈日离此万万里之遥，怕他怎的？”
老君道：“你虽不怕，只是连累我三界众生！”
众人不解：“此话怎讲？！”
老君道：“那金乌巡游日火之中，十日之内当有一停。停当之间，再看此丹时，岂不察觉？”
行者慌忙问道：“察觉怎地？”
老君正色道：“那金乌身长九万里，翼展足有十八万里。振翅之时，搅动那烈日之火，直上百万里之高空。若其察觉失了宝丹，定当怒起。在那日中翻江倒海使些神通，那烈火更可腾空至数百万里之高。我三界万物，皆赖此阳气而生，阴阳调和，万物相安。一时阳气太甚，岂是三界之福？幸得此时下方正隆冬之际，若是仲夏之间，岂不戕害无数生灵？”
悟空及众人始觉心惊道：“真有此事？当如何是好？”
老君喝道：“你这猴头，还敢造次么？”
悟空急道：“再不敢了！”
金蝉子忧心道：“道祖，莫不如我等再将其送回？”
老君道：“尔等回来之时，已过了四五日，再回之时，又过了四五日。到得那烈日之中，寻着那金乌又需几日。恐那金乌当早就察觉此事，木已成舟，为时晚矣！”
众人问：“如此，却当如何？”
老君曰：“事已至此，亦是天意，只得静观其变！”
......
那悟空忽又道：“老官，此物为何也似法宝一般，能随意大小？”
老君道：“此物只这般大，如何会随意变化？”
悟空即对那金丹道了声：“小”。那丹果然又小了一些。
“诺！你看，这不是小了么？”
道祖道：“那猴子，你即名为悟空，我且问你，可知何为‘空’么？”
悟空答曰：“色即是空？”
又问：“何谓色”
答曰：“万物之相谓之色！又有有表色、无表色、极微色、极迥色！”
又问：“为何万物之相，即谓之色？”
悟空道：“此却不知，佛经上，只言及此！故而俺老孙也只知及此处。”悟空望了望金蝉子。
那金蝉子亦道：“望道祖赐教！”
老君将玉麈一点，即见四周光明退尽，只剩漆黑一片，此黑又不同于暗夜之黑。暗夜之中，时有月光、星光映照，却不是全黑。此黑却是玄黑，伸手之间，绝看不清五指。
又问：“这是何物？”
行者道：“黑灯瞎火，分不清诸物，谁知你老官问的是啥哩？”
老君又在那黑暗之中，将玉麈一点，旋即复得光明如旧。
众人再看，见老君掌中拿着一仙丹，问众人道：“这是何物？”
“此乃一粒仙丹，为何有此一问？”
那老君吹了口仙气，即见那粒仙丹被一团云雾所盖，那云雾散尽，众人方见那老君掌中，原是一小粒炭屑。
老君又问：“此是何物？”
“木炭”
“此物一时是丹，一时是炭！尔等观之，其根本，究竟是何？”
众人齐答：“不知！”
八戒又问行者道：“猴哥，你这火眼金晴也看不透么？”
悟空道：“我这火眼金晴，但能识遍天下妖邪之物，若是仙家幻化之物，却需有破绽方能看透。这老官所化之物，却无甚破绽，不能识，不能识！”
那老君见众人不解其意，缓缓道：“万物之相，乃光华照见其表，谓之表相。光华不照见之处，人不知其状。如盲人摸相谓之为柱！表相之下，人眼不能识之，故而方才尔等一时见丹，一时见炭，是丹是炭，只在尔等眼中照见之故，非此物之根本也！若未照见之时，却连物相也不能识。”
八戒道：“这老官，神神叨叨，不知所云。莫要绕弯子，且说何为‘万物之相谓之色’么？”
老君道：“你这野彘，方才已讲及根本，如何这般不通？”
“哦，讲啥根本了，猴哥，你听明白了么？”
行者笑道：“似知非知！半懂不懂！”
老君：“似知非知，即是真知！”
八戒道：“莫欺我老猪愚钝？究竟何意，再讲明白些！”
行者道：“八戒，那日行高空，照见万物，乃有七色，七色又映照入眼，众生方识这世界万物。以此论之，众生所见，皆为色，此色即为万物表相，却非万物根本。此即为‘万物之相，谓之色’也”
八戒依旧似解非解，又问：“色即是空！何也？”
金蝉子道：“《坛经》中云：‘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曰：‘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万物本为空，仅是人心一幻想，人心不照见之处，即万物为空，此即为‘色即是空’！”
言罢，金蝉子问道祖道：“此是正解否？”
“不忙，且待老道助这猴子去极微界看透根本，待他出来之时，自会讲与尔等。”
说罢，那老君玉麈一掸，将悟空身上一点，那悟空即消失不见！
八戒心惊道：“噫！猴哥哪去了？”
老君但笑不语，指了指那案上一神铁。即见那神铁飞向老君掌中。
八戒道：“变作这生铁了？”
老君道：“非也！你等在灵山听经时，当有耳闻，曰‘一沙一世界’。”
众人答：“有有有！”
老君：“是我助他到那“沙”中世界去了”
众人问道：“沙中是何世界？”
道祖道：“极微极小界，万物根本之界！......不忙！且待猴子出来时，让他讲与尔等听！”
......
