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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重封印

    这一年的秋天来得特别早,秋日的阳光软软的倾泻在地上,一粒粒碎石因为包裹了黄金般的阳光,折射出金子般的美丽。偶尔一阵秋风吹来,吹散了阳光的温度,吹来的初秋的凉意,也吹落了树上的叶子。

    蜷缩在树丛中,我把小三的尸体放在厚厚的落叶上,他脸色泛白,眼窝青黑,像中了剧毒,又像是死了。

    扫了扫尾巴,我把落叶往他身上赶,用落叶掩埋他的尸体。手仍然紧紧握住他已经变形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掉。

    我们明明说好的,要一起玩到老,吃到老,走到老……

    明明说好的……

    我的灵魂,好似沉浸在漫无边际的痛苦和绝望中,陷入不容挽回的的崩塌。我的心,疼痛的如沙粒般搅在血液里旋转翻腾。这样的痛,再熟悉不过了!

    五年前,秦少卿也是这样,为了我,纵身跳下悬崖……

    命运,何其残忍!

    “姐姐,姐姐……”远远传来灵儿的声音,我转过头去看,一只白狐一跃落入我的怀中,亲昵的蹭了蹭我的胸口,“我方才感觉到姐姐强大的力量,就寻过来了,姐姐没事就好了。”

    我垂下眼帘,喉咙不自觉的一堵,“我是没事,可小三他……”

    灵儿刨开落叶,随即躲在我身后,“姐姐这样不行的,他全身尸毒已经扩散,如果不砍下头颅,每逢夜里,就会变成僵尸出来害人!”

    我摇头,不住的摇头,“我做不到,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姐姐!”

    “灵儿,你知道么?他说这个世界是他的唯一,他是用生命在守护这个世界,可是他却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我知道他只是出了游戏,没有死,所以我想,要是为他保留一具全尸,有朝一日他是不是可以活过来!”伸手,我抚摸他青黑色的脸颊,“他死了,我要怎么办?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灵儿愣愣的望着我,黑色的眼眸微微一闪,良久她才说道:“姐姐,他……还没有死……”

    什么?我蓦地抬起头来,眼泪仍然挂在脸上。

    “他还没有死。”灵儿重复一遍,“尸毒要在七天之后才能运行全身,在这七天里,他还是有救的。”

    我一下像是活过来了,“要怎么做?要怎么做?”

    “今天告诉姐姐的,灵儿本不该说的,但姐姐此时此刻的情景,让灵儿想起了……蜀山……与公子决别的心情,灵儿知道那种痛不欲生的心情,不希望姐姐也体会那种……”灵儿的声音哽咽起来,她抬起爪子,抹了抹脸颊,“姐姐,其实这个镇,是一个阴谋。”

    阴谋?

    “魔界与妖界已经联盟,他们要借玄武石之力,冲破人界的结界,统一六道。”

    六道?听到这个词,我的头忽然开始隐隐作疼,良久,一个苍老的声音仿佛穿过悠远的记忆,回响在头脑中。

    “晓晓丫头,你可知何谓六界?”

    “六界?”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凡人仰观苍天,不知自己身在井底。所谓天地,决非凡人目力所及的一方一圆。先有神界,神不足者为仙,失堕者为魔。神入凡尘,造人补天,开辟人间,万物神化为妖,五界生灵寂灭为鬼。”

    “所谓神界,是因盘古身体崩解而形成,居于天,分为圣域四天,四梵天,无色界四天,色界十八天,欲界六天共三十六层。神生存于其间,无**无欲求,有男女之分而无男女之事,森严等级之下全无温情可言。”

    “所谓魔界,和神界完全对立,存在于天上与神界平行的反世界,空间与时间错乱,有“神魔之井”和神界相通。魔生存于其间,无秩序,无目标,无欲而无不欲,无思无想无欲求,无生无死无秩序。”

