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沈非翊是他的软肋
“暖气挺好的。〖就来读 www.9laidu.org〗”
“Edward，”有着花白胡子的中年人，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房里踱着步子：“老李怎么没有跟着你回来？”
密西西比河旁的温度俨然已是零下，加上靠着河，潮气重，农庄里的工人已经陆续开始了冬歇。屋子里开着暖气，壁炉也燃着，这位沈家权势的掌控人，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也冒了一脸的汗。
“Edward，”沈阴白突然换了语气，称呼也变了一个：“李叔怎么没有跟着你回来？”
沈晨烽的脸色微微一变，相对于沈非翎，他跟着父亲的时间算是比较长的，也比沈非翎更加了解些，沈阴白以正式称呼喊人的时候，通常就是他生气的时候。
“我派他去了中国，”沈晨烽顿了一会儿，脸色恢复如常：“李叔是父亲的人吧，手脚干净利落，是把好手。可是父亲您也知道，我一般都只用自己的人，别人的人，我用得不太习惯。中国那儿的事不太重要，却也不是鸡肋，所以我派李叔过去了。”
沈阴白走近沈晨烽，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轻搁在沈晨烽的肩膀上，叹了口气：“晨烽，你是我的儿子，我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害你的。你何必还执着于内地的那间小小的娱乐公司，来美国这儿帮我不好吗？还有，走私的事情，你又开始做了吧，巴西的钻石，以及金三角那边的象牙生意，猜的不错的话，都是你的人吧？”
“是。”沈晨烽没有否认，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巴西那儿最近有了一批新货，没舍得丢手，法律也不算健全，若是有把柄落下，也不见得就能有本事套住我的人。”
“我已经有两条臂膀被你砍了去，”沈阴白的脸色沉了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非翎那儿的张叔是我老早就派过去帮忙的人，还有你李叔，只怕也被你给丢到海里喂鱼去了吧。金三角的象牙，只怕不止是象牙，还有海洛因和冰毒吧！”
“没想到，父亲你足不出户的，眼线却是四通八达，不论我在做什么，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沈晨烽的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不过，既然父亲您的眼线那么多，应该也知道，我执着的事情恐怕不止内地那间小小的公司吧？”
沈阴白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晨烽，良久没有说话。
“之前我在中国的时候，您也跟着我去了吧，”沈晨烽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我做的事情，想必您都是一清二楚的。这么多年，再一次去中国，看到环宇已经壮大，不知您心里是个什么感受。没有去看看沈非翎吗？他也已经长大了。”
“如果，我知道现在是这个样子的话，我当年宁愿将非翎留在孤儿院……”沈阴白看着沈晨烽，长长地叹了口气：“都是孽缘啊……走吧，先去吃饭吧，坐了一晚上的船，应该也饿了，今天是你妈亲自做的饭，去尝尝吧。”
“Edward！”Marry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眼睛总是笑得弯弯的。据说，沈阴白当年也是被这一双笑眼吸引住了。Marry是她的本名，是Davis家族第二十一代的嫡系孙女，当今的教皇就是她的舅父，其家族之显赫，远超于沈阴白本身。
这，也是当初他抛弃沈非翎母子的最主要原因。
“Ember，”妇人冲着自己的丈夫也挥挥手，这英文名字是她根据中文“阴白”直接翻译过来的，叫着也很顺口，添了家族的名姓就做了沈阴白的英文名，一直用到了现在：“从法国带来的小羊排，过来试试，七分熟。”
除了比一般女子更加明显的嫉妒心，Marry其实也算是一个本分又友好的女子。贵家小姐的脾气虽然隐隐有留存，可是相对于同层次的小姐，已经算是不错了。沈阴白和沈晨烽父子顺从的走了过去，拣了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
“叮。”
沈晨烽的手机轻轻响了一声，是短信的声音。
“怎么了？”沈阴白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沈晨烽快速地扫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微笑着举起桌子上的红酒杯：“手机卡没有来得及换，中国移动发过来的话费单子罢了。来，cheersformyfamily！”
……
中国S市
“如何？”暮云浩站在左思成的身后，中国这时候已过了午夜十二点，进入了凌晨。二人还在书房里讨论事情，一丝一毫睡意都没有。左思成没有对暮云浩有所隐瞒，把自己目前的困境尽数都告诉了暮云浩，连与沈晨烽合作的事情也和盘托出。