且说悟空，被老君玉麈一点，即化身微尘。那老君又一点，即比微尘还小了数百倍。那悟空立在空中，放眼望去，忽见眼前四人，浩瀚如天，个个都似那日中金乌一般巨大。
又见四人唇动之时，其声响彻天地；举动之间，恰如翻山倒海。悟空心惊，心内思到：“昔日常变蜜蜂儿，蝈蝈虫，却不似这般细小。今变成这比尘埃还小之身，见那一事一物皆如天地。”
那行者正思虑间，忽又见那老君手捧一块神铁，移至悟空下方。以悟空之身形相比，竟觉那神铁却如九洲大陆一般巨大。
悟空在半空之中看得真切，又听得四人讲话，急待回言，却见自己不论怎么呐喊招呼，竟无一人理会。
那行者正浑然不知所措之时，忽又自觉身子沉重，急急下坠。不一时，便坠落那神铁之上，睁眼而望，见那神铁之表，色彩斑驳、光怪陆离；连绵而去，不知尽头。那悟空再往脚下一望，却见那“地表”恰如久不逢甘露的大地，皲裂成或大或小的无数块状，紧密排列。块状之间，又有无数缝隙。这些缝隙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又仿佛遵循某些规律。
那悟空正观看之时，忽又觉身子急剧缩小，一阵陷空之感过后，身子即从那神铁块状表面陷落下去。再看之时，已浮身于一片浩瀚宇宙之中。
悟空心惊道：“这是何处？怎地转瞬之间又到得虚空之中？”
“噫！不对，此处不是那宇宙虚空之中！”
悟空抬眼而望，见上方一片霞光，有如夕阳映照之下的天空。天空之下，又似有千万条彩虹横亘其间，真真色彩斑驳，美不胜收。这天空又极低，只觉压着头上不足百丈。想悟空如今化身这极小之身，这不足百丈的“天空”又能高出几何？
行者又将目光下移，却见眼前有如烛光映照下的时空，一半昏黄，一半漆黑。再向下看时，那下方却已是无尽暗黑虚空。
原来悟空所立之处，虽神似那宇宙虚空之景，却实是在那神铁内里，只下得半厘深处。此处乃是外界之光所能映照之处，再下之时，那光已不能入。故而见此一半昏黄，一半漆黑之景。
那悟空看够多时，始觉心下大白！自言自语道：“俺老孙明白了！”
忽一时，那行者忽觉一阵天眩地转，眼前白光耀目，急切分不清诸物。
片刻过后，又听得八戒道：“噫！猴哥来也！”
那悟空始睁眼，定晴而望。见太上老君及金蝉子、八戒、沙僧四人立在眼前。
老君问道：“那猢狲，可看仔细了么？”
悟空急道：“看仔细了？”
那三人面面相觑，问道：“看到什么了么？”
行者道：“那极微世界，起先只觉到得一地表。那地表倒像是积年的旱地，土地皲裂成无数鱼鳞片状。只是那土却不是土色，其色斑驳如秋野之林。而后俺老孙自觉又缩小无数倍，从那地表坠落下去。俺老孙朦胧中，自觉只下得那神铁半厘之处。睁眼而望之时，却见那上方的天空如晚霞映照，而下方却是无尽暗黑之所。那黑暗之中，却又似无数星辰坠于其间，仿佛是身处于那浩瀚虚空。”
“而后，俺老孙灵光乍现，忽得明白。这极微世界之相，究其根源，乃因上方是为世界光芒照见之处，再下之时，那光不能入，故而暗淡如虚空。”
悟空说罢，又指了指神铁道：“此等神铁，看似浑然一体，又无比坚硬。若去得极微世界之时，其内中，实是空如浩瀚宇宙。故而，佛家所言‘空’者，一言以蔽之，乃是万物之根本皆为无尽之‘虚空’也！此即为‘同虚同相、一无所有’。”
说罢，四人齐望着太上老君。
老君笑道：“以你今日之修为，只可去到这层极微世界中《空相二重境界》。需得再修上几世，方可再下一层，那一层曰《空相三重境界》。那一层，方是万物根本！”
众人听罢，大惊道：“还可再下一层？‘空相三重境界’？方才所见，还不是万物根本？”
老君道：“正是！”
又道：“这猴头，能悟到此处，也足见慧根。”
......