    “所谓仙界,分布在大地名山之间,包括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仙为人修炼而成,是成神的必经之途,寿命长而有尽,肉身有而无涯,面对仰之弥高的神界,俯视藐小的人间万灵,更不舍自己多年的修为。

    “所谓妖界,禽兽草木修炼可成妖,原本无知无识的走兽草木,因灵光一现,或是偶然的机缘而幻化成妖。隐藏在人中,或与人为善,或与人为恶。”

    “人界生存于大地,为女娲所造,最平凡也最不寻常的族群,一段纷争与杀伐过后,是一端平和无争。不知有其他六界,就狂妄地封自己为万灵之首。所谓鬼神,就在信与不信之间成为茶余饭后的消磨。”

    “所谓鬼界,轮回的终站和起点,存在于大地内部,包括一个鬼门关、一座奈河桥、六座曹官府、十座阎罗殿、十二座司官府、十八层地狱,亡人为鬼,鬼入轮回而投身六界。这是人生的终站,也是人生的起点。”

    佛曰众生平等,天地却分为六界,以无形的秩序制约六界,维持天地的平衡。这平衡一旦打破,必将刮起一阵毁天灭地的血雨腥风!

    头隐隐作疼,我尽量理清楚思绪,好半天才问了一句,“魔界与……妖界联盟,这,和这个镇子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魔界是靠什么提升修为的吗?与我们妖吸食人的精气不同,魔族是吸食人的怨气,怒气和恨成长的。”灵儿顿了顿,抬眼望着这苍茫大地,继续说道:“魔界与妖界就算有了玄武石,依然没有能力可以与神界和仙界抗衡。唯一的办法就是扰乱人间的秩序,挑起战争,闹得人界怨声载道,魔族的力量便会增长!再加上远古被镇在人界的妖魔,盟军的力量必将大大的增加。”

    这些话听得我毛骨悚然,半晌,我才找到了一点思路,“你是说,这个阴谋就是要把白矖镇在这里的妖物给释放出来?!”

    灵儿点了点头。

    “那这下面的是什么?”在远古时代就被震压上万年的妖物,是什么呢?

    灵儿眨眨眼,低声道:“僵尸王——将臣。”

    “僵尸王?”我惊叫出声,怪不得这里到处都是僵尸,原来下面镇压这么可怕的怪物!

    “嗯,僵尸王将臣诞生于人类未现,洪荒妖兽时期,直到中古时期白矖下凡,才得以镇压在青州镇。虽然青州镇的封印十分了得,但在这半年的破坏下,已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缓了缓神,揉了揉太阳穴,“那么,要怎么才能救小三?”

    “将臣的一滴血。”灵儿垂下眼眸,低声道,“实则这样也不完全是救他,因为就算是有了那滴血,他依然会变成僵尸……”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急了。

    灵儿顿了顿,道:“有了这滴血,他就不老不死,是将臣二代,唯一与现在不同的是,他不再是行尸走肉,有自己的思想,感觉,感情。可以这么说,除了要靠血液为生,他与常人无异。”

    靠鲜血为生,不老不死……

    心下一紧,我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小三真的变成僵尸,他便会不老不死,就在这个游戏里,永远也不会退出。然而,靠鲜血为生,似乎又是那么的残忍。

    但如果就这么放弃了,砍下他的头颅,小三就真的……再也不在了……

    再也不在了……

    站起身,我再次看了小三一眼,转身,“灵儿,看好小三,我去宗祠。”

    “姐姐!”灵儿用爪子抓住我的袖摆,“姐姐万万不要一个人去,那将臣可是远古的妖物,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远古的妖物又如何?”我拂开她的手,“我知他厉害,但因为厉害我就不去吗?我想,若是换成小三,他会毫不犹豫的救我。如果今天换做是我变成僵尸,灵儿不也会毫不犹豫的救我吗?所以,不要拦着我。”

    “可是姐姐……”

    “灵儿,七年前你牺牲自己救了胤儿一命,你应该明白我的。”我垂下眼帘,眼泪顺势流下,我知道这一次凶多吉少!

