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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回主仆仨趁凉游田野 夫妻俩耍刁赖工钱

    农民收麦不紧张,教授年迈娶姑娘。

    遍地麦子没人拾,田间漫游为健康。

    有名无实雇保姆,没才有钱吃得香。

    机械收割摊成本,耍赖拒付不应当。

    烂果装好箱,乌鸦变凤凰,可惜国家钱,撂得真冤枉!

    坏人不吃糠,心灵比猪脏,坑得昧心钱,反觉有荣光。

    闲话且住不要多,接着上文继续说。上文说道:正在收麦子的田间地头,站着一群等候收割机的中老年农民在说闲话,大家谈笑风生,兴趣正浓,三快婆却跑来叫她的老伴四慢叔去拾麦子,无意之中说出了自己申请低保,至今还没有结果的话。

    常大伯估计是乡上干部的工作太忙,把这点小事忘记了,让她再去乡上问问。梗二却说了些常大伯不知道的话,使他耿耿于怀,一心想问个清楚,弄个明白。

    梗二又说:“乡上结合了一批成帮结派的厉害人物,办事效率大大提高了。去年三夏期间,政府不叫焚烧麦子秸秆,各个村组都有许多防火队员,黑明昼夜换班看守。乡上还投入了大量资金,组织了规模庞大的防火专业队,经常在各村转着监管。

    其实,现在的百姓都是顺民,国家给了那么多好处,大家无不感恩戴德,对于国家的号召,政府的指示,全都无条件地遵从。政府不叫焚烧秸秆,就没有一个敢烧的,防不防都是一回事。

    麦子收了,紧跟着就要种包谷,地干了就要浇水。东村的张老汉两口在井房里接水泵管子,由于塑料管子太硬,老两口怎么也接不上去,老婆就在地里抱了一点麦子秸秆,在井房里边点着烘烤塑料管子,没想到烟从窗口出去被人看见了。不知是谁打了一个电话,防火队的车辆鸣着警笛来了一长溜,一下子就把张老汉的井房围了个水泄不通。车上跳下来一群‘少林和尚’,一个个把头剃得像驴蛋似的闪着亮光。他们不由分说,拉住老两口就是一顿拳脚,幸亏村干部及时赶来,百般劝阻方才住手。有个领头地指着老两口说:‘我看你两个老家伙活得不耐烦了,竟敢顶风作案,要不是看在村干部的面子上,非打断你两个老东西的双腿不可。’

    还有一个小子说:‘明给你们说哩,现在的乡政府有我们少林派保驾护航,他们的话谁敢不听。我们少林派可不是靠吃斋念佛超度人的,我们点化人用的就是无坚不摧的少林铁拳。像你们这些先天营养不良的老农民,骨质早就疏松啦,还敢不听话吗?’

    那个领头地发出最后通牒,要老两口拿出五千元的罚款了事,要是牙缝里蹦出半个不字,村干部也救不了你们。老两口苦苦哀求,把自己仅有的一千多元全部拿了出来,他们还是不依不饶。村干部一再打着圆场,说老两口的确一点钱也没有啦。那个领头地还说:‘你再别说啦。几十天就等了一个敢于放火的人,你还这么说情,让我们喝西北风呀?’

    最后,那伙人还是把老两口新收的麦子全部拉走了。老两口一气之下,连水泵都不搭了,弄得东村里的地少浇了不少。好老常哥哩,那些人不好惹,咱得罪不起,还是少说为佳,明哲保身要紧。人家能办是人家的本事,领钱是领国家的钱哩,你还是别问啦。”

    常大伯看看周围的人确实不少,觉得梗二的担心不无道理,他就不便多问,叫大家少听闲话,抓紧时间多拾一点麦子。自己提着蛇皮袋子,带头往地里边走去。

    路上的人除了老蝴蝶外,都下地拾麦去了。梗二赶上常大伯,坐在地梁上拾着麦子给他往袋子里装。常大伯看看近处没人,又叫梗二继续说他刚才提的问题。

    梗二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老常哥,你不常出门,就是在家里听听广播,看看新闻,政策方面的确比我知道得多。这种事电视上边没有,广播上边不说,你咋能知道哩?

    人常说:‘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我也不相信道听途说的事,我说的这事可是亲眼见的,怎么会有假哩。咱这人就是惹不起人,对人家老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看见了也没敢给人说。

    我前年得了这种麻烦病,住院就把家里的钱花光还欠了不少外债。出院以后实在没钱买药,就想找政府要点贫寒照顾款。我先去找村干部开了证明材料,连医院的住院病历、诊断证明一块拿着到乡上跑了几趟,好不容易找到负责民政工作的干部。他把证明翻来倒去地看了一会,从鼻孔里‘哼哼’了几声才说:‘你先回去,这事还得调查调查。’

    我回家等了半个多月,再去乡上催问,他又说:‘还要研究研究。’我从乡政府往出走,那个看门老汉见我跑得回数多了,就悄悄地提醒我说:‘乡党,干滩子里拉不出船。’

    其实,这个粗浅道理我也知道。可是,我那里有渗渠能力呀!我到乡上跑来跑去,就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第二条真理。然而,总是运气不佳,到底没有碰到一个焦裕禄式的干部。许多软钉子碰得我昏头转向,终于明白了真理只有一条的事实。

