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弃族
海是一望无垠的蔚蓝，天空是望穿秋水的寂寞。
千余年沧桑的时光对于浩瀚的无涯海来说，惊不起任何生命的波澜。然而对于漂泊千年的血濡回魂一脉，不论是仇恨还是期盼，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早就在这千年罹难的岁月里腐朽成了灰烬。
剩下的，也只有古书里记载的那些往事。
景逸缓缓合上手中的《古恒残记》，将它放回了积满灰尘的书架上。
这里是弃族的禁地，千年来只有历任的族长还有德高望重的族老们才有资格进入这里。然而所谓的禁地里，紧紧只是存放着几本枯黄残破的书籍，其余的却是什么也没有。
“或许千年前绍雨晨设下这个禁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弃族彻底地斩断过去的一切吧。无论是古恒族亦或是青空之海，都和弃族不再有任何关联。”良久，景逸忽然发出这样的感叹。
脑海中又浮现出景舒离开部族时绝望愤怒的眼神，心底倏然又是难以言喻的刺痛。没有任何办法，如果景舒留在部族的话，不仅他自己不可能活命，甚至连弃族都可能因此而招来大祸。在血濡一脉过往的历史中，一旦血濡之力开启后，便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景舒回来的那一晚，他协同几位族老为景舒查看了身体，确认了血濡之力的在景舒体内流动的事实。本来他已经将近绝望，然而在目睹了景舒心口留下的那道封印之后，他忽然发现了一丝转机。那道封印的力量远远超过了他和在场的每一位族老，可见施术之人修为之强大。不管景舒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有人不希望血濡回魂的力量断绝。故而他斟酌后做了决定，将自己的孩子亲手赶出了部族。
舒儿，无论你离开后会遇到什么，都一定好好的活下去。
“族长，不好了。”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族老林平秋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外。
“怎么了？”景逸知道林平秋向来行事稳重，能让他如此惊慌的事情必然是什么大事。
“就在刚才，王家两口子出海捕鱼，看见海上漂浮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以为是遇上海难的就把人救了回来，结果我刚刚去了他们家，结果……结果……”因为跑得太急，林平秋有些气喘，一时接不上话。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景逸急道。
“那个人，那个人穿着青空之海的白袍！”
景逸嘴角微微抽搐，表情彻底僵硬在脸上。
……
赶到王家的时候，族里众多族老已经全数在场，将王家榻上那个昏迷不醒的老者团团围住，个个脸上都是如临大敌的表情。
“族长。”族老们见景逸来到后，稍稍松了口气，却依旧未放松警惕。
景逸走到榻前，躺在那儿昏迷不醒的老者双眉微锁，有大片的血迹沾染了本该一染无尘的衣物。
“十司……”景逸不敢相信，天地秩序的最高掌控者，青空之海的十司，竟会是这般惨状的躺在自己面前。
“族长，真的是十司么？”族老中有人问道。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十司中的哪一位，但他身上的衣服确实是十司仅有的。”景逸稍稍恢复了平静，然而心中却是弥漫起更大的迷雾。
“快杀了他！”得到了族长的确定后，族老中顿时传来愤恨的声音。
“等等！”景逸抬手制止了几个想要动手的族老，沉声道，“现在我们还没有搞清楚情况，不可贸然而为之。”
“族长，这还犹豫什么，青空之海和我们弃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现在有如此良机，怎可错过？”
“我知道！”景逸一声冷喝，打断了还想说些什么的族老们，反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青空之海的十司，为何会身负重伤出现在这里？”
族老们四顾看了看彼此，没有说话。这时，族老林平秋上前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以我看，此事还需三思而后行啊，倘若我们真的在这里杀死了一位青空之海的十司，那么一旦青空之海发现此事，你们认为弃族还有生机么，你们认为凭借现在的弃族能承受青空之海的怒火么？”
林平秋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位族老的头上，顿时所有人都低下头缄默不语。林平秋见众人终于冷静下来，便走到景逸身边，提议道，“族长，我看还是先给他疗伤吧，很多事情，我们还需要弄清楚才是。”
“不必弄清楚了。”就在这时，原本众人以为还在昏迷中的老者忽然睁开了眼睛，一道冷锐的目光落在了包括景逸在内的所有人身上，“看来弃族之中还算有些明理之人。”