    不就是游戏吗?

    大不了和小三一起退出游戏!

    到了宗祠外,这里的天空比昨天又要阴沉几分,远远看去,似乎要下起雨来。我摆动着尾巴朝里面走去,不禁扬起嘴角,我似乎已经找到用尾巴行走的诀窍了,就是扭阿扭,扭啊扭啊扭!

    其实半妖也没什么不好,脸蛋不仅恢复了,还有一些法力。虽然我控制的还不是很好。

    刚走到正殿外,全身猛然一震,我抬眼望去,一层金光如同钟罩一般笼罩在正殿上空。虽然外面的封印已经被解除了大半,但这里面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我抬手做兰花指,口中念了一句咒语,对着金光一指,一道白色的光束从手指发射出去,融进金光里,但很快,又被吸了进去。

    我的法力果然很逊。这样要如何才能对付得了僵尸王将臣?

    缓了缓神,我深呼吸一口气,闭眼默默念了两句,双手合十,白光自我掌心蔓延,双手一推,白光如万箭齐发一般射向金光,封印似乎受了很大的冲击,整个“钟罩”剧烈的震动几下,但渐渐的,又恢复了平静。

    “不要我进去?我偏要进去!”

    退后两步,我原地转了一圈,刹那间高出数倍,变成蛇形摸样。这是我第一次变成一条蛇,差点被自己的影子吓到。往后退数步,一头猛地撞了过去,“砰的”一声巨响,“钟罩”剧烈的震动几下。

    虽然全身很痛,我还是不放弃,退后数丈,更加用力的撞过去。

    “砰!”

    “砰!”

    一下又一下!

    封印在我的撞击下,像是玻璃般,出现龟裂,然后刹那间碎掉。我一下撞进了结界里,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四周一片黑暗,一丝光亮也没有。

    趴在混沌里,我褪去了蛇形,环顾四周却不知身在何处。我缓缓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处于一个有空气的“真空”中,没有重力,也没有引力,虚无缥缈,一片黑暗。

    这里是哪里?

    正当我不知身在何处之时,前方忽然出现一团混沌,从中扑出来一只周身赤焰丑陋无比的怪兽。它浑身上下全是火焰,像狮子像狗又有像蛇一般的尾巴,毛发如火蛇一般张扬。它正用贪婪的目光看着我,口水滴答滴答,正向我的方向一步一步移动。

    我警惕的往后退一步,从怀里掏出小三的游戏地图,展开一看,上面赫然标示着:“赤焰兽,神级,战斗力100分,好吃人,镇守青州镇封印!”

    吃人?我瞪大了眼睛,这是上古的神兽,火神祝融的坐骑,我哪里是它的对手?

    “喂!你不要过来哟,我又瘦又丑几天不洗澡,一点都不好吃!”我干笑两声,“我想,我是走错地方了,请问,怎样才可以出去?”

    它向我吼了声,猛地扑了过来,我吓得慌忙念咒语,哪知这里早已布下结界,所有的法力还未施展出去就被混沌吸了去。

    怎么办?

    我已乱了方寸,不留神绊了一跤,藏在袖中的玉笛一下飞了出去,掉在了赤焰兽脚下。赤焰兽忽然停止了攻击,有些迷茫的看着地上的玉笛,似是迷惑,然后一脚把玉笛踢到了我面前。

    我愣了愣,小心翼翼的拿起白笛,正想揣进怀里,却听赤焰兽一声大吼,我吓得手上一抖,玉笛又掉了下去,咕噜噜滚了过去。它用脚一踢,笛子又滚了回来。

    “你,你该不会是要我吹笛子吧?”我大胆猜想。

    赤焰兽像是听明白似地大吼一声,我立即把笛子放在嘴边,用力一吹,一声刺耳的声音猛地从嘴边泄出,“啊啊,失误失误!”