    于是,我只好改变策略,想到信合贷点款以解燃眉之急。当我走进信合营业室门,一眼看见咱村里的人正站在窗口外面数钱。出门遇乡党,我就惊奇地叫了他一声。

    没想到,我不过轻轻一声招呼,竟会使他惊慌失措,把手里拿的东西全部掉在地上,其中有个本本由于侧面落地,掉在他的脚尖上,他又被别人挤得动了一下,就把那个本本踢到我面前了。我弯下腰,正要帮他拾起来,他却一步跨过来,抢先拾起装进自己口袋。

    我当时看着他诧异地说:‘啊呀,啥东西吗?比钱还重要。’

    他头也没往起抬,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没啥,没啥。’慌忙拾起地上的钱,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出门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十分纳闷,他这人今天咋啦?当我回过头看他刚才离开的窗口时,终于明白了他那反常神态的原因。那窗口的玻璃板上写着‘低保金、救济款领取处’。

    我当时也吃了一惊,他那样有钱的人,怎么会有低保救济哩?我想,国家既然有这项政策,别人能办,咱怎么不能办哩?办低保当然比办贷款强呀!

    于是,我就扒到那个窗口问:‘喂,同志,办低保都要啥手续哩?看我这些材料行吗?’

    里边有个女人说:‘我们只管见证给钱,不看材料。你要办这项手续,就得向当地政府提出申请。如果合乎条件,政府就会给你办的,不用自己拿着材料到处跑。’

    我又问:‘那么,办这种手续都要啥条件哩?能不能给我说说,附和条件了就去办。’

    那女人不耐烦地说:‘你这人咋这么啰嗦的,啥条件还用问吗?就像刚才领钱那人一样,老两口无儿无女,没有经济来源,生活十分困难,就可以办手续领钱。’

    我又惊讶地说:‘啊!他要三个儿、一个女哩。一个比一个有钱,家里盖得跟宫殿一样,大车、小车、装载车都有哩。他怎么就成了无儿无女、无依无靠的低保户啦?’

    里边的人也吃惊地说:‘啊!这人是第一期低保户,都领了几年钱啦!唉,那是你们地方干部的事,我们银行只能见证给钱,没有权利过问人家那些日鬼倒棒槌的事。’

    我又到乡政府去要办低保,人家叫回去写申请,找村组干部开证明。经过研究备案,合乎条件的要等下一期指标下来才能正式办理。我知道咱没关系,再跑也不顶啥,回来就没受那些麻烦。不过,我在乡上无意中看到咱村里的低保名单,个别精壮小伙也有低保哩。”

    老蝴蝶在路上转无聊了也凑过来,听到梗二这话就问:“谁,你说的是谁?给我把情况说说,我把地种了就去告他狗日的。”

    梗二摆着手说:“我可惹不起人,不敢给你说。人家有本事领国家的钱,与咱啥事哩?想告了自己到乡上问去,我已经跛着一条腿啦,不想让这条腿也变成残废。”

    老蝴蝶攥着两个干巴巴的瘦拳头,嘴里狠狠地说:“你说,你说,我就不怕,人活多少是个够吗?大不了早死几年。我就不信,共产党的政府,还能变了颜色不成?”

    常大伯说:“老伙计,你这种精神是可贵的,国家是人民的国家,凡是国家的公民都有份,该说的话就得说,该管的事就是要管哩。不过,咱得讲究策略,要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下慢慢来。首先要掌握证据,手里没有捉拿,单凭道听途说不行,没有依据的话不能随便讲。就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向上边反映问题都要有根有据、真实可信哩。你要管这种事,就得像侦探那样去调查研究,掌握了第一手资料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老蝴蝶倔强地说:“那你也得给我说清是谁呀,我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搞调查研究呀!”

    常大伯说:“啊呀,这还用问吗?你动动脑子不就想出来啦。那老两口一定是组长他三爸,小伙就是组长他兄弟。唉,这些乡村干部,谁当上都离他们自己人心近,手里有点权就知道给自己人办事。唉,农村的宗族观念太强了,不知道几时才能改变呀!”

    老蝴蝶还要再说,忽听三快婆在那边高声喊道:“啊!大家看那边是谁来了?不像是农民呀,农民上地不会打伞。”

    地里拾麦的人全都站起身子,远远张望,果然看到从村里的方向走来三个特殊人物,的确不是到地里收麦、拾麦的农民。看来好像是一男两女,慢悠悠地并排走着。三个人打着一把花伞,互相依偎着怡然自得,看着装束奇特,气度不凡。

    来人行动很慢,似动不前,一时看不清是谁。老蝴蝶走到四慢叔跟前推了他一把说:“老慢,可能是你女儿女婿从青海回来了。家里没人,他们就到地里找你们来啦。”

    梗二也说:“不错,不是他们还能有谁。快去接吧,这回就不用靠拾麦子卖钱啦。”

    三快婆目不转睛地望着来人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看中间那个男的,走路摇摇晃晃,好像年纪大了。再说,我女儿的孩子也没有那么大呀!”

