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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章 青草苦香药安神

    虞帝离开初尘庵后,很久未与锦儿谋面的梵王用“传音术”相询,问她是否容许拜访。():。

    白丝锦在潜下里,对这位年纪轻轻的梵王有着难言的信任之感。她觉得他就是一雨伞般的朋友,在晴天里搁置备用,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只要有他出现,无论是心理上的彷徨,还是生理上的难言之隐,就能很轻松地跨越过去。

    与梵王的交往次数并不算多,但她信赖那份原始的感觉。

    梵王以着与他年龄不符的修养德操与淡泊出世,不需太多的来往,白丝锦就已把他当成了平淡若水的君子挚交。不像小人之情那样黏乎甘醴,却自有其真滋味在。

    淙淙流淌,缓缓清和,永远不会担心有阻滞塞断或变质变腐的时候。

    白丝锦不是那种常有依赖之心的女子,很多事情她根本就不挂怀。还有一些事情,她自身就能消化承担。但是这个时期,处在诚王娶过了妻、皇上就要封她为妃的歧路叉口,她忽有些迷惘。

    隐隐有些担忧,怕选择了一条路之后,就再没了回头的可能。

    所以当梵王的空音响起的时候,她的内心有了丝丝安宁和熨贴之感。似乎只要有他,不管通往前方的路有多曲折有多漫远,她都不会丧失走下去的勇气。

    那是友情的力量,信仰的力量。

    白丝锦欣喜地四下张望,却看不到梵王的影子。她想向他传达欢迎之情,又担心暮浓夜重,惊醒了深宫梦中人。

    无奈之下,白丝锦即刻做出决定,登上了初尘庵的顶层。披着月光,衣袖笼着素手,静静等着梵王的到来。在这俯瞰一切的高度,她相信他会看到她的。

    她并没有等待多久。当她在顶层刚刚站定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

    白丝锦讶异地回过身去,只见梵王仿若踏月凌波而来,不沾任何尘间气息。

    饶是白丝锦早就见识过他的神通本领,还是不由地发问:“你是什么时候上来的?……或者,你早在我之前就上来了?”

    梵王凝视着她,眼里看不出半点思念与感情。只是纯天然的空灵和澄澈,还有那抹令人心安的真挚。

    梵王和她并肩凌风站定,微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你之前就上来了?”

    白丝锦的心里一惊,她不过是随意猜测,难道真是如此?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寂静的夜里,跑到这庵顶之上,她竟一点也没察觉?

    这梵王的内功,究竟到了何种出神入化的地步?

    白丝锦的喜怒不形于色,一时被击垮了。(请记住我们的网址她用不可思议的错愕眼神,紧紧盯住了梵王。这种表情她几乎从未有过。

    梵王对她的疑惑,似是预料在胸。可能是不想她太过震撼的缘故,梵王轻淡地道:“你不必多虑。其实我早在父皇与你对话之时,就进入这御花园了,只是那会不便打扰。就到了这庵顶之上,吹了一会凉风。父皇走了之后,我才请求拜访圣姑。未免有些先粗后礼,还望圣姑不予计较才是。”

    白丝锦仍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过了好久,才对他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有一种无形的预感……似乎你在此时出现,是冥冥之中的必然。或者可以这样说,你的出现,使我欢喜却不吃惊,终归是在意料之内的。”

    梵王闻言,又是冲淡的一笑,直令那皎皎白月都失了些颜色,飘渺纯净得一晃而散。连白丝锦都衷心暗赞起来。

    梵王轻道:“对我而言,‘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通妙感觉,很久之前,我一直以为是不可能存在的神话。但是而今,我相信了。”

    白丝锦看着他眼里的清浅笑意,不禁想起了邶风曾经说过的话。梵王自打出生之日起,从来没有笑过,但凡他笑之时,定会发生大事。

    想到这里,白丝锦的声音里扬起无尽的叹息:“这不是你第一次笑了……明知你的笑容,对天下苍生而言是祸不是福,为何每次见我,还要绽放这几十年难得一见的笑颜呢?”

    梵王说道:“见你之时,笑是发自内心,所以连我自身也难控制。也许,这便是天意吧。‘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如果注定要让苍生难逃一劫,那你就是肩承救济天下之使命的人。”

    白丝锦听了这般言谈,轻轻嗟起眉头。笑是天意所控,而非人为?太是荒诞!……竟都发生在了梵王的身上。

    白丝锦道:“你的笑皆是因我而起。既然如此说来,我倒是罪魁祸首了。”

    梵王意味深长地道句:“你是本王的福星,所以就成了世间的祸首。”