“已经发了短信告诉了最新进展，”左思成摇了摇手上的手机：“他跟我说他今晚有事儿不能打电话，我就发了短信过去。他一会儿有空看到的话就会回我的吧。”
“这么匆忙，能让他这么重视的人，无非就是沈家的那位老爷子了吧。”暮云浩的脸色隐在夜色里，看不清是喜还是悲。
“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沉默了半晌，左思成有些沙哑的声音再次在空荡的房间里响了起来，房间里面没有开灯，或许是都不想见光的意思，两个人一个窝在沙发那儿，一个站在窗子边，各自都满怀心事。暮云浩的星皓公司虽然暂时挺过了审计难关，可是之前偷税漏税的一系列证据却被有心人发去了税务局，经过查证，终于确定了发证据的人，正是那已经远在美国的沈晨烽。
不用说，一定是因为上次自己和左思成一起去巴西，知道他走私钻石的事情之后发过来的一个警告，一个威胁。
“说实话，”暮云浩苦笑着，转过身看着窝在沙发上的左思成：“自然是不对的。你以为这样对温沐，她就会是你的吗，沈非翊对她，确实是很好。如果有一天，温沐真的从那众人捧月的高度狠狠地摔了下来，沈非翎应该还是在她身边的。”
“我知道……”
左思成的声音闷闷的：“可就是不甘心，沈非翎的疑心那么重，之前和苏方方一起的时候不就是想气温沐吗，一个大男人也真是够小家子气的，这种方法都想得出来。”
“你不也是，”暮云浩笑了笑：“连让莫白拍温沐艳照的法子也想了出来。我跟你一起合作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你今天说出来，只怕连我也想不出这会是你做出来的手段。跟你父亲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真是一连串的后果，一个接着一个地砸了过来。”
暮云浩的话一下子戳中了重点，左思成沉默了。
左家的禁忌之一，就是左思成的父亲，左秦亿。当年是左家老爷子隐退时候亲自指定的继承人，可是，却因为和另一个人争夺一个女子，用了最卑鄙的手段，不仅失去了那女子的心，更将自己和公司推入了万劫不复的信任危机。老爷子用了十年的时间才把公司恢复了元气，而左秦亿，也因为那次事情，被判入狱，在狱中的第二年，因为抑郁症自杀了。
如今，左思成也神使鬼差般地，渐渐走上了父亲的老路。
“我不会像他那样的，”左思成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沉：“拿爷爷一辈子的心血开玩笑，那种事情我做不来。公司是公司，女人是女人！”
“所以，对你这个立场来说，你做的不错。”暮云浩看着左思成，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公司上上下下有近一万的员工，公司做到你们这种程度，已经不仅仅是赚钱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渐渐变成了一种社会责任。如果，你的公司出了问题，直接关系到一万人的生存问题，也就是一万个家庭间接受损，你爷爷一辈子的心血也会毁于一旦。如果是我，我也会跟你做出一样的选择。”
“只是，如果是沈非翎，他一定会选择温沐，而不是公司。”
左思成黯然地打断了慕云浩的安慰：“说白了，还是我没有那个本事，没本事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过去做的坏事儿，如今回落在自个儿的头上，自作自受罢了。”
暮云浩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老伙计，没有接过话头。
他明白左思成的心境，也知道他每做出一个伤害温沐的决定，都会挣扎纠结很久，就像武侠小说中的七伤拳一样，每伤害到温沐一次，他自己的心都会疼一次。可比温沐更难过的是，温沐有沈非翎的安慰，有沈非翎的陪伴，而他左思成，一边要隐忍着自己的挣扎难受，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着情敌安慰着自己喜欢的女人。
孽缘！
得不到就毁灭的心态，正在悄悄地毁灭着他！
“告诉沈非翎有关莫白的消息了吗？”
暮云浩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沉默：“他有没有回复你？”
“在告诉沈晨烽之前，已经编辑了短信告诉沈非翎了，”左思成点点头，声音仍旧没有提起精神：“把莫白在菲律宾的住址已经发了过去，还有照片。那边的橡胶园已经找到了卖家，今天先转移到管家的名下，后天就跟卖家签署合约再脱手。我们左氏在那儿的人，这几天已经陆陆续续地撤回来了。到时候沈非翎过去，应该查不到什么。”
“老爷子知道橡胶园卖了吗？”暮云浩皱了皱眉头，记得左家老爷子对菲律宾的水果是情有独钟的，经常会去那儿的橡胶园过个两三天当度假。
“自然不知道，”左思成扯出一丝苦笑：“老爷子这几天身体不太好，估计是老毛病又复发了。橡胶园我会重新选址给他买个更好的，这几年我跟着你，不也赚了不少外快吗，我身价这么高，买个更好点的橡胶园给老爷子还是可以的。”
“温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前前后后应该已经被注射了三次左右的冰毒了，量也都不小。”暮云浩走到门后，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灯闪了闪，亮了。