    四慢叔咂咂嘴说:“嗨,就凭咱这土包子,还能生出洋娃娃啦,我女子走到天东地西也不会变种。回来更不会那么洋气,就跟《西游记》里的白骨精一样。”

    常大伯若有所思,望了一会才说:“你们猜得不对,干部们正在招商引资,可能是什么外商、董事长之类的人物,看上咱们这块地啦,带着秘书转来考察哩。”

    梗二晃了晃身子,猛然一拍大腿说:“不错,不错,老常哥说得有门,南边的地都征完了,可能快到咱们这儿了。要是那样的话,咱就赶快打井、栽树,争取多赔一点。”

    老蝴蝶说:“看你把美梦做错了着。我看有点地好,年年能打粮食,值钱不值钱都没有啥,吃点卖点,啥事都行啦。听说前几年征了地的地方,一个人赔了两万多元,当时看着不少,人多的一家就是十多万元。祖祖辈辈靠种地为生的农民,谁见过那么多钱,一个个高兴的不得了。有的说:‘这回好了,不种地就有钱用,咱们的福来啦!’有的说:‘是呀,是呀,咱们从今往后就把农民的皮脱啦,再不用辛辛苦苦地种庄稼了。’

    可是,他们高兴了几天就不高兴啦。随着物价不断上涨,死水怕勺舀哩。没有土地打粮食,吃的喝的都得拿钱买,指望那点钱能用多长时间?会过日子的人知道精打细算,还能多过几天细水长流的日子;不会过日子的人吃了今天不顾明天,有点钱就去吃喝玩乐、胡混赌博。钱花光了没有工作,无法生活,就去坑蒙拐骗、作奸犯科-------。”

    三快婆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话说:“可不是吗,我娘家东土村就是那样,有个小伙分了几个钱就狂的不得了,把家里的房子盖得跟金殿一样,前后地面光得人都不敢在上边走。嘴里还经常哼着:‘开发好,开发好,票子多得用不了。不种地,能吃饱,从此变成自由鸟。’没有多长时间娃就不狂啦,眼看票子剩不多,没有土地没着落,见人不想把话说,熬煎日子咋过活。最后看我侄子搞运输可以,他也把剩下的钱买了辆车,靠跑运输过日子哩。他们村里有好多人打算不到,现在日子真不如咱们有地种的农民。”

    梗二改变口气说:“唉,农民有地种,日子就是能稳当些。可是,现在到处都在大搞开发,人家有钱的老板就跟干部他爷一样,看上那里的地就给那里的干部塞钱,许以多种好处,干部恨不得把所有的地全部卖光卖净。咱们这些小民百姓,同意得卖,不同意也得卖,小胳膊咋能扭过大腿哩。听说一亩地要卖好几十万,到农民手里就只有两三万元,谁能把人家怎么样。”

    老蝴蝶说:“是呀,土地卖了那么多钱,谁知道干了啥啦?可能大部分都被干部贪污了?”

    常大伯说:“不可能,卖了地的钱都有下数哩,干部再大的胆也不敢贪污。他们弄钱只能从受贿、拿回扣上边入手,绝对不敢明目张胆地贪污卖地钱。卖了地的钱只能增加国家和地方上的财政收入,土地是国家的,大头当然应该由国家所有。

    农民有吃有喝就行了,要那么多钱干啥呀?钱多了容易滋生资产阶级思想,有多少人不是让钱害了吗。国家就不同啦,钱多了国力雄厚,科技就会更加发达,人民就会更加富裕。就是地方财政多了,那也会造福当地百姓,给大家办好事。你们看现在的合疗呀、低保呀、道路硬化呀、贫寒照顾呀、教育投资呀、水利修复呀、哪一件不是给群众办了实实在在的好事。”

    四慢叔阴阳怪气地说:“好事,好事,做梦娶媳妇哩,想的都是好事。他们要是不办一点好事,有啥理由把钱往自己口袋装吗?咱们这些农民没有工资,要是再没地了,就得打工找活作,任人指拨任人说,年迈身衰干不动,闲在家里没吃喝-------。”

    三快婆推推他说:“老头子,再不要说不利于和谐社会的话了。大家看,那几个人走得近了,他们是谁呀?中间那个男的好像有点熟。唉,我这眼睛怎么也不行啦!”

    众人又朝来人望去,这回能看清了,有点熟的男子戴着凉帽、眼镜,还是认不清面目是谁。但他们的衣着打扮却能看得十分清楚,中间那个男子果然像个外商阔佬,但见他:

    洁白凉帽遮阳用,金边眼镜很端正,米黄汗衫冰丝构,天蓝短裤金线绣,软底靸鞋脚趾露,乌亮拐杖随手动,貌似绅士有风度,为啥漫步田间路?还有女郎配左右。

    走在左边的是个漂亮姑娘,生得细腰隆胸,疑是电视里的正宗明星;满头卷发金黄,又像外国的洋种女郎。不论是穿着打扮,气质身段都算得一流人物。只见她:

    面如花瓣腰身瘦,乳沟清晰肚脐露,双眉弯弯二目秀,金环闪闪挂左右,唇红齿白鼻梁正,宝石项链脖子扣,烟罗小衫蝉翼厚,皮肤白腻似玉兔,惹得老农看不够。

    这个姑娘真够时髦的,脚上的凉鞋后跟足有一拃多高,要是没有真才实学的过硬本领,穿着它根本不会走路。那女士却能缓缓地和男士并肩走着,一条光滑细腻的玉臂,轻轻地揽着男士的胳膊,她那薄纱短裙里边的屁股,一直在有节奏的扭着。

    走在右边的那个女人,长得也算标致,只是穿着平常一点,脚下的凉鞋后跟也没有多高,肩膀上挎了个精致皮包,右手擎着把遮阳花伞,左手搀着男人的臂腕,身子拧着斜走。

    真算得:风格高尚第一流,花伞只遮别人头,单手长举臂不疼,斜着走路腰不拧,衣衫合体有点油,粉面微见汗水流,三人同行命不同,劳动挣钱最光荣。他们理应在高楼,不知上地有何求?老农疑惑站地头,不知人家来郊游。

    众人看着看着,来者越走越近,还是三快婆的眼尖,最先大声喊道:“啊呀!我当是何方神圣到了,原来是东村里那个老家伙呀!不知他跑到咱地里干啥来了?”

