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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爱恨成痴终不悔,梦里花落知多少

    调息数日,我的伤势逐渐稳定,心里便有些担心小三的安危。私闯民宅都会被刑拘,更何况是丞相府!杀无赦,诛九族……九族我倒不怕,反正他光棍一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但杀无赦就恐怖了,虽然他是在游戏中,可是“咔嚓”一下还是很恐怖的!

    在东京明察暗访了几日,小三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丞相府也没有丝毫的动静。我有些急了,乔装打扮成拉馊水的下人,混进了丞相府。丞相府这次远没有上一次守卫森严,反而松懈很多,我忍住恶臭倒了几桶馊水后,趁着灶房管事的不注意,一溜烟跑进了内院里。

    内院杏花开得正盛,林间一片寂静,无数粉色的的杏花挨挨挤挤,扬着妩媚的笑脸,在风中相互低语触碰……

    就在这时,一声笛音猛地从一个方向传来,如一脉坚韧的香,从容之韵,似乎在演绎世人的崇拜,沉迷,疯狂,痴绝,追逐……我静静的坐在杏花树下,默默倾听,只觉现世清宁,岁月安稳。

    良久,笛音停了。我仿佛由霎时间的宁静回到了纷繁的世界,阳光依旧刺眼,耳边依然是嘈杂的世界!

    忽然,前方传来脚步声,我心下一凛,不由得退到回廊后面,听脚步声,好像有四个人。待他们走远,我舒了一口气,探出头来,只见那四人担着一个滑竿,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端坐在上面,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夹杂着飘落的飞花不是掠过他的背影,光线流离,在他身上洒落出纷繁的光彩,曲曲折折,飘飘忽忽,如梦如幻。

    诸葛缙云真的醒了?!

    我恍惚的走了出来,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我,我吓了一跳,抬手想要反击,一声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是我。”

    这个声音……我停止了挣扎,由着他把我拖进花丛深处……

    刚到僻静无人之处,我便推开小三,眼前不觉一亮,只见他穿着一件描金线的枣红色衣衫,领口和袖口装饰着深色宽边,不知是花边还是刺绣,黑色镶金腰带,黑底红花蔽膝,看起来十分华美。

    “看什么?”见我打量他,小三甩了甩袖子。

    我抱着胳膊,一手摸下巴,“啧啧,这是什么世道,小偷摇身一变变成少爷了?不过这打扮打扮,还是有点人样的!”

    “臭丫头,说什么?”他神色不爽的睨了我一眼。

    我歪着头打量他,笑道:“小三,你是什么身份?”穿着这一身华服,在这府里来去自如,他不可能只是一个江湖行骗的捉妖大侠!这后面……必有什么隐瞒我!

    小三看向别处,沉默不语。我咬着唇,抱着胳膊与他僵持着,掌心早就被指甲刺得生疼。经历了这么多,我怕了,我怕欺骗,我怕利用,我怕背叛!所以,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绝不!

    良久,花丛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天儿,你在哪?天儿……”

    “夫人,您小心,管家已经派人去找少爷了,你先随奴婢回去吧……”

    “天儿……”三娘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正想拉着小三往暗处躲去,却听小三高声应了一声,“娘,我在这!”

    什么?我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望向他,他刚刚说了什么?娘?他叫三娘——娘?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想法,小三神色一凛:“我姓凤,名九天,是凤府的老三。”

    踉跄着后退一步,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呐呐的问了一句:“你是凤九天?”

    小三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我本不想回到这府里,不想醒来便在这府里,这可能就是命!”

    命?这何止是命?简直就是造化弄人!讽刺的勾起唇角,我讥讽道,“你当真是凤九天?”

    “好了,我得出去了,过一阵子再到客栈找你,你好生呆着!”小三没有发现我面色难看,一个劲的把我往外推,我冷笑,猛地一掌推开他,他踉跄的后退几步,一脸茫然,“怎么呢?媳妇儿?”

    “凤九天。”喊着这个名字,我的心便痛一分,“你不是被烧死了吗?”

    “呃……这事你也知道?”小三颇为苦闷的摇了摇头,“这个凤府,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却是血雨腥风,我身为凤家的继承人,自然成为众矢之的。若是我不诈死,只怕也活不到现在。”

    “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去死?!”扬眉,我打断他,想当年,他一把火结束了约束的生活,却差点害得傻妞命丧火海,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我都不能原谅他!