“这也是我奇怪的一个地方，暂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沈晨烽告诉我这事儿的时候我也挺惊讶的。不过如果这接下来五天的三次注入成功的话，只怕温沐真的就……”左思成长叹了口气，眉头紧紧地扭在了一起。
几个小时之前，就在沈晨烽和他通话没多久，他收到了沈晨烽助理发过来的电邮，里面详细地告诉了他这次计划的内容。
按照合约的内容，温沐会在这五天的真人秀里喝一共三次的感冒冲剂。在那三包感冒冲剂里，沈晨烽会派人在其中添加一些冰毒。由于在合约里说明了每次喝药的时间都在晚上临睡前，所以到第二天早上例行检查的时候不会呈现阳性等令人怀疑的问题。最后一次喝药结束，沈晨烽买通的医护人员会过去做一次详细的全身检查，当做是温沐出院之前赠送的一次体检。
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最后一次的体检中发现问题，那么温沐到时候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而沈非翎的信誉也会再次严重受损。
当然，由于暮云浩和左氏旗下的药业都会被卷入其中，到时候所有的罪名会扣在沈非翎的头上，暮云浩和左思成则会以“不知情”的受害者形象公开。
届时，左思成可以当众拆开包装进行一次检测，加上节目中温沐喝感冒药治疗咳嗽等正面形象，不仅可以为感冒冲剂正名，还能让左氏旗下的药企以严谨再次扬名；至于暮云浩，则可以借这次的机会，正式将温沐从公司除名以表立场。
真可谓是一箭三雕！
“叮！”
短信的提醒将二人从沉思中拉扯回来。
是沈非翎的短信：
“明日早上，温沐房间签约，合作愉快！”
“怎么选在这么不正式的地方？至少也应该在办公室吧，几个大股东也要去看看的。”暮云浩皱了皱眉：“还有，这么大节目的主要赞助商签约，也不用开记者会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左思成的眼帘垂了下来：“我开出的条件太好了，加上我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在关键时刻突然选择退出，凭他的才智不可能没有怀疑的，只是这么短的时间不容许他有别的选择。选在温沐的病房那儿，在温沐跟前签订那份协议，不过是在隐晦地提醒我，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温沐罢了。”
左思成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已经有些听不太清。
暮云浩没有吱声，纵使他再伶牙俐齿，也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再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承受的压力，远远比他感受的还要多。
***
美国morning庄园
“Edward，前段时间去了中国，这么久没有回去，过得还习惯吗？你爸爸的老同事过得也都还好吗？老张他们。”
饭桌上，Marry率先挑起了话头，有意无意地在沈阴白留在中国的那个儿子周围打着转儿。
小小的女人心思一下子就被饭桌上另外两个男人看了个彻底，不过谁也没有挑明。
沈晨烽微微一笑：“变化都挺大的，很多街道已经不认识了。环宇也壮大了不少，多亏了当时留在那儿的几个叔叔。张叔过得挺好的，我还和他有过一次短暂的见面。他拎着一大包的现金准备去买东西来着，日子过得很滋润。”
沈晨烽话里有话，“一大包的现金”和“准备买东西”都是真实的，只是那句“日子过得很滋润”就显得颇为讽刺了。
果不其然，沈阴白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却又没法发作。
“在泰国那儿的生意还好吗？听你父亲说，你在泰国和巴西都有了生意，”妇人什么都没有注意，仍然笑着：“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做什么都可以成功。不像另一个，用你们中国的话来说，四不像。”
“生意方面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沈阴白夺过话头，打断了妻子的话：“不过，烂摊子还是有不少，下次做事的时候干净利落些。商场如战场，一个不小心都会给对手留下足以让你毁灭的把柄。沈晨烽，在这点上，你必须得承认你不如沈非翎。”
姜还是老的辣。
沈阴白没有错开妻子的怀疑，而是直直的迎了上去。这么多年，西方人的直率和妻子的脾气他琢磨得很透彻。如果现在躲开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反而会引起妻子的怀疑，不如直接回了她，利索又彻底。
Marry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又说到那个孩子了，其实你还是放心不下他不是吗？中国的市场很大，可是你一直鲜少涉足，不就是因为那孩子在那儿，你觉得愧疚不愿意过去。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顾忌我……”