    梗二说:“他能干啥吗,务人来了,看那老东西的德行,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回国华侨,还领着两个年轻女人。唉,看他拿着国家的钱,成天尽干了些啥事吗?”

    大家这时都认得啦,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东村里那个有名无实的雷鸟先生,三快婆老远就问:“喂,教授先生,你们这种东西又不收麦,跑到这里凑啥热闹哩?”

    几个人都停住脚步,雷鸟先生抬手想卸眼镜,那个挎皮包的女人上前一步,赶紧替他把眼镜卸下来,还从皮包里取出一块粉红色的卫生纸,帮他把眼睛擦了擦,顺手扔在地上。

    雷鸟先生这才向众人点点头说:“教授吗,现在担当不起,上边还没批下来。如果现在就称教授,人家会说咱是假冒伪劣产品,还是暂时不称为好。不过嘛,职称批不批倒不要紧,只要工资涨了就行,我现在的工资待遇,和教授也差不多了。”

    老蝴蝶说:“那你不在家里享清福、摸女人,把女人领到地里干啥来了?”

    雷鸟先生又说:“我们吗,不是收麦来了,我这样的人一辈子没种过地。杀鸡焉用牛刀,大才岂能小用,叫我种地,那就浪费人才啦。地有你们这些没文化的人种着就行了。我们是趁着早晨天气凉爽,出来散散步,采采日月之精华,换换新鲜之空气。家里的空调好是好,到底没有野外的空气清新。一会天气热了,我们就回家享受那不冷不热的春天气息哩。出来活动活动,就可以延长寿命,多享几年福。可惜你们农民,热死都得在地里熬着。”

    梗二瞅着两个女人说:“我们农民就是这种命,一个女人都娶不起,你怎么就能娶两个。中国可是一夫一妻制呀,你这样做是犯法的,要是判了刑就没有工资啦。”

    雷鸟先生笑着说:“嗨,看你说的,真够可笑啦。我现在都申请教授职称哩,可谓有知识的人了,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违犯国家法律原则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干。国家对我们这些栋梁之才太器重了,又涨工资又晋级,我咋能不顾一点干部形象而胡搞乱来,不维护国家法律呢?那不是给国家脸上抹黑吗。我们这三个人,那可是耕牛拉的屎,层次分明着哩。我涨了工资,马上要晋级哩,就给她们都升了级,来,我可以给大家介绍介绍。”

    他拉住左边那个时髦女子的手说:“这位是我的新任夫人,姓沙,名要红!现在就晋升成太太啦。右边这个是我用钱雇的保姆,替我太太干干家务活,伺候我夫妻二人的生活起居。工作还算认真,我也给她把工资提高了零点五个百分点。”

    梗二做个鬼脸,歪着嘴说:“哟,原来如此,我还当你们是奶牛拉的屎,稀里糊涂的。”

    雷鸟先生又说:“唉,给你说你也不懂,这就是成语上说的:‘一人得势,鸡犬升天’。国家给我涨了工资,她们也就跟着升级了。就这点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你都不懂,唉!真是太可怜了。你们这里也就是玉常一个懂得几条成语,玉常,你说是吗?”

    常大伯早就想笑,碍于面子而不好意思笑出声来,经他这么点名问话,不由得笑出了声。但他还是顺着他说:“是呀,是呀,这里都是些老实巴脚的种田农民,怎么会有你老教授的学识渊博。真是妙语连珠,出口成章的,你老真不简单呀!”

    雷鸟先生谦虚地说:“那里,那里,你说我冤倒不怎么冤,口要张那是少不了的。人要吃饭就得张口呀!现在还没有到吃饭不张口的时候,我都了解过好几回啦,长寿公司还没有研究出这样的新产品。我是弄啥的人吗,比你操的心多,不管什么新产品我都知道。”

    雷鸟先生的话惹得众人一阵大笑,跟他同来的两个女人也笑得直不起腰。雷鸟先生不解,看着大家迷惘地问:“你们都笑啥哩?”

    众人只笑没人回答,他马上大彻大悟,接着又说:“对呀,人常说:‘笑一笑,十年少’,大家都笑吧!为了多活几年,都尽情地笑吧!”

    雷鸟先生说罢,他也跟着大家大笑起来。常大伯看着他的样子心想:就是这种文化程度的人,不知怎么当了一辈子教师,到现在待遇还那么高,带着美貌如花的太太,雇着兢兢业业的保姆,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领着年年增长的工资。要说不信运气,谁能解释得清。

    正是:

    当年课堂闹笑声,落得绰号伴一生。

    金玉闪光裹外表,败絮肮脏包其中。

    老夫少妻和法度,高薪厚禄造寿星。

    唯物不言运气好,原因有谁说得清?

