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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回趁东风庸医骗钱财 传真情亲女送月饼

    检查身体很必然,莫让小病酿祸端。

    江湖骗子不可信,甜言蜜语黑心肝。

    医院看病合疗好,月饼包装花钱冤。

    踏踏实实日月长,和和美美乐无边。

    快人常冒尖,上当也领先。让人是常理,自己莫看偏。

    姑娘受了冤,娘家是靠山。结果好与坏,父母一念间。

    闲话暂且放一边,接着上文说事端。上文说道:医学院的专家教授下乡支援农业,免费给农村的老年人检查身体,常大伯为了安柳枝的心才答应准时回村检查。由于晚上逮了个偷棒贼,早上起来得有点晚。

    当他回到村里,全村最快的三快婆和老伴四慢叔已经检查完了,并给他们开了七百多元的名贵药材。有个教授正给大家谝得满嘴白沫,说他们的药材多么多么名贵,多么多么地道,听得大家争先恐后地往前挤。

    常大伯听了一会,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向村里走去。柳枝以为他回家叫玉顺和玉柔去了,也就没有多问,自己也随着人群往里挤。

    有好多本村和外村的退休干部,都夹在人群里挤着喊着,要教授先给他们检查。把那几个教授面前摆的桌子掀得晃动起来,桌上摆的仪器差点掉到地上,弄得教授们无法开展工作。

    三快婆检查完了没有马上回去,她看到秩序这么混乱就主动当起了义务纠察,对争着挤着的人大声喊道:“乡亲们,大家别急,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你们这样乱哄哄的,叫教授怎么检查呀,来来来,都排队。

    喂,你们这些退休干部先出来,排到后边去。挤啥热窝哩,今天这是惠农活动,不是优干政策,就是要先给农民检查哩。你们的身体有国家包着,经常检查还没检查够吗?出来,出来,都给我出来,放自觉些,再不出来我就叫人往出拉呀,爱检查也得等农民检查完了才能轮到你们。”

    雷鸟先生的夫人沙要红并不服她,挤在前边硬不出来,三快婆正要叫人往出拖,坐在旁边的雷鸟先生叫道:“红红,出来就出来吧,咱们这样的人要大度、要识大体哩,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就叫他们先检查,咱们经常检查哩,这回主要是想买能够返老还童的熊猫血,谅他们这些农民也买不起这样好的东西。咱们就是排在最后,熊猫血还是咱们的。”

    沙要红极不情愿地出来噘着嘴说:“这些人没见过啥,有啥争的哩。也不想想自己活在世上有没有经济价值,把那不值钱的破身体检查啥哩,让你们多活几年能做啥嘛?还不是多受几年罪,不如早点死了倒把福享啦。”

    她说着走着回到雷鸟先生跟前,双手抱住丈夫胳膊又说:“现在这社会,只有我老公这样的人,永远活着才有经济价值。”

    雷鸟先生也摇着她的手说:“对,对,我红红说话水平提高多了。如今世上的好东西都是给我们造的,像你这样的好女人也是给我生的。”

    沙要红退出来以后,那些退休干部都跟着退出来了,现场秩序立刻好转起来,大家排好队准备一个一个地检查。

    老蝴蝶的老伴推着丈夫走不到前边去,只好排在最后。三快婆看到他立刻大声喊道:“喂,乡亲们,我给大家提个建议,咱们的老花校长可是咱村里的功臣。他是为了大家的利益才得罪了人,两条腿被人家活生生地按在车轮子底下压断了。没有他,咱们不可能走这么平摊的道路,他可是咱们村里的英雄人物。大家说,是不是应该先给他检查?”

    现场众人立刻异口同声地喊:“应该,应该,就叫先给他检查。”

    梗二连忙走过来,伏在老蝴蝶耳朵边小声说:“你知道为啥叫你先检查哩,那是你老的经验多,能辨来真假。现在的骗子多啦,咱们不可不防。”

    老蝴蝶点点头说:“也是,也是,老常在这方面却不如我。”

    大家立刻让开一条通道,有几个手脚灵活的脑梗走过来,不由分说就推起老蝴蝶的轮椅,一直走到哪几个专家教授面前。他老伴赶到前边激动地说:“多谢,多谢,我老两口多谢大家了。”

    老蝴蝶还摆出高姿态说:“我有啥功劳哩,本来叫先给老常检查,可是,他虽然是咱们的主心骨,辨别能力却不如我。我这腿没有看的啥,医院都下了定论,严重的粉碎性骨折,今辈子再也站不起来啦。”

    有个教授走出来,摸了摸老蝴蝶的腿说:“谁说你这腿站不起来,那是他们的医术不行。在我们看啦,世上就没有接不住的骨,治不好的腿。”

    有个专家也走出来看了看说:“现在的医院转型啦,都是私人承包着。他们为了赚钱,把能治好的病也不往好的治;往往把没病说成有病,小病说成大病。如果一下子把病人全治好啦,他们挣谁的钱呀?”

    那个教授接着说:“我们就不同啦,搞的是科学研究事业,有国家负担着。国家为了解决农村看病难的问题,这回下了大力气,补贴百分之五十,买我们这些名贵药材,只能出到百分之五十的价。就拿你这两条腿来说,我们有的是:麝香、虎骨、参三七,木香,断续、川牛膝,不是给你吹哩,用我们的药,由我们教授科学配伍,再泡些药酒内服外涂,保你三个疗程就可以站起来,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坐轮椅啦。”

    老蝴蝶老伴兴奋地说:“老头子,快让他们看吧,你听人家说得多在行,现在的医院就是不能全信。他们要是把你的能腿治好,就不用我推啦。”

    老蝴蝶的心也动了,但他记着梗二的话,自己要把好真假关哩。于是,他就认认真真地说:“先给我看可以,那得把你们的证明、证件拿出来看看,我老蝴蝶不会随便相信人。现在的骗子多啦,个个说得比唱的还好听,我们不得不防呀。你们不要多心,真金子不怕火炼,嘴说不如证件。”

