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剑殁
“古而有剑，嗜剑主之魂，涣众生之殇，以为祭，故曰‘涣魂’。”
幽黄的烛灯下，他垂首静坐，缓慢地翻动着手里那本老旧得泛黄的古书。倦倦地望向窗外，只有阴凉逼人的寒气渗入，让本就不亮的烛光更加黯淡了几分。
已经有三个月了吧……
自从离开了飘羽峰，跟着季长离来到这个不见天日的地底，他就这般枯燥无聊地度过了三个月的时间，而陪伴他的仅有手里这本记载着古恒族剑湮天地一脉剑谱的《古恒剑宗》。
三个月前，季长离将他带到这里的时候，只是将这本《古恒剑宗》递到了他的手上，要求他必须牢牢熟记，否则不能离开半步。而现在，他已经将整本书全数记在了脑海里，其中的一招一式都已经倒背如流，然而季长离却始终没有再出现。
“似年，又有些想你了呢。”念川单手托着下巴，目光失去了焦点，似年的身影又在眼前飘忽不定。
一年又三个月了，就好像还在昨天一样，那个曾经抓着他的手说过要和他相依为命的少年，已然湮没在尘世的洪流里，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生死两茫的他们又该走向怎样的未来？
时间过去的久了，伤痛也就轻了。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可以平静地去想起那个少年阳光般明媚的笑容，低徊失落的时候，总还算有个陪伴。
念川伸手靠近自己的眼睛，隐隐有些湿热的感觉——
似年，知道么，若是没有你，或许我永远都不会拥有这双眼睛。季长离族守告诉我，这双容纳着两个眼瞳的眸子，被称为重瞳。在古恒族里，当重瞳被纳刻上瞳印之后，就将成为逆瞳。
逆瞳象征着逆转苍生宿命的力量，将成为古恒一族复兴的希望。可是，似年，如果这双眼睛真的可以逆转苍生宿命的话，那么我想要的，只是希望你活过来，仅此而已。仅此。
无光无月的世界里，孤独的少年趴着桌台上，静守着岁月落寞地流逝，不抱希望也不甘绝望的活着，等待着。
一直到——
季长离推开门的时候，念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重瞳里映射的冷锐恍如利刃划过他的身体。
心底略微闪过一丝惊愕，季长离随即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柄石质的古剑，扔给了念川。
石剑从半空中落下的时候，念川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他。就在他的手指和石剑接触的那一瞬，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从剑身上传出，念川微微皱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从自己的身体中流向那柄石剑中，虽然心有担忧，但他却没有放手。
“不错。”季长离将念川的动作一一看在眼中，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接剑动作，然而他已经从中看出了《古恒剑宗》的影子。“果然是得天独厚的苗子。”心中虽然对念川的表现极为满意，但季长离脸上的神色并未流露出什么异样，“不枉我费尽心力从剑冢替你取回这柄剑，这柄‘涣魂’，从今天开始就属于你了。”
“‘涣魂’！”念川看着手中这柄算不上锋利甚至剑锋上都已经残破的石剑，面有吃惊之色，“这就是《古恒剑宗》里记载的那柄剑？”
“‘涣魂’剑本就是我族剑湮天地一脉中历代族守相传的信物。”季长离双手负背，回想起这柄剑的来历，眉宇间流露着自傲之色，“千年前古恒族与青空之海的最终一战里，族守慕卉遭受叛徒偷袭，不得以自身魂魄祭剑，才使得剑湮一脉得以残存。慕卉死后，剑湮一脉元气大伤，古剑‘涣魂’也流落青空之海，被司戒亲手封与剑冢，妄使残于剑内的慕卉之魂永世不可超生。”
念川若有所思地点头，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过‘涣魂’粗糙的剑身，仿佛能感受到千年前那种睥睨天地视死如归的气魄。
“念川，你听好了。”这一刻季长离忽然加重了语气，沉重的目光让念川微微摒气，“当你握住‘涣魂’的这一刻起，你就是剑湮天地一脉下一任的族守了。你要记住一个人，那个千年前背叛了古恒族，重伤族守慕卉的叛徒，就是如今青空之海十司之中的司戒。而你这一生的命，就是带着我们古恒族的愤怒与仇恨，走上青空之海，用你手中的‘涣魂’，斩下十司的人头，重振古恒族千年前的辉煌！”
一生的命么……仿佛又有大雾弥漫在眼前，看不清过去的路，也看不清未来的路。那个瞬间，他以为，这也许就是他一生的命了吧……
……
刀光剑影里，念川反手一剑弹开了秦霄的气剑，身体踉跄着后退数步。
“你走神了。”秦霄停下了攻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正在擦拭着嘴角血迹的念川。从之前的几个过招下来，秦霄已经对念川的剑式有了一定的认识，那种凌厉的招式，那种层出不穷的武式已经让他心悸，他怎样也不敢相信，这个世间除了他的师父司戒之外，居然还有人拥有着这般不弱于他的剑式。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刚才试探着的一道气剑居然出乎意料地让念川受到了轻伤，很显然刚才的对战中对方并没有集中全部的精神。
