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font class='l2BB00904Bl2BB00904B'>明天，秦双龙检查完窗户关闭情况，用钥匙解放反锁的房门，拉开，再关上。。秦双龙返回到床边摆好棉布枕头，抓住竹席枕头竖着放上，让它像人一样仰躺安睡，抖开毛毯，铺盖好，摆放好拖鞋。秦双龙右手提起凳子上的淡黄色狗型电风扇放到桌子中心，开门走出去，转身把门拉过一点，弯腰伸进右手抓住桌子边缘拖动到门后顶住，然后慢慢往外拖桌子，直到房门剩下一臂大小空隙；他缩回右手，抓住门把用力合上，往上一推，锁上防盗门，猛力捶推三下。秦双龙昨晚听房东说，他儿子那天来住了一晚，新买的电驴就被人骑借走了。秦双龙真怕大门和房门双层防盗锁都挡不住盗贼来去自如的身影，危及自己小窝里的电脑。他下楼时暗想，是不是该在门口装个假摄像头，吓唬万一来光顾的贼人。
秦双龙走到巷子出口，一个中年男子见人走来，依旧卖命的往大地上省鼻涕，或许自觉那是行为艺术的一种，要引起共鸣。秦双龙微微仰头，双眼直视前方，快步走过。他正走着，前面一个中年男子，咳嗽一声，嘴里向地面射出一口浓浓唾沫。秦双龙赶紧横过马路左边逆行，想那人怕是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身后有恶鬼跟缠。《搜神记》记载鬼最不喜欢人的唾沫，那唾沫驱鬼的法力，怕是胜过佛道两家诓骗炎黄子孙几千年的咒语和护身符。
秦双龙啃完包子，把手里装包子的白色小塑料袋揉成团，揣紧，快步走到垃圾箱处丢进去。他望着地面上横躺的白色小塑料袋、豆浆杯、牛奶盒以及昨晚烧烤摊吃剩丢弃的杂物，轻轻摇头。秦双龙想，管不住别人的嘴和手，至少管住自己的。上车后，秦双龙挤过堵塞车头的人群，挪到车半腰处。他惊奇发现车尾一个美丽的“局部真理”旁边有个靠窗空出的座位，既能欣赏晨景，又能小睡一会。嘴里说着“借过”，奋勇挤过去。
“小……”秦双龙发觉即将说错话，硬生把“姐”吞回肚里，看着座位上正坐卧一只毛毛茸茸的白色小狗，不知是什么来头，改口道：“小狗蛮可爱的，美……没人舍得欺负它。”一想，只有发霉的女人才叫“美女”，“靓女麻烦抱下你的小宝贝，腾出一个座位给人坐。”
局部真理仰头，眼睛躲藏在墨镜后偷窥，嘴角微微翘起，红唇上下打架：“你没看见我的小狗坐在上面吗，什么男人没见过，还没见过跟狗抢座位的！”那小狗也抬头帮腔，“汪、汪、汪”叫个不停，真是训练有素，从小就学会了狗仗人势。这么看来，我们的教育大抵不算失败，没教好人，至少教会了小畜生，也算是教育家们的一大功劳。
秦双龙咬牙切齿，恨不得抓起小狗丢出车窗外，哪有畜生霸占人位的，赔笑道：“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一个人占两个座位，这怎么可以。”
“我刷了两次公交卡，为什么不可以？”
“你总不能刷三十二次卡，坐完这三十二个座位吧，何况你也没有那么多屁股和小狗。这个世界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人妖可以自己归类，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为只畜生搞得彼此尴尬。”
“算你狠！”