“完了。”这一刻，这位族老脑海中同时浮现出这两个字。
“幸好你们刚才没有人动手，不然现在整个弃族已经从历史上除名了。”白袍老者捂着胸口坐了起来，虽然脸色苍白如死灰，但没有人敢于质疑他此刻所言。
听到白袍老者之言，诸位族老只是额头不断渗出豆粒般大小的冷汗，同时心中暗自庆幸。
“十司大人，在下弃族族长景逸，胆敢请问您是十司之中哪一位尊下？”倒是景逸率先恢复了冷静，略行一礼恭敬的问道。
“司星。”白袍老者淡漠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司星大人，不知您是如何受到如此重伤，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景逸再问。
“族长，我看还是……”林平秋想要劝解景逸不要多问，却被景逸一个眼神打了回来。
“呵，景逸是么？”司星笑了笑，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愠色，“虽说古恒族已经不复当年了，但你还算有些一族之长的风范，和那季长离比起来，倒是好上不少。
“多谢司星大人夸奖。”景舒略作谦和的躬身，尽管他并不知道司星口中所说的“季长离”是何许人也。
“真是没想到，我身为青空之海十司，竟然也有这一天。”就在这时，司星忽然摇头苦笑，“天道将倾，星野的轨道错乱偏离，大难将起，天下苍生的宿命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啊。”
众位族老纷纷愕然，一时不懂司星突如其来的言语。
“很快，大陆就将要陷入水深火热的浩劫之中，千年前的大乱之世就将要再次降临，这将是你们古恒族等待了千年之久的时机。”司星此言一出，众族老再次纷纷陷入了震惊之中。
“司星大人，我不明白……”景逸脑海中思考着司星所言，以为这是司星的某种试探。
“既然不明白，那也无需明白，现在，我想请你们弃族做出一个决定。”司星勉力站了起来，走向门外。在王家门外观望的弃族百姓们见白袍老者走出，纷纷避让开来。
“若是我要弃族的力量重新插手大陆之事，你会答应么？”司星虽然没有回头，但显然是向景逸发问的。
景逸再次怔怔地立于原地，良久说不出一字。倒是林平秋先一步发话了，“青空之海和弃族曾有契约……”
“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弃族愿意重回大陆，契约之事我可以做主就此废弃。”司星负手而立，冷声说道。
“不，司星大人。”景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几步走到司星身边，“弃族永不会回大陆了。”
“族长大人！”身后几个性情激进的族老正欲说话，却被景逸随之冷酷的眼神制止了声音。景逸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弃族族人们，微微一笑。
“司星大人，你看看这里的人们，他们都只是一些普通的人罢了，不再是您印象中的血濡回魂一脉了。千年时间，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现在的弃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族，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他们平凡的人生，能安安稳稳的过完一辈子，就已经足够了，而不是再卷入大陆的纷乱中，去经历那些朝生暮死的离乱。”
司星看着满头白发的景逸，眼中闪过各种复杂的光芒。半晌，他突然又问了一句，“那么，那个掌握了血濡回魂的少年呢？”
“景舒？”景逸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您见过他？”
“不但见过，而且我还败在了他的手上啊。”司星很淡然的回答，却是让景逸和众位族老彻底地陷入了呆滞。
“他、他怎么样了？”景逸有些结巴。
“我不知道。”司星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个少年已经卷入命运的漩涡里了，不管他的将来如何，你们弃族恐怕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景逸沉默许久，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罢了，一切自有命数，并非吾等所能言之。”司星转过身，望向岛外波涛汹涌的大海。“景逸族长，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景逸一怔，他万没有想到司星居然会以请求的语气想他说话，赶忙躬身施礼，“司星大人请说，力所能及之事，景逸自当尽力。”