“妈，”沈晨烽笑着，急忙打着圆场：“环宇这几年确实壮大得很厉害，比我当时在任时规模要大上好几倍。老爸的话没有错，不过你儿子也不差就是了，我最近在巴西做珠宝生意，在泰国做运输，都已经渐渐开始步入正轨了。投资力度也在加大，怎么样，老爸你要不要给我这儿追加点儿投资？”
沈晨烽笑着，对着沈阴白挑了挑眉毛。
沈阴白的脸色正常，盯着儿子看了看，彷佛真的在好好思考这个建议。只有沈晨烽明白，沈阴白正吃着哑巴亏。沈阴白可以在金钱、权势、人脉等所有的地方对他进行随心所欲的制裁，可是，他只有一个软肋，那就是沈非翎。
这是他初恋*的儿子，是他真真切切的骨肉，他不可能弃之不顾。可是另一边，是他有着豪门背景的妻子，欧洲有近十家银行都与Davis家族有或多或少的联系，妻子的一个电话或者一个短信，就可以让她那些叔叔伯伯们切断流动资金的来源。偌大的公司，再有资本，少了流动资金都是无法运作的。
而这贵妇的软肋则是自己，沈晨烽。许是年轻的时候玩太多的缘故，沈阴白娶这个妻子的时候备孕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成功。而且医生一开始说Marry的子宫壁太薄，二人一度认为无法有孩子。沈晨烽的诞生，着实让她高兴了很久。
像是一个死循环一样，一个套着另一个，所有人的软肋都被别人掌控着
“真是这样吗，”贵妇有些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那有机会我还真想去中国看看，那个孩子到底将环宇打理成什么样子，值得你们父子这样称赞。”
“倒也没有称赞的意思，”沈阴白喝了一小口红酒，摇摇头：“毕竟那儿有晨烽留下来的基础，资金什么的也都不是问题，股东也不如欧美这儿的老滑头多。那小子做成那样我还不太满意。至于晨烽，你刚刚的建议我可以考虑，不过你还是要注重一下人员的背景以及运输过程中的安全，别以为是发展中国家，法律不健全就可以自顾自的乱来。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派人跟着你跑来跑去。”
“那就多谢老爸的投资了。”沈晨烽笑得更加得意，沈氏企业最近有新的全资子公司要上市，投资力度和收购力度都在加大，沈阴白可不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跟那位掌控财政大权的老婆发生什么口角，太添堵。
“今晚就住在这儿吧，咱们一家人很久没有这样在一起吃饭聊天了，”贵妇人看着自家的丈夫和儿子：“Ember，你明日没有重要的会议吧？待这儿陪陪咱儿子吧。”
贵妇带着一丝希冀看着二人，这个家庭不止丈夫忙碌儿子也一天到晚不在身边，而她自己也因为热爱设计的缘故，常年在巴黎等地流连。三个人三个时差，事情实在太多，出身豪门的她虽然习惯这样，可偶尔那种家庭的小小幸福也会让她有些莫名的企盼。
“公司里的事情不急，我可以明晚再回去，”沈晨烽冲着母亲点点头：“后天回去也不是问题。就看咱老爸有没有时间。对了，我还得再跟老爸要一个财务上的助理，老李有事儿走了，这位子不能一直空着。我的要求，老爸你也知道，只要不参与我的私生活就行了，很简单。”
“行，我明天去公司里给你挑一个。不过我明早还有点事要急着处理，今晚就不住在这里了，我要连夜赶到纽约的药企分部去，至于内地的市场调研，晨烽你也要帮我注意着，如果这次新产品成功，我会考虑在那儿也开一家，内地市场是块上好的澳洲牛排，怎么煎就要看水平了。”
***
地球的另一头，左思成则和暮云浩一起待在左宅，度过了这个不眠之夜。二人谁也没有心思去睡觉，彷佛也都不困，每个人都满腹心事。一个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踱步，一个则是窝在沙发上蜷缩了一整夜。
心灵的煎熬，才是最痛苦的。
莫谦则和于洁捧着骨灰盒，去了沈非翎已经为于茜买好的墓地前，连夜埋了进去。和上了水泥，盖上砖石，结结实实地封印完毕的时候，于洁终于没能忍住，哭出了声音。
这真的就是永别了。
方才瞻仰遗体的时候她没有哭，火化的时候也没有流泪，而在这要分别的最后一刻，所有小时候的记忆彷佛一瞬间涌了上来。小小的于茜刚到那个家，那有些惊恐的眼神，那声脆脆的“姐姐”，这所有熟悉又陌生的记忆，在尘封了这么多年之后，在这一瞬间全部冒了出来，重重地击打着她。
“别哭了。”
莫谦则早已经擦干了自己的眼泪，看着工作人员捧着这只小小的盒子走向他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所有的喜怒哀乐都随着那把火烧了干净一样。如今看着这块密封的砖石渐渐合上，心里冷得一片漠然。
“有了这三尺黄土，有了咱们给她送行，这样，于茜也算是真正的解脱了。与其让她忍着对自己的厌恶和恶心，还不如就让她随风而去。只是，希望她这次过了奈何桥之后，能选个好人家投了，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
“Edward，”有着花白胡子的中年人，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房里踱着步子：“老李怎么没有跟着你回来？”