    白丝锦觉得这话含着太多玄妙,太多难解难测的玄妙。梵王的命运,似乎暗合暗承了某些神奇灵性。

    如她这般聪明悟透之人,竟也一时难以参详。

    他的福祉与她连结在了一起,而他又与苍生命运息息相关,所以白丝锦也卷入了这奇怪的漩涡之中。究竟要顺着天意,还是逆水而行,都得依事而定了。

    白丝锦陷入沉思之中,很久不发一言。梵王也不发一言。仿佛沉默也是可以作伴的。

    如果沉默之时,更能听到对方心跳的声音,从而可以让彼此更近的感受到对方的话,那么我情愿用沉默为伴。如果寂寞更能触摸得到灵魂的真实,那么我愿把寂寞化为生命的常态。

    庵顶之上,湿重的露水慢慢沾上了衣服,渗进人的皮肤,有一些凉。

    梵王看着单薄的她,一言不发地把外衣解下,悄悄披在了她的身上。

    一切仿若来到了刚进宫时,他为痛经的她准备好了一切,让白丝锦没有丝毫拒绝的余地,却也说不出任何感谢之词。

    过多的言语,都是多余,都是客气而见外的疏离。

    白丝锦的心里有暖流暗涌,和梵王相处,就是这般的自在无拘。他永远都知道她之所窘,她之所喜,她之所厌,她之所需。

    梵王并不会冷,内功莫测的人,对于自然气候的抵御能力,早已不在话下。

    若有若无的青草香味,夹杂淡淡的草药苦味,包围着白丝锦的左右,萦绕难散。这种味道,让白丝锦觉得镇定而心安。她忽然有了困倦之意。

    梵王笑看着她:“时辰已经不早,圣姑还是早些休息吧。”

    白丝锦听他口口声声,非常正式地称呼自己圣姑,有些忍俊不禁,终是没笑出来。但这一刹那的细微表情,还是让梵王看了出来。

    梵王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若在他笑之时,天下大乱,是不可避免的天灾。那么她若笑时,估计亦会出现大乱啊。那时便是**了。

    比如刚才她那一笑。并未来得及初露端倪,就已隐然收起,却仍泄露了光华寸丈。

    白丝锦道:“梵王此番来访,不会是陪我看月亮的吧?”

    梵王恍惚一笑:“未尝不可。月色是最永恒的景致,不管阴晴圆缺,它都会恢复到初始的面目。不像云彩,瞬息万变,却总不能见了初时的模样。”

    白丝锦听他说得空彻却又感伤,不知该怎样安慰相劝。

    梵王却问:“圣姑困么?”

    白丝锦怔了一下,如实回答:“困是难免。但并不想去睡。”

    梵王清透无邪的眼波,沉静若莲地看着她道:“那就不要睡了,伏在我的肩膀上,缓解一下疲倦,好么?”

    白丝锦闻言,面容凝滞了瞬间。

    只是梵王的脸如孩童一般纯真,似又含了某些期盼。见白丝锦久久没有动静,他的眉梢结上一层忧伤与落寞之意。

    但他兀自如柱子一般立着,只着了件白色里袍的颀长身影,有些消瘦,令人反而想要给他一些温暖。

    看看自己身上的藏蓝外披,白丝锦波澜不惊的心里,起了些微的怜惜和愧疚。

    她没再做无谓的抗拒,也许在梵王面前,她根本不必忌讳什么。他们只是纯净无染的挚友,不用考虑性别差异,不用顾虑年龄悬殊,这份脱离俗世眼光的安心,已经足够。

    白丝锦与他本就距得不远,此时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在他宽敞的胸怀前站定,然后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梵王一动不动,连手臂都下垂着,没有去用一种更加舒服而且自然的姿势,去环上锦儿的纤肩,或者抚上她的黑发。

    似怕惊扰到了肩上的人,更似惊醒了那份单纯的美好,吓灭了那份真挚的信任。

    月光如纱似雾,把那一蓝一白的身影,笼罩得如同神仙璧人。白丝锦忘了即将封妃的事,也忘了诚王娶妻的事,所有的纷扰她都不记得了。只有无边无际的祥和与静谧。

    不知多久之后,她就这样睡着了。

    梵王保持着这样的木头姿势,看着她的睡颜,似比平日里的冷漠冰恬多了几分婉和。梵王的目光不禁更加纯净清亮。

    直至三更时分,白丝锦悠悠醒来。当意识到自己居然这样睡过了大半夜时,脸色有些歉意的泛起了粉。

    梵王什么也没有说,轻轻一笑,人已不见了踪影。

    白丝锦再度张望的时候,却听到几缕消散的残音:“不要迷惘前行的路,该来的总逃避不掉,走下去吧,转机也许就在选择之后……”

    白丝锦细细品味一番,心中一动。她虽然什么苦恼都没倾诉,但他都知道的。

    这空中的残音,就是他在离开之时,为她指明的方向。

    白丝锦想,原来梵王并不反对她被封妃啊——或者,反对也没意义。不如就顺着走了下去,看看能开出个什么结果。

    凌晨的风携着清新的劲力,把那弯钩月亮吹进了云层。白丝锦想起昨晚的安神梦乡,脑中竟浮起了一句诗:“与其在悬崖边缘伫立千年,不如在爱人的肩头沉睡一晚。”

    虽然这个肩膀……与爱情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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