    小三一怔,呐呐的重复道:“别人去死?”

    嘴角扬起一抹嘲弄,我道:“小三,看不出来,你真是个混蛋!”

    小三蹙眉,神色迷茫的很,“你在说什么?”

    我兀自笑了起来,瞪了他一眼后转身便走,小三急忙拉住我的手,“媳妇儿,你闹什么脾气,年纪一大把了还任性,你把事情说清楚好吧?别这样一句话也不说!”

    我拂开他的手,忍不住冷笑一声,“瞧你现在这副模样,衣冠楚楚,一表人才。我呢,乡野村妇,还长得这么丑,谁是你媳妇儿?别乱叫,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正说着,就远远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正往花丛中来,一边走一边喊道:“天儿,你和谁在那说话?”

    我心下一凛,提步飞身上了屋顶,翻身到了墙的另一边,隐隐还听见小三低缓的声音。

    “白虎石在一个残废那里……”

    残废?步子一顿,我僵在那里,方才的一幕缓缓在脑海深处回放——杏花林中,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坐在滑竿上,由着别人抬着他……

    怎么回事?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内心的纷乱如潮,一路跟着诸葛缙云去的方向追去。

    *

    走了没几步,就来到一个小院,小院外没写什么匾额,也没有人把守,我看了看四周,灵巧的溜了进去。

    院子并不大,但布局相当巧妙。正面是一座精雕细琢的两层小楼,是时,灯火通明,为这寂寥的小院染上了一层和谐的色彩。园中有一个小湖,湖水清澈犹如明镜,岸边一片杏林,无数的杏花在风中相互触碰抚摸,花瓣随风而落,落在水中,星星点点,仿佛在水中盛开。眼前这一切犹如一幅镶嵌在壁中的静谧墨画,使人深陷这宁静幽深的氛围中,不禁浮想联翩……

    诸葛缙云正坐在杏花树下。这座小院里似乎没什么人,就只他一个,孤零零的……漫天杏花花瓣飞扬,伴随着温暖的烛火,那沐浴于花雨之中的男子,如同花之精魂,美得如同梦幻。如此景致,天地间,除了花及花下的男子,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美人如花隔云端,说的便是此情此景吧……

    我静静地站在廊柱后,眼睛一热,他的腿……是不是……洛凡曾说过,长期昏迷的病人一定要每天为他按摩三次以上,否则就会肌肉痉挛,甚至萎缩,就算醒来,也无法恢复行为功能。

    五年了,五年的昏迷,他的腿,怕是废了!

    这是我做的孽!

    无法再看下去,我小心翼翼的转身,神思恍惚的离开了。直到被雨淋得全身颤抖,我才猛然回过神来,此时已是深夜,再加上这场雨,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户,唯有深巷处还是灯红酒绿,鼓瑟吹笙。

    咧嘴,我笑了,站在倾盆大雨中,我笑得撕心裂肺,嘶哑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

    “哈哈哈哈……”这世界,究竟是谁欠了谁?!谁伤害了谁?!谁又负了谁?!

    剪不断,理还乱!

    天旋地转,我颓然倒下……

    蓦的醒来,一时间还不知道身在何处,抬起头,眼前的电脑还是蓝屏状态,像是死机了。那个怪老头一边数着硬币,一边扇着扇子,“小姑娘,醒了?”

    我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苏州!连忙抬手看了看手表,糟了,已经晚上九点了,我和洛凡定了八点的机票!可恶!

    我低骂了一句,站起身来,在大的离谱的包包里找手机,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拿出来一看,居然没信号了!死了死了,要死了!洛凡一定会骂死我的!

    也顾不得其他,我冲了出去,一边快走,一边拨通洛凡的手机,但刚一拨通,就转到了语音信箱,我只得叹口气:“洛凡,出了点意外,我正往机场赶!”

    打了一辆出租,我忐忑不安的坐在后排,司机先是想要和我搭话,见我不睬他,也不再说什么。看着后移的景物,我的双手越握越紧,本来以为凤栖梧的故事完结了,结果……她却莫名其妙的复活了!诸葛缙云醒了,会给东西分治的局面带了什么影响?还有小三,他也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现实生活又是怎样的人?做些什么?长得如何?当然,还有他……

    心下一凛,我讽刺的扬起唇角,还想那个人做什么,他连提你都不屑,又怎么会想你!

