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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违法记败类进监牢 纳建议闲房住病人

    医生医人先自重,思想不纯是大病。

    一人生病住医院,多家积蓄全花净。

    术高德低素质低,贪心不正法律正。

    民间不乏明眼者,举报建议皆有用。

    姑娘太不幸,抽血续母命。孝心诚可贵,令人受感动。

    当局不识称,旁观明如镜。色狼披白衣,少女遭玩弄。

    只说闲话没有用,紧跟前边走端正。上文说道:常大伯的老伴发病,到古城二院住不进去,多亏他的弟妹们帮忙,托熟人、找关系,不但进了心脑血管专科住院部,而且住上了宽敞漂亮,设备齐全的高级病房。

    常大伯不顾儿女们阻止,一个人搭班车去医院服伺老伴。他在班车上遇到、听到了许多自己不以为然的怪事,几经争论也没有起到力排众议的作用。到医院又看到了好多具体情况,有关系的病人住进病房,条件优越,没关系的还在急诊室里,困难太多,他那颗正直的心里甚觉不安。

    他到医院时间不长,弟妹们昨天安顿好大嫂还不放心,今天又一同到病房看望,常大伯趁机提出两件事要他们帮忙解决。

    第一,要他们把自己听到、看到的不良行为向医院领导反映,要求院方对患者负责,将道德败坏、素质低下的医生清理出去。

    这个问题经过辩论之后,弟妹们终于答应尽力而为之。当常大伯把第二个问题说出口,他们都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根本无法办到。他尽管恩威并举、办法用尽,说得口干舌燥也达不到预期目的。

    气得常大伯大声猛呵:“医院有的是闲地方,这张病床闲了几天也不让病人住,这是什么规矩、什么讲究,什么道理吗?”

    弟妹们尚未开言,门外却有人往进走着大声说:“谁说病床闲着不让人住?留下的床位都是有用处的,这不是病人住进来啦。”

    常大伯往出一看,两个护士抱着被褥枕头,后面跟的年轻姑娘正是自己在班车上遇到的哪位。惊得他脱口而出:“啊!怎么是你呀?”

    坐在床沿上的客人赶快起身让位,护士忙着去铺床帐,姑娘站在常大伯跟前说:“大叔,你们的病人住在这儿,真巧呀!可能是缘分吧?”

    常大伯疑惑地说:“你,你今天刚来就住上了?这是怎么搞的?那么多重病人还躺在急诊室里住不上院。这里不是心脑血管住院部吗,你只是来检查身体,能行能走的,用不着住院治疗呀?”

    姑娘说:“我也说不用住院,那个邵大夫说观察几天有好处。他真是个有本事的医生,一眼就看出我是气血不足,不需要仪器检查,好好调养几天,只用几种补方,配合药补、食补,很快就能大见成效。”

    常大伯的大妹问:“姑娘,这家医院的床位特别紧张,好多重病患者都住不上,你有多么劲大的关系?检查身体就能住进这么好的病房?”

    有个护士铺好床铺说:“这姑娘是邵大夫的关系,医院的床位再紧,都得给主要领导、重要医生留有余地,谁没有几个三亲六故吗?”说罢,朝柳枝这边看了看,没说什么就一前一后,匆匆离去。

    二妹又问:“姑娘,邵大夫是你的什么人,可能是娘舅吧?”

    姑娘说:“啥关系也没有,他是班车上哪位大婶的丈夫。今天才遇上的,大婶嫌我没有给她让座,拽着我的头发拉起来。多亏这位大叔出面干涉,她才认识错误,化敌为友,让我坐在她的腿上,遂成莫逆之交。到医院更是帮了大忙,介绍她丈夫帮我检查、住院,的确出了不少力。”

    常大伯的三弟说:“大哥,你说的事我们会尽力去办。时候不早了,你们好好照顾大嫂,什么心也不要操,不管啥事,都有我们哩。”

    老四也说:“是呀,该管的事就要管,要是人人都对这样的事麻木不仁,咱们的国家就危险了。大哥,告辞,你就别操心啦。”

    大妹二妹都说:“对,这个世上还是正直人多,只要大家共同抵制不正之风,和那些坏人坏事斗争下去,社会就能向好的方面发展。”

    桃花这时插话说:“大家的国家,大家的社会,就要靠大家维护哩。你们快忙去吧,咱得抓紧时间,这里来了病人,地方也紧张啦。”

    常大伯说:“是呀,就算是大夫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让患者住住有何不可。快去建议吧,这么大的医院,不会没有关心病人的领导吧。”

    弟妹们给大哥留下电话号码就往出走,桃花一直送到电梯门口,看着他们进了电梯才回到病房,帮大伯给大妈翻过身后又去倒尿。

    常大伯把椅子挪到床边坐下,又给柳枝慢慢地揉着胳膊,眼睛看着吊瓶,还不时的朝姑娘那边瞅瞅说:“真想不到,咱们竟成了同房病友。”

    姑娘靠着被子坐在床上,眼睛看着常大伯说:“是呀,我也想不到会和你们住在一起。大叔,大婶得了啥病,好些了吗?”

    常大伯‘咳’了一声说:“中医叫中风,西医叫脑梗、脑溢血。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突然间就发病了。今天能强些,还吃了点东西。”

    姑娘说:“强些就好,大婶有你细心照顾,会好起来的。”

    桃花从卫生间出来,听到这话就说:“可不是吗,我大妈的儿女一大群,尽管都很孝道,也没有我大伯的作用大。他今天刚来,大妈脸上的容颜就好多了。今天能吃点饭,问话还能简单地回答两个字。”

    姑娘又说:“大婶有大叔在身边,病不好都不由它。我妈要是有人关心,她就不会白受那么多罪,我给她输了几年血也不顶啥。”

    桃花忙问:“怎么,你妈得了啥病?咋能没人关心,你爸干啥去了?”