不一时，那行者忽又问：“老官，今日教我等这‘空、色’之理！何也？”
老君道：“方才不是问你何为‘空’么？”
“正是，问我此话怎地？”
老君指了指那金乌之丹！
悟空恍然大悟道：“噫！扯开了话头，几忘了那话！老官，此物为何也会随意变化么？”
那老官对八戒道：“八戒，你且前来！”那八戒果向前，到得老君之侧。
“八戒，你且对此丹说声‘大’，看是会如意变化么？”
八戒果然对那金乌之丹说了声“大”，却半晌不见动静。那八戒又道了声“小”，还是毫无动静。
悟空急跳至跟前，对那丹道了声“大”，见那丹果然又变大了。再叫一声“大大大！”，那丹又变大，直大到三四人之高。悟空又急道“小小小”，那丹又小至仙丹大小。悟空握之在手，对众人道：“莫非此宝只听得俺老孙的？”
老君道：“将你那金箍棒拿来！”
悟空急问道：“作甚？”
“拿来！”那老君不由分说，只将手一伸，即见那金箍棒飞至老君掌中。
“八戒，你且向这金箍棒叫声‘大、小’，看会变化么？”
八戒果然照做，却依旧不见动静。
那八戒道：“许是老猪我口浊，没有仙气儿？唤不动他那神铁？”
老君又唤金蝉子及沙僧也照做，一时对金箍棒说大大小小，一时又对金乌之丹说大大小小，诸番通通试过之后，依旧不见动静。
悟空急将那金箍棒抢了过去笑道：“俺老孙的宝贝，当然别人使唤不得！”
老君道：“方才这般，只为对你等道破其中之理。”
众人问：“何理么？”
老君道：“前者已对尔等点破，这猴头乃有一颗“先天至宝”之石心。此石心乃是先天地而生，不随天地而亡。其中又有些用处！尔等却是不知！”
众人齐问：“是何用处？”
“又如方才尔等所知，这世间万物，外表为相，内中皆空。空者，却非空无一物，实为沧海存一粟也。譬如，旷野高岗，一山只容得一虎。然而其虎身大不足一丈，却需独占一山。虎即占此山，不到之处，即是空，所到之处，即是实。故而称此山似空非空，似实非实！此内中之理，以彼相同。”
“此石心能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譬如真龙到时，虎藏于穴，不敢出，此山即空也！故而，悟空以此先天之物见后天之物，正如真龙见猛虎，猛虎退隐而去，那虎山即现空相。故而，这天下有灵气之物，悟空善能使其如意变化！”
八戒笑道：“意思是猴哥善能克制这天下有灵气之物？这后天而生之有灵气之物，如见猴哥，正如雌见了雄？不敢做得主张么？”
老官道：“虽是一俗喻，却也有几分道理。”
悟空大喜道：“此话当真？”
忽又转念一想道：“老官，莫要诓我，若真有此事，昔日那紧箍咒又为何能限制于我？”
老君道：“天下之物，灵气有强有弱，愈强者，愈能如意变化，稍弱者，却不能为也。那紧箍咒虽有些灵气，却终非灵气强盛之物，故而能限制于你。
行者又问：“为何俺老孙变小之时，它也即变小矣？”
老君回道：“你戴上之时，即已生根，与你肌理相通，故而能随你如意变化也，此其一也。其二，众生以肉眼识物，则极易被外相所惑。佛家识透万物唯相，见诸相非相。故而善能教化众生识透万物之相。反之，又善以法相规劝众生。佛家诸多法宝即是以相为法也。”
八戒笑道：“老官言下之意，莫不是说那紧箍咒、五行山皆是幻相咯？”
老君笑道：“万事万物，如能识之，即是真，不能识之，即是假。有道是‘假做真是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这真假之间，亦不必过于执念。一心修为，到得大罗金仙之境，方可一并看透这阎浮世界一切根本。”
八戒道：“听你这老官说话，腰疼！”
沙僧问道：“二师兄，老沙只道是有些脑仁子疼，怎得你说腰疼？”
八戒笑道：“干净站着，坐不得坐，又不解其意，岂不是腰疼么？”
众人大笑。
一时，那行者忽又问：“老官方才所言，俺老孙可驾驭这普天之下有灵气之物？”
老君道：“待你修为到时，方可为之，现如今，却只驾驭得区区这二物也。其它事物，驾驭与否，还是看机缘。”说罢，那老怪指了指金箍棒和那金乌之丹。
......