    吹什么呢?我一时情急也想不出什么歌曲,就从记忆里挑了一首简单的歌——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跑得快,跑得快

    一直没有耳朵,一直没有尾巴,

    真奇怪,真奇怪!

    ……

    我一边吹着,一边偷偷打量怪物,他眼睛贪婪的光芒渐渐退却,取而代之是一种迷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好像也是在打量我。我忽然觉得好笑,不经朝他笑了笑,他低低吼叫一声,嘴边口水直流,全身的烈焰猛然消失,紧接着就朝我扑了过来。我还来不及跑,就被他那个狮子头在身上蹭来蹭去,不时发出呜呜的呜咽声,就像是狗狗见了主人那般。

    呃……我的笛声有那么厉害吗?随即我想起诸葛缙云的笛声可以让狼群迷失本性,不禁挽起唇角。

    这个笛子原来有这种妙用!

    嘿嘿,竟然让我瞎猫遇到了死耗子!

    正当我得意之时,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往下坠,急速的坠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张牙舞爪的乱叫一通。不知坠落了多久,身下的世界变成一片血红,温度也急剧升高,我瞪大了眼,我该不会是掉到了地心了吧!

    “啊啊啊——”我现在多希望自己不是长了一条尾巴,而是一对翅膀!

    幸好这距离有足够的时间反应,我曲指念了两句咒语,立时就从岩浆中冒出一个石台。我降落在上面,条件反射的拍了拍胸脯。

    缓了口气,我抬眼观察四周,方才我降落下来的黑洞已经消失了。脚下是滚滚的岩浆和不停跳跃的火光,不知道多少度的温度也热的我快要融化了!

    这里究竟是哪里?我快要抓狂了!

    就在这时,不知由何处突来一阵狂风,顷刻间火舌飞窜,但一眨眼,那阵风来去倏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左看右看,“你是谁?你在哪里?不要装神弄鬼,出来!”

    话音刚落,一股更强大蛮横的风力过来,将我团团围在中心,我被风旋夹裹着,卷到半空中,又重重的摔在石台上。我刚想起身,一缕风刃掠过,在背后划下一道血痕,我只觉背后一阵刺痛,扑倒在地。

    可恶!强忍着背后的剧痛,我撑起身子,但对方根本不给我反映的机会,又是一波风刃袭来,来势特别凶猛,我本能的伸手去挡,手臂上一阵锐痛,低头一看,手上多了一道血痕。白笛再次从袖中滚落出来,掉在石台上。

    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我毫无还手的余地?!

    正想着,又来了一阵风刃,我立即念咒语,随即周围就出现了一团白色的结界。风刃打在结界上,很快就被弹了出去,但与此同时,又有更多的风刃刮了过来,打得结界摇摇欲坠。完了!再这样下去,一定被凌迟了!

    一步步后退,我的结界越缩越小,几分钟不到就已经出现了裂痕。我咬牙支撑着,不经意间发现地上的白笛周围有一层和煦的白光,风刃似乎对它毫无威胁!

    对了,白笛是白虎石之一!

    心下一动,我立即在石台上一滚,趁机捡起白笛,放在嘴边轻轻一吹,手指很熟练的动了几下,随即,一首带着几分神秘和迷幻笛音从指间流泻而出,使听者恍若半梦半醒间,只觉入耳的笛音飘渺如烟。

    四周猛然出现了层层结界,将飞来的风刃全都挡了回去。而后石台剧烈的摇晃,岩浆中忽然起了一个漩涡,卷起惊涛骇浪,冲天之势,几乎有几十米高,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一柱岩浆竟然像是有生命般冲了过来,还好我周围有结界,要不然只怕连骨头都不剩!