有些愤怒的“局部真理”抱起嚎叫的小狗，来回抚摸狗头，自言自语道：“宝贝，咱们不跟乌鸦一般见识。”她眼里狗比乌鸦忠实，恐怕是从前吃过一只或者许多只乌鸦的亏，被啄伤过眼，痛到心肝里去了，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一辈子都念念不忘。刻薄女人就像冬天里的太阳，躲藏身子，吝啬到舍不得发射一丝温暖阳光。
秦双龙困意全无，眼望窗外，无视美女与小狗，既不坐，也不走。听到下一站就是目的地，方才提前挤往车后门口。
“流氓！”一名站立的女子惊叫。
“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那还得了！”
秦双龙一脸尴尬无奈，额头汗珠黄豆颗粒般蠢蠢欲落，小心翼翼左右瞅了瞅，慌忙抬起手臂轻轻擦拭。多少年来一直告诫自己：“女人都是小气鬼，得罪什么千万别得罪女人！”人家是夜路走多了遇见鬼，自己是公车坐多了碰到女人屁股。女人是老虎，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这回跟头栽大了。
乘客们原本是一脸冷漠，脸上都悬挂着“陌生人勿扰”的金字招牌，一见有热闹，纷纷投出好奇异样的眼光，窃窃私语。原本死气沉沉像坟墓的车厢，立刻变成充满吵闹喧嚣的菜市场，无处不在唧唧咋咋。甲说：“现代人真是人不可貌相，西装革履套住的原来都是色狼！”乙说：“坏人都穿好衣服的，不装好门面掩饰，怎么出门干坏事！”丙说：“现在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个个展胸漏背，穿了跟没穿似的，唯恐色狼不盯上，被非礼纯属自找，免费的豆腐谁不想狠狠咬上一口！”丁说：“摸你是看得起你，有什么好喊的，真是！碰一下就叫春，神经病！有本事窝在屋子里一辈子别出来，永远没有人挤你胸部、摸你屁股……”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嘴巴却是尖酸刻薄的。那细小声音像千万只小蚂蚁，拐弯抹角的从耳朵爬进大脑里，啃噬那颗一直保持善良的无邪心灵。秦双龙越听越不是滋味，真想从车窗跳出去。自古都是，君子难做，小人好当。道德是一把利剑，有德之人脸比面皮白纸柔薄，易刺破；无德之人脸如铜墙铁壁坚硬，奈他何。公交车到站时，秦双龙没等停稳就松手想冲到车后门处，刚要伸手抓车门边直立的黄色扶杆，谁知来了个急刹车，惯性把站立的人群猛烈移向前去，空气中飘荡阵阵呼喊声。秦双龙抓了个空，险些摔倒，幸好撞在一个女人身上阻止住那继续扑向前的力道。他吓出一身冷汗来，迅速伸手抓住扶杆，从打开的车门跳下去。
秦双龙快步走进路边小卖店，买了一瓶冰冻红牛，用力拉开罐盖皮，仰头咕噜咕噜猛灌，闭嘴大呼一口气，呆傻注视前方，脸露苦笑。待到回过神来，把玩手里带勾的罐盖皮，发现有字，仔细一瞧——红牛饮料壹瓶。
“我们很久才去总店换一次，一般人不换的。你是老顾客，今天卖个人情，换了！”老板娘接过罐盖皮，边说边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红牛。
“老板娘，谢谢了！”秦双龙接过来后想，我在你这里买的，中奖了，你不帮换，我找谁去换。
秦双龙走进公司营业部四楼会议室，看见刘丹丹坐在那，把手里的红牛递给她道：“买一瓶中一瓶，送给你喝！”
刘丹丹微笑拉罐盖皮，砰一声开启，举起右手中的罐盖皮看了看，惊叫：“又中一瓶，又中一瓶！”
“真的，假的？”
“真的！不幸，你自己看。”
秦双龙一把夺过罐盖皮，果然又中了，笑中带愁道：“这回不知老板娘给不给换？”
“她那买的，凭什么不给换，你去试试先。”