“噫！老官，那黄金匣子之事如何？”那八戒忽问道。
老君玉麈一点，道：“喏！不是在那么？”
众人视之，见那炉旁半空之中，悬着三个熠熠生光之匣。因众人到时，一心只在悟空手中的丹上，故而没曾留意到炉旁的那三只金匣子。
“噫！老官，怎地将这匣子一并带回来了？”
悟空笑道：“普天之下皆知俺老孙是有名的贼头，却不知你这老官才是老祖宗哩！若俺老孙去时，好歹只偷得那匣中之物，你这老官倒好，将匣子一并偷回来了！”
八戒亦笑道：“可不是嘛？！不然道祖何以称之为‘盗’祖！哈哈哈！”
老君道：“咄！不知高低！你道我将此物带回所为者何？”
众人问：“为何么？”
老君道：“还不是为了尔等前出化外之地，御敌于三界之外。”
众人问：“哦？此间有什么法宝？”
老君道：“天下诸宝，皆不易得。这内中之物，即藏得如此精巧，纵是我也需耗些时日，方得打开。”
行者道：“尚未打开，又如何知其内有法宝？”
老君道：“尔等虽不认得这匣外结界、铭纹，我岂不识？再说，老道难不成也似这八戒一般，浑浑噩噩，但知身内身，却不知身外身？”
八戒道：“何谓身内身？身外身？又是何结界、铭纹么？”
老君道：“这等机要紧密之事，需讲与尔等？”
行者道：“老官，莫不现在打开，好道我们也长长见识么？”
老君喝道：“咄！你这猴头，方才不是言讲了，纵是我也需耗些时日方得打开。你又来问，是何道理？”
金蝉子忽又问道：“贫僧不敢动问，那七龙龙魂之事若何？”
老君笑吟吟，在腰间取出一个阴阳二气瓶，然后对众道：“七龙龙魂已暂收在此瓶之内，待寻着可附生之物时，再解脱之。佛子请放心，老道自有主意，定不违了汝之初心。”
那金蝉子倒身下拜，万分称谢。
言罢，那老君又道：“今日将晚，明日尔等再来，自有话说！”
悟空听得那老君下了“逐客令”，对众人笑道：“那老官下了逐客令咯，师傅，且去俺老孙齐天大圣府权且歇上一宿如何？”
八戒道：“噫！猴哥，这七八百年都过去了，天宫还给你留着齐天大圣府哩？”
行者道：“谁不知道俺老孙人情手段？敢占我这府邸？”
八戒笑道：“得了！师傅啊！敢情我们仨才是真出家哩！”
说笑间，四人驾祥云而下，入得齐天大圣府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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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蒙初辟原无姓，打破顽空须悟空。
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
非色非空非不空，不来不向不回向。
无异无同无有无，难舍难取难听望。
却说众人在那无定神舟之中，约摸坐了三四日，那无定神舟方到得三界之内、南天门之外。
四人收了无定神舟，径入南天门而去。那南天门四大天王见四人，即躬身施礼道：“列位请进！”
众人进得南天门，也不进灵宵殿，又一道祥云，径自上得三十三天兜率宫，寻那太上老君去了。
及到得兜率宫，见那老君正在丹房内。行者三步并两步，向前扯住老君道：“老官，就你这仙丹是宝贝，左右无事，即炼这丹那丹！又不肯轻许予人，就去不得别处散散心？”
老君见悟空回来，面带红光，身上又有狼狈之色。
问道：“唉！回来了！”
又接过悟空的话道：“你这泼猴，胡扯什么？我有心去散心，那我这兜率宫许是易主咯，被你这泼猴占了去？”
悟空笑道：“岂敢岂敢！俺老孙又不通什么炼丹之事，占你这兜率宫作甚？再说俺老孙喜动不喜静，还嫌你这太清静哩？”
八戒方踏八丹房内，听得悟空之言，问道：“猴哥，你说他这太清境作甚？”
悟空大笑道：“我的说是太清静，不是太清境，此静非彼境！”
八戒不解道：“什么这境那境！老猪只知猴哥你这手脚不干净！”
悟空听罢，忽想起火凝丹及那金乌之丹之事，急从耳内取出金箍棒，又侧耳抖一抖，即从耳中倒出二粒丹来。
行者笑道：“还是八戒，深知我心。你且看，俺老孙从那日中带得何物回来！”
此时，那金蝉子及沙僧进得丹房之内，向老君行礼毕，围在一旁，仔细观看。
行者将那掌中一粒丹轻轻捏起的，对老君道：“老官！火凝丹可是此物？”
众人一看，见那火凝丹，外如凝脂，内如烈日，真个是一粒红彤彤的好丹。
老君欣然笑道：“正是！”
那行者将此丹放了，又将另一粒捏起。问众人道：“可知这是何物么？”众人视之，此丹与那火凝丹不同，却像是一粒金光灿灿的蛋丸。
八戒笑道：“猴哥，你偷人家一粒鸽子蛋作甚？”
“咄！什么鸽子蛋！此乃金乌之物！你是不知，那金乌，只怕说出来，能将你这野彘吓死！”
“嘴脸！这么点儿一粒金蛋，生它的，撑破天了也不过是只雏鸡，却说什么大话，不知羞！不知羞！”
老君道：“悟空，把那金乌之丹放上去！”说罢，见那老君将一盛丹之物放在地上，吹了口仙气，那器物却变大了三尺。
悟空知其之意，急将那金蛋放在器皿之上。
说话间，那老君朝那金丹上吹了口仙气，即见那丹迎风而长。众人再看之时，见那金丹已有半个人高。原来，悟空在那日中金乌眼前之时，将身缩小一半有余，故而藏得身子在这金丹之后。如今那行者恢复本来模样。方见此金丹真实大小也。
八戒见后心惊道：“原来此蛋有这般大小，又是金光灿灿，许是凤凰生的？”
悟空道：“不是不是！那金乌岂是凤凰可比！”
“金乌究竟多大么？”
“要说多大......”