    姑娘说:“我爸太懒啦,不爱下苦挣钱,老想着挣轻快钱,不知道干的什么事,家里钱不够,还贷了七八万元,出去了再没回来。七八年啦,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一点音信也没有。我妈有了病老是拖着不看,嫌医院的检查费太大,实在扛不过去就在附近医疗站随便看看。结果把病耽搁得越来越重,最后实在支持不住,就躺在炕上起不来了。

    我当时十三四岁,父亲杳无音信,我只好辍学回家照顾母亲。家里没钱,我跑遍了所有的亲戚熟人,总共筹集了五千多元把母亲弄进县医院,医院检查的结果说是贫血严重,怀疑有慢性白血病的可能。县级医院不能确诊,也没有检查治疗的条件,让我们到省城大医院去。

    我妈早就对白血病谈虎色变,听医生这么一说,当时吓的不得了,让我把她弄回家不看了。我虽然少不更事,对白血病也有所了解,上小学的时候就给得了白血病的同学捐过钱。经过多方面的努力,那个同学还是被病魔折磨死了。我当时就深知这种病的厉害,何况现在是初中生了。

    我还是安慰着母亲说:‘妈,白血病都是小孩得哩,你已经是中年人啦,怎么会得这种病?县医院说的不准确,咱还是到大医院去吧。’

    我母亲坚硬地说:‘不去,咱拿啥去哩?不说治疗啦,连检查费也出不起。再说,即便检查出来,真是那种病咱也治不起,还是听天由命吧。就在县里治治,不是白血病就能好,好不了算啦,不要白花检查费。’

    我也坚决地说:‘不去不行,去了就能确诊,如果真是那种病,需要骨髓移植,就把我的移植给你,咱光出个手术费,要不了多少钱。’

    我妈坚持着说:‘娃呀,你还是个孩子,往后的路长着哩。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骨髓特别重要,抽了就会影响身体发育,我咋能为自己苟延残喘,让我娃受伤害哩?再说,骨髓就算是自己人的,光住院费、检查费、手术费就是一大笔钱,咱把人求遍、把房子卖完也差得远。

    你爸不知死到哪里去了,我娃尚未成人,这么重的担子,你挑不起。咱还是不看了,你回去好好上学,不能为我耽搁你一辈子。’

    我着急地说:‘妈,瞧你说的啥话吗。我已经是初中学生了,难道连一点道理都不懂吗。人活一辈子,辛辛苦苦地把娃养大为了啥嘛?不就是老了、病了有人照顾吗。你坐着歇歇,让我了解一下这方面的费用。’

    我看她不说话了,就到医护办公室去问医生,医生说如果真是白血病,通过骨髓移植就有康复的希望。不过,那是要花很多钱的,就算用自己亲属的骨髓移植,最少也得十到二十万元,成功率谁也不敢保证。”

    常大伯听到这里就插话说:“只要有希望就要治哩。改革开放这些年了,社会上的有钱人数不胜数,有爱心的正直人士越来越多,一二十万元不是什么难事。你家情况不好,可以向政府部门、社会贤达求助。”

    桃花接着说:“是呀,国家富强了,人民有钱了。众能济一,每人捐献一点就把问题解决了。我大伯要是知道得早,一定会帮你的。”

    常大伯又说:“姑娘,你妈现在怎么样?要是有啥难题,大叔还能帮你解决。别看你婶病着,我家还有果品厂,有钱的亲属也多,你有----。”

    姑娘打断他的话说:“多谢大叔,现在用不上了,我妈已经死了。”

    桃花吃惊地说:“啊!死了,人不是在医院吗,怎么能死哩?”

    姑娘接着说:“在医院已经是几年以前的事了,我刚进初中,对社会上的事一点不懂,听了医生的话就吓傻了。几十万元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想都不敢去想,谁会把那么多钱借给一个孩子?

    我慢腾腾地从医护办公室出来,躺在连椅上的母亲却不见了。我当时大吃一惊,病得走不成路的她咋能不见了呢?我到处跑着叫着找妈妈,医院里前前后后都找遍了,就是没见她的人。把我急得大哭起来,有个好心人给我说,他看见一个女人扶着墙,艰难地朝医院外边去了。

    我赶忙跑出医院,远远地看见母亲扶着路旁的树,向过往的班车招手叫停。我跑到跟前大声说:‘妈,你咋一个人出来啦?找不见把我没吓死。’

    我妈扶着树,弯着腰说:‘害怕啥哩,我现在送人都没人要,你还怕丢了不成。我想搭车回去哩,不看就不看啦,过来过去问啥哩?一点都不听话。我自己搭车走了,看你问来问去给谁看呀?’

    我说:‘好我的妈哩,这里没有到咱哪里的车,你不知道人家到哪里去就随便上,拉到外地咋办呀?人生地不熟的,你,你咋得回来呀?’

    我妈又说:‘回不去就不回啦,哪里黑了哪里歇,反正就是这一摊子,有害怕的啥哩。得下这麻烦病,活着也是白受罪哩,不如早点死了好。’

    我好说歹说,连哭带劝,并答应她不到省城去了,总算把她勉强扶进医院里。让医生办个住院手续,用保守疗法先治着。”

    桃花说:“那种病不做骨髓移植,保守疗法只能延缓生命,起不到治本作用。你还是应该想办法弄钱到大医院去,做手术就把病根除啦。”

    姑娘咳了一声说:“唉,还大医院哩,县医院住了半个月,很快就把钱用完了。我回家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筹钱,所有的亲戚、朋友、自己人都跑遍了。人家可能觉得我爸生死未卜,不敢把钱借给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见我来了就告艰难,给点解决不了问题的小钱。

    那点钱拿到医院,无异杯水车薪,医院天天催着要钱,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医院要不到钱就停药不治了,我们只好回家将养。”

    桃花叹口气说:“唉,不管哪里的医院,现在都成了钱道主义啦,马上没钱就停药,咋好意思哩。回家能养个啥嘛,无非是停着等死罢了。”

    常大伯生气地说:“你可以找干部呀,当干部的应该关心群众疾苦。你家没人,他们要主动向民政部门反应,这种情况就该政府救助呀。”

    姑娘说:“还主动哩,找都找不见人,有时偶然找见了也是一推六二五,让我自己到村、乡政府、民政局跑跑,兴许遇上个好心干部就把事办了。只怪自己的运气不好,跑了七十二系,嘴皮子磨烂也没遇上一个好心干部。实在没办法,只好叫乡村医生先看着。