“我承认，你的剑式，却是超出了我的预料。”秦霄再次凝聚出七柄气剑环与周身，眼瞳里的剑型瞳印闪烁着冷锐的光芒，“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有使用瞳印呢？”
念川举起手中的涣魂平放身前，双目微阖，声音平静，“你所擅长的是控制以瞳印所化的气剑，而我相比较瞳印，却更喜欢武式，今日能碰上一个擅用剑术的对手，我也想以此来试试自己的剑术。”
苏柔在数米之外听着念川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如水般澄澈的眼眸里隐隐有光芒流转。从先前和秦霄的对战中，苏柔已经极其震撼，没有想到这些年里，昔年那个弱小单薄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到了这般境地。
倒是秦陌依眼神里没有多大的变化，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哥哥秦霄身上。看着秦霄从容不迫地接下念川各种凌厉的攻势，秦陌依心底更多的不是惊讶，而是欣喜。
“喝！”虚空中再次传来一声呐喊，秦陌依和苏柔同时从各自的心思中回过神来，望向同时跃向对方的两人。
七柄气剑同时从秦霄周围飞出，如同撕裂长空的光线，从各个方向将念川包围。而在气剑祭出之后，秦霄瞳中的剑型瞳印陡然光芒大盛，竟是逐渐从瞳中浮现放大，随即被秦霄一左一右握于掌心。
“念川，小心了。”虽然此刻双方正处在交战中，但念川和他毕竟并非死敌，秦霄也没有置其于死地的打算，不禁大声提醒道。
念川看着周围将自己困住的七柄气剑，心中已然猜测到秦霄必然是要蓄势出招。然而念川并没有阻止对方的打算，只是看着秦霄从眼瞳中祭出瞳印，缓缓阖起双眼，仅有手中涣魂挡在身前。
当秦霄的那一声提醒传来之时，心底竟是轻轻一震，原本就要使出的那一式竟是被他收了回去。
“剑殁！”当秦霄的声音再次传来的时候，身前的秦霄已经不见了踪影。念川猛然睁开眼，涣魂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此刻的危机，陡然发出一声轻鸣。
无数的杀机开始凝聚，虚空的某一点上，念川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
两柄气剑开始缓缓合一，当剑身融为一体的时候，整片天地都戛然寂静。
目光里所见到的，仅仅只剩下一柄剑，一柄凛然于天地之间的孤剑！
幽黄的烛灯下，他垂首静坐，缓慢地翻动着手里那本老旧得泛黄的古书。倦倦地望向窗外，只有阴凉逼人的寒气渗入，让本就不亮的烛光更加黯淡了几分。
已经有三个月了吧……
自从离开了飘羽峰，跟着季长离来到这个不见天日的地底，他就这般枯燥无聊地度过了三个月的时间，而陪伴他的仅有手里这本记载着古恒族剑湮天地一脉剑谱的《古恒剑宗》。
三个月前，季长离将他带到这里的时候，只是将这本《古恒剑宗》递到了他的手上，要求他必须牢牢熟记，否则不能离开半步。而现在，他已经将整本书全数记在了脑海里，其中的一招一式都已经倒背如流，然而季长离却始终没有再出现。
“似年，又有些想你了呢。”念川单手托着下巴，目光失去了焦点，似年的身影又在眼前飘忽不定。
一年又三个月了，就好像还在昨天一样，那个曾经抓着他的手说过要和他相依为命的少年，已然湮没在尘世的洪流里，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生死两茫的他们又该走向怎样的未来？
时间过去的久了，伤痛也就轻了。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可以平静地去想起那个少年阳光般明媚的笑容，低徊失落的时候，总还算有个陪伴。
念川伸手靠近自己的眼睛，隐隐有些湿热的感觉——
似年，知道么，若是没有你，或许我永远都不会拥有这双眼睛。季长离族守告诉我，这双容纳着两个眼瞳的眸子，被称为重瞳。在古恒族里，当重瞳被纳刻上瞳印之后，就将成为逆瞳。
逆瞳象征着逆转苍生宿命的力量，将成为古恒一族复兴的希望。可是，似年，如果这双眼睛真的可以逆转苍生宿命的话，那么我想要的，只是希望你活过来，仅此而已。仅此。
无光无月的世界里，孤独的少年趴着桌台上，静守着岁月落寞地流逝，不抱希望也不甘绝望的活着，等待着。
一直到——
季长离推开门的时候，念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重瞳里映射的冷锐恍如利刃划过他的身体。
心底略微闪过一丝惊愕，季长离随即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柄石质的古剑，扔给了念川。
石剑从半空中落下的时候，念川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他。就在他的手指和石剑接触的那一瞬，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从剑身上传出，念川微微皱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从自己的身体中流向那柄石剑中，虽然心有担忧，但他却没有放手。