那悟空跳开身，扯开架子，卖弄道：“和你说，你莫当俺老孙吹牛。老孙一个筋斗云，恰只能从其头飞至其尾！若要说那金乌两翅之间，俺老孙一个筋斗云出不得那背上，还得再驾一程筋斗云方能得出哩！”
“咄！不怕吹破天？”八戒道。
“照你这么说，这天宫，还装不得一只金乌呢？你好歹也只在我们面前卖弄卖弄，莫要强去他人面前吹牛，反被他人笑话，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悟空道：“就知你这呆子不信！你不想想，我们此去那火轮之中，有多少路程？凡尘中人，只在那地界之上，即偶能得见那金乌之影。若不是这般巨大，如何得见？”
沙僧听罢，一旁道：“照此理，当是有这般大。我们三人在那无定神舟之中，也偶尔得见那日中有一团影子穿梭，想必就是此金乌？”
悟空道：“正是！”
于是，那悟空又将诸般所遇之事，细细将与那众人听之。
老君看了一眼，对行者道：“就知你这泼猴定要惹些祸事！”
“噫！怎地说？”众人慌忙问道。
那老官缓缓道：“此物是为那金乌口内之丹！那金乌不察，被你盗出。若一时之间，发现这你盗丹贼，岂可轻易让你脱身？今日你虽脱得身，若那金乌知晓，岂会善罢甘休？”
悟空道：“那烈日离此万万里之遥，怕他怎的？”
老君道：“你虽不怕，只是连累我三界众生！”
众人不解：“此话怎讲？！”
老君道：“那金乌巡游日火之中，十日之内当有一停。停当之间，再看此丹时，岂不察觉？”
行者慌忙问道：“察觉怎地？”
老君正色道：“那金乌身长九万里，翼展足有十八万里。振翅之时，搅动那烈日之火，直上百万里之高空。若其察觉失了宝丹，定当怒起。在那日中翻江倒海使些神通，那烈火更可腾空至数百万里之高。我三界万物，皆赖此阳气而生，阴阳调和，万物相安。一时阳气太甚，岂是三界之福？幸得此时下方正隆冬之际，若是仲夏之间，岂不戕害无数生灵？”
悟空及众人始觉心惊道：“真有此事？当如何是好？”
老君喝道：“你这猴头，还敢造次么？”
悟空急道：“再不敢了！”
金蝉子忧心道：“道祖，莫不如我等再将其送回？”
老君道：“尔等回来之时，已过了四五日，再回之时，又过了四五日。到得那烈日之中，寻着那金乌又需几日。恐那金乌当早就察觉此事，木已成舟，为时晚矣！”
众人问：“如此，却当如何？”
老君曰：“事已至此，亦是天意，只得静观其变！”
......