    有个医生说:‘你妈这病要补血哩,她的造血功能出了问题,咱没办法修补可以输血呀。只要她体内有血液就不用造啦,病或许能好哩。’

    我觉得人家说得很有道理,有了血人就不要紧,只要能维持一段时间,兴许我爸就拿着钱回来啦。于是,我就叫医生抽我的血给我妈打。

    医生说:‘女儿给母亲输血,按理来说没有问题。不过,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不怕一万,但怕万一,你还是化验一下保险。光化验血型,用不了多少钱,我宁愿给你出化验费也不敢冒险,出了问题就麻烦啦。’

    我想,人家医生也是小心没大错。化验就化验吧,咱再没钱也不能在这上边省事。我妈的血型在医院化验过了,只化验我一个人的也好办。

    我当天就去医院化验了血型,医生看了化验单才点点头说:‘没问题,血型完全一致,我可以抽你的血给她输。’我当时嘟囔着说:‘亲亲的娘们两个,血型咋能不一致哩。总要叫人化验一回,白白花些冤枉钱。’

    医生准备着东西说:‘唉,社会上怪事多啦,不小心不行呀!’

    就这样,我三天两头给母亲输血,一个星期过去,我妈的病果然见轻了。脸上的颜色好看了许多,也能吃点饭,人渐渐有了精神。

    我高兴地说:‘妈,咱不怕了,只要用我的血,你就有好的希望。’

    母亲忧伤地说:‘好娃哩,这办法只能将就一时,起不了根本作用。你有多少血吗?抽多了不行,那会影响你的身体,妈不能把我娃害了。’

    我连忙说:‘妈,不咋,一次就抽那么一点,不碍事。咱只要坚持一两年,我爸就把钱拿回来啦,咱就可以到大医院去换骨髓。’

    就这样,我娘们两个苦苦等了两年时间,几回都梦见我爸成了老板,西服领带的开着小车回来了。可是,把人高兴醒来还是空欢喜。

    我妈不让再抽血了,我每次都是瞒着她把医生叫来,血抽出来了,她不让打也没办法。后来,她连阻挡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由着我来。再后来,水、饭喂到嘴里咽不下去,我就给她挂吊针。只想着延长生命,等我爸回来就有救啦。只可惜,临咽气的时候也没能见上我爸一面。---”

    姑娘哽咽着说不下去,泪水一个劲地往下滴。桃花取出卫生纸,撕了块先在自己脸上擦了擦,然后再撕了些塞进姑娘的手里。

    常大伯气呼呼地说:“啥干部吗?这样的事都不管,政府要他们干啥呀?你爸已经失踪几年啦,那你们咋不报警哩?干部不管有警察哩!你们要是及时报警,你爸可能早就找回来啦,你妈或许死不了。”

    姑娘用桃花给她的卫生纸擦着泪水说:“报警,我也想过报警。我二爸给我说:‘娃呀,咱恐怕不敢报警。你想想,你爸生死未卜,要是把警报了,警察就会一查到底。万一你爸死在外边,户口当时就注销啦。咱这里开发在即,土地征用、青苗赔偿,还有地面作物、过度补助,啥都是按人算哩;就是日后搬进小区,房子也是按人分哩,少一个人的户口就差远啦。咱不报警,你爸活着也好,死了也好,家里人的户口都在,不管分啥钱,一个也少不了。咱只要有了钱,他回来不回来你妈都有救啦。’

    亲戚们都跟着这样说,我一个年轻娃没主意,只能大家意见为意见。结果,我妈没等到开发就走啦。我爸好像泥牛入海,至今无声无息。”

    姑娘说着又哭了起来,桃花啥话没有,只能陪着流眼泪。常大伯叹着气说:“唉,别哭了,死了的已经走了,你再哭能起啥作用吗?姑娘,家里还有啥人,你咋一个人出来啦?社会上坏人很多,不小心就会上当。”

    姑娘擦擦眼泪又说:“多谢大叔提醒,孩子家身上没钱,谁骗我的啥呀?家里再没有谁,也没有贼感兴趣的东西,我姑妈叫去帮她看孙子。在姑妈家身体也不争气,好好地就昏倒了,姑妈给了点钱让我出来看病。”

    常大伯看看躺在床上的柳枝,她睁开的眼睛里也有泪水,一只能动的手捉住丈夫的胳膊摇着。常大伯看着她的眼睛说:“老婆子,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别难受,可怜不可怜已经死了,谁再有本事也不能让她活过来。你好好养病,这姑娘是个好娃,有她姑妈照顾也不要紧。”

    他看了看吊瓶,又把目光移到姑娘脸上说:“姑娘,我看你主要是把血抽的多了,没有多大的问题。只要加强营养,吃些补血益气方面的药,打几天葡萄糖,将养将养就会好起来,用不着到这里住院。明天还是让医生开点药,把手续一清回去吧。有住院那些钱,把生活改善好就行了。”

    姑娘说:“我姑妈叫来大医院检查,主要是怕我妈的病有遗传。”

    常大伯忙说:“不会,不会,白血病不会遗传。我在书上看过,白血病不受基因控制,怎么会遗传哩?你就不该来大医院检查。”

    姑娘又说:“邵大夫也说这种病不遗传,如果要检查,就不是一两个部位的事,那会花很多钱的。他就说是气血不足,既然来了住几天,吃点药调养调养,配合几种快速补方,必然大见成效,恢复起来不成问题。唉,早知这样就不来了,在家里打几天吊针、吃好点就行了。”

    桃花安慰着说:“既来之则安之,把心放宽,住上了就看几天吧。这里的条件好,有医生调理、护士指导,恢复起来也快些。”

    姑娘说:“人家盛情难却,也只好这样了,先住两天再说。”

    桃花又问:“姑娘,你多大啦?叫什么名字?缴了多少住院费?”

    姑娘回答说:“我姓宋,叫‘雪雪’,今年十七啦。人家要五千哩,我姑妈给了一千元,连我身上的钱,总共不到一千二。”

    桃花惊讶地说:“啊,一千来元,连一天的花费也不够。我听人说,这家医院花费大,每天的花费起码按三四千元,下了两千元就不让住了。我们这两天的花费都在一万多、七八千元上边,你没钱咋能住上哩?”