    宋晓晓啊宋晓晓,你可真是……作孽啊!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条件反射的摸向包包,好烦啊,里面的东西实在太多!摸了半天都摸不到,最后我只得全部倒了出来,哦,在这里!我连忙接起手机,便听到洛凡熟悉的声音:“晓晓,我这边也出了一点意外,那位高位截瘫的患者心脏功能衰竭,我必须在苏州待一阵子。你去医院附近的酒店订两间房吧。”

    “哦。”我应声,随即“咦”了一声。

    因为我发现,在我成堆的小东西里,居然有一个光碟!而且上面还写着四个飞扬的大字——天垠皇朝!

    天啦,这东西我什么时候放进来的?我怎么不记得?这算不算偷啊……

    “晓晓?晓晓?”洛凡在电话那头叫我。

    “在在在!”我应声,顺手把东西装进包里,“我定了酒店之后发短信到你手机,你做完手术回我电话,我去买宵夜。”

    “嗯。”洛凡轻应一声,挂了电话。

    “师傅,去xxx医院!”

    定了房间后,我便沉沉睡去,洛凡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只是第二天一早,吃早餐的时候在餐厅碰见了,他恰好吃完,我却刚刚到。

    “迟到早退,我该扣你工钱。”洛凡蹙眉喝了一口牛奶,眼神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我坐在他对面,喝了一口温水,“别这样啦,我保证下一次不会了!”

    洛凡一顿,“还有下一次?”

    我看了他一眼,随即相视而笑,“对了,昨天那个病人怎么样?”

    “还在重症监护室。”说到这里,洛凡拧了一下眉,双手交握在一起,我不禁蹙眉,“很麻烦?”

    洛凡摇了摇头,看向窗外,坐了一会后,他起身,“我要去医院了。”

    我跟着起身,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问道:“植物人刚刚苏醒时,肌肉萎缩要怎么处理?”

    “这个嘛,最好在昏迷时就让看护每天按摩,如果没有的话,肌肉会萎缩,可能会丧失许多功能。可就算这样做了,也不保证醒来后会恢复,因为有一段时间是相当痛苦的,那就是肌肉痉挛。”洛凡顿了顿,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我现在赶时间,要是你有兴趣,等我回来再给你讲。”说着,他转身便走,我急忙拉住他,语无伦次道:“洛凡,洛凡,可不可以现在告诉我,我很急,真的很急……”

    洛凡一愣,低头看向我,从他的眼里我看见了一丝迷茫,但随后,他笑了,“还记得我电脑的密码吗?工作文件夹中有许多关于肢体痉挛的研究,其中有几篇国外的德国医学家的研究论文最为权威,你可以试着参考。不过……全是德文。”

    德文?我的英文都差的要死,更别说……德语了……

    “我行李箱里带有德语字典,或许可以帮到你。”说着,他从兜里掏出房间钥匙,“条件是……你必须吃完早饭再去。”

    望着他,我顿住,随即伸出手,“成交!”

    钥匙落入掌心,冰冷的触感却让我燃起一分希望,我回到座位,按照约定吃完早饭,便回到房间翻译那些乱七八糟的研究。该开始还兴致勃勃,没翻译两句就泄了气,这什么鬼德语字典,一点用都没有!

    “哎!”我仰面躺下,背靠着沙发,一手揉了揉眉心,一抹苦笑浮现在嘴角,我是想要赎罪么?为曾经的冲动忏悔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我现在做什么都没用,就算他能再次站立起来行走,也弥补不了这五年流逝的岁月!

    再次叹了口气,我起身泡了杯咖啡,盘着腿又坐在沙发上,香浓的咖啡稍稍提了一下神,一手拿着咖啡,一手翻着字典,我强打精神一个字一个词的翻译,翻译到最后我终于翻译通了一句话,大概意思就深度昏迷期间护理应该给肢体做辅助运动防止萎缩,若是清醒了肌肉萎缩,就不能站立了,只能卧床。

    卧床……

    手一抖,咖啡洒在字典上,形成一滩深咖啡色的地图。

    这……怎么办?这可都是洛凡的宝贝!我怎么还是这么笨手笨脚!!我连忙起身,穿戴整齐,必须要在洛凡下班之前去买一本新的还给他,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主意一打定,我就坐车去附近的购书中心,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我又打车到图书馆查了资料,才知这本书国内根本就没有!