    一柱,两柱……它们像是红色的水柱不停地冲在结界上,一层又一层,我完全不敢松懈,手指不停地舞动,吹出来的音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最后,岩浆柱从中分裂,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靠在一块石头上,襟边别着一只娇艳的罂粟花,他的眼睛黑而深,像月光下的黑曜石深不见底,让人情不自禁的流连,暗红色的头发映衬着他白皙俊美的脸庞,谁都无法不怦然心动。

    当然——除了我。

    眼下正是生死关头,就算他长得再好看,对我也完全没有吸引力。

    “能走到第二层封印的,你还是第一个。”他拿起罂粟,放在唇边轻笑,妖冶妩媚的宛如包着蜜糖的毒药。

    第二层封印?我愣了愣神,手紧紧握着白笛,他微微扬眉,眼神不经意瞥到白笛,“原来是这样,你拿着她的东西。”

    她的东西?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好像有一种模糊不清的情绪从他内心深处满满溢出。我一扬眉,“你是谁?”

    他回过神来,用手挡住他的唇,“我是第二封印的镇守神——满神。”

    满神?电视里不是女的吗?怎么会是男的?我抬眼打量他,只见他的眉间带着一丝不容亵渎的神圣,却隐隐透露出一丝邪恶,他的唇边浮现出一丝优美的弧度,“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人类。”

    三个愿望?我警惕的望着他,“三个愿望?要用什么交换?天下可没有掉馅饼的事!”

    他轻轻一笑,“离开这里。”

    “好啊,你只要让小三复活,我就马上离开。”

    他微微一顿,“他的命运已经结束了,我无法改变人的生死。”

    瞥了他一眼,我继续说道:“我要将臣的一滴血。”

    “沉睡的将臣不能醒来,这就是我在这里镇守的原因。”他微微一顿,眼神淡淡的,却是充满诱惑,“我可以给你绝世的容貌,美妙的声音,还有一生的财富和权力。”

    “不,需,要!”我一字一顿。

    他微微一诧,“难道除了那个男人,在你的生命里就真的无欲无求吗?”

    “有啊。”

    “是什么?”他眯了眯眼,神情充满了诱惑,“有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我希望我关心的人都可以长命百岁,健健康康,我希望和小三一起走到老,吃到老,玩到老。如此,足矣。”

    满神眼神微微一闪,眼眸深处隐隐透出一丝迷惑,最后叹道:“这世间唯一能傲视六界的,就是人间有情,柔上而刚下,天地万物之情!这位姑娘,你可以去第三层封印了。”

    我有些震惊,随后一笑,循着他的眼神,我看见红色的岩浆中出现了一个白色的门,正想走进去,却不自觉的问了一句:“满神,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温柔地一笑,“请问。”

    “你是凌驾一切的神,为什么甘愿在这地下镇守第二层封印?”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什么妖呢?

    他的神情微微一窒,眼神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温柔,“因为只有在这里,才能见到她。”

    她?我心里冒出一个疑惑,神不是无情无爱么?可看他的眼神,八成是喜欢上什么人了。但我也来不及细想,纵身跳下白门,身体持续下坠,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我就掉进了一个荷花池里,“砰”的一声,溅起了一个大大的水花。

    顶着荷叶,我冒出了一个头,一艘船划到了我身前。摆渡的老人家带着斗笠,十分慈祥的说道:“小姑娘,上船吧。”

    我毫无形象的爬到船上,船上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船不知往哪个方向而去,四周荷叶田田,荷花枝从荷叶中冒出个头来,粉红映着绿叶,像是婷婷的少女。

    “老人家,这是去哪?”我一边揪着湿衣服,一边问道。

    老人家笑了笑,突地一下消失不见,我揉揉眼睛,还是不见人,忙从船舱里爬起来,往四周一看,荷叶全都消失了。这艘小船就像一叶扁舟,在水中浮浮沉沉,飘来荡去。

    天啦!这是哪里?我不会划船啊!

    “这是苦海。”空中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苦海?我望着无边无际的海面,内心很是恐惧,如果这苦海真是无边,那我岂不是永远也靠不了岸!