    姑娘又说:“我根本没想住院,就是哪个邵大夫亲自到收费处说了,人家才答应收一千元。我不想扫大夫的兴,就办手续住下了。”

    常大伯说:“雪雪,你没有社会经验,不能太相信人,弄不好会吃亏的。那大夫和你非亲非故,对你出乎寻常的好,可能另有企图,----。”

    姑娘忙说:“哎呀,大叔,我只有一千来元,差不多都给医院缴了,我能吃个啥亏?咱不能把人家的好心当成恶意,他在我身上能图啥吗?”

    常大伯正要再说,护士端着托盘进来说:“姑娘,挂吊针啦。”他只好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双手摸着柳枝的胳膊看吊瓶。

    姑娘躺到床上,护士很快给她挂上瓶、扎好针。桃花看着看着就问:“喂,护士小姐,给这姑娘用的啥药?好像没有一点颜色。”

    护士收拾着东西说:“葡萄糖能有啥颜色?加点维生素也是白的。”她嘴里说着,手里端上托盘就出去了。

    常大伯又想说话,柳枝的药液快滴完了,他只能先问桃花:“你大妈今天挂几瓶吊针?有没有吃的药?”桃花说:“具体几瓶我也说不来,吃的药只有两种,一天两顿,早晨把一顿吃了,第二顿傍晚再吃。”

    常大伯看着药瓶说:“不管多少,完了按铃叫人就是,没有了也要叫护士拔针哩。桃花,没事了就去吃饭吧,这里有一个人能行。我早上吃了半斤羊肉饺子,到现在一点不饿,下午饿了还有肉夹馍哩。”

    桃花说:“我也一点不饿,咱现在先给大妈翻个身,等吊针打完了再去吃饭。顺便给这姑娘把饭捎回来,她一个人挂着针出不去。”

    姑娘忙说:“不,不,你只管你们就行,不用管我。邵大夫说啦,他下了班,我的吊针也打完啦。他带我出去吃饭,还要传授快速补法哩。”

    桃花心里纳闷,嘴里没话可说,和大伯给大妈翻过身,瓶里药液也滴完了,立即按铃叫人。护士拿着药瓶进来就换,常大伯开口问道:“喂,同志,我老婆今天几瓶药?打完还有没有?大概能到几时?”

    护士看了他一眼说:“大叔的问题还不少哩。今天一共六瓶,这是第五瓶,下边还有最后一瓶,打完的时间可能到下午啦。你问清想干啥哩?”

    常大伯说:“我不想干啥,也干不了啥,做到心中有数就可以了。”

    护士走了以后,常大伯还想再问点什么,扭头一看,那位姑娘已经睡着了。他看姑娘太累,心想让她睡去吧,醒来以后再说也不迟。

    可是,姑娘好像累坏了,这一觉睡得真香呀!第一瓶吊针打完,桃花把护士叫来,换了第二瓶她都没有醒来。常大伯只能缄口不说。

    柳枝和姑娘的吊针几乎同时打完,姑娘也睡醒了。桃花给大妈倒了尿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姑娘醒来还想再睡,马上阻止着说:“姑娘,你这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不能再睡啦。白天睡得太多,晚上睡不着也不好。”

    常大伯取出手机看看说:“时候不早了,今天可能没啥事啦。桃花,你下去吃饭吧。这里还有肉夹馍,再随便捎点什么,我就不下去了。”

    桃花也看看表说:“吃药的时间还早,那就先吃饭吧。我上来捎两碗馄饨,大妈吃不完了都是你的,不够了柜柜还有食品哩。”

    她往出走着回过头又说:“姑娘,人心隔肚皮,肉眼看不清。不能太相信不知底细的人,你和邵大夫初次认识,还是咱两个一块走吧。”

    姑娘诧异地说:“咱们也不是初次认识吗?那我凭啥相信你哩?”桃花被她问得不知咋说才好。常大伯大声说:“凭啥,就凭你们都是女人!”

    姑娘还是不解其意,继续疑惑着说:“女人,女人能弄啥吗?她又不会看病。人家邵大夫是医生,人到医院里,不就是要听医生的话吗?”

    桃花无言以对,常大伯还想再往明白地说,有个护士跑来叫道:“姑娘,快下楼去,邵大夫来电话说,他开着车在楼下等你。”

    姑娘立即答道:“好,我这就去。”说罢,看看屋里的常大伯和走到门口的桃花,啥话没说,飞快地走出房门,踏踏踏地向电梯口跑去。

    桃花看看大伯,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说话就走了。当她乘电梯下到底层,快步走出住院部,眼看那姑娘上了一辆豪华小车,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叹叹气、跺跺脚,一个人默默地走出医院。

    常大伯一个人在病房里陪柳枝说了会话,就开始按护士教的方法进行按摩。一下、两下,直到五十下还不停止。护士说过,做得多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就坚持着、顽强地做着数着,到一百三十下的时候就累得汗流浃背、精疲力尽了,他还硬支持着再做了六下方才停止。

    他觉得自己的腰腿酸疼、眼睛不明,头上身上的汗水,一个劲地出个不停。连忙活动腰肢,伸缩双腿,拿过毛巾,使劲擦水。柳枝那只能动的胳膊抬了起来,抓住他的衣服往自己跟前拉。

    常大伯顺势坐在病床边沿,看到柳枝满脸感激之情难以表达,两只眼睛又被晶莹的泪水盖住了。他手里的毛巾自然而然地擦到了她的脸上,嘴里同时说着:“老婆子,心里把劲鼓上,能动的地方尽量动动。我会坚持给你按摩,有信心让你重新站起来,争取回去的时候走着进门。”

    柳枝抓衣服的手摸到丈夫的胳膊上捏了一下,嘴里同时说出“对,对”两个字,虽然不太清楚,常大伯不但听明白了,心里还有一种新感觉。

    他是紧挨柳枝那只不能动的手坐着,当耳朵里听到老伴出声的时候,屁股上边同时有被触摸的感觉。他立刻意识到是老伴那只不能动的手在动,赶忙站起身子惊喜地说:“啊!老婆子,你这只手能动了!”说着揭开被子,双手捉住老伴不能动的手说:“你动,你动,再动动让我看看。”

    柳枝的手指果然动了起来,把常大伯高兴得不知怎么表达,嘴里无比激动地说:“啊!果然能动了!老婆子,你真行呀!你,你太心疼了。”他说着说着情不自禁,竟弯腰曲背,把嘴贴在柳枝的脸上吻了起来。

    柳枝没有躲闪,也没有推他,而是用自己那只能动的手,在丈夫的后脑勺上抚摸着不让离开。这一幕,却被吃饭回来的桃花看见了。

    常大伯听到推门声连忙站了起来,回头看见桃花有点不好意思。桃花笑着说:“没啥,你老两口感情深,都在情理之中,怕啥哩。”

    常大伯只窘了一下就说:“桃花,你大妈这只手能动了!”