密西西比河旁的温度俨然已是零下，加上靠着河，潮气重，农庄里的工人已经陆续开始了冬歇。屋子里开着暖气，壁炉也燃着，这位沈家权势的掌控人，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也冒了一脸的汗。
“Edward，”沈阴白突然换了语气，称呼也变了一个：“李叔怎么没有跟着你回来？”
沈晨烽的脸色微微一变，相对于沈非翎，他跟着父亲的时间算是比较长的，也比沈非翎更加了解些，沈阴白以正式称呼喊人的时候，通常就是他生气的时候。
“我派他去了中国，”沈晨烽顿了一会儿，脸色恢复如常：“李叔是父亲的人吧，手脚干净利落，是把好手。可是父亲您也知道，我一般都只用自己的人，别人的人，我用得不太习惯。中国那儿的事不太重要，却也不是鸡肋，所以我派李叔过去了。”
沈阴白走近沈晨烽，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轻搁在沈晨烽的肩膀上，叹了口气：“晨烽，你是我的儿子，我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害你的。你何必还执着于内地的那间小小的娱乐公司，来美国这儿帮我不好吗？还有，走私的事情，你又开始做了吧，巴西的钻石，以及金三角那边的象牙生意，猜的不错的话，都是你的人吧？”
“是。”沈晨烽没有否认，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巴西那儿最近有了一批新货，没舍得丢手，法律也不算健全，若是有把柄落下，也不见得就能有本事套住我的人。”
“我已经有两条臂膀被你砍了去，”沈阴白的脸色沉了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非翎那儿的张叔是我老早就派过去帮忙的人，还有你李叔，只怕也被你给丢到海里喂鱼去了吧。金三角的象牙，只怕不止是象牙，还有海洛因和冰毒吧！”
“没想到，父亲你足不出户的，眼线却是四通八达，不论我在做什么，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沈晨烽的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不过，既然父亲您的眼线那么多，应该也知道，我执着的事情恐怕不止内地那间小小的公司吧？”
沈阴白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晨烽，良久没有说话。
“之前我在中国的时候，您也跟着我去了吧，”沈晨烽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我做的事情，想必您都是一清二楚的。这么多年，再一次去中国，看到环宇已经壮大，不知您心里是个什么感受。没有去看看沈非翎吗？他也已经长大了。”
“如果，我知道现在是这个样子的话，我当年宁愿将非翎留在孤儿院……”沈阴白看着沈晨烽，长长地叹了口气：“都是孽缘啊……走吧，先去吃饭吧，坐了一晚上的船，应该也饿了，今天是你妈亲自做的饭，去尝尝吧。”
“Edward！”Marry看到自己儿子的时候，眼睛总是笑得弯弯的。据说，沈阴白当年也是被这一双笑眼吸引住了。Marry是她的本名，是Davis家族第二十一代的嫡系孙女，当今的教皇就是她的舅父，其家族之显赫，远超于沈阴白本身。
这，也是当初他抛弃沈非翎母子的最主要原因。
“Ember，”妇人冲着自己的丈夫也挥挥手，这英文名字是她根据中文“阴白”直接翻译过来的，叫着也很顺口，添了家族的名姓就做了沈阴白的英文名，一直用到了现在：“从法国带来的小羊排，过来试试，七分熟。”
除了比一般女子更加明显的嫉妒心，Marry其实也算是一个本分又友好的女子。贵家小姐的脾气虽然隐隐有留存，可是相对于同层次的小姐，已经算是不错了。沈阴白和沈晨烽父子顺从的走了过去，拣了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
“叮。”
沈晨烽的手机轻轻响了一声，是短信的声音。
“怎么了？”沈阴白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沈晨烽快速地扫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微笑着举起桌子上的红酒杯：“手机卡没有来得及换，中国移动发过来的话费单子罢了。来，cheersformyfamily！”
……
中国S市
“如何？”暮云浩站在左思成的身后，中国这时候已过了午夜十二点，进入了凌晨。二人还在书房里讨论事情，一丝一毫睡意都没有。左思成没有对暮云浩有所隐瞒，把自己目前的困境尽数都告诉了暮云浩，连与沈晨烽合作的事情也和盘托出。
“已经发了短信告诉了最新进展，”左思成摇了摇手上的手机：“他跟我说他今晚有事儿不能打电话，我就发了短信过去。他一会儿有空看到的话就会回我的吧。”
“这么匆忙，能让他这么重视的人，无非就是沈家的那位老爷子了吧。”暮云浩的脸色隐在夜色里，看不清是喜还是悲。