那悟空忽又道：“老官，此物为何也似法宝一般，能随意大小？”
老君道：“此物只这般大，如何会随意变化？”
悟空即对那金丹道了声：“小”。那丹果然又小了一些。
“诺！你看，这不是小了么？”
道祖道：“那猴子，你即名为悟空，我且问你，可知何为‘空’么？”
悟空答曰：“色即是空？”
又问：“何谓色”
答曰：“万物之相谓之色！又有有表色、无表色、极微色、极迥色！”
又问：“为何万物之相，即谓之色？”
悟空道：“此却不知，佛经上，只言及此！故而俺老孙也只知及此处。”悟空望了望金蝉子。
那金蝉子亦道：“望道祖赐教！”
老君将玉麈一点，即见四周光明退尽，只剩漆黑一片，此黑又不同于暗夜之黑。暗夜之中，时有月光、星光映照，却不是全黑。此黑却是玄黑，伸手之间，绝看不清五指。
又问：“这是何物？”
行者道：“黑灯瞎火，分不清诸物，谁知你老官问的是啥哩？”
老君又在那黑暗之中，将玉麈一点，旋即复得光明如旧。
众人再看，见老君掌中拿着一仙丹，问众人道：“这是何物？”
“此乃一粒仙丹，为何有此一问？”
那老君吹了口仙气，即见那粒仙丹被一团云雾所盖，那云雾散尽，众人方见那老君掌中，原是一小粒炭屑。
老君又问：“此是何物？”
“木炭”
“此物一时是丹，一时是炭！尔等观之，其根本，究竟是何？”
众人齐答：“不知！”
八戒又问行者道：“猴哥，你这火眼金晴也看不透么？”
悟空道：“我这火眼金晴，但能识遍天下妖邪之物，若是仙家幻化之物，却需有破绽方能看透。这老官所化之物，却无甚破绽，不能识，不能识！”
那老君见众人不解其意，缓缓道：“万物之相，乃光华照见其表，谓之表相。光华不照见之处，人不知其状。如盲人摸相谓之为柱！表相之下，人眼不能识之，故而方才尔等一时见丹，一时见炭，是丹是炭，只在尔等眼中照见之故，非此物之根本也！若未照见之时，却连物相也不能识。”
八戒道：“这老官，神神叨叨，不知所云。莫要绕弯子，且说何为‘万物之相谓之色’么？”
老君道：“你这野彘，方才已讲及根本，如何这般不通？”
“哦，讲啥根本了，猴哥，你听明白了么？”
行者笑道：“似知非知！半懂不懂！”
老君：“似知非知，即是真知！”
八戒道：“莫欺我老猪愚钝？究竟何意，再讲明白些！”
行者道：“八戒，那日行高空，照见万物，乃有七色，七色又映照入眼，众生方识这世界万物。以此论之，众生所见，皆为色，此色即为万物表相，却非万物根本。此即为‘万物之相，谓之色’也”
八戒依旧似解非解，又问：“色即是空！何也？”
金蝉子道：“《坛经》中云：‘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曰：‘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万物本为空，仅是人心一幻想，人心不照见之处，即万物为空，此即为‘色即是空’！”
言罢，金蝉子问道祖道：“此是正解否？”
“不忙，且待老道助这猴子去极微界看透根本，待他出来之时，自会讲与尔等。”
说罢，那老君玉麈一掸，将悟空身上一点，那悟空即消失不见！
八戒心惊道：“噫！猴哥哪去了？”
老君但笑不语，指了指那案上一神铁。即见那神铁飞向老君掌中。
八戒道：“变作这生铁了？”
老君道：“非也！你等在灵山听经时，当有耳闻，曰‘一沙一世界’。”
众人答：“有有有！”
老君：“是我助他到那“沙”中世界去了”
众人问道：“沙中是何世界？”
道祖道：“极微极小界，万物根本之界！......不忙！且待猴子出来时，让他讲与尔等听！”
......
且说悟空，被老君玉麈一点，即化身微尘。那老君又一点，即比微尘还小了数百倍。那悟空立在空中，放眼望去，忽见眼前四人，浩瀚如天，个个都似那日中金乌一般巨大。
又见四人唇动之时，其声响彻天地；举动之间，恰如翻山倒海。悟空心惊，心内思到：“昔日常变蜜蜂儿，蝈蝈虫，却不似这般细小。今变成这比尘埃还小之身，见那一事一物皆如天地。”
那行者正思虑间，忽又见那老君手捧一块神铁，移至悟空下方。以悟空之身形相比，竟觉那神铁却如九洲大陆一般巨大。
悟空在半空之中看得真切，又听得四人讲话，急待回言，却见自己不论怎么呐喊招呼，竟无一人理会。
那行者正浑然不知所措之时，忽又自觉身子沉重，急急下坠。不一时，便坠落那神铁之上，睁眼而望，见那神铁之表，色彩斑驳、光怪陆离；连绵而去，不知尽头。那悟空再往脚下一望，却见那“地表”恰如久不逢甘露的大地，皲裂成或大或小的无数块状，紧密排列。块状之间，又有无数缝隙。这些缝隙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又仿佛遵循某些规律。