    桃花也很惊喜,把手里的饭往柜柜上一放说:“是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快让我看看。”马上揭开被子,一手捉住大妈的手腕举起来说:“大妈,你动一下让我看。”柳枝又动了动手指,桃花兴奋地大声说:“啊!真的能动了。大妈,你给咱伸个一。”柳枝果然只伸出了一个食指。

    桃花连声喝彩,“好,好啊!大妈,你再伸个二。”柳枝又把中指伸直了。桃花再叫“三,你再伸个三。”柳枝马上伸直了三个指头。

    桃花放下大妈的手,回头看着大伯说:“大伯,你真行呀!今天刚来,我大妈的变化这么明显,不但能说几个字,不能动的右手也能动啦。看样子,你在我大妈身边所起的作用,儿女们再多、再好也无法办到。”

    常大伯说:“这都是药物治疗的作用,你不能完全归功于我。”桃花又说:“药物治疗固然重要,精神疗法也是必不可少,两者配合起来才能相得益彰,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大伯,先吃馄饨,我去把肉夹馍热一下。”

    常大伯说:“别急,我想把床摇起来,让你大妈坐着吃。”桃花说:“对呀,坐起来好吃。大妈的手能动了,慢慢就能自己吃。”

    常大伯又说:“可能当时不行,先喂着,让她练习捉筷子。这床我还不知咋摇哩。”桃花说:“好办,好办,捉住床头下边的手把,几下就摇起来了,再把那块饭板横担在两边的护栏上,就跟饭桌一样。”

    桃花说罢,拿着肉夹馍就出去了。常大伯把床摇得让柳枝坐直,饭板担上去高低正好,再把馄饨倒进碗里放在上边,用勺子舀着,尝尝不烧就给柳枝喂。喂的剩了半碗,他就把勺子让柳枝捉住自己吃。

    柳枝捉住勺子能舀,就是吃不到嘴里去。常大伯给她鼓着劲、打着气,还帮着她弯、抬胳膊。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三次不行再来。啊,柳枝终于自己吃到嘴里去了。老两口互相看着看着,柳枝竟笑了起来。

    桃花进来看到这种情况,自己也跟着笑了一会。常大伯接住桃花递给他的肉夹馍,先让柳枝咬了一口自己再咬。柳枝吃了两口又吃她的馄饨,常大伯吃了一会又让柳枝咬,柳枝还能摇着手说了“不不”两个字。

    常大伯张开大嘴,几口就把肉夹馍吃完了,又把第二份馄饨倒进碗里。柳枝再吃了两口,示意自己饱了让丈夫吃。常大伯觉得她刚开始吃饭,不能过多,自己不再客气,端过碗连吃带喝,一会儿全报销了。

    桃花去洗碗,常大伯取下饭板,把床放平,又开始给柳枝按摩胳膊。桃花进来帮他给病人翻过身,看了看屁股下边,再看看床下吊的尿袋说:“尿不少了,又该倒一次啦。大妈怎么只尿,这几天一点大便也没有。”

    常大伯边揉边说:“你大妈平时就是便秘,好几天大便一次,用过各种通便药,效果都不咋样。多吃青菜水果还能好一点,这几天没吃啥饭,又经常躺着不活动,大便就更不行了,可能还得几天。到时候再说,用点开塞露,实在不行,就得用手指往出掏,我都帮她掏过好多次啦。”

    桃花说:“啊,用手掏哩,脏死啦,医生都没办法吗?”

    常大伯接着说:“不是没办法,都是治标不治本,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到医院灌过肠,当时拉出来了,过后还是原样。几种通便药也可以,大便稀了,肚子疼得受不了。大便继续干着,肚子一点问题也没有。”

    桃花又说:“大伯,看样子,大妈这病离了你不行。儿女们谁知道她有这么多问题?即便知道了,谁又能下势给她用手指掏粪呀?”

    常大伯说:“所以说,只有我伺候你大妈最合适了。你们明天去旅社把房间退了,只留一个人帮我就行,其他人都回去干自己的事。这里停的人多了只能加大花费,没有一点实际用处。”

    桃花说:“咋能没用处哩?平时两个人可以,检查的时候就不行了。大伯,你就是再能干,两个人也把我大妈抬不到仪器上去。”

    常大伯又说:“哎呀,除了死方,尽是活方,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明天要是做检查,你们都别去,看我一个人给她检查得了。他们的工作人员看到咱们人多,当然不会出手帮忙。要是只有一两个人,他们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动手。如果让仪器闲的时间长了,后边患者都不答应。”

    桃花说:“这样说倒是实话,他们工作人员帮着抬一下也影响不了什么。可是,咱们有的是人,没有必要看人家的脸。”

    常大伯生气地说:“咋叫看脸哩?那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本职工作让患者家属替代了,人家落得轻松,也就把患者家属靠住了。他们也不想想,只为偶然抬一下病人,让几个人长期住在这里趁得着吗?住店花钱,吃饭花钱,要给患者家属增加多少不必要的负担哩?”