    那个教授不慌不忙地说:“那当然啦,现在这社会,啥人都有,瞎人往往就把好人连累啦。老先生说得极是,不能轻易相信人,就是要看证件。”

    他们一连取出几本子红彤彤的学位证书,盖着大红印章的学院介绍,还有单位出的外出行医证证明,药材检验证件,一切手续,应有尽有。

    老蝴蝶戴上眼镜,把那些证明材料一张张、一件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又拿起证件,把那几个专家教授和证件上的照片一一作了对照,确认无误以后才高声宣布:“真的,都是真的,大家就放心看病吧。”

    那个教授洋洋得意地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还有谁不放心就上来看吧。我们这些真金子不怕火炼,真教授不怕检验。”

    有几个脑梗着急地喊:“行了,行了,还看啥哩,这么多证件假得了吗。老花队长,快叫先给你看,别耽搁时间,我们相信你。”

    梗大挤到前边,嘴里说着和外语差不多的专用话,那些专家教授都听不懂。梗二一步一跛地颠到跟前解释说:“专家同志,他问我们这些脑梗病能治好吗?这些年来,药把人早吃厌啦,要是能治好,不再吃药就好啦。”

    那个专家笑呵呵地说:“能治,能治,脑梗有啥大不了的。我们有的是:牛黄、狗宝、鸡血藤,木通、牵牛找全虫。金针过穴通经络,灵药随后显功能。药好术高方子妙,各种顽疾全摆平。脑梗从此通,血液照常行。”

    梗二着急地说:“行了,别说啦,抓紧时间快看病吧。”

    可是,又有人大声问道:“教授,双目失明能治好吗?”

    专家又说:“能,能,我说能,就是能,乌贼、鱼目、石决明。三个疗程眼睛亮,不用开刀不受疼。”还有人高声问道:“喂,我有失眠症,有没有特效药?”专家又说:“有,有,有有有,失眠健忘脖子扭,手脚麻木下身肿,有腿有脚不会走;长着耳朵听不见,鼻涕常常流进口,夫妻生活过不成,守着老婆只能瞅。香甜美味不敢吃,活在世上不如狗。我们药好方子灵,治头治脚也治手。超越华佗扁鹊技,胜过观音瓶中柳,------。”

    专家就像说快板似的,只顾自己谝着,下边还有几个人高声在喊:“我老汉腰疼要用针扎。”“我老婆腿弯得没有办法。”“我孙子出了满身疙瘩。”“我儿子突然成了哑巴。”还有些“我老婆爱掉头发,我女儿脸上长疤,-----”等等。一时间这个喊,那个吵,专家教授应接不暇,无法开展工作。

    还是三快婆侠肝义胆,放开嗓门叫喊:“大家都给我安安停下,别说别吵别吱哇,先叫专家看老花,一个一个排好队,谁先谁后没有啥。反正大家都没事,急着回去干啥呀?不如在此多看看,还能学点好办法。”

    大家在三快婆的劝说下安静下来,专家开始给老蝴蝶检查身体,先量了体温、血压,再测了血糖、视力,还做了心电图、b超什么的。最后,针对他的腿开了三个疗程的药,药费算了一千二百多元。

    老蝴蝶忙说:“不行,不行,你们这药太贵啦,我没有那么多钱。”

    那个教授说:“这些都是半价药你还嫌贵,你把这些药煎着服完,这包药泡上十斤药酒,每天不用多喝,只喝一小口就行了,药酒喝完腿就好了。从此能行能走,就把你老伴解放了,儿女也放心啦。”

    老蝴蝶的老伴说:“老头子,买吧,别心疼钱。你在这里等等,我回去给你凑钱去,不够了就给儿子打电话,让他尽快送点钱回来。”

    那个专家也说:“是呀,是呀,有这么贤惠的老伴,腿不能动怎么对得起她哩。看你穿得这么花,像是闲不住的风流人物,赶快把腿治好,不坐轮椅自己跑,还能跟老伴好好地快活几年哩。”

    老蝴蝶生气地说:“满嘴胡道,没有蛋的东西怎么快活哩?”

    他老伴说:“你别生气呀,人家就知道你有蛋没蛋,做不成啥了腿也得治。咱们轻易不用娃的钱,这回他们也该尽尽孝心啦。”

    老蝴蝶的老伴一个人跑回去了,柳枝看常大伯还没有来,就到人群外边瞅了瞅,还是没有,正准备回家去找,就见常大伯匆匆忙忙地走来了。

    柳枝急忙迎过去说:“你回去叫个人怎么才来,他们不来你就快点来啦,怎么耽搁了半晌。老蝴蝶都检查完了,开了一千二百元的药,他老婆回家找钱去了。你现在才来,非排到最后不可。”

    常大伯说:“走,咱快些去,到前边挤挤,我今天想先检查哩。”

    柳枝说:“急啥哩,后边就后边吧,今天咱不干了,歇一天。都这么大的年纪了,为检查身体和人挤,像话吗。”二人说着就走了过去。

    三快婆看见他们又大声喊道:“喂,乡亲们,咱们的老常给大家没少办事,他由于太忙来得有点迟,大家说是不是应该先让他检查。”

    大家又异口同声地说:“应该,应该,就叫专家先给老常检查。咱们都没有啥事,等等怕啥哩;而他的事特别多,等下去要影响工作哩。”

    几个人跑到后边把他两口往前推,柳枝感动得捧着泪花说:“不,不,迟早还不是一样的。我,我今天想让他歇一天,不去干活啦。”

    常大伯却一反常态,这个一辈子都让着别人的人,今天一点也不客气,他竟牵着柳枝的手,理直气壮、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前走去。

    三快婆看着常大伯的样子心里纳闷,这老常今天咋啦,怎么一点都不客气哩?他可是从来不和别人争的人呀!常大伯走到她跟前说:“喂,你买的药别急着泡酒,等我看完了一块泡,我那儿可有好酒哩。”

    三快婆随口就说:“哟,你的酒再多再好我也不用,我虽然只有一个女儿,前几年拿的酒就够我们用啦。你的女多,给你拿的酒多,喝不了就给自己存着吧。酒那东西,越陈越值钱,往后还能卖个好价钱。”

    常大伯没再理她,直接走过去就叫给他检查。专家教授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有的拿起听诊器,有的拿着体温表,先给他们做了各项常规检查,然后看看他们的眼睛舌头问:“老人家,你老都有那些地方不舒服?”