“我想请你送我去青空之海。以我现在的状况，恐怕是活不过十日了，只不过有一些事，我必须在死之前，让司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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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余年沧桑的时光对于浩瀚的无涯海来说，惊不起任何生命的波澜。然而对于漂泊千年的血濡回魂一脉，不论是仇恨还是期盼，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早就在这千年罹难的岁月里腐朽成了灰烬。
剩下的，也只有古书里记载的那些往事。
景逸缓缓合上手中的《古恒残记》，将它放回了积满灰尘的书架上。
这里是弃族的禁地，千年来只有历任的族长还有德高望重的族老们才有资格进入这里。然而所谓的禁地里，紧紧只是存放着几本枯黄残破的书籍，其余的却是什么也没有。
“或许千年前绍雨晨设下这个禁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弃族彻底地斩断过去的一切吧。无论是古恒族亦或是青空之海，都和弃族不再有任何关联。”良久，景逸忽然发出这样的感叹。
脑海中又浮现出景舒离开部族时绝望愤怒的眼神，心底倏然又是难以言喻的刺痛。没有任何办法，如果景舒留在部族的话，不仅他自己不可能活命，甚至连弃族都可能因此而招来大祸。在血濡一脉过往的历史中，一旦血濡之力开启后，便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景舒回来的那一晚，他协同几位族老为景舒查看了身体，确认了血濡之力的在景舒体内流动的事实。本来他已经将近绝望，然而在目睹了景舒心口留下的那道封印之后，他忽然发现了一丝转机。那道封印的力量远远超过了他和在场的每一位族老，可见施术之人修为之强大。不管景舒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有人不希望血濡回魂的力量断绝。故而他斟酌后做了决定，将自己的孩子亲手赶出了部族。
舒儿，无论你离开后会遇到什么，都一定好好的活下去。
“族长，不好了。”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族老林平秋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外。
“怎么了？”景逸知道林平秋向来行事稳重，能让他如此惊慌的事情必然是什么大事。
“就在刚才，王家两口子出海捕鱼，看见海上漂浮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以为是遇上海难的就把人救了回来，结果我刚刚去了他们家，结果……结果……”因为跑得太急，林平秋有些气喘，一时接不上话。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景逸急道。
“那个人，那个人穿着青空之海的白袍！”
景逸嘴角微微抽搐，表情彻底僵硬在脸上。
……
赶到王家的时候，族里众多族老已经全数在场，将王家榻上那个昏迷不醒的老者团团围住，个个脸上都是如临大敌的表情。
“族长。”族老们见景逸来到后，稍稍松了口气，却依旧未放松警惕。
景逸走到榻前，躺在那儿昏迷不醒的老者双眉微锁，有大片的血迹沾染了本该一染无尘的衣物。
“十司……”景逸不敢相信，天地秩序的最高掌控者，青空之海的十司，竟会是这般惨状的躺在自己面前。
“族长，真的是十司么？”族老中有人问道。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十司中的哪一位，但他身上的衣服确实是十司仅有的。”景逸稍稍恢复了平静，然而心中却是弥漫起更大的迷雾。
“快杀了他！”得到了族长的确定后，族老中顿时传来愤恨的声音。
“等等！”景逸抬手制止了几个想要动手的族老，沉声道，“现在我们还没有搞清楚情况，不可贸然而为之。”
“族长，这还犹豫什么，青空之海和我们弃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现在有如此良机，怎可错过？”
“我知道！”景逸一声冷喝，打断了还想说些什么的族老们，反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青空之海的十司，为何会身负重伤出现在这里？”
族老们四顾看了看彼此，没有说话。这时，族老林平秋上前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以我看，此事还需三思而后行啊，倘若我们真的在这里杀死了一位青空之海的十司，那么一旦青空之海发现此事，你们认为弃族还有生机么，你们认为凭借现在的弃族能承受青空之海的怒火么？”
林平秋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位族老的头上，顿时所有人都低下头缄默不语。林平秋见众人终于冷静下来，便走到景逸身边，提议道，“族长，我看还是先给他疗伤吧，很多事情，我们还需要弄清楚才是。”
“不必弄清楚了。”就在这时，原本众人以为还在昏迷中的老者忽然睁开了眼睛，一道冷锐的目光落在了包括景逸在内的所有人身上，“看来弃族之中还算有些明理之人。”
“完了。”这一刻，这位族老脑海中同时浮现出这两个字。