    完了!最后的希望落空……

    垂头丧气回到酒店,这时已经是晚上**点了。我草草的洗了澡,就坐在沙发上一边上网一边等洛凡回来。

    拿了一张纸,我根据网上的图示画出轮椅的大致构造,再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默默记住。还好我记忆一向不错,看了两三遍后,竟然全部记下了!

    又从包里拿出蓝色光盘,我鼓足勇气放进电脑里,熟悉的蓝屏带着异世界的清新的风,将我拉入屏幕里。与此同时,我闻到一股充斥着血腥的气味,然后……好难受……呼吸好艰难,我无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脖子……

    难受,真的很难受,好像被冰冷的湖水所浸泡!

    过了许久,我终于牢牢抓住一样东西,犹如救命稻草一般,我使出全力冲出水面,入眼的一幕却把我吓了一跳!

    湖水岸上,站满了手持火把的人,他们的脸上写着惊惧、惶恐、不安,湖水倒映着火光,衬着湖水如血一般猩红。

    “……村长,妖精,妖精还没死……”其中一个男人指着我大叫道。

    我一下犯了迷糊……妖精?

    “大家不要怕!”为首的老人维持着勉强的镇定,但他的声音明显在发抖,“我们一起上,打死这只妖精!”说着,他手里的火把就向我打来,我连忙一躲,紧接着,飞来的就是无数的火把和无数的飞石,打得我全身痛楚难当!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很想问清楚,但眼下的情形容不得我半点犹豫,一个猛子扎到水里,我游向湖水深处。等村民全都散了,我惊异地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在水里呼吸自如……

    不可能!

    我当下就浮出水面,全然陌生的抚摸着这幅躯体,而后下意识的低头看着水面,水里映照出一个女子,水里倒影出一个美人来,明眸善睐,玉鬓花簇,翠雀金蝉,秋剪瞳仁波欲活,春添眉妩月初分。及腰的长发浸泡在水里,如同有了生命般,飘来荡去。

    伸手颤抖的抚摸着曾经受伤的右颊,那里光滑的触感令我不自觉的缩回了手,不可能!是做梦!一定是做梦!我闭着眼睛使劲摇头,过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再次睁开眼睛,低头凝神看着水中的自己,水里的女子明眸皓齿,分明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小美人。

    瞬间的变化让我惊异的睁大了眼,我被自己吓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然后,我看见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甚至可以叫做恐惧的画面——一条白色的蛇尾巴占据着我本来双腿的位置……

    “啊——”尖锐的叫声惊起无数的飞鸟,翅膀拍打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沉静。

    我彻底被自己吓晕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脸上一片濡湿,似乎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在我脸上描来绘去。睁开眼,我看见一只粉色的舌头在我脸上舔来舔去,定睛一看,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她瞪着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狐狸?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眼花,一定是做梦……我连声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见我闭眼,小狐狸又凑上前来舔我的脸,湿漉漉的。我一把拂开她,连忙坐起身来,就近拿起一只树丫,对着它,用意不言而喻。

    要是你再敢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小狐狸呜呜轻叫了两声,神色哀然,看了我一会儿,转身便向树林深处跑去。我松了一口气,条件反射的看向自己的双腿,青色的裙摆遮掩下,一双玉足在清晨的阳光下若隐若现,还泛着一丝丝粉红。

    是脚耶!

    我欣喜的屈膝,双手不自觉地摸索着双腿,我就说嘛,怎么好端端两条腿变成了蛇尾巴?一定是在做梦!

    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痕,凹凸不平的触感让我本能看向水面,低头凝神看着水中的自己,右边脸颊晕开一层红色,有片无比狰狞的的疤痕,简直是丑的无与伦比!

    看吧看吧,这么丑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一朝变仙女?真的是在做梦也!

    心下彻底松了口气,我站起身来,仰头看看四周,小树林里阳光昏暗,映照出一圈一圈如铜钱般大小的斑驳,林间山花灿烂,蒲公英的种子四处飘荡,若非此时自己狼狈至极,这也不失为一片世外桃源。

    正陶醉着,身后忽然一阵响动,我不由自主的捏紧腰间的绿色丝绦,转头一看,那只小狐狸竟然又跑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双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布鞋。它轻轻放下鞋子,自己悄然退到一边。

    低头看了看裸露在外的双脚,我无意识的圈起脚趾,一脸尴尬的看着白狐。她也睁着黑晶晶的眼睛,渴望的望着我。

    这个眼神……好熟悉……

    一个念头从我脑中猛然闪过,我试探性的张了张嘴,轻喊:“灵儿……”

    小狐狸望着我,一脸的哀戚,眼神越发熟悉。这个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那是在连云山,我第一次在捕兽夹救她的眼神……

    “真是……灵儿吗?”我的声音有些哽咽,紧的说不出第二句话。

    她俯下脑袋,眼底的晶莹让我一颤,这么通人性,怎么可能不是灵儿呢?!