    众生在六道中生死轮回,备受种种痛苦,好像沉溺于无边无际的大海,这便是——苦海。

    这就是封印的第三层——苦海无边!

    若想脱离苦海,必须回头,不然苦难无边。若要向前,唯有魔。

    也就是说,如果我要离开这里,就只有回头,就只有放弃!

    但我不甘心!!

    “我偏不回头!我就是执迷不悟!”我对着天空大喊,回应我的只有空中的一声叹息。

    不知飘离了多久,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依然在这片扁舟上。走出船舱,四周依然一片平静,无波无澜。这样的平静让我内心更是不安,我敢断言,若是我再不做些什么,就会一直这么下去!

    我能等,小三不能等!

    可要怎么才能破这个封印呢?我心里琢磨了很久,环顾四周,心里不禁一动,这会不会是一个幻境?!

    我在打量了一眼四周,这里除了这艘船就是这片海,简单明了,没有机关,没有活路。但在这船上,便是无尽等待,可跳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突然这个死字让我脑袋里激光阵阵,死亡很可怕,可怕到让人不敢前进,只会退却。

    退却,即不得不坐在这里等待。

    脑中激光闪现出一个可能性,或许……或许……

    我脱掉鞋子,做了两下热身运动,纵身一跃掉进了海里。不动,由自己下沉,不呼吸,由窒息的感觉袭来。

    拜托,千万要让我猜对,一定要猜对!

    可是,真的很痛苦!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的时候,窒息的痛苦忽然消失不见了,苦海也不见了。周围的一切瞬息万变,变成了静止的画面,在一片薰衣草花海中,我看见了一个坐在花海中的男子。

    他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中,紫色如丝绸般闪亮的长发如流水一般静静地在他身上流淌,划过黑色的斗篷,一直蔓延到紫色的花海中。我警惕的缓缓靠近他,这家伙该不会是镇守第三层封印的某个大神吧?

    “白矖,是你么?”低沉的声音犹如手指拂过琴弦,低调而优雅。

    我的脚步顿住,却见他缓缓转过头来,浅灰色的眼眸如同这里永远灰暗的天空,悠远而无际,望不见底,又好似一缕青烟,朦胧似幻,冷淡高贵。

    若即若离的眼神,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原来是只蛇妖。”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失望,“她几千年不曾来过了。”

    蛇妖?对于这个称呼我还不是很适应,叹了口气,“你是什么人?”

    “闯过三层封印,你不就是为了来见我么?”

    “你是……”我瞪大了眼,“你,你是僵尸王将臣?”

    “哈哈哈,许久没人这么称呼我了!”

    他的笑声给了我肯定的答复,我差点晕死过去,我从来没想过将臣居然是这么帅气的优质美男!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刚想说明自己的来意,将臣却是做了一个手势,“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但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

    我不死心,哀求道:“求求你,我的朋友真的很需要你的一滴血。”

    “小蛇妖,你知道我的一滴血会带来什么吗?”他像一个长者,轻声道。

    我点头,“我当然知道!但……不希望他死!”

    “死亡,并不是终结,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六道轮回,这是定数,你又何必执着?”将臣望着眼前的花海,“永世的生命,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呢?”

    “可是……”

    “小蛇妖,”他轻轻笑道,“你忍心让他一个人去忍受永世的孤独与寂寞,直到宇宙的尽头吗?”

    我微微一顿,又听他说道:“鲜血为生,黑暗为伍,这是他想要的么?”

    “你说的这么有道理,那你为何又要让其他人变成僵尸呢?你知不知道,整个青州镇现在全是僵尸!”

    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诧异,“不可能!”

    我反驳道:“如果不是,我的朋友就不会中尸毒了!”

    将臣微微一愣,“我已有万年镇在这青州镇了,试问,我又如何去传播尸毒呢?”