秦双龙下楼再次走进小卖店，伸出右手，笑道：“老板娘，又中了一瓶！”
“真的，假的？”老板娘捏起，绕出柜台，走到门口，双手拿捏罐盖皮倾斜向下，偏头眯眼斜瞟。腾出右手，朝大腿猛拍一巴掌，两脚微微跳起，啧啧称赞道：“哟，还真是又中了一瓶！你今天运气这么好，买彩票一定能中大奖。我多嘴问一句，你是不是经常大清早去遛狗？”
“我一般只与人打交道，很少跟畜生来往。”
“你若不是踩到狗屎，真不知你今天这狗屎运打哪来的！”
秦双龙一听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好发作，怨恨公车上的小狗为何死咬不放，居然还要追到这来。
“老板娘，换还是不换？”
“当然换，你今天的好运气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挡，给，拿好！”
秦双龙回到会议室，笑道：“一瓶变三瓶，今天股市一定大涨，一瓶算十个点，至少涨三十个点！”
刘丹丹反驳道：“不一定涨的。”
“愿望总是美好的！”
“股市却是残酷的！”
秦双龙开完早会，第一天去到新的银行，跟银行主任、理财经理、保安介绍认识熟悉后，摆弄好手提电脑，插上无线网卡，开始一天的工作。自觉像个摆摊小贩，别人卖的是衣服、裤子，自己卖的是股票、基金，大抵也算得是同行。他独自站立守卫在大堂经理办公桌旁边，透过玻璃门向外眺望，烈日下的十字路口车辆川流不息，车头紧跟车屁股，一个不小心就会啃上，行人穿越在车间细缝。一位短发中年妇女走进银行，挡回了他发呆的眼神。
“阿姨，你好！请问你要办理什么业务？”
“转钱！”
“你是给别人转账汇款吗？”
“是的。”
“你填这张单。”秦双龙找出一张红色汇款单，递过去，拿出一张写有正反面的样板，放好在桌面，“这是模板，你照着写就行。日期、对方的姓名和账号、金额，这里签你的名字。”秦双龙翻过背面，边指边说：“这里写你的名字、身份证三个字、身份证号码。超过一万元的话，还要复印身份证。”
“哪有那么多，三四百而已，我先去按个号。”那妇女丢下笔，转身欲要冲向排队机。
“阿姨，中午没人，不用急，填好单，等下到柜台马上就可以办理了。”
短发中年妇女止步转身，掏出一张写有数字的小纸，埋头开始填写。待到写好日期、名字、帐号，用手指点纸上号码一一核对，确认无误后，写好金额。
秦双龙瞄了一眼，指着金额处的“千”字下面空格，补充道：“前面加一个少一横的羊字，也就是人民币符号，免得被人添加涂改。”
那妇女照办后，签名。翻过背面，再次询问，方才掏出身份证填写。
“再给我一张。”
“写错了？”
“不是。我存定期。”
“阿姨，现在的活期利率百分之零点五，三个月百分之三点一，六个月百分之三点三，一年百分之三点五，二年百分之四点四，三年百分之五，五年百分之五点五。你要存多久？”
“一年。”
“阿姨，一年百分之三点五，存多少？”
“我看看才知道。”
“阿姨，现在通货膨胀那么严重，你可以考虑买一些理财产品，比如股票、基金什么的。”
“那些风险太大了，我还是存定期的好。”
“阿姨，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是相对而言的，风险和收益是相匹配的，它们本身是正相关关系。风险越大，收益越高；风险越小，收益越小。我们把钱放在银行，风险最小，但是钱也在不断贬值。我举一个简单列子，假设你有一百元人民币，十年前猪肉五元一斤，你大概可以买二十斤。你当初没即时消费购买，把钱存到银行，假设年利率为百分之四，今年你总共得一百四十元；现在猪肉一般十四、五元一斤，你大概只可以买十斤。我们如果不做投资理财的话，一辈子不会富裕。其实，我们可以选择投资一些成长性和财务佳的、低市盈率以及国家十二五规划中大力扶持的上市公司；这类公司的股票，不但报酬高，风险也相对较小。我们公司对风险控制特别有研究，你尽管放心好了。”