    地头的笑声把刚刚收完麦子的烂头蝎招来了,这个爱用心机的人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奇闻轶事,急着跑来听热闹,想从中提取他认为有用的精华。

    老蝴蝶看他来了就说:“喂,烂师,你正收麦跑来干啥呀?这里没有你作的文章。”

    烂头蝎说:“我刚收完,听这里的笑声好大,以为你们在吃喜娃他妈的奶哩,也想过来沾点光。喂,东村里那老家伙领的女子是谁呀?真够漂亮,他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呀?”

    老蝴蝶说:“人家现在是教授,领的是太太和保姆,到地里散心来了。你看他都是七八十岁的人了,还娶了个年轻姑娘,怎么样,漂亮吧,你敢和人家比吗?”

    烂头蝎咂咂嘴说:“啊!简直就跟天仙一样。就是那个保姆,长得也是一流人物,够漂亮啦!我那个丑八怪把人能恶心死,连条狗都不如,怎么敢和人家比呀!”

    老蝴蝶又说:“人家就是那么有福,你再眼红也不顶啥。那老家伙的锅可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碗也是太上老君炉里炼出来金碗,一般的铁锤砸不烂。我没办法,你也没办法。”

    烂头蝎说:“看你说的。人家福分大,与咱有啥关系,就是能砸烂我也不砸。过来就是想看你们为啥发笑哩?”

    老蝴蝶说:“为啥,就是这位假教授说:‘笑一笑,十年少,’大家为了多活几年就大笑哩。你管他为啥不为啥,要想长寿就跟着笑吧,反正笑就比哭好吗。”

    烂头蝎笑着说:“没有笑的原因,那不是傻笑吗?我才笑不出来。”

    三快婆拉着四慢叔走着说:“瓜子的笑多,母牛的尿多,让他们都在这里傻笑胡说,咱还要顾咱的生活。走,多拾点麦子比啥都强。咱又不想活个长命百岁,早早死了,省得操心受罪,再不用怕价涨东西贵,天天要花费-------,咱们快去拾麦吧。”

    三快婆拉住四慢叔走了老远,迎面碰上一个提着包包的年轻女人急急走来,只见她:

    头上的黑头发已经不黑,黑红的脸蛋上摸着麦灰,小麦的碎秸秆沾了一身,身上的衣衫裙颜色不分,脚上的凉靸鞋没有后跟,薄薄的丝光袜溜到脚心,耳下的黄金环失去亮色,腕上的小手表不见指针,好像是:不知干啥吃了亏,辛苦劳作一风吹-----。

    三快婆认得她就是跟收割机算账收钱的老板娘子,看她急急匆匆,眼睛不住地环顾四周,不由得停住脚步就问:“姑娘,你,你急急忙忙地找啥哩?”

    那女人也站住脚问:“大娘,有个戴布帽子的大叔你看见没有?他没清帐就不见了。”

    三快婆本来就是个热心人,又见她满身都是麦灰,觉得他们出门挣钱也不容易。当时就回过头大声喊道:“喂,烂师,啥人嘛。收了麦不给钱就想溜哩,老板娘子找你来了。”

    她又小声对老板娘说:“他叫烂头蝎,不是个好人,就在那边,你过去要吧。”烂头蝎也大声说:“谁想溜哩,我过来听听热闹,要钱的来了就过来取吧。”

    老板娘子走过去对烂头蝎说:“大叔,给你把麦子收完了,咱们把账算算吧。”

    烂头蝎眨巴着眼睛说:“账有算的啥哩。我的地是五亩,每亩三十,一共一百五十块钱。”

    老板娘子说:“大叔,收麦这一行我们干了好多年,谁家的地亩有多少哄不过我。你们这块地是三百三十米长,你的地我大概踏了一下,十三米多宽,就当十三米算也要六亩多哩,就按六亩算,你开一百八十块钱吧。今年成本大,可不敢再少了。”

    烂头蝎连声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顶多五亩带些,我给你说一百五十块钱就没少给。你看你们收的啥麦吗,抛撒得满地都是,没扣你们的钱就很不错来啦。”

    老板娘还是耐心地说:“大叔,今年的油价涨啦。我们看你们这儿的地是整片,本来价就定得太小,你这六亩多地只给一百五十块钱,我们包不住,给司机拿啥开工钱哩?”

    烂头蝎硬犟着说:“我管你拿啥开,反正我的地没有六亩,就不会给你一百八十块钱。”

    老板娘也犟着说:“你的地绝对有六亩三四,我只要六亩的钱你还不给,太不像话了。”

    雷鸟先生听到这里就说:“对啦,都别争了,我帮你们算算吧。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吗。田嫂,快把我的计算机取出来,谁让咱们碰上这档子事哩。”

    那个保姆从挎包里取出一部十分精致的电子计算机递给他,雷鸟先生接到手里又说:“唉,你们这些没有文化的人就是可怜,为了一点小账争来吵去地算不清楚。幸亏遇上了我这个乐于助人的知识分子,要是别人,谁耐烦管你们这些闲事。”

    大家都看着他没人说话,他扬了扬手里的计算机又说:“我这计算机就是为了给她结算工资才买的最新产品,准确极啦,用它算出来的账是有权威性的,你们可不能再争吵啦。全中国都正在搞和谐社会,你们这样闹下去,影响多不好啊!”

    雷鸟先生说罢,就把手杖交给太太,保姆连忙帮他戴好眼镜,他右手食指压着计算机说:“喂,这一妇人,你说他的地宽是十三米,长是三百几来?”