    桃花赞同着说:“是呀,为抬一下人多住几个人,的确趁不着,对他们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可是,人家已经习以为常啦,谁也改变不了这种现象。咱不住人也行,可以和医生说说,需要几时检查,提前发出通知。家里人接到通知再来,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完全来得及。”

    常大伯嘴里没说,心里在想:不够麻烦钱。只要我在这里,叫检查也不会给家里打电话。我倒想试一试,看能不能把这种现象改变过来。正是:

    病人检查用仪器,家属人少上不去。

    工作人员搭把手,助人为乐留美誉。

    患者为此多来人,雪上加霜太不利。

    人人皆知雷锋好,不知能否来今世。

    天黑了,蛮牛和三改上来换班,常大伯说:“让蛮牛停在这里就行了,三改和桃花下去睡觉。明早就把旅社退了,祥合来了只留一个人,其他的人都回去干活。这里的啥事有我哩,不能都耽搁在医院里。”

    蛮牛说:“我也觉得停在这里划不来,有劲用不上,白吃饭不干活,把人停得难受死啦。这种事我实在干不了,明天回去不来啦。”

    三改瞪了蛮牛一眼说:“要是你妈躺在这里,看你来不来?”蛮牛吐了下舌头说:“我,我没考虑那么多。不管是谁,该来就得来。”

    桃花忙说:“行了,别抬闲杠。看现在这情况,人多了的确用不上,咱就都听大伯的,大伯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他比咱想得周到。”

    三改又说:“我两个都睡了一天啦,晚上再睡也睡不着。还是让大伯去睡吧,他劳了一天也累啦。人上了年纪要多休息,不能太劳累。”

    常大伯生硬地说:“你两个睡去,睡不着了就坐一坐。人老了没瞌睡,我要是睏了,坐在沙发上眯瞪一会就过去了,不用人换。”

    桃花忙说:“大伯,这里的沙发是两用的,白天合起来坐人,晚上展开就跟单人床一样,两个人可以换着睡觉。”说着就做了示范。

    常大伯看了看说:“不错,不错,这么好的条件,你们还要在旅社包房子,真是太不应该。来了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会过日子的。”

    桃花给大妈吃了晚上的药就和三改下楼去了,蛮牛让大伯休息,有自己照顾岳母就行了。常大伯给老伴翻过身,又给蛮牛教了按摩方法,让他闲了就给岳母按摩。蛮牛比大伯有劲多了,做起来跟耍的一样。大伯让他一下一下地缓缓来,太快了病人受不了,时间一长自己也撑不住。

    蛮牛按照大伯教的方法慢慢做着,常大伯则拉开沙发,躺在上面闭目养神。蛮牛做了五十下就停下来想开电视,看见大伯休息没敢开。

    常大伯闭着眼说:“蛮牛,想看电视就开开,让你岳母也看看。我这人只要瞌睡来了,敲锣打鼓也不影响,开电视那就更不用说。”

    蛮牛打开电视和岳母看着,常大伯虽然闭眼没看,脑子里一刻也没闲着。他考虑着医院里的各种弊病,考虑那个姑娘少不更事,连一点社会经验,一点防范意识也没有,邵大夫要是心怀不轨,这娃非吃亏上当不可。不行,我得给弟妹们把这事说说,让他们向领导反映一下。

    常大伯想到这里,就起来取出手机,戴上眼镜,拿上电话号码走出病房,来到走廊尽头没人的地方打了半会电话,这才回房睡了一会。

    那姑娘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到病房,常大伯看她脸上有点红晕就关切地问:“雪雪,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姑娘说:“到邵大夫家里去了。他有好几个家,里边要啥有啥,每个家里都有女人,个个年轻漂亮,比在汽车上遇见那个美丽得多。他家的饭菜好吃极了,饭后还给我喝了一杯什么红酒,把我喝得当时来了精神。他就给我言传身教,进行快速补方。啊,效果真不错,简直舒服----。”

    常大伯打断她的话说:“好了,我知道怎么回事,这样舒服下去就不得了。唉,你咋那么傻的,自己吃了大亏都不知道。”

    姑娘诧异地说:“吃亏,我没吃亏呀!吃他的饭又没给钱,他给我补身体也没要钱。这些都是好事呀!你说我咋能吃亏哩?你说我咋能不得了呢?邵大夫说,用不了一个礼拜就能好。唉,我看你才是老傻啦。”

    常大伯看看蛮牛,蛮牛爬在床边睡得正香。他叹着气说:“唉,可能就是我老瓜啦。姑娘,你难道没看过电视?日后看看就知道了。”

    雪雪又说:“大叔,你这话才算说对了。我这几年陪着母亲看病,家里买不起电视,别人家我也没时间看。我妈走了,日后或许能看。”

    常大伯只睡了一会,除了给柳枝翻身、倒尿而外,大部分时间都在想。他想到这姑娘是个孝子,为了给母亲看病辍学回家、吃苦受累,为了让母亲延长寿命,用自己的血滋补她、养活她,真是个好孩子呀。

    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强了,人民富了,农民也有了养老保险,老婆老汉再不是儿女们的负担了。但还有个别家庭因病致贫,这就得社会关照。医院也应该灵活一点,特殊情况可以适当照顾,不能一味地要钱。

    这姑娘为母亲丢光了自己的一切,到现在啥都不知道。我得帮帮这个好孩子,想办法让她明白过来,把道德败坏的医生绳之以法。

    柳枝睡着了,蛮牛还没有醒来,临床那位姑娘也发出了鼾息声,病房里只有常大伯还在继续想着。给柳枝翻身的时间到了,他没叫蛮牛一个人翻,蛮牛还是醒了过来,看到大伯一个人翻身就说:“你咋不叫我哩?我岳母身量重了,一个人不好翻,我们一直都是两个人翻哩。”

    常大伯说:“你们不得窍,得了窍不费多大的劲,轻轻一下就翻过来了。你看我不是翻过来了吗。你也行,一个人翻身比我还轻松。”

    蛮牛照大伯的样子试了一下说:“一个人完全可以,这就是人常说的‘一窍不得,少挣几百。’你睡去吧,我又睡了一觉啦。”

    常大伯给柳枝到了尿说:“老这样放尿不行,得让她恢复意识,控制着尿。从明天开始把尿袋关住按时间放,她慢慢就知道自己尿啦。”

    蛮牛说:“我桃花姐说啦,你说咋办就咋办。”

    常大伯倒了尿,睡了一会又换蛮牛,两人赶天亮换了几回。第二天一早,蛮牛出去吃饭买早点,常大伯给老伴洗了脸,吃了药,问着给她喝了点水又开始按摩。赶蛮牛把饭买上来,他已经做了一百三十多下。