“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沉默了半晌，左思成有些沙哑的声音再次在空荡的房间里响了起来，房间里面没有开灯，或许是都不想见光的意思，两个人一个窝在沙发那儿，一个站在窗子边，各自都满怀心事。暮云浩的星皓公司虽然暂时挺过了审计难关，可是之前偷税漏税的一系列证据却被有心人发去了税务局，经过查证，终于确定了发证据的人，正是那已经远在美国的沈晨烽。
不用说，一定是因为上次自己和左思成一起去巴西，知道他走私钻石的事情之后发过来的一个警告，一个威胁。
“说实话，”暮云浩苦笑着，转过身看着窝在沙发上的左思成：“自然是不对的。你以为这样对温沐，她就会是你的吗，沈非翊对她，确实是很好。如果有一天，温沐真的从那众人捧月的高度狠狠地摔了下来，沈非翎应该还是在她身边的。”
“我知道……”
左思成的声音闷闷的：“可就是不甘心，沈非翎的疑心那么重，之前和苏方方一起的时候不就是想气温沐吗，一个大男人也真是够小家子气的，这种方法都想得出来。”
“你不也是，”暮云浩笑了笑：“连让莫白拍温沐艳照的法子也想了出来。我跟你一起合作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你今天说出来，只怕连我也想不出这会是你做出来的手段。跟你父亲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真是一连串的后果，一个接着一个地砸了过来。”
暮云浩的话一下子戳中了重点，左思成沉默了。
左家的禁忌之一，就是左思成的父亲，左秦亿。当年是左家老爷子隐退时候亲自指定的继承人，可是，却因为和另一个人争夺一个女子，用了最卑鄙的手段，不仅失去了那女子的心，更将自己和公司推入了万劫不复的信任危机。老爷子用了十年的时间才把公司恢复了元气，而左秦亿，也因为那次事情，被判入狱，在狱中的第二年，因为抑郁症自杀了。
如今，左思成也神使鬼差般地，渐渐走上了父亲的老路。
“我不会像他那样的，”左思成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沉：“拿爷爷一辈子的心血开玩笑，那种事情我做不来。公司是公司，女人是女人！”
“所以，对你这个立场来说，你做的不错。”暮云浩看着左思成，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公司上上下下有近一万的员工，公司做到你们这种程度，已经不仅仅是赚钱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渐渐变成了一种社会责任。如果，你的公司出了问题，直接关系到一万人的生存问题，也就是一万个家庭间接受损，你爷爷一辈子的心血也会毁于一旦。如果是我，我也会跟你做出一样的选择。”
“只是，如果是沈非翎，他一定会选择温沐，而不是公司。”
左思成黯然地打断了慕云浩的安慰：“说白了，还是我没有那个本事，没本事保护自己喜欢的女人。过去做的坏事儿，如今回落在自个儿的头上，自作自受罢了。”
暮云浩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老伙计，没有接过话头。
他明白左思成的心境，也知道他每做出一个伤害温沐的决定，都会挣扎纠结很久，就像武侠小说中的七伤拳一样，每伤害到温沐一次，他自己的心都会疼一次。可比温沐更难过的是，温沐有沈非翎的安慰，有沈非翎的陪伴，而他左思成，一边要隐忍着自己的挣扎难受，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着情敌安慰着自己喜欢的女人。
孽缘！
得不到就毁灭的心态，正在悄悄地毁灭着他！
“告诉沈非翎有关莫白的消息了吗？”
暮云浩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沉默：“他有没有回复你？”
“在告诉沈晨烽之前，已经编辑了短信告诉沈非翎了，”左思成点点头，声音仍旧没有提起精神：“把莫白在菲律宾的住址已经发了过去，还有照片。那边的橡胶园已经找到了卖家，今天先转移到管家的名下，后天就跟卖家签署合约再脱手。我们左氏在那儿的人，这几天已经陆陆续续地撤回来了。到时候沈非翎过去，应该查不到什么。”
“老爷子知道橡胶园卖了吗？”暮云浩皱了皱眉头，记得左家老爷子对菲律宾的水果是情有独钟的，经常会去那儿的橡胶园过个两三天当度假。
“自然不知道，”左思成扯出一丝苦笑：“老爷子这几天身体不太好，估计是老毛病又复发了。橡胶园我会重新选址给他买个更好的，这几年我跟着你，不也赚了不少外快吗，我身价这么高，买个更好点的橡胶园给老爷子还是可以的。”
“温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前前后后应该已经被注射了三次左右的冰毒了，量也都不小。”暮云浩走到门后，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灯闪了闪，亮了。
“这也是我奇怪的一个地方，暂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沈晨烽告诉我这事儿的时候我也挺惊讶的。不过如果这接下来五天的三次注入成功的话，只怕温沐真的就……”左思成长叹了口气，眉头紧紧地扭在了一起。
几个小时之前，就在沈晨烽和他通话没多久，他收到了沈晨烽助理发过来的电邮，里面详细地告诉了他这次计划的内容。