“你能保证我赚钱吗？”
“我坦率对你说，绝对不能保证。因为没有任何一家负责任的证券公司会给你这种承诺担保，这种行为也是《证券法》明令禁止的。我虽然不能给你这种承诺，但会给你提供最好的投资策略和投资信息，最大限度的帮助你提高收益和避免风险。我们不能使你的账户零风险，却可以降到最低。”
“我还是存银行定期的好。”
短发中年妇女抬起左手，右手伸进左肩膀下挎着的布袋里，低头寻找，过了好一会，掏出一个黑色不明物，上面粘贴一层层重叠的透明胶。
“你这有剪刀吗？”
“有，你稍等一下。”秦双龙带着疑问，低头从抽屉里抓出一把剪刀递过去。
那妇女打开剪刀，剪出一个小口，放下，双手捏住裂口边缘，咬紧牙关用力撕扯，效果并不佳。她再次拿起剪刀，找了一个新的角落剪开裂口，放下，又是一阵猛拉硬扯，还是以失败告终。她不得不第三次抓起剪刀，重复刚才的动作，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打开了黑色物体的一端，并从中拉出一个绿色定期存款本。
秦双龙收好剪刀，继续指点填写，“这里写日期，这里勾定期一本通，这里写十二个月。到期自动转存吗？”秦双龙解释道：“转存就是说，一年后的今天到期了，你没来取，再自动转存一年，到后年的今天。”
“那就转存。”
“这里勾自动约转，这里再写上十二个月。金额不知道就先空着，等到柜台查一下再写。这里签名就行。”
“背后不用写了？”中年妇女捏起存款单，翻过询问。
“你有定期本子，就不用写了。没有的话，还要复印身份证，要么要单张的存款单，要么办一个定期存款本子。”秦双龙见已经填好，伸长脖子看了看服务窗口，“阿姨，柜台现在没人，你可以过去办理了。”
秦双龙目送完毕，无聊的站在桌子边。保安叶林凡坐在凳子上，埋头阅读报纸。他也拉过另一张凳子挨着坐下，快速翻阅一叠报纸，中间杂夹一堆广告宣传单，有卖眼镜的、有卖房子的、有卖手机的、有卖月子鸡的、有卖电器的、有卖护肤品的……华夏文化博大精深，报纸耳濡目染倒也大肚能容，像个怀了八、九个月的孕妇，肚中有货。秦双龙狠狠合上报纸，用力往拉开的抽屉一丢，关好后，站起身，想要走动走动，免得无名怒火久居丹田，伤了心肝。
“这里有透明胶吗？”中年妇女办完业务，又走回来。
“有。”秦双龙找出透明胶和剪刀，放上桌子，一起推送到对面。
中年妇女没有搭理，一心一意的往刚才被剪开的黑色扁平袋子里塞定期存款本，试过许多次都不能完全推进去，总露出一小截在外面。其极像人类文明尚未进化完全的野蛮小尾巴，让人痛恨得牙齿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放不进吗？”秦双龙眼见忙活了好一阵还没结果，心里帮着着急。
“就是，奇怪了，以前刚好合适的。”
“我帮你弄弄看。”
秦双龙接过手中，使劲推塞几下，看看袋子屁股处，定期存款本子明明已经触摸到那了。想起那病从口入的真理，急忙用手去抠开张口处，把弄软下去的袋口拉好，合适得很。
中年妇女接过去，撕开透明胶重新粘贴，用剪刀断开，一阵按、捏、揉、摸，拍了拍，算是庆祝大功告成。她还回工具，道声感谢，走出银行。