    “灵儿!”我蹲下身子,张开双臂,灵儿一下跳到我怀里,不停的蹭我的脸,我闭上眼睛,喃喃自语,“真好,能遇见你,真好。”……

    *

    东京有座很有名的酒楼,醉仙楼。

    坐在醉仙楼啃着鸡腿,我吃的满嘴是油,小狐狸也在旁边啃得很卖力。一边啃,我一边把图纸拿给小二,让他去木作那里做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送到丞相府里,然后又叫他到凤府里找三少爷讨赏钱。

    鸡腿啃到一半,小三便风风火火的赶到楼下,他穿了一件粉白团花宽袖交领曲裾袍,领口饰有灰色刺绣,铁红和砖灰两色相拼宽腰带,砖灰色蔽膝。黑色头发整齐的束在脑后,腮边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颇有点像大户人家的富家子弟。

    我拿起啃了一半的鸡腿,一手抱起小狐狸,在众人的惊呼中从酒楼二楼跳下了楼。小三连忙跑到栏杆上,焦急的望着我,我得意的转过头,华丽丽的竖起了中指。

    别人不明白,他肯定明白!

    这个天杀的混蛋!

    小三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气愤,反而是笑了起来,我在他的笑容里看见了从未有过的宠溺,神色一窒,我飞快的冲进人群里。

    在东京逗留了数日,我每日都用小三的名号招摇撞骗,小三倒是乐于奉陪,不出一柱香的时间,就把银票送到老板手里。阔少爷就是**,花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他永远也想不到,凤家今天创造的财富,全部都来源于一个叫做宋潇的人。

    所以,那些钱,我用的问心无愧!

    是夜,也就是木作把轮椅送到丞相府的第二天,我就忍不住翻墙去看了。深夜的月光朗朗,将我的影子逐渐拉长,晚风不知吹来什么花的芬芳,竟是叫人有些神清气爽。

    “公子这般不喝药,也不是办法……”忽然听到一阵说话声,前方有人正交谈着向这边走来,下意识的,我背靠在廊柱后面,那柱子恰好将我挡住,她们瞧不见我。

    三个侍女边走边说,只听其中一个侍女说,“丞相大人都没有办法,我们还能怎么办?”

    “这位公子的身份怕是不简单,否则为何连丞相都礼让三分?”说着,那个侍女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微侧头去看,只见她们手里拿着托盘,水盆,刚从诸葛缙云住的地方过来。

    “哎呀,他的身上都有红斑了!”边上一个大嗓门的宫女忽然说道,“你说我们要不要禀告丞相大人?”

    “说什么?你不想活了!要是被丞相知道我们怠慢了公子,还不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一旁一个尖嗓子忽然低声道,“这件事谁都不可以说!”

    我顿住,一种极度不安和惊慌的黑暗气息弥漫开来,带着寒彻心扉的冷风。红斑,难道是褥疮?这是最易发生在机体营养不良,骨隆突长期受压处,深度昏迷的病人身上,必须保证2小时一翻身,避免拖拽,避免床单上有异物,避免床单潮湿,才不会诱发褥疮。

    他怎么会长褥疮?他是极爱干净的啊!

    我怔怔的从回廊里走出来,疾步向他的小楼走去。他的小楼很安静,四周都没有什么人,月光洒在小楼内,粉墙黑瓦皆披上一层银霜。屋舍精雅,正堂外绕着一圈朱漆回廊,半支着的雕花木窗棂下,隐隐透出昏黄的烛光,给微凉的夜增加了一缕暖意。

    推开门扉,我轻轻转身把门带上,缓步走到软榻前。

    他睡得很熟,似乎对周遭的一起都没有知觉。我点了他的睡穴,然后用纱巾沾了水,轻轻擦拭那双苍白干涸的唇片。用最轻柔的力量,一点点润湿他的嘴唇。

    手一顿,我默默地望着榻上的他,心中五味杂陈。

    我和他的相遇,究竟是对还是错?我和他,是谁伤害了谁?