    常大伯说:“都舒服着哩,能吃能干也能睡,好像没有啥病,一切正常。”坐在旁边的柳枝连忙说:“正常啥哩,他有鸡鸣泻,害怕影响我睡觉,一个人搬到乱坟岗,给鬼做伴去了,有老婆跟没有一样,可得好好治治。”

    一个教授忙说:“哎呀呀,还说没有病,鸡鸣泻可不是好病,每天不明拉肚子,不但自己睡不好还影响老伴休息。老两口都分居啦,连夫妻生活也过不成。这病可要抓紧治,如果拖得时间长了,容易引起直肠癌。”

    柳枝又说:“那就给他好好治,尽量把好药用上。”给她检查的教授说:“你先别忙着说他,说说你自己吧,平时身体有没有啥感觉呀?”

    柳枝忙说:“有,有,我平时的感觉可多啦。夏天感觉热,冬天感觉寒,吃肉感觉香,吃糖感觉甜;醋多感觉酸,盐多感觉咸;钱多感觉好,事多感觉烦;干活多了感觉累,晚上不睡眼睛粘。和我老汉在一起,嘿嘿----。”

    教授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说:“不是问你这些,我问你平时都好吗?有没有啥不对的地方?”柳枝忙不迭地说:“好,好,啥都对着哩。老汉能干,女儿孝顺,粮食吃不完,买啥也有钱,房子宽又亮,生活不作难。-----”

    常大伯忙说:“人家管你作难不作难,他问你有没有啥病?”

    柳枝又说:“病吗,没有,我从来就不害啥病。几十年没吃过药,没打过针,医生别想挣我的钱,你们只要把我老汉的鸡鸣泻治好就行了。”

    常大伯又说:“咋没有哩,你不是有鹅掌风吗。快叫专家看看,也给你好好治治。”柳枝着急地说:“哎呀,不治,不就是几个白点吗。”

    教授看了看她的手说:“你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哩。现在没有感觉是病毒尚在潜伏期,这种病一旦发作就不好治啦。不但自己的手会渐渐腐烂,更重要的还会感染其他人。比如说,你不是每天都要用这双手做饭吗,谁吃你做的饭菜就要首当其冲了。

    当然,我说的是如果病毒发作的话,也有可能会长期潜伏,到死都不会发作。这病就跟地雷一样,只要你不动爆炸装置,它就会永远保持沉默。所以说,这种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治不治就在你们啦。”

    柳枝疑惑地看着常大伯,常大伯毫不犹豫地说:“那就治吧,不怕一万,单怕万一嘛。咱就来个防微杜渐、未雨绸缪,早早把这个万一堵上。你们尽管把好药用上,趁病毒还没发作之前,咱就把它彻底消灭。”

    教授高兴地说:“老人家真会疼爱老婆,看你老两口这么恩爱,真叫人羡慕呀。柳枝激动地说:“教授先生,你们也给他把好药开上。”

    专家教授给二人一共开了四千多块钱的名贵中药,柳枝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啊!这么多,这,这未免太多了吗。”

    常大伯则爽朗地说:“不多,不多,只要能把病治好,四千多元算啥哩。为了身体,为了老伴,这点钱花得很值得。”

    那个教授看常大伯这么爽快,又进一步说:“老人家真是明理之人,只要精精神神地多活几年,要多挣多少钱哩。老人家,我们这儿还有能够返老还童的熊猫血哩。嘿嘿,你老汉用上就跟小伙一样精神啦。”

    柳枝担心地说:“可能太贵吧。算了,算了,咱买不起。”

    那个专家又说:“也不怎么贵,一万元一毫升,一般人两毫升就能见效,要是连续用十毫升,那就彻底变成年轻娃啦。我们几个都用着哩,真是物有所值呀!一百好几的人了,一点都不显老。”

    排在后面的退休干部听到这话,立刻有人大声说道:“真是好东西呀!大家看他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谁能不相信哩。专家同志,给他们说那些话不顶啥,他们农民没钱,谁能买起这样好的东西,还是给我们留下吧。”

    柳枝也说:“不要,不要,我们花点钱把病治好就行了。老了就老了,为啥要变年轻哩?那些东西咱买不起,叫人家有钱人用去吧。”

    常大伯却出乎意料地说:“咋不要哩,谁不想变年轻。农民虽然钱少,但也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有这样好的东西咋能不用,给我们来四毫升。”

    他的话听得众人傻了眼,尤其是三快婆站在前边目瞪口呆。她不明白常大伯今天咋啦,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更不相信他会有那么多钱。他儿子那次寄的钱给地震灾区捐了,上次收的礼钱给村里办了个文化室,即便没用完也所剩无几了。这次承包荒坟,虽然得到政府支持,口头答应无息贷款,那也得有个漫长过程,不会这么快就把钱给了他。他现在哪里来这么多钱哩?许多人都不相信,可是,现场有人信哩。

    只听烂头蝎在人群中清楚地说:“真没看出,老常还是秦琼的马,有内膘哩。”硬蛋接着说:“我所敬重的老常还有这么一手,深藏不露,不知他的钱是怎么来的,是不是非法所得?唉,这人没尾巴比驴都难认。”