    老板娘子说:“三百三十米,地头少一点,你就当三百二算吧,咱给谁都不会多算。”

    雷鸟先生低着头,在计算机上压了一会,猛然抬起头大声惊呼:“天哪,要六十多亩地哩,他才给人家说了五亩,简直太亏人啦!不行,不行,不给钱就告他去。现在可是法制社会,怎么能让他这样簸箕虫日臭虱———扣住着行呀!真是岂有此理,好气人也!”

    周围的人全都笑了起来,那个老板娘也笑着说:“老先生,多谢你的好意,你把账算错了,他就是六亩多地,不可能有那么多,就让他给一百八十块钱行了。”

    雷鸟先生气呼呼地说:“我,我怎么可能把账算错哩?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就凭我这么大的知识分子,还能把这点小账算错。你,你这是给我脸上抹黑哩!”

    老板娘子又说:“不,不是你算得不对,可,可能是这计算机有问题哩。”

    雷鸟先生拿起计算机,转着圈让大家看着说:“我这计算机可是货真价实的正宗产品,质量最好啦。你们看这上面的字,清清楚楚,‘智发有狠公司’,怎么会有问题?”

    梗二凑过来,偏着头看了看说:“教授先生,我看咋像‘无眼公司’哩?”

    雷鸟先生把头猛然一抬,真像怒发冲冠,头上的凉帽‘唰’地一下掉到地上,他一手指着梗二怒冲冲地说:“你,你怎么能说这无原则的话?我难道到连‘无眼’和‘有狠’都认不得吗?我现在是教授,你以为还是过去那个雷鸟哩,真是岂有此理呀!”

    周围的笑声又大了起来,他那个保姆弯腰拾起地上的帽子,掸了掸上面的土给他往头上戴。他却把头一偏,伸手拿过帽子,‘忽’地一下扔进路旁水沟里说:“不要了,不要了,这顶污染了的帽子不能戴,它会使我颗脑袋失灵的。”

    梗二又打着趣说:“喂,教授先生,你这双手也污染了,赶快把它剁下来吧。”

    雷鸟先生瞪着他说:“你咋尽说些无原则的话,手能随便剁吗,剁了它怎么吃饭呀?”

    梗二做个鬼脸说:“那还不好办,再雇个保姆给你喂吗。只要有钱,啥都不用害怕。”

    雷鸟先生还要教育这个没有知识又爱多嘴的梗二,他的太太从他手里拿过计算机,看了看交给保姆说:“亲爱的,管他哩。他们爱怎么算就怎么算去,咱们犯不着和这些没知识的人生闲气。一会天气就热了,身体重要,还是慢慢往回游吧。”

    太太说罢,不管丈夫同意不同意,马上挽着他的胳膊,转身就往回走。保姆把计算机装进挎包,擎着花伞,紧紧地跟在身旁。雷鸟先生回过头还要说话,被太太拉着快步走去。

    那主仆三人走后,烂头蝎和老板娘还是争得互不相让。众人知道烂头蝎不好说话,都站在旁边看热闹,没有人想站出来主持公道。常大伯是当会计的出身,自然明白烂头蝎想少给人家工钱,他就忍不住说:“谁说得对不对自己知道,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人家出门挣点钱不容易,该给多少就给多少吧。大家都是忙人,节省时间多拾点麦子也是收入呀!”

    烂头蝎把矛头马上指向他说:“老常,咱们好赖也是乡党哩。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怨,你怎么胳肘拐不朝外反而朝里扭哩?你说,你叫我给他多少钱哩?”

    常大伯正要说话,猛抬头看见七寸蛇朝这边走来,马上心念一动,改口对那老板娘子说:“女子,算了吧。一百五就一百五,快把钱接住,收多少是多少呀!”

    烂头蝎听了常大伯的话满心喜欢,从口袋把钱掏出来说:“对呀,到底还是乡党亲。我就说嘛,大拇指怎么能离小拇指近?给,这是一百五十块钱,拿上快走。”

    老板娘子没有领会常大伯的心意,还是犹豫着说:“大叔,不行呀!我们定的价本来就低,如果别人都看他的样子,我们就赔得多啦,拿啥给人家司机开工钱呀?”

    常大伯看七寸蛇越走越近,又给她使着眼色着急地说:“唉呀,女子,少收就比不收强呀!你放心,大多数人都不会少给你钱,你们是忙人,快把钱拿上走吧!”

    老伴娘子有点会意,看在常大伯的脸上去接烂头蝎手里拿着的钱。可惜迟了一步,比烂头蝎更难缠的七寸蛇已经走到跟前,一把夺过丈夫手里钱,斩钉截铁地说:“不给,不给,就是不给。看你们收的啥麦子吗,遗得满地都是,两头还压倒了那么大一片没割下来,我这些地要少收多少麦子哩。国家领导教导我们说:‘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我叫你们是收麦子的,不是叫你们把麦子都糟蹋到地里,先给我把麦赔了再说要钱的话。”

    烂头蝎听七寸蛇这么一说,顿时精神倍增,一步跨到老板娘面前挥着手说:“是呀,是呀,我的地你说六亩就六亩,看你们糟蹋到地里的麦子,每亩地少说也下不了五六十斤。咱就按五十斤计算,这五六就是三百斤,目前小麦的价格八毛多哩,咱就按八毛钱计算,三八就是二百四十块钱,减去你的收割费一百八,你还得给我赔六十块钱哩。怎么样,我这账算得不会错吧。赶快给我掏六十块钱就算没事,不然,我就要扣你的收割机哩。”

    烂头蝎把手伸到老板娘子面前,理直气壮地向她要钱,把个老板娘气的,抹着麦灰的一张脸变成了青紫色,只见她双手颤抖着说:“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哩?都那么大年纪了,红口白牙跟人胡说哩。这是大机械收割,不是人拿镰刀割麦,怎么能一点不撒?国家在这方面规定的也有标准,我们所抛撒的麦子,绝对没有超出标准范围。”

    七寸蛇大声喊道:“满地都是麦穗,还没超出标准,你要糟蹋完了才算超标哩?”