那悟空正观看之时，忽又觉身子急剧缩小，一阵陷空之感过后，身子即从那神铁块状表面陷落下去。再看之时，已浮身于一片浩瀚宇宙之中。
悟空心惊道：“这是何处？怎地转瞬之间又到得虚空之中？”
“噫！不对，此处不是那宇宙虚空之中！”
悟空抬眼而望，见上方一片霞光，有如夕阳映照之下的天空。天空之下，又似有千万条彩虹横亘其间，真真色彩斑驳，美不胜收。这天空又极低，只觉压着头上不足百丈。想悟空如今化身这极小之身，这不足百丈的“天空”又能高出几何？
行者又将目光下移，却见眼前有如烛光映照下的时空，一半昏黄，一半漆黑。再向下看时，那下方却已是无尽暗黑虚空。
原来悟空所立之处，虽神似那宇宙虚空之景，却实是在那神铁内里，只下得半厘深处。此处乃是外界之光所能映照之处，再下之时，那光已不能入。故而见此一半昏黄，一半漆黑之景。
那悟空看够多时，始觉心下大白！自言自语道：“俺老孙明白了！”
忽一时，那行者忽觉一阵天眩地转，眼前白光耀目，急切分不清诸物。
片刻过后，又听得八戒道：“噫！猴哥来也！”
那悟空始睁眼，定晴而望。见太上老君及金蝉子、八戒、沙僧四人立在眼前。
老君问道：“那猢狲，可看仔细了么？”
悟空急道：“看仔细了？”
那三人面面相觑，问道：“看到什么了么？”
行者道：“那极微世界，起先只觉到得一地表。那地表倒像是积年的旱地，土地皲裂成无数鱼鳞片状。只是那土却不是土色，其色斑驳如秋野之林。而后俺老孙自觉又缩小无数倍，从那地表坠落下去。俺老孙朦胧中，自觉只下得那神铁半厘之处。睁眼而望之时，却见那上方的天空如晚霞映照，而下方却是无尽暗黑之所。那黑暗之中，却又似无数星辰坠于其间，仿佛是身处于那浩瀚虚空。”
“而后，俺老孙灵光乍现，忽得明白。这极微世界之相，究其根源，乃因上方是为世界光芒照见之处，再下之时，那光不能入，故而暗淡如虚空。”
悟空说罢，又指了指神铁道：“此等神铁，看似浑然一体，又无比坚硬。若去得极微世界之时，其内中，实是空如浩瀚宇宙。故而，佛家所言‘空’者，一言以蔽之，乃是万物之根本皆为无尽之‘虚空’也！此即为‘同虚同相、一无所有’。”
说罢，四人齐望着太上老君。
老君笑道：“以你今日之修为，只可去到这层极微世界中《空相二重境界》。需得再修上几世，方可再下一层，那一层曰《空相三重境界》。那一层，方是万物根本！”
众人听罢，大惊道：“还可再下一层？‘空相三重境界’？方才所见，还不是万物根本？”
老君道：“正是！”
又道：“这猴头，能悟到此处，也足见慧根。”
......
不一时，那行者忽又问：“老官，今日教我等这‘空、色’之理！何也？”
老君道：“方才不是问你何为‘空’么？”
“正是，问我此话怎地？”
老君指了指那金乌之丹！
悟空恍然大悟道：“噫！扯开了话头，几忘了那话！老官，此物为何也会随意变化么？”
那老官对八戒道：“八戒，你且前来！”那八戒果向前，到得老君之侧。
“八戒，你且对此丹说声‘大’，看是会如意变化么？”
八戒果然对那金乌之丹说了声“大”，却半晌不见动静。那八戒又道了声“小”，还是毫无动静。
悟空急跳至跟前，对那丹道了声“大”，见那丹果然又变大了。再叫一声“大大大！”，那丹又变大，直大到三四人之高。悟空又急道“小小小”，那丹又小至仙丹大小。悟空握之在手，对众人道：“莫非此宝只听得俺老孙的？”
老君道：“将你那金箍棒拿来！”
悟空急问道：“作甚？”
“拿来！”那老君不由分说，只将手一伸，即见那金箍棒飞至老君掌中。
“八戒，你且向这金箍棒叫声‘大、小’，看会变化么？”
八戒果然照做，却依旧不见动静。
那八戒道：“许是老猪我口浊，没有仙气儿？唤不动他那神铁？”
老君又唤金蝉子及沙僧也照做，一时对金箍棒说大大小小，一时又对金乌之丹说大大小小，诸番通通试过之后，依旧不见动静。
悟空急将那金箍棒抢了过去笑道：“俺老孙的宝贝，当然别人使唤不得！”
老君道：“方才这般，只为对你等道破其中之理。”
众人问：“何理么？”
老君道：“前者已对尔等点破，这猴头乃有一颗“先天至宝”之石心。此石心乃是先天地而生，不随天地而亡。其中又有些用处！尔等却是不知！”
众人齐问：“是何用处？”
“又如方才尔等所知，这世间万物，外表为相，内中皆空。空者，却非空无一物，实为沧海存一粟也。譬如，旷野高岗，一山只容得一虎。然而其虎身大不足一丈，却需独占一山。虎即占此山，不到之处，即是空，所到之处，即是实。故而称此山似空非空，似实非实！此内中之理，以彼相同。”