    三快婆生气地说:“谁说的,太不像话啦。老常他一没当官,二没掌权,他会有啥非法所得。老常要是真有钱,那也是清清白白的。”

    人们都惊疑地看着老常,想着老常,议论着老常,一时间说啥的都有,谁也没有注意,几时来了辆新闻采访车停在人们身后。

    有两个拿着相机的记者大声说道:“乡亲们,我们是省电视台的记者,听说你们这里来了医学院的专家教授,免费给老年农民检查身体。这是好事呀,我们特来采访采访,让做好事的专家教授们也风光风光。”

    三快婆大声说:“不让,不让,我们等着看病哩。大家都别让路,他们这些记者怎么都跟特务一样?鼻子比狼狗都灵,咱农村好不容易遇个好事他们就来打搅。农村来个医疗队容易吗,要不是国家的惠农政策,人家教授能到农村来吗?你几个都给我闪远些,那里娃不打你就到哪里耍去,我们这儿不欢迎。乡亲们,把路赌好,别让这些爱寻事的进来。”

    记者被群众堵在外面进不来,那几个专家教授却慌乱起来。其中一个教授给同事们使着眼色说:“今天弄不成了,赶快收拾东西走吧。”

    专家们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准备转移,三快婆和好多村民挡住他们说:“你们别害怕,胆放正,抓紧看你们的病。记者来了有啥好怕的,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别说几个破记者啦,就是公安局的人来了也不怕。”

    专家们想走走不了,看病没心事,想采访的记者也进不来,村民们把他们隔开了,谁也见不到谁。就在这时,外围又来了几辆不知什么部门的小车,不大一会,派出所的警车也来了,大家这才觉得有人告了密。

    三快婆大声问道:“老蝴蝶,老蝴蝶,得是你爱告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你老怂腿都坏了咋还不记哩?”老蝴蝶连忙辩解着说:“不是我,不是我,狗屙下的都赖我哩。我刚看完病,老婆回去取钱,我在这里没有------。”

    梗二替他证明着说:“不是他,我敢保证不是他,他在这里没离开,也没见他打过电话。一定是哪个专门爱用黑枪戳人的大瞎怂,烂头蝎使的坏心眼。这狗日的最爱给人日瞎事啦,大家把他找出来------。”

    几个人想找还未行动,烂头蝎就发着咒大喊大叫:“不是我,不是我,谁告人把她妈死了。我也是来看这颗烂烂头的,为啥要告他们?”

    三快婆又大声喊:“对啦,对啦,都安心看病。不管是哪个乌鳖王八蛋告的咱都不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用害怕。你们给老常看完了就抓紧取药,下边论到谁继续看,谁来了也不会把治病救人的真教授怎么样。”

    常大伯站起身突然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真教授?”

    三快婆怔了一下说:“嗯,老花不是验过证件啦。人家啥手续都有,怎么会不真哩?”老蝴蝶也证明着说:“是呀,我仔细看过,都是真的。”

    常大伯又问了一句:“你看过证件,那上边的年龄是多少?他们刚才说:这些专家教授都是一百好几的人了,医学院为啥不叫他们退休?”

    大家都愣住了,有个教授说:“我们是凭本事工作,不会退休。”

    常大伯站起身大声说道:“大家别猜了,告人的就是我。我刚才回去叫玉顺打了许多电话,所以才来了几个单位的车,大家让人家执行公务。”

    三快婆好像不相信自己耳朵,盯住常大伯问:“怎么会是你哩?你可从来不给人说坏话呀,今天咋能变哩?我不信,不可能是你。”

    常大伯十分认真地说:“真的是我,我害怕大家上当受骗,对他们不放心。所以回去打电话,先叫祥俊在网上查了查医学院有没有这回事,再叫药检所的同志来把他们的药材检验一下,如果真是他们说地那样货真价实,咱们再买也不迟呀。大家让点路,叫人家进来检验吧。”

    柳枝望着常大伯说:“我知道你怕花钱,也没钱买那些药,咱不买就是了,你为啥要告人家哩?你当了一辈子好人,老了怎么要当瞎人哩?”

    有个退休干部接着说:“是呀,是呀,你没钱就说没钱的话,自己买不起叫别人买吗。人常说:‘修行一世,丧德一时’,做人可别太心短了。”

    梗二挥着拳头说:“不是,不是,你别胡说,老常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就是告人也是为大家好哩。社会上的骗子太多,咱们防着还是好呀!”

    老蝴蝶也说:“我刚才检验证件的时候,就是没有注意年龄。安理来说,百十岁的人啦,单位不可能开证明让他们外出行医。”

    三快婆看看自己的药,也改变了口气说:“这话说得不错,药材既然是真的,检验一下怕啥,检验完了再买不是更放心啦。大家都把路让开,麻烦药检所的同志进来看看,咱们出钱买药,就是要买检验过的药哩。”

    那几个专家教授走又走不了,坐又坐不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药检所的同志进来了,记者和派出所的人都进来了,两个记者开始拍照,警察要看证件,专家教授取证件的手也在不住地颤抖。

    坐在轮椅上的老蝴蝶说:“证件我看过了,好像都是真的。”

    一个警察说:“好像是真的,老先生,我们都很敬重你。可是,你见过真的专家证吗?”老蝴蝶红着脸说:“那上边不是有照片、印章吗。”

    看了证件的警察大声说:“乡亲们,他们所谓的证件全是伪造的。他们所说的单位根本不存在,医学界的专家教授里边也没有这几个人。他们都是只知道几个药名的江湖骗子,冒充专家教授到乡里骗钱来了。”

    那几个专家教授,道貌岸然的派头全不见了,连忙收起自己的药不让看。三快婆拿着她的药说:“看我的吧,刚买的,七百多元,能治咳嗽。”