    这时候,老财迷也提着袋子走过来了,他不知道人家为啥争吵,听到糟蹋麦子的话就说:“唉,现在这收割机快是快,就是糟蹋太大了。我们过去收麦,麦茬割得跟地面一样平,满地连一个麦穗都找不到,那才叫颗粒归仓哩。

    你们看现在,唉,真是作孽死了,满地遗的,人都不敢看。年轻人不往地里来,都说他们忙,忙。就是再忙,也要给三夏让路呀!过去的时候,一到三夏大忙期间,各行各业都要给夏收让路,支援三夏工作。学生、干部,不论干啥的都要支援收麦子,连坐月的婆娘都要下地拾麦子。

    现在这人,唉!把领袖的教导都忘啦。就不管收麦不收麦,没人爱到地里来,把这么多的麦子糟蹋到地里。唉!他们是在犯罪!我不跟你们说了,还是抓紧时间拾点麦吧。”

    老财迷拖着袋子,嘟嘟囔囔地走远了,七寸蛇更得意了,冲着老板娘大声说:“你听,你听,那个老头是咋说的。你们这不叫收麦,叫犯罪,你先把麦赔了我就开钱。”

    烂头蝎助着威说:“对,客人不欠驴的账,保证一分一文都不欠你的。”老板娘气愤地说:“对了,你们走吧。这钱我不要了,你们拿着买棺材去。”

    烂头蝎和七寸蛇当真就走,常大伯实在看不过眼就挡住他们说:“你两个先别走,这么热的天气,人家出来给咱收麦不容易。机械成本大,咱总不能让人家赔钱呀!依我看,你就少开一点,给她一百五算了,把事做长远一点,咱明年还要收麦哩。”

    烂头蝎瞪着眼说:“啥,你叫我把钱开了,我可没有你那么高的风格。天生的大瓜怂么,拿啥都舍得送人,把自己办老婆的钱都给灾区捐了。想做啥哩,莫非还想积极表现,争取入团呀?你还给我说哩,我睡着比你醒着灵醒。我的钱不是白来的,也不会轻易白送人,你还是多操心自己的老婆在哪里,别在这狗逮老鼠——多管闲事啦!”

    七寸蛇也偏着头、瞪着一双陷进去的三角眼说:“你算个弄啥的,有啥权利管我们的事呀?你叫我给她开一百五十块钱,那么,撒到地里的麦子你赔呀?”

    常大伯那种豪迈之气油然而生,一步跨到七寸蛇面前,一只手拍着胸脯大声说道:“行,行,我给你赔。你先给她把钱开了,回去就在我家装麦子,多少随你的便。”

    烂头蝎眯着眼慢悠悠地说:“那可不行,现在的人谁相信谁哩,我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要想当好人,就得给我把麦子送到家里,等我收到麦子以后,自然就会给她开钱。”

    常大伯气得脸色铁青,指着烂头蝎高声说道:“你还是人不是人?我,我的为人谁不知道。要不是等着收麦,现在就回家给你装,不就是几袋麦子吗,我还能说话不算话。”

    就在附近拾麦的三快婆听到常大伯的话,急忙跑过来说:“老常,不怪人家把你叫瓜子哩。这种事盐里没你,醋里没你,你管的是那门子事,生的是那门子气,唱的是那门子戏,放的是那门子屁吗?你凭啥给他赔麦子?我们大家都不答应!”

    梗二接着说:“是呀,人家收完麦子不给钱,你为啥要给他赔?这是哪一国的道理呀?整个地里都遗着麦子,你要给他赔也得给大家赔,你老常赔得起吗?”

    老蝴蝶也说:“你的麦子如果太多,吃不完了可以给灾区捐呀。自己起码还能落个好,给他吃了能做啥?只能多长几个坏心眼。你要不把这话收回去,我们都不同意。”

    大家你一言,他一语,都说世上没有这个理。人家不怕被人骂先人,爱赖账叫他赖去,自己只要不亏人就行了。她收了麦要不到钱,是她自己没能耐,与你有啥关系?真是的:

    自己不痛又不痒,为啥惹火把身伤?

    门前积雪各自扫,瓦上落霜有太阳。

    别人耍奸要赖账,何苦揽到你身上。

    乡村缺少理论士,不知可谓风格高?

    烂头蝎看见群情激奋,连忙改变口气说:“大家都别忙吗,我说叫他赔麦子不过是句气话。一村一院的乡党,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咋能真叫他赔麦子哩。咱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要把枪口一致对外哩。大家说,地里糟蹋的麦子多不多,该不该叫他们赔?”