    祥合准时把换班的人拉来了,常大伯只让留下大妮,其他的人一律往回走。祥合拗不过,只好随他,自己又把两拨人马拉了回去。

    众人走了以后,病房里当时清闲了许多。哪位姑娘下去吃饭还没回来,常大伯向大妮说了姑娘的情况,让大妮抽空给她讲些女人的一般常识。并说清邵大夫道德败坏,对她的行为属于性侵,是法律所不容许的。让她向纪委反映,向法院起诉,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

    医生查过房后,护士挂好吊针,大妮趁机和姑娘说东道西,吊针还没打完,二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了。大妮说的许多道理姑娘听进去了,并且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邵大夫侵害了。要说上告,姑娘还没有那个胆量。

    常大伯又出去给他的弟妹们打了一会电话。姑娘的吊针刚刚打完,病房里来了两个生人,说他们是纪委的,要姑娘和他们去了解情况。

    姑娘胆怯地不知咋办,常大伯给她鼓着劲说:“去吧,别害怕,实事求是地把经过讲清楚,坏人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还你的公道。”

    姑娘直到第二天才回到病房办出院手续,并向常大伯说了许多感激话,然后拿上自己的东西回家去了,病房里又剩了柳枝一个病人。

    清闲只是暂时的,柳枝的吊针还没打完,新的病人又入院了。这回进来的是个接近老年的中年妇女,能行能走,精神蛮不错的。陪护人是个中年男子,从穿着打扮上看好像是个干部,听语音可能是陕北人。

    常大伯心中暗想,怎么还不是重病患者?遂漫不经心地问道:“喂,同志,你们是哪里人呀?路可能不近吧?几时到省城来的?”

    那个男子说:“我们是延安人,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今天早上开车从家里走,几个钟头就到了。门诊看了以后,住在这里观察几天。”

    常大伯心里又想:天哪,医院的地方这么紧张,人家并没有什么大病,今天刚来就能住进来。不用说,一定又有什么重大关系。想到这里就试探着问:“同志,看样子是个干部吧?在这家医院可能有关系哩。”

    那人毫不掩饰地说:“那还用问吗,没关系这么快就能住上院?而且还是这么好的病房。我在市政府工作,和这家医院是老关系啦。”

    常大伯又问:“你们是母子关系吧?你妈得了啥病?这么远把工作撂下来省城看病,可能病得不轻吧?是不是要做什么手术?”

    男子忙说:“不,不用。我妈没有大病,她最近就是厌倦夫妻生活。我向单位打声招呼,领她到大医院来检查检查,不会影响收入。”

    他们正说着,主治大夫进来作调查问卷,由生活起居,到饮食卫生,真是详细极了。最后还问她对夫妻生活是怎么个厌倦法,是你不想找丈夫,还是丈夫找你你没有性欲,不愿意和他亲热?

    妇女不知怎么回答,她儿子鼓着劲说:“妈,你就大胆说吧,有啥不好意思的。医生调查明白了才能准确诊断,准确了就好对症下药。”

    医生的问话把这边床上的柳枝听得笑了起来,常大伯连忙打着岔说:“哎呀,老婆子,你今天会笑了。好,好极了。老婆子,我刚才给你把尿袋关着,你要是想尿就言传,我不开尿袋,你就尿不出来。”

    柳枝笑着笑着就说:“尿,尿,我要尿哩。”常大伯高兴地说:“好,好,能说几个字啦!你进步真快呀!我给你开尿袋。”

    常大伯开了尿袋大声说:“尿,尿,你尿呀!尽量多尿些。”

    有个护士拿着单子走进来说:“大叔,小声点,医生正在调查,不要影响人家的工作。吊针打完了去做磁共振,预约的时间是下午四点。”

    常大伯接住单子说:“好,吊针打完我就去,做磁共振不是第一次啦,熟路,不用人领。我今天没人,你得帮我把病人推进电梯。”

    护士说:“这里没问题,下去了我可顾不上,你得另想办法。”常大伯说:“下去了另找人帮忙。我就不信,现在没有一个学雷锋的。”

    吊针打完了,今天陪他值班的二妮下去吃饭还没上来。常大伯看四点快要到了,就叫护士帮他把病人推出病房,推进走廊那头的电梯里。

    下到底楼以后,他一个人把病床推出来走出楼门。那些全副武装的保安好像没看见似的,只顾自己互相说笑,没有一个出手相帮的。有个过路小伙看见说:“大叔,你咋只有一个人哩?我来帮帮你。”

    常大伯忙说:“谢谢,谢谢,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就是想看看,现阶段有没有学雷锋的。现在看来,不是没有,社会还是有希望的。”

    小伙说:“不用谢,不用谢,推个人有多重的。”二人说着走着把病人推到地方正好四点,只等了一会就给发了鞋套。

    常大伯对工作人员说:“同志,我们不知道今天检查,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这个小伙是我在外边碰到个学雷锋的好人,进去往上抬的时候,可能得劳驾你们搭把手。不然,我两个人可能抬不到仪器上去。”

    那个工作人员说:“这么重的病人,知不道也得多留人。先往进推,实在不行再说。后边检查的人多了,我们就不能叫你耽搁时间。”

    病人进了放射室,工作人员稍微帮了下手,病人就安安稳稳地上了仪器。常大伯和小伙出来等了一会,工作人员就叫进去,搭手把人抬到床上推出来。常大伯对他们说:“谢谢,你们今天可算给我把忙帮了。我们要是为这一下多来几个人太不容易,对你们来说不费什么。就这举手之劳便可以加深医患双方的感情,我们会由衷的感谢你们。”

    有个工作人员说:“不用客气,病人家属来的多了,当然不用我们动手。要是遇上没人的,我们不帮就会因耽搁时间而影响工作。不过,一般的重病患者来了,大都是前呼后拥一大帮,根本用不上我们帮忙。你们今天这种情况是极个别的,最近只遇上了你这么一家。”

    常大伯和小伙推着病床,走在回病房的路上说:“那人说的也是事实,病人家属来得太多,就算有学雷锋的也用不上。小伙子,你找谁哩?”