    常大伯说:“你老汉只要把旱烟忌了,自然就不咳嗽啦,为啥要买这么多药哩?我这肠胃就没有问题,只要吃饭准时,不拉零食,消化功能正常,大便自然就有规律性啦。一天一次,不稀不稠,不痒不疼,怎么会是什么鸡鸣泻?我老伴手上的白点都几十年啦,一直就是那个样子。他们就给我两个开了四千多元的药,就这还说是半费,那么,全费应该是八千多啦。还有,他们所说的熊猫血,纯粹是骗人的鬼话。”

    那个药检所的同志说:“是呀,都是骗人的。医学上说的熊猫血,是指特别稀少罕见的血型,并不是说有多好,至于延年益寿、返老还童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任何人的血型只要相同,通过静脉注射才能补充血液,使失血过多的人转危为安,从嘴里吃下去不起任何作用。还有一种真正的熊猫血那就更不可能了,熊猫之所以称之为国宝,因为它是地球上非常稀有的一种动物,它的珍贵之处只在于稀少,他们怎么会搞到熊猫血哩?即便有通天的本领可以搞到一点,那也和普通动物的血液没有什么两样,怎么会起到返老还童的作用哩?纯粹是一派胡言。”

    另一个药检所的同志拿着三快婆买的药说:“不用仪器化验,仅凭肉眼一瞧就可以断定,他们所谓的名贵药材没有一种是真的。大家可以闻闻,这里边是不是有一种萝卜味,那就是他们所谓的天麻散发出来的。小点的萝卜晒干,稍微压压很像天麻,气味却和天麻截然不同,药效当然就更不一样啦。还有这鹿茸就是兔子腿上的绒毛,当归是有真当归的味道,那也是人家加工成品剩下的归尾、归须。总的来说,他们这药大部分都是假的,就是有点具有药用价值的东西,值钱超不过十块钱。而且配伍还是牛头不对马嘴,与药理格格不入,根本起不到治病作用。”

    这时候,大部分群众方才清醒过来,梗二看着常大伯激动地说:“老常哥,今天要不是你,咱村里上当受骗的群众不在少数。我就说你咋能有那么多钱买药?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回去打了电话,又来叫给你先看,你是怕大家上当才故意那么做,我们刚才还误会了你。”

    三快婆也说:“误会怕啥哩,说清不是知道了。我也不信他有那么多钱买药。唉,咱村里这么多人,只有他能看出他们是骗子。”

    烂头蝎在人群中说:“这么简单的骗术,谁看不出来,我早就知道。”

    有人厉声在问:“你既然知道,为啥不给大家说哩?”

    烂头蝎又说:“人家打的愿打,挨的愿挨,咱只要自己不上当就行了,为啥要狗逮老鼠,多管闲事哩。坏了骗子的好事,他们也会骂我。”

    那几个专家教授的嘴都不硬了,一个个脸上白刷刷的,头上湿漉漉的,就像躜进笼子里的老鼠,转着圈圈没路走,只好乖乖地给三快婆退了钱。

    警察叫他们收拾起东西,连人带车一起拉走,到他们该去的地方接受更加详细的调查。有个教授走到常大伯跟前站住脚,瞪了他一眼说:“老家伙,可算认得你了。我们走州过县,到处行骗,躜过山,进过川,城镇去过好几番,多少大江大河都过去了,没想到会在你这小河沟里翻了船。”

    常大伯大声说道:“你们不要把我怨,只怪自己要行骗,苦海漫漫没有边,及早回头才是岸。此去好好受教育,日后出来再修炼。

    医生行道是多么神圣的事业,前头光芒万丈,你们只要掌握技术,树立医德,尽其所能为群众治病,就能得到群众爱戴。同时,你们也能获得丰厚回报,生活标准就自然而然地提高啦,你们还用得着行骗吗?

    一个普通乡村医生,尽管医术不怎么高,只要踏踏实实地干,收入也是相当可观的。有时发生什么医疗事故,群众也会谅解他们,因为农村需要医生呀!你们有点技术,为啥不能走正道哩?”正所谓:

    城市医生最辉煌,乡村大夫也吃香。

    诊所天天进钞票,白衣时时增荣光。

    择业若有遗憾事,只悔未把医生当。

    学懂岐黄乃万幸,为何缺德骗四方?

    记者的车也随着警车和药检所的车跟踪采访去了,前来检查身体的村民没有马上离开,大家还聚在皂角树下唏嘘着、议论着,没弄明白再问着。许多人由衷地把常大伯赞扬了一番,常大伯客气了几句就想到坟上去。

    雷鸟先生叫住常大伯说:“玉常呀,你这么一闹,对他们可能有功,对我们则是有害的。可惜呀可惜,一万元一毫升,这么金贵的东西,即便有假也是好的,说不定真有返老还童之功效哩。”

    有个退休干部接着说:“是呀,老师说得太对了,不试怎么会知道有没有作用。这回就是想试试哩,被他这么一搅,可惜试不成啦。”

    常大伯不想理会这些养生达人,却又不便硬走,正在为难期间,被几个脑梗拉到远处问长问短,皂角树下的人立即分成了两个阵营。

    这边有个干部接着说:“是呀,机会难得,往后,可能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咱们得好好打听打听,看他们把这些好东西收去怎么处理呀?很可能要被拿权的侵吞。现在的当权派,那个过河勾渠子不夹水,谁见了好东西不想要吗。真正坐怀不乱的君子有几个?老师,你老人家桃李满天下,好多在职干部都是你学生的学生,论辈分,你还是他们的祖师爷哩。就凭你老的面子上县跑跑,他们怎么也得给你分一点。”

    雷鸟先生尚未开口,他夫人抢着说:“不行,不行,现在的学生都是白眼狼,不顶啥。上回想弄些续命因子,你老师就把难作扎了,还组织了个养生协会,求爷爷告奶奶地忙了七十二系,结果啥都没顶。人家只给他说了个不行,不行,那个药没有通过检验,一竿子就撑得没远近啦。”