按照合约的内容，温沐会在这五天的真人秀里喝一共三次的感冒冲剂。在那三包感冒冲剂里，沈晨烽会派人在其中添加一些冰毒。由于在合约里说明了每次喝药的时间都在晚上临睡前，所以到第二天早上例行检查的时候不会呈现阳性等令人怀疑的问题。最后一次喝药结束，沈晨烽买通的医护人员会过去做一次详细的全身检查，当做是温沐出院之前赠送的一次体检。
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最后一次的体检中发现问题，那么温沐到时候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而沈非翎的信誉也会再次严重受损。
当然，由于暮云浩和左氏旗下的药业都会被卷入其中，到时候所有的罪名会扣在沈非翎的头上，暮云浩和左思成则会以“不知情”的受害者形象公开。
届时，左思成可以当众拆开包装进行一次检测，加上节目中温沐喝感冒药治疗咳嗽等正面形象，不仅可以为感冒冲剂正名，还能让左氏旗下的药企以严谨再次扬名；至于暮云浩，则可以借这次的机会，正式将温沐从公司除名以表立场。
真可谓是一箭三雕！
“叮！”
短信的提醒将二人从沉思中拉扯回来。
是沈非翎的短信：
“明日早上，温沐房间签约，合作愉快！”
“怎么选在这么不正式的地方？至少也应该在办公室吧，几个大股东也要去看看的。”暮云浩皱了皱眉：“还有，这么大节目的主要赞助商签约，也不用开记者会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左思成的眼帘垂了下来：“我开出的条件太好了，加上我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在关键时刻突然选择退出，凭他的才智不可能没有怀疑的，只是这么短的时间不容许他有别的选择。选在温沐的病房那儿，在温沐跟前签订那份协议，不过是在隐晦地提醒我，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温沐罢了。”
左思成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已经有些听不太清。
暮云浩没有吱声，纵使他再伶牙俐齿，也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再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承受的压力，远远比他感受的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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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morning庄园
“Edward，前段时间去了中国，这么久没有回去，过得还习惯吗？你爸爸的老同事过得也都还好吗？老张他们。”
饭桌上，Marry率先挑起了话头，有意无意地在沈阴白留在中国的那个儿子周围打着转儿。
小小的女人心思一下子就被饭桌上另外两个男人看了个彻底，不过谁也没有挑明。
沈晨烽微微一笑：“变化都挺大的，很多街道已经不认识了。环宇也壮大了不少，多亏了当时留在那儿的几个叔叔。张叔过得挺好的，我还和他有过一次短暂的见面。他拎着一大包的现金准备去买东西来着，日子过得很滋润。”
沈晨烽话里有话，“一大包的现金”和“准备买东西”都是真实的，只是那句“日子过得很滋润”就显得颇为讽刺了。
果不其然，沈阴白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却又没法发作。
“在泰国那儿的生意还好吗？听你父亲说，你在泰国和巴西都有了生意，”妇人什么都没有注意，仍然笑着：“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做什么都可以成功。不像另一个，用你们中国的话来说，四不像。”
“生意方面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沈阴白夺过话头，打断了妻子的话：“不过，烂摊子还是有不少，下次做事的时候干净利落些。商场如战场，一个不小心都会给对手留下足以让你毁灭的把柄。沈晨烽，在这点上，你必须得承认你不如沈非翎。”
姜还是老的辣。
沈阴白没有错开妻子的怀疑，而是直直的迎了上去。这么多年，西方人的直率和妻子的脾气他琢磨得很透彻。如果现在躲开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反而会引起妻子的怀疑，不如直接回了她，利索又彻底。
Marry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又说到那个孩子了，其实你还是放心不下他不是吗？中国的市场很大，可是你一直鲜少涉足，不就是因为那孩子在那儿，你觉得愧疚不愿意过去。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顾忌我……”