    小伙说:“我表妹,是个年轻姑娘。我出去打工才回来,听我妈说表妹只带了一千元,一个人到这里看病来了,我不放心就来找她。”

    常大伯忙问:“你表妹是不是姓宋叫雪雪,今年十七啦?”小伙惊奇地说:“是呀,你说得太对了。大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常大伯说:“我们在一间病房住了两天,她已经出院回家去了。你们可能在路上打了错差,不用找啦,现在就搭车回去。”

    小伙惊奇地说:“咋这么巧的,进来就遇见了你。不然,还不知到哪里找呀!”常大伯说:“不巧不成书吗,你快回去,回去就见到了。”

    小伙说:“不急不急,知道平安就放心了。我帮你把人推回病房。”

    这时候,二妮回房没有见人,急忙问了护士赶下楼来,到这里遇见了就抱怨着说:“爸呀,咋不给我打电话哩?你一个人怎么能行?”

    常大伯轻松地说:“怎么不行,这不是都做完了。”

    小伙看到这种情况,自己便告辞回去了。二妮和父亲把病床推进病房就开始吃饭,柳枝今天又能多吃一点,并且能说:“我吃饱了。”把常大伯高兴得饭都不吃了,捉住她的胳膊不停地活动起来。

    二妮看着父亲说:“爸,先吃饭吧。你这样连饿带累地不行,要是自己身体垮了,你还怎样照顾我妈?我们不是又得照顾你吗。”

    常大伯觉得二妮说得有理,自己赶忙把饭吃了,又开始给老伴按摩。二妮洗碗进来说:“爸,你歇一歇,让我来吧。自己身体也很重要。”他给二妮说清要领,二妮按父亲说的方法做了起来。

    常大伯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慢慢喝着,眼睛很自然地朝临床看去。临床上没有人了,他心里不禁想到,是不是他们的建议起了作用,医院已经让不该住院的人出了院。效果蛮快的,这回进来的一定是重病人了。

    可是,他这种想法很快破灭,那个延安干部领着穿了一身新衣裳的他妈又回来了。看样子刚吃过饭,干部身上还有一股强烈的酒气。

    干部让他妈躺到床上休息,他妈脱着身上的衣裳要换病号服,干部往沙发上一坐说:“不换了,咱又不是重病人,穿那衣裳难看死了。”

    常大伯主动搭话说:“喂,同志,你们吃饭去了?还给你妈买了新衣裳,真是个大孝子呀!我还以为你妈没有啥病,出院回家去了。”

    干部背靠沙发,左腿担在右腿上边,闭着眼睛说:“那当然啦,百事孝为先吗。我们身为国家干部,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回去,回去还早着哩。来了就要好好检查检查,还想把省城名吃多享受几天。”

    常大伯说:“你们延安市也发展得不错呀,好吃的不会少吧?”

    干部又说:“不错是不错,条件限制,比省城可差远了。可惜咱的经济基础不够,可望而不可及,调不过来。只好养精蓄锐,以待天时啦。”

    常大伯不解其意,只得又问:“干部只要认真负责,工作能力强,做出突出贡献,自然就升迁啦。怎么还要啥经济基础哩?”

    干部叹口气说:“唉,工作能力只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还是经济实力,----。唉,不说啦,你又不是想升迁的干部,问这事干啥呀?”

    常大伯说:“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不说啦。”干部睡着了,他自己心里又想:莫非现在的干部升迁,还要像过去那样打点吗?

    第二天,一大早,病人又比昨天好,洗了脸,吃了药,浑身上下都不烧。二妮下楼去买早饭,常大伯给柳枝倒了尿又把尿袋关住,然后和她说说话就开始按摩,赶二妮把饭买上来,他又做了一百三十多下。

    他们吃过早饭,把一切工作都做完了,便静静地坐在病房里,等医生上班查房,护士进来巡视,医生查完房才能开药挂吊针。

    上班的时间过了半个钟头,怎么还不见穿白大褂的医生进来?常大伯以为在别的病房耽搁了,自己心急得坐不住就出去看看。他刚走出病房,老远看见医护办公室里有许多医务人员,正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常大伯慢慢地向前走着,还没到跟前就听有人清晰地说道:“邵大夫今早被叫走了,他娃这次可能回不来啦,弄不好要判刑哩!”

    有人接着说:“人家早就调查清了,叫去是给他留点面子。本来嘛,干那种事就要小心谨慎,他咋能那么肆无忌惮地恣意妄为呢?”

    又有人说:“别说人家,不知是谁把医院举报啦,市里很重视。听说整个医院都要整改,今天先拿邵大夫开刀,明天不知要轮谁哩?”

    有个医生说:“放心,抓邵大夫只是杀一儆百,主要起个威慑作用。如果要认真追查,有问题的人多啦,都抓完了医院就得关门。”

    常大伯低着头听着想着,突然间鸦雀无声,抬头看时,有个不知什么领导来到办公室门口说:“先开十分钟短会,有几个问题强调一下。”

    领导进去以后,办公室的玻璃门就关上了,常大伯只能看见里边的人,却听不到说了些什么,只好来回转了几圈又回到病房里等着。

    临床那个陕北娘俩也吃过早饭上来,女的上了床,背靠被子半躺半坐。干部坐在沙发上等得不耐烦了就发牢骚:“这医院是咋搞的?到现在还不赶快查房。服务态度差得远,看我不向领导告他们。”

    常大伯朝那边看了一眼说:“正开会哩,一会就来啦。你急啥哩?既来之则安之吗,这么好的病房,多住几天怕啥哩,别心疼钱。”

    那干部笑了笑说:“我心疼钱,笑话。多住是要多住的,今天想领我妈去公园玩玩。她老人家没玩过的地方还不少,不能等得太久了。”

    常大伯又说:“你们想玩住在外面多方便,医院里地方紧张,好多重病人挤在急诊室里住不上院,你们何必住到这里挤热窝。”

    干部傲慢地说:“嗨,医院里的地方再紧张,也得给我们留有余地。我们想几时来就几时来,想几时走就几时走,比自己单位都气长。”他正说着,查房的医生进了门。可是,人家今天说的话大出所料之外。正所谓:发现问题当举报,黑暗最怕阳光照。欲知来人说什么,再看下回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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