    雷鸟先生接着说:“给我们说不行,既然不行,人家公司怎么还办着哩?我看他们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们就不想叫咱们这些人续命长寿。你们想想,咱们要是早点死了,政府长疼不如短疼,给你送个花圈,出个安葬费,再给发上两年工资就完事啦。以后就永远不再给钱,咱们死得越早、越多,县上的财政负担就会越小、越少,-----。”

    硬蛋连忙插话说:“是呀,是呀,他们怎么会给咱们续命因子。他们就是存心不良,希望咱们早点死哩。害怕咱们有了续命因子就会一直活着不死,县上就得永远给钱。他们也真是的,给钱也是拿国家的-----。”

    雷鸟先生打断他说:“别说啦,世态热冷,也是正常现象。这个问题吗,只要玉顺加入咱们的养生协会就不难解决。他现在还有好多同学、学生,在重要部门身居要职、手握重权,由他出面洽谈合作,一定会事半功倍,变被动为主动,就可以改变目前的不利形势,说不定还能马到成功。”

    有个退休干部马上附和着说:“是呀,老师说得对极了。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玉顺还有些学生的官位虽不显赫,但都在要害部门工作着。由他出面洽谈,当然比咱强得多。老师,这回要想办法把他拉进来。”

    雷鸟先生笑着说:“办法还用想吗,他和咱们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的追求目标。上次没有参加养生协会是有原因的,他哥的家被计生执法队砸了个稀巴烂,把他攒了几年的粮食来了个连锅端。玉顺知道他哥把粮食看得比命都重要,一下子全没有了,这对他哥意味着什么,弟兄两人的心都像被刀扎似的难受。玉顺当时只想着如何要回那一车麦子,就没有认真算算账,也没有考虑养生协会的重要性就着急地走了。”

    有个干部马上说:“是呀,是呀,这种账还用算吗。自己多活几年,领的工资要卖多少麦子哩,可能一火车皮也拉不完。”

    雷鸟先生又说:“玉顺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哥过去把教书的工作让给他,他总觉得对不起他哥,感恩戴德罢了。现在情况不同啦,他哥有了老伴,那边家里没事啦,玉顺心里踏实啦,我过去一说就成。”

    雷鸟先生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说:“啊,你们看,那不是玉顺来了,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也是土话说的:‘陕西地方斜,说鳖就来蛇。’”

    雷鸟先生的夫人兴奋地说:“啊,真的是玉顺来啦!你看他还是那么帅气。老公呀,真是神啦,正说要找他他就来啦。你真成了想啥有啥,要啥来啥的活神仙了。就让我过去把他给你请过来吧。”

    雷鸟先生自信的地说:“不去,他来了还用请吗,自然会到老师这边来。”

    那些人都注目看着玉顺一步一步地走来,沙要红还挽着丈夫的胳膊占了最醒目的位置,就像现在的干部迎接外宾那样看着玉顺。

    玉顺穿着打扮还是以前那么考究,容貌还是以前那么光润,走路的速度却比以前快多了。他们谁也没有料到,玉顺走到老师夫妻面前并没停步,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微微点了下头就走过去了。

    有个退休干部紧走几步,赶到玉顺前边拦住他说:“玉顺,玉顺,老师正要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你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往过走。”

    玉顺只好停住脚说:“啊,对不起,我找我哥有急事哩,顾不上招呼大家,还望诸位谅解。并代为转告老师,请勿见怪。”

    玉顺说着继续朝前走,有个干部还不死心,跑过去拉住他的衣襟说:“老师叫你参加养生协会,这可是关乎我们能否一劳永逸、长盛不衰的大事。世上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吗?你找你哥能做啥,只会让你和他一样傻。你这么灵醒的人,怎么就听他摆布哩?自己的身体重要,------。”

    玉顺挣脱他的手说:“行了,行了,你们想长寿就尽管想吧。人各有志,我现在只想早点死哩。死得越早,与国家越好。”

    玉顺边说边往他哥那边去了,雷鸟先生的肚皮却让气装得滚圆滚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玉顺今天会是这种态度。没有恭恭敬敬地叫他老师就使他颜面扫地,几个人没有拦住更使他怒不可遏,要不是夫人死死地抱紧他的胳膊,自己非做出不文明的举动不可。

    他们在石头上坐了半会无人搭理,雷鸟先生只好扶着夫人站起来说:“走,咱们回家,我就不信,离了他的勾子不上粪啦。”

    常大伯正对那些前来检查身体的老龄农民说着安慰话,让大家正确爱护自己身体,要藐视疾病,不要小题大做、草木皆兵,听风就是雨。平时不要盲目地胡乱吃药,更不能相信虚假广告。有病先去正规医院检查清楚,才能确定治疗方案。只要大家多学点科学知识,对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再狡猾的骗子也不会得逞。

    玉顺走到他哥跟前只叫了一声‘哥’,就沉着脸不说话了。常大伯答应了一声说:“玉顺,别不高兴,这里没事了,大家都没有受骗。”

    玉顺仍旧沉着脸说:“这里的事我知道,快回去吧,二妮来了。”

    常大伯见玉顺脸色不对,急忙往回走着说:“中秋节还有几天,她提前来必定有事。唉,该来的终归要来,一定是吵了架。”

    玉顺跟在后面说:“她说是来告别的,十五也快到了,就把月饼早送几天。”常大伯又说:“强子没来,问题挺严重的,他们混不下去啦。”

    玉顺说:“矛盾就是不小,二妮被强子打了一顿,想离婚哩,两人都分居啦。二妮说她要出去打工,把她借的外账还完就办离婚手续。”

    常大伯边走边叹着气说:“唉,两个女儿挑来拣去,都没嫁个好丈夫。老大好赌,在赌场吃了几次大亏,家里经济状况一直翻不过身。但他却很能干,两口子都能下苦,只要不再赌了,翻身还是有希望的。这个老二女婿呀,就是世了个嘴,能吃能说不能干,二妮跟着他也变懒了。