    还是常大伯说:“就现在的机械化程度而言,抛撒麦子在所难免,大家凭良心说,现在的机械收割,比以前用镰刀收割的产量如何?以前用镰刀割的是蜡黄麦,晒干麦粒就瘦啦。地里虽然看着干净一点,可是,路上、场里,糟蹋的也不少哩。”

    梗二说:“是呀,我以前用架子车拉麦子,把苦就受扎了,路上经常翻车,另装一回,有一半子就成了光杆啦。在场里一天碾打一点,遇上连阴雨,麦芽就长绿啦。”

    三快婆接着说:“可不是吗,回想过去的收麦天,又热又累,力出尽,汗流干,把人都能掙死,产量好像还没有现在高。反正我觉得人家收得可以,地里抛洒的麦子看着乱乱的,其实也没有多少,劲大四五十斤吧。可能在标准以内,不该扣人家的工钱。”

    老蝴蝶也说:“我看有些人把福享腻了,娘娘婆好了还想占人家的便宜。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难道还想回到头顶烈日、挥汗如雨的前几年吗?说地里抛撒的多,那是在谈嫌鸡蛋没长毛。我老蝴蝶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从来不做亏人的缺德事,该多少钱就给多少。”

    梗二也站出来说:“我这人虽然钱紧,但也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该花的钱还得花,该给人家的就得给,一会给我把麦收了,我一分钱都不少人家的。”

    地里的人纷纷表态,收了麦如数给钱。老板娘心里非常感激,想听这两口子还有啥话可说,常大伯也觉得他们这回该给钱了。可是,谁也没有料到,他们又找到了新的借口。

    七寸蛇还是理直气壮地说:“就是不叫她赔麦子,这收割钱也不能给她。大家都说政府定有标准,咱就按政府订的标准办事。村主任昨天在皂角树底下当众宣布,今年收割的麦茬不能超过十公分,要是麦茬割得高了,村民有权拒付工钱,这话大家不会忘记吧。”

    常大伯朝地里望了望说:“今年的麦茬是不高呀,麦秆都粉得碎碎的,种包谷没有一点问题。你赶快把钱给人家,再不要吹毛求疵啦。大家都忙,没功夫听你闲扯。”

    七寸蛇说:“我是有真凭实据的。说我吹毛求疵,我叫你在铁证面前无话可说。”只见她把胳膊上挎的笼放在地上,从里面取出一把麦茬秸秆和一个一拃来长的米打尺子,走到常大伯和那老板娘面前说:“老常,你是当过会计的人,不会认不得尺子吧,这是他们在我地里收的麦茬,你给咱量量,看有没有超出标准范围?离二十公分都不远了,你说我是不是有权拒付工钱?”

    常大伯心里明白了,大家的心里都明白了,知道这个七寸蛇就没打算给钱。昨天在村口听了村主任一句话,今天上地就带着尺子,专门找点高麦茬作为赖账的借口。

    常大伯没有看那麦茬和尺子,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唉——,你们不想给钱真会找借口呀!要在磨道里找驴蹄印,咋有找不到的,吃米也会有个谷颗。满地找点高麦茬,那还不容易吗,谁的地里都会有。你们为了赖掉这点工钱,这样做都不觉得累吗?”

    七寸蛇并不听他说话,一手拿着麦茬干,一手拿着尺子,举得高高地大声说:“大家都看看,他们割的这麦茬有二十公分,是不是超出了标准,该不该拒付工钱?”

    老板娘子不耐烦了,面对常大伯说:“大叔,别生气了,啥话也别说了,这钱我不要啦,叫他们好过去。一二百块钱,划不来磨牙斗嘴、劳神生气,快去忙你的事吧!耽搁你这么长时间,实在对不起呀!到明年收麦的时候,他们就是把我叫婆,我也不会给他们收啦。”

    七寸蛇听到这话就说:“哟,收个烂麦还想让人叫婆,把自己当成了白屎巴牛,成了啥缺物啦。明给你说哩,世上的鳖多得是,就是一天捉一个,一辈子也捉不完。”

    七寸蛇说完,拉着烂头蝎就走。烂头蝎奉承着说:“啊呀,我娘子虽然长得难看,才干可不小呀!你要是迟来一步,咱这一百五十块钱就成了别人的啦。”

    老伴娘子没有去追他们,而是走到常大伯跟前说:“大叔,对不起呀,我不知道他们是这样地人。他开始给我一百五十块钱,我顺顺收了要省多少事哩。你给我使眼色我还不理解,把你连累的得罪了人还要生气,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呀!”

    三快婆说:“女子,你不知道,我们这个老常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谁有困难他都帮,谁的闲事他都管,可惜他家里连个老伴都没有,你们经常到处跑,要是-------。”

    三快婆的话还没说完,老板娘子看着收麦的地方突然惊叫:“啊呀,收割机怎么停下啦?”众人一齐朝那边看去,两台收割机果然全部停在路上,还有两个人快步朝这边跑了过来。

    三快婆惊慌地叫道:“啊呀,不好!可能是机子耍麻达啦?咱们的麦子还没收哩,这可咋办呀?”

    这边的人都以为机械突然出了问题,麦子没收的人一个比一个心急。谁知并不是那么回事。

    原来是:

    农民进城换了皮,携妻带子去钓鱼。

    要知无人麦咋收,再看下回没问题。

    欲知后事,请看第四十回:

    新市民收麦用电话

    傻丈人找婿靠肉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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