    “事实胜于雄辩不是吗?”我讽刺的扬起一抹笑。

    将臣兀自点头,思索良久,方才道:“可能是当年的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我心下一沉,不自觉的坐在他身旁,他很是诧异,似乎有一丝疑惑在他脸上稍纵即逝,我看见他无意识地做了一个曲指的动作,我的头忽然隐隐的疼了起来,不知为什么,那个动作,好像微微牵动了我的某处神经,既陌生又熟悉。

    “将臣一族早在万年前就被剿灭,如果真有尸毒扩散,只有一种情况,那是当年漏网后人。”

    将臣之后?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可这就复杂了,谁知道他咬那么多人有什么目的?!

    “那也是你的错!”我死抓着他不放,“你先给我一滴血,要不要救我朋友我知道自己考虑!”

    “小蛇妖。”将臣扬起了一丝和煦的笑容,“我曾经向一个人承诺过,绝不让我的血玷污人类的血统。”

    我微微蹙眉,轻声问道:“是白矖么?”

    将臣一顿,笑着点头。

    果然呢,传说是真的,将臣爱上了白矖……

    想必那个曾经的承诺,也是对白矖许下的!

    如果是这样……我从袖中拿出白笛,“将臣,我用这只白笛换你一滴血,如何?”

    他的眼眸闪了闪,浑身一震,声音也不复先前温雅,“这支白笛你从何而来?!”

    看他的模样我忽然有些害怕了,只得实话实说,“是,是我从一个朋友身上得到的!”

    他摇头,不住的摇头,似乎不相信,似乎在自言自语,“这支玉笛她从不离身的……她有一万年没来过了,她答应过我,每年都会来的……她出事了……她一定是出事了!”

    见他如此,我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正想起身,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告诉我,她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他的力气几乎要折断我的手腕,我痛得眉头皱得死紧,“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语气扬了起来,我只觉腕骨一阵剧痛,左手竟是被他生生折断了,“她是不是出事了?她在哪?!她在哪?!”眼前的他陡然一颤,觉得五脏六腑一阵剧痛,不堪承受的事实比痛楚更强大的压迫着他的每一处神经,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面部微微有些神经质的扭曲,一掌劈在我的天灵盖上,几乎震裂我的元神,“说!要不然我让你形神俱灭!”

    “我……我真的……”断断续续的话语自唇间溢出,血水自我的唇齿间溢出来。抬起眼眸,此时的将臣,已经如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心中激荡到近乎沉滞,又似乎只要轻轻一触,就会爆裂开来。

    眼睑颤了一下,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我真的不知道。”

    “啪!”我似乎听到紧绷的弦断的声音。将臣的眼神顿了一下,恨意,痛苦,扭曲了他的五官,原来我错了,将臣的温柔是建立在白矖上的,若是白矖不存在了,他就是毁天灭地的恶魔!我惊异的看到他那双灰色的双眸流走着妖异的光彩,绝美无暇的脸孔好像笼上一层淡淡的烟缭,那是和往常方才不同的表情。他伸出舌头轻舔唇角,勾勒出一抹诡异得发怵的冷笑。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流下,前所未有的恐惧将我慢慢掩埋,我的心脏发疯似地跳动起来,身体仿佛被一对合上的巨掌牢牢固定住,不能活动。血管漫长而不节制地运送颤抖的血液流遍身体。所有的一切瞬间被绷得紧紧的,像是要撕裂开来,那种崩塌的痛苦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很痛很痛。

    “说!”头顶的掌力震得我几近昏死过去,我能听见自己头骨断裂的声音……

    忽然,头顶的掌力减弱了,我跪着倒在地上,汩汩的血水从嘴里冒了出来。白茫茫的静寂中,出现了一个浑身雪白的男子,他的眼睛至纯至黑,如月光石般晶莹剔透。

    “白泽——”

    白泽?将臣叫她……白泽!

    这是我最后的意识,随即,我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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