    两口子没有正经营生,只知道贷款花、借钱用,银行里把锅砸了就借高利贷。给他咋说都不听,还说什么‘虱子多了不咬,外账多了不愁,不出力有钱用才算本事。’要账的来了就挖东墙补西墙,四面的墙都挖完了看你挖啥呀?没法过了就吵架分居闹离婚。离了婚孩子咋办呀?一个上中学,一个还在学前班哩,指望强子,一个能吃能睡的大懒虫,自己的嘴都满足不了还能供起孩子上学。唉,老子一辈子完了,孩子都要耽搁哩。”

    常大伯只顾自言自语地说着走着,玉顺跟在后面听着,眉头皱着回到家里。柳枝和几个老婆说闲话,看见他两回去,自己也跟着往回走。

    二妮和玉柔在她二爸的客厅里,衣裳不艳,头发凌乱,面色难看,耳环不见;左边眼圈青,右边眼睛红,青的像深坑,红的似铜铃。腿脚从来没有病,今日见父跛着行。开口一句未出声,脸上两行泪珠明。

    常大伯见此情景,知道女儿这顿打挨得不轻,自己心里像刀搅针扎般疼痛。他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夺眶而出,只说了一个‘坐’字,便先坐了下去。二妮一手撑着腰,咧着嘴,艰难地坐在父亲对面的沙发上。

    玉柔倒着茶说:“大哥别急,我和玉顺明天去把工资一领,先帮娃把要紧账还了。强子这娃太不像话,交了些啥朋友吗,说翻脸就翻脸。自己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里打老婆。二妮不过劝他找个事干,自己挣点钱就好过啦。这话有啥错哩?他不但不听还拳打脚踢。

    你看把娃打成啥啦,满身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好重的手、好狠的心呀!年轻轻地不劳动,不挣钱靠啥生活哩?叫他干活没有劲,打老婆就那么大的劲。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找他去。”

    玉顺接住玉柔的话说:“是呀,这是明显的家庭暴力,不能轻饶了他。咱得去法院上告,我马上去找律师。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夫妻,给他生了个一儿一女,没功劳也有苦劳哩,他就这么狠心的,真不是东西。”

    柳枝走进客厅,听到二妮被打的话,连忙走过去左看右看,撩起衣襟看看身上,卷起裤腿看看腿上,然后坐在旁边,搂着二妮的头贴到自己脸上摇着说着:“二妮呀,我娃可受苦啦。娘回头叫我那几个女儿女婿一块去,把你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好好收拾一顿,给我娃出出气,也给他娃长长记性,以后就不敢欺负自己老婆啦。这么好的媳妇都舍得打,真他妈不是东西。我那几个女婿都很有劲,从来也没戳过我女儿一手指头,他们也看不起爱打老婆的男人。你放心,他们去一顿就教育乖了。”

    柳枝只顾摇着说着,眼睛朝对面墙上的镜子看了一眼,突然放开二妮的头,抬手在自己脸上摸着惊叫:“哎呀,妈呀,二妮,他咋把你的头打烂啦?你看,血从耳朵流出来了,给我偎了一脸。快,快往医院里送。”

    玉顺‘嗖’地一下站起身说:“二妮,他还打你头来?血从耳朵往出流就不是小伤,二爸马上用电摩送你去医院看看,该住院就要住院哩。”

    玉柔也惊慌地瞅着二妮说:“对,事大事小,咱先把病看好再说。玉顺快去把电摩往出推,我进屋拿钱去,咱得抓紧时间。”

    玉柔说走就走,二妮急忙挡住她说:“二妈别去,大家不要惊慌,都是皮外伤,没事,耳朵上这伤是耳环拽烂的。前几天,有个债主来要利息,他借不来钱就要我的耳环,我不给他就硬下手,结果把耳朵拽烂了,本来都结了痂,刚才偎了几下又烂了。不碍事,一会就不流了。”

    大家松了口气,又坐回原来的位子上。柳枝拉住二妮的手说:“好娃哩,戴耳环干啥呀?好好的耳朵戳窟窿,白受疼有啥好处哩?我村里有个老婆子,人长得跟猪八戒一样,刚有几个钱就烧得耍开飘啦,又是耳环,又是项链。戴了三天两后晌就被人硬拽去啦,真不如把钱白送人,自己不受疼还能落个好。人身上被针扎一下都疼得受不了,为啥要钻眼戴那东西?

    我以前养羊的时候,听人说布尔山羊品种好,就东拼西凑地赞够了一个羊钱,跑到农场去买羊。没想到农场还要给羊打耳标哩,把养疼得猛蹦,几个小伙都按不住。羊的叫声就跟娃叫她妈一样,我不忍心看就跑回来了。娃们问我咋没买哩?我说‘算了,算了,咱们平常人,养个平常羊,过个平常日子就行了,也省得看不平常羊受不平常的罪。’------。”

    柳枝只顾自己说得没完,玉柔听她扯得远了,连忙打断她的话说:“对呀,二妮,你可要听你娘的话哩,今后再不要买耳环了。”

    二妮说:“还买哩,日子都没法过啦拿啥买?就那一对耳环也是贷款买的。我本来不想要,强子说:‘耳环一戴,人的档次就提高了,出门借钱好借,贷款容易。人不提高档次,谁放心把钱借给一个穷酸。我想也对,就和他出去买了一对耳环,几套时髦衣裳,办事果然容易多了。”

    玉顺严厉地说:“还说哩,自己不想办法挣钱,一点经济实力也没有,指望蒙人借钱能长远吗?你们现在咋不借啦,咋不贷啦,谁还相信你们呀?人常说:‘有个再一再二,没有个再三再四,谁会经常上你们的当。”