    “咳咳……”沙哑的咳嗽声压抑的响起,我连忙望过去,见他的睫毛在苍白消瘦的面容上颤了颤,他要醒了?我立马起身,手上却是一痛,一股很强的力量猛拽住我,让我动弹不得!

    不会的,我明明点了他的穴!

    但我忘了,逍遥游一经练成,浑身穴道便可移位。这世间,没人点的了他的穴道……

    他睁开了眼,眉心微微皱着,眼底仿佛有些痛意,掩住却是淡漠的。但随即,一抹飘逸的色彩在眼睛深处缓慢的凝聚,宛如一点火花,燃亮了他某种深藏的哀痛,更抹去了掩盖锋芒的厚尘。悸动、自责、悔恨、思念、悲伤……快速的掠过他的眼底,但最终却是浓浓的害怕与满足。他有些手足无措,连呼吸都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都停在方才的模样,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我咬唇,狠心拂开他的手,他没有动,只是喊了一声。

    “晓晓……”

    我愣住,双脚动不了,怔怔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们都说你死了。”终于,他看着我,开口,声音带着些许察觉不出的音哑。

    “嗯。”我微微抿了抿唇,轻应。

    “可是,我不信。”看着我,蓝色的双眸里深沉里透出一丝温暖,仿佛要将我收进眼底一般。

    “嗯。”唇角微微弯起,我感觉到鼻尖的酸涩。

    “晓晓。”他开口。

    “嗯。”我轻应着,将嘴角的弧度缓缓拉大。

    “晓晓。”看着我,他开口。

    “嗯。”我继续笑,笑的像个傻瓜。

    “晓晓。”他再唤,我便沉溺其中,义无反顾的握住了他的手。握着我的手猛地一紧,他忽然一扯,我便落入他的怀中,“晓晓,你终是回来了,终是回来了……”

    我微微一笑,靠在他的怀里,这个抱住我的人当真是我的徒儿相公么?真的是那个伤我恨我的男人么?……

    冷汗从诸葛缙云的额上沁下,他的双腿一阵阵开始痉挛。我抬头,他的面色痛的煞白,但他死死咬紧牙关,克制住喉咙疼痛得闷哼声。我心下一惊,这是肌肉痉挛?

    我连忙起身找热水,诸葛缙云却是不放手,“不准走。”

    “如果你现在不放手,我担保你永远也见不到我。”我用眼神威胁他。

    诸葛缙云犹豫了一下,缓缓的松了手,但下一刻,压抑不住的痛声逸出喉咙,苍白的手指紧紧揪住床单。我起身找了一块帕子,勉强用剩余的茶水倒在上面,然后覆在他的腿上,依照记忆按摩他腿部的穴道,放松肌肉,解除腿部的痉挛。

    终于。

    渐渐的。

    这一波疼痛熬过去了。

    我舒了口气,用纱巾帮他拭去额头和脖颈处的汗水,随即,我忍不住蹙眉,他的脖颈处有一块红色的印记,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褥疮。

    “你有多久没洗澡了?”挑眉,我问。

    诸葛缙云一顿,垂下眼帘,一句话也不说。我挽起袖子,拿起一个铜盆,便到院子里打了一盆凉水。把帕子润湿,我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来,我们擦澡了!”

    诸葛缙云神色一僵,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我扒光了衣服。幸好是在夜里,他看不见我的表情,否则尴尬的人一定会变成是我。柔软的帕子轻轻擦拭他的肌肤,几年的卧床,他的身体苍白消瘦,肌肤似乎是透明的。我不敢用太大的力,只是轻轻的擦过。

    擦过之后,我为他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每天必须沐浴,要不然身上的红疹子就不会好。”

    诸葛缙云蓝色的眼里跃过一丝光彩,“你每晚都来么?”

    我怔了一怔,低头望向他,只听他道:“若是你不来,我就不沐浴。我……只接受你一个人……帮我。”

    心神一滞,我叹口气,“如果你每天喝药的话,我会考虑看看。”

    “那就这么说定了。”诸葛缙云淡淡的一笑,而后指着院子里的轮椅道,“明天教我用这个如何?”

    我垂下眼帘,转身打开门扉,月光照在我的脸上,却不是温暖的。

    “今晚好生休息,明晚我再来。”

    说完,我关上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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