“不错。”季长离将念川的动作一一看在眼中，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接剑动作，然而他已经从中看出了《古恒剑宗》的影子。“果然是得天独厚的苗子。”心中虽然对念川的表现极为满意，但季长离脸上的神色并未流露出什么异样，“不枉我费尽心力从剑冢替你取回这柄剑，这柄‘涣魂’，从今天开始就属于你了。”
“‘涣魂’！”念川看着手中这柄算不上锋利甚至剑锋上都已经残破的石剑，面有吃惊之色，“这就是《古恒剑宗》里记载的那柄剑？”
“‘涣魂’剑本就是我族剑湮天地一脉中历代族守相传的信物。”季长离双手负背，回想起这柄剑的来历，眉宇间流露着自傲之色，“千年前古恒族与青空之海的最终一战里，族守慕卉遭受叛徒偷袭，不得以自身魂魄祭剑，才使得剑湮一脉得以残存。慕卉死后，剑湮一脉元气大伤，古剑‘涣魂’也流落青空之海，被司戒亲手封与剑冢，妄使残于剑内的慕卉之魂永世不可超生。”
念川若有所思地点头，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过‘涣魂’粗糙的剑身，仿佛能感受到千年前那种睥睨天地视死如归的气魄。
“念川，你听好了。”这一刻季长离忽然加重了语气，沉重的目光让念川微微摒气，“当你握住‘涣魂’的这一刻起，你就是剑湮天地一脉下一任的族守了。你要记住一个人，那个千年前背叛了古恒族，重伤族守慕卉的叛徒，就是如今青空之海十司之中的司戒。而你这一生的命，就是带着我们古恒族的愤怒与仇恨，走上青空之海，用你手中的‘涣魂’，斩下十司的人头，重振古恒族千年前的辉煌！”
一生的命么……仿佛又有大雾弥漫在眼前，看不清过去的路，也看不清未来的路。那个瞬间，他以为，这也许就是他一生的命了吧……
……
刀光剑影里，念川反手一剑弹开了秦霄的气剑，身体踉跄着后退数步。
“你走神了。”秦霄停下了攻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正在擦拭着嘴角血迹的念川。从之前的几个过招下来，秦霄已经对念川的剑式有了一定的认识，那种凌厉的招式，那种层出不穷的武式已经让他心悸，他怎样也不敢相信，这个世间除了他的师父司戒之外，居然还有人拥有着这般不弱于他的剑式。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刚才试探着的一道气剑居然出乎意料地让念川受到了轻伤，很显然刚才的对战中对方并没有集中全部的精神。
“我承认，你的剑式，却是超出了我的预料。”秦霄再次凝聚出七柄气剑环与周身，眼瞳里的剑型瞳印闪烁着冷锐的光芒，“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有使用瞳印呢？”
念川举起手中的涣魂平放身前，双目微阖，声音平静，“你所擅长的是控制以瞳印所化的气剑，而我相比较瞳印，却更喜欢武式，今日能碰上一个擅用剑术的对手，我也想以此来试试自己的剑术。”
苏柔在数米之外听着念川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如水般澄澈的眼眸里隐隐有光芒流转。从先前和秦霄的对战中，苏柔已经极其震撼，没有想到这些年里，昔年那个弱小单薄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到了这般境地。
倒是秦陌依眼神里没有多大的变化，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哥哥秦霄身上。看着秦霄从容不迫地接下念川各种凌厉的攻势，秦陌依心底更多的不是惊讶，而是欣喜。
“喝！”虚空中再次传来一声呐喊，秦陌依和苏柔同时从各自的心思中回过神来，望向同时跃向对方的两人。
七柄气剑同时从秦霄周围飞出，如同撕裂长空的光线，从各个方向将念川包围。而在气剑祭出之后，秦霄瞳中的剑型瞳印陡然光芒大盛，竟是逐渐从瞳中浮现放大，随即被秦霄一左一右握于掌心。
“念川，小心了。”虽然此刻双方正处在交战中，但念川和他毕竟并非死敌，秦霄也没有置其于死地的打算，不禁大声提醒道。
念川看着周围将自己困住的七柄气剑，心中已然猜测到秦霄必然是要蓄势出招。然而念川并没有阻止对方的打算，只是看着秦霄从眼瞳中祭出瞳印，缓缓阖起双眼，仅有手中涣魂挡在身前。
当秦霄的那一声提醒传来之时，心底竟是轻轻一震，原本就要使出的那一式竟是被他收了回去。
“剑殁！”当秦霄的声音再次传来的时候，身前的秦霄已经不见了踪影。念川猛然睁开眼，涣魂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此刻的危机，陡然发出一声轻鸣。
无数的杀机开始凝聚，虚空的某一点上，念川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
两柄气剑开始缓缓合一，当剑身融为一体的时候，整片天地都戛然寂静。
目光里所见到的，仅仅只剩下一柄剑，一柄凛然于天地之间的孤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