“妈，”沈晨烽笑着，急忙打着圆场：“环宇这几年确实壮大得很厉害，比我当时在任时规模要大上好几倍。老爸的话没有错，不过你儿子也不差就是了，我最近在巴西做珠宝生意，在泰国做运输，都已经渐渐开始步入正轨了。投资力度也在加大，怎么样，老爸你要不要给我这儿追加点儿投资？”
沈晨烽笑着，对着沈阴白挑了挑眉毛。
沈阴白的脸色正常，盯着儿子看了看，彷佛真的在好好思考这个建议。只有沈晨烽明白，沈阴白正吃着哑巴亏。沈阴白可以在金钱、权势、人脉等所有的地方对他进行随心所欲的制裁，可是，他只有一个软肋，那就是沈非翎。
这是他初恋*的儿子，是他真真切切的骨肉，他不可能弃之不顾。可是另一边，是他有着豪门背景的妻子，欧洲有近十家银行都与Davis家族有或多或少的联系，妻子的一个电话或者一个短信，就可以让她那些叔叔伯伯们切断流动资金的来源。偌大的公司，再有资本，少了流动资金都是无法运作的。
而这贵妇的软肋则是自己，沈晨烽。许是年轻的时候玩太多的缘故，沈阴白娶这个妻子的时候备孕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成功。而且医生一开始说Marry的子宫壁太薄，二人一度认为无法有孩子。沈晨烽的诞生，着实让她高兴了很久。
像是一个死循环一样，一个套着另一个，所有人的软肋都被别人掌控着
“真是这样吗，”贵妇有些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那有机会我还真想去中国看看，那个孩子到底将环宇打理成什么样子，值得你们父子这样称赞。”
“倒也没有称赞的意思，”沈阴白喝了一小口红酒，摇摇头：“毕竟那儿有晨烽留下来的基础，资金什么的也都不是问题，股东也不如欧美这儿的老滑头多。那小子做成那样我还不太满意。至于晨烽，你刚刚的建议我可以考虑，不过你还是要注重一下人员的背景以及运输过程中的安全，别以为是发展中国家，法律不健全就可以自顾自的乱来。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派人跟着你跑来跑去。”
“那就多谢老爸的投资了。”沈晨烽笑得更加得意，沈氏企业最近有新的全资子公司要上市，投资力度和收购力度都在加大，沈阴白可不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跟那位掌控财政大权的老婆发生什么口角，太添堵。
“今晚就住在这儿吧，咱们一家人很久没有这样在一起吃饭聊天了，”贵妇人看着自家的丈夫和儿子：“Ember，你明日没有重要的会议吧？待这儿陪陪咱儿子吧。”
贵妇带着一丝希冀看着二人，这个家庭不止丈夫忙碌儿子也一天到晚不在身边，而她自己也因为热爱设计的缘故，常年在巴黎等地流连。三个人三个时差，事情实在太多，出身豪门的她虽然习惯这样，可偶尔那种家庭的小小幸福也会让她有些莫名的企盼。
“公司里的事情不急，我可以明晚再回去，”沈晨烽冲着母亲点点头：“后天回去也不是问题。就看咱老爸有没有时间。对了，我还得再跟老爸要一个财务上的助理，老李有事儿走了，这位子不能一直空着。我的要求，老爸你也知道，只要不参与我的私生活就行了，很简单。”
“行，我明天去公司里给你挑一个。不过我明早还有点事要急着处理，今晚就不住在这里了，我要连夜赶到纽约的药企分部去，至于内地的市场调研，晨烽你也要帮我注意着，如果这次新产品成功，我会考虑在那儿也开一家，内地市场是块上好的澳洲牛排，怎么煎就要看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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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另一头，左思成则和暮云浩一起待在左宅，度过了这个不眠之夜。二人谁也没有心思去睡觉，彷佛也都不困，每个人都满腹心事。一个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踱步，一个则是窝在沙发上蜷缩了一整夜。
心灵的煎熬，才是最痛苦的。
莫谦则和于洁捧着骨灰盒，去了沈非翎已经为于茜买好的墓地前，连夜埋了进去。和上了水泥，盖上砖石，结结实实地封印完毕的时候，于洁终于没能忍住，哭出了声音。
这真的就是永别了。
方才瞻仰遗体的时候她没有哭，火化的时候也没有流泪，而在这要分别的最后一刻，所有小时候的记忆彷佛一瞬间涌了上来。小小的于茜刚到那个家，那有些惊恐的眼神，那声脆脆的“姐姐”，这所有熟悉又陌生的记忆，在尘封了这么多年之后，在这一瞬间全部冒了出来，重重地击打着她。
“别哭了。”
莫谦则早已经擦干了自己的眼泪，看着工作人员捧着这只小小的盒子走向他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所有的喜怒哀乐都随着那把火烧了干净一样。如今看着这块密封的砖石渐渐合上，心里冷得一片漠然。
“有了这三尺黄土，有了咱们给她送行，这样，于茜也算是真正的解脱了。与其让她忍着对自己的厌恶和恶心，还不如就让她随风而去。只是，希望她这次过了奈何桥之后，能选个好人家投了，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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