“此石心能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譬如真龙到时，虎藏于穴，不敢出，此山即空也！故而，悟空以此先天之物见后天之物，正如真龙见猛虎，猛虎退隐而去，那虎山即现空相。故而，这天下有灵气之物，悟空善能使其如意变化！”
八戒笑道：“意思是猴哥善能克制这天下有灵气之物？这后天而生之有灵气之物，如见猴哥，正如雌见了雄？不敢做得主张么？”
老官道：“虽是一俗喻，却也有几分道理。”
悟空大喜道：“此话当真？”
忽又转念一想道：“老官，莫要诓我，若真有此事，昔日那紧箍咒又为何能限制于我？”
老君道：“天下之物，灵气有强有弱，愈强者，愈能如意变化，稍弱者，却不能为也。那紧箍咒虽有些灵气，却终非灵气强盛之物，故而能限制于你。
行者又问：“为何俺老孙变小之时，它也即变小矣？”
老君回道：“你戴上之时，即已生根，与你肌理相通，故而能随你如意变化也，此其一也。其二，众生以肉眼识物，则极易被外相所惑。佛家识透万物唯相，见诸相非相。故而善能教化众生识透万物之相。反之，又善以法相规劝众生。佛家诸多法宝即是以相为法也。”
八戒笑道：“老官言下之意，莫不是说那紧箍咒、五行山皆是幻相咯？”
老君笑道：“万事万物，如能识之，即是真，不能识之，即是假。有道是‘假做真是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这真假之间，亦不必过于执念。一心修为，到得大罗金仙之境，方可一并看透这阎浮世界一切根本。”
八戒道：“听你这老官说话，腰疼！”
沙僧问道：“二师兄，老沙只道是有些脑仁子疼，怎得你说腰疼？”
八戒笑道：“干净站着，坐不得坐，又不解其意，岂不是腰疼么？”
众人大笑。
一时，那行者忽又问：“老官方才所言，俺老孙可驾驭这普天之下有灵气之物？”
老君道：“待你修为到时，方可为之，现如今，却只驾驭得区区这二物也。其它事物，驾驭与否，还是看机缘。”说罢，那老怪指了指金箍棒和那金乌之丹。
......
“噫！老官，那黄金匣子之事如何？”那八戒忽问道。
老君玉麈一点，道：“喏！不是在那么？”
众人视之，见那炉旁半空之中，悬着三个熠熠生光之匣。因众人到时，一心只在悟空手中的丹上，故而没曾留意到炉旁的那三只金匣子。
“噫！老官，怎地将这匣子一并带回来了？”
悟空笑道：“普天之下皆知俺老孙是有名的贼头，却不知你这老官才是老祖宗哩！若俺老孙去时，好歹只偷得那匣中之物，你这老官倒好，将匣子一并偷回来了！”
八戒亦笑道：“可不是嘛？！不然道祖何以称之为‘盗’祖！哈哈哈！”
老君道：“咄！不知高低！你道我将此物带回所为者何？”
众人问：“为何么？”
老君道：“还不是为了尔等前出化外之地，御敌于三界之外。”
众人问：“哦？此间有什么法宝？”
老君道：“天下诸宝，皆不易得。这内中之物，即藏得如此精巧，纵是我也需耗些时日，方得打开。”
行者道：“尚未打开，又如何知其内有法宝？”
老君道：“尔等虽不认得这匣外结界、铭纹，我岂不识？再说，老道难不成也似这八戒一般，浑浑噩噩，但知身内身，却不知身外身？”
八戒道：“何谓身内身？身外身？又是何结界、铭纹么？”
老君道：“这等机要紧密之事，需讲与尔等？”
行者道：“老官，莫不现在打开，好道我们也长长见识么？”
老君喝道：“咄！你这猴头，方才不是言讲了，纵是我也需耗些时日方得打开。你又来问，是何道理？”
金蝉子忽又问道：“贫僧不敢动问，那七龙龙魂之事若何？”
老君笑吟吟，在腰间取出一个阴阳二气瓶，然后对众道：“七龙龙魂已暂收在此瓶之内，待寻着可附生之物时，再解脱之。佛子请放心，老道自有主意，定不违了汝之初心。”
那金蝉子倒身下拜，万分称谢。
言罢，那老君又道：“今日将晚，明日尔等再来，自有话说！”
悟空听得那老君下了“逐客令”，对众人笑道：“那老官下了逐客令咯，师傅，且去俺老孙齐天大圣府权且歇上一宿如何？”
八戒道：“噫！猴哥，这七八百年都过去了，天宫还给你留着齐天大圣府哩？”
行者道：“谁不知道俺老孙人情手段？敢占我这府邸？”
八戒笑道：“得了！师傅啊！敢情我们仨才是真出家哩！”
说笑间，四人驾祥云而下，入得齐天大圣府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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