“幸好你们刚才没有人动手，不然现在整个弃族已经从历史上除名了。”白袍老者捂着胸口坐了起来，虽然脸色苍白如死灰，但没有人敢于质疑他此刻所言。
听到白袍老者之言，诸位族老只是额头不断渗出豆粒般大小的冷汗，同时心中暗自庆幸。
“十司大人，在下弃族族长景逸，胆敢请问您是十司之中哪一位尊下？”倒是景逸率先恢复了冷静，略行一礼恭敬的问道。
“司星。”白袍老者淡漠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司星大人，不知您是如何受到如此重伤，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景逸再问。
“族长，我看还是……”林平秋想要劝解景逸不要多问，却被景逸一个眼神打了回来。
“呵，景逸是么？”司星笑了笑，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愠色，“虽说古恒族已经不复当年了，但你还算有些一族之长的风范，和那季长离比起来，倒是好上不少。
“多谢司星大人夸奖。”景舒略作谦和的躬身，尽管他并不知道司星口中所说的“季长离”是何许人也。
“真是没想到，我身为青空之海十司，竟然也有这一天。”就在这时，司星忽然摇头苦笑，“天道将倾，星野的轨道错乱偏离，大难将起，天下苍生的宿命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啊。”
众位族老纷纷愕然，一时不懂司星突如其来的言语。
“很快，大陆就将要陷入水深火热的浩劫之中，千年前的大乱之世就将要再次降临，这将是你们古恒族等待了千年之久的时机。”司星此言一出，众族老再次纷纷陷入了震惊之中。
“司星大人，我不明白……”景逸脑海中思考着司星所言，以为这是司星的某种试探。
“既然不明白，那也无需明白，现在，我想请你们弃族做出一个决定。”司星勉力站了起来，走向门外。在王家门外观望的弃族百姓们见白袍老者走出，纷纷避让开来。
“若是我要弃族的力量重新插手大陆之事，你会答应么？”司星虽然没有回头，但显然是向景逸发问的。
景逸再次怔怔地立于原地，良久说不出一字。倒是林平秋先一步发话了，“青空之海和弃族曾有契约……”
“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弃族愿意重回大陆，契约之事我可以做主就此废弃。”司星负手而立，冷声说道。
“不，司星大人。”景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几步走到司星身边，“弃族永不会回大陆了。”
“族长大人！”身后几个性情激进的族老正欲说话，却被景逸随之冷酷的眼神制止了声音。景逸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弃族族人们，微微一笑。
“司星大人，你看看这里的人们，他们都只是一些普通的人罢了，不再是您印象中的血濡回魂一脉了。千年时间，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现在的弃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族，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他们平凡的人生，能安安稳稳的过完一辈子，就已经足够了，而不是再卷入大陆的纷乱中，去经历那些朝生暮死的离乱。”
司星看着满头白发的景逸，眼中闪过各种复杂的光芒。半晌，他突然又问了一句，“那么，那个掌握了血濡回魂的少年呢？”
“景舒？”景逸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您见过他？”
“不但见过，而且我还败在了他的手上啊。”司星很淡然的回答，却是让景逸和众位族老彻底地陷入了呆滞。
“他、他怎么样了？”景逸有些结巴。
“我不知道。”司星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个少年已经卷入命运的漩涡里了，不管他的将来如何，你们弃族恐怕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景逸沉默许久，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罢了，一切自有命数，并非吾等所能言之。”司星转过身，望向岛外波涛汹涌的大海。“景逸族长，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景逸一怔，他万没有想到司星居然会以请求的语气想他说话，赶忙躬身施礼，“司星大人请说，力所能及之事，景逸自当尽力。”
“我想请你送我去青空之海。以我现在的状况，恐怕是活不过十日了，只不过有一些事，我必须在死之前，让司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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