    玉柔觉得玉顺语言过重,连忙扭转话题说:“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啦,现在只说问题咋解决。依我看,婚不能离,二妮也不能走。咱们先帮她把人家那些高利贷还了,往后正正经经地找个事,本本分分地过日子。”

    柳枝接着说:“对,大家拾柴火焰高。八月十五快要到了,我那几个女儿都要来送月饼,让她们一人帮你一点。你在这里住几天,等他们来了以后一块送你回去,要让他强子知道日子该咋过,老婆该咋疼。”

    一直没说话的常大伯这时才说:“二妮呀,不是爸不心疼你,你也该换个活法了。你们把日子过成今天这样子,不完全是强子的责任,与你也有很大关系。你如果不听强子的话,自己一身作则,脚踏实地好好干,强子再懒也会跟着学勤的。我的话你如果能听进去,能照着去做,强子就是再不想听也得听几句;再不愿干也得干几回,你们也沦落不到这种地步。事到如今,你如果能听我的话,我再帮你出出主意,如果还是以前那个态度,那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去,我也不用多说啦。”

    二妮走过来站在父亲面前说:“爸,只怪我以前没有听你的话,贪图安逸,才落得这样的狼狈下场。过去要是把你的话能听一半,那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现在终于明白啦,父母对儿女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没有一点一滴的私心杂念。对儿女说的话都是真话、实话、好话。

    爸呀,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我知道你老人家一辈子不爱给别人下跪,更不允许自己的儿女下跪。二妮今天就站着宣誓:从今以后,你的二妮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脚踏实地入正门。钱凭双手挣,乐在苦中寻。咬牙狠心清债务,节衣缩食度清贫,黑夜熬过去,骄阳在明晨。”

    常大伯激动地说:“好,好,只要你有此决心,就不靠别人帮助,自己跌倒自己爬。我以前给你说过,摆个小吃摊子,成本小,周转快,早种晚收,挣多挣少,当天就能见分晓。自己花钱紧细些,该买不该买的东西尽量不买,有点能力就还账,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就可以过好。”

    二妮说:“对,女儿就照你说的办,不管强子干不干,我一个人先把摊子摆出去。我今天就回去作准备,争取早一天营业。”

    二妮说着就拿起自己的提包,从里边取出两盒包装精美的月饼说:“爸,二爸,我今天来啥都没买,就拿了两盒月饼,你两家一家一盒。等我以后有了钱再给你们补上。你们都在,我回去呀。”

    二妮说罢,提着空包就往出走。玉柔急忙挡住她说:“你先别走,满身都是伤,回去能做啥嘛?就在这里多住几天,把伤看好再回去。桃花没在家,她的房子没人住,你就住她的房子,紧慢也不在乎几天。”

    柳枝忙说:“不行,不行,咋能住这边哩?杏花也没在,房子也----。”

    常大伯觉得玉顺没有女儿,把侄女当亲女哩。自己不好意思把二妮往那边叫,就打断柳枝的话说:“你两个别争,都是娘家,住那边都一样。”

    柳枝却说:“不一样,咋能一样哩?那边的姑娘回娘家不在那边住,人家会说我这个后妈不贤惠,对娃不好,娃回来能在二妈家住都不回去。”

    玉柔觉得柳枝的话很有道理,马上对二妮说:“你娘说得对,那你就住过去吧。要干事不能急于一时,得一步一步来,办手续也麻烦。”

    常大伯接着说:“二妮,你二妈说得对,手续叫你二爸帮你办,爸给你拿一千元作为成本。强子如果回头,能跟着你干当然最好,如果还是老样子,爸就支持你离婚再嫁,我不信再找不到个好女婿。”

    柳枝附和着说:“对,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养活老婆孩子。他强子年轻轻地啥都不干,还得让老婆养活他。实在不行就离,世上好男人多的是,咱们有身子还怕配不到袖子吗?现在离婚的多啦,不用怕这怕那。”

    二妮还是往出走着说:“我身体没有大碍,让我早点回去准备。”

    常大伯跟着她说:“二妮,那你今年十六再来,十五家家都团聚哩,咱就避过这个高峰,等人家团圆了咱再团聚,孩子们也就不为难了。”

    玉顺支持着说:“这样最好,现在的娃少了,过节顾了这边顾不了那边,为此闹矛盾的家庭屡见不鲜。咱这样一变,啥都好办多了。”

    玉柔也赞同着说:“对,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咱就过十六吧。”

    柳枝说:“十六就十六,迟早都一样。给他们通知的时候多加一句,买月饼都买成散的,包装好看的月饼是驴粪蛋蛋外面光,里边只装了碎碎几个,也没有多好吃的。盒子再好看有啥用处,白花些冤枉钱。”

    常大伯说:“这话说得好,月饼用油纸包上两层还不是一样吃,为啥要造那么精致的盒子,包装价值比月饼的价值高得多,就是图个好看,没有一点实用价值。每年过中秋,光造月饼盒就把钱糟蹋扎了。”

    柳枝又说:“要说实地,现在最实地的就是要吃饭。娃都来了一早晨啦,啥都没吃就要走。二妮,先到那边坐坐,娘给你做饭吃了再说。”

    玉柔听到这话就说:“啊呀,咱只顾着说话,把做饭忘啦。二妮,你娘说得对,哪有姑娘回娘家不吃饭,饿着肚子往回走的道理。”

    玉柔说着就拉住柳枝进这边厨房做饭,两家人在一起吃过饭后,常大伯给二妮取了一千元。二妮不好意思再要老爸的钱,常大伯说:“这点钱算爸借给你的,等你日子过好以后,给爸多还些就是了。”

    二妮回去以后,两家人又开始商量这次待客的事。玉顺出了个新主意,又让他哥经历了一回没经过的事,见到了好多没见过的人。也看到了:

    仁者悟道爱愈真,小人得势心更黑。要知所言什么事,下文自然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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