秦双龙本想走去看股票，见一名年轻男子进来，唯有停步放弃。
“这里可以代开银行卡吗？”
“你和对方的身份证都带来了吗？”
“带了。”
“那就可以代办，填单就行。但是不能办网上银行，必须本人亲自来。”秦双龙找出开卡单和客户基本资料单，“把你们两人的身份证给我，我拿去复印。”
“我代办三个人的。”年轻男子掏出四张身份证。
“三个，这么多！”秦双龙回头问道：“小叶子哥哥，他要代办三张银行卡，可以吗？”
“身份证都带来没有？”
“都带了。”
“带了就可以开卡，排号，填单，复印身份证。”
秦双龙拿着四张身份证走进理财室，内心充满怀疑，手不听使唤的轮流翻看。年轻男子那张的地址是玉林，其他三张两男一女，地址分别为四川、湖南、陕西，一个坏词立刻浮现脑海。
“这是你们的身份证和复印件，请拿好。”
“谢谢。”
秦双龙轻轻碰碰依然坐在凳子上看报纸的叶林凡，小声道：“小叶子哥哥，是不是……”
叶林凡并无反映，抬头问道：“是代发工资的吗，他们是不是上班都没时间来开卡？”
“不是发工资的。”
秦双龙带着疑虑，回到手提电脑面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看大盘点数，瞧个股现价，参考最熟悉的随机指标，片刻就觉得索然无味。中国股民的炒股投资生活从来就是快速来回敲击键盘，要么非常乐观，要么极度悲观，在希望与失望之间上下跳跃。股票是外来货，英语同样也是。中国人和中国文明是极具排斥性的，令人费解的是，两者都没有受到强烈排斥；前者的赌性对中国人或许很适合，后者大抵是出远门前要穿的鞋，而且必须时刻要穿。最大的问题是这双鞋并不一定合脚，尤其对于不出远门的人来说，套一双不合脚的鞋，满屋子转，简直是活受罪。教育家们的愿望，恐怕是要教会每一条中国小狗都会说英语，咬人都有异国他乡的韵味。英语早已从胎儿教起，那么投资理财或许更应该从怀孕那一刻抓起。但是，中国人一向有两件事总是避而不谈的，一是金钱，二是xìng爱。
秦双龙点击聊天工具小企鹅，无聊的往下拉。一个女网友的签名写着，我今天打死了一只很小很小很小的小蚊子，没有想到，那么那么那么小的小蚊子也会吸人血。秦双龙赶紧把自己的聊天签名改成——我曾经遇见过一个很可爱很可爱很可爱的小女孩，没有想到，那么那么那么可爱的小女孩也热爱人民币。他想，更有甚者是，芝麻绿豆大点的假人民公仆都懂得搜刮民脂民膏。
“文人！”张慧芯一见签名，立刻发来信息。
“美女社长，你不也是文人，想当年你可是我们文学社副会长。”
“我早已不是文学美少女了。”
“你现在难道已经是文学美少妇了？”
“放心，没那么快，你还有机会。”
“你我当年勾肩搭背的，早知道你这么说的话，当时下手就好了。”
“现在也还不迟。”
“你都名花有土壤供应养分了，还说不迟。再者说，我如今钱都不够吃饭，更没钱买锄头铁锹，挖墙脚松土。今天不上班？”
“我已经三个月没上班了，人家给高薪也不想去。”
“为什么？”
“不想上呗。”
“我想，那是因为有人管你饭吃。”
“那是。”
秦双龙见公司客户群不断闪动，打开一看，理财经理说道：“美国债券到期还款谈判失控，大盘下跌，银行股启动护盘。”一个客户说道：“现在通货膨胀那么严重，股票还跌跌不休，让人怎么活！”秦双龙看了看两大巨头中国石油和中国石化，并没有拉升护盘动静。他发信息凑热闹：“不用怕不用怕，只要有碗粥喝，就算明天股市崩盘，也不必担心。股票我爱你，胜过爱大米！”
秦双龙发完后，收缩聊天工具小企鹅，打开股票软件，以便让感兴趣的客户看，走回大堂经理办公桌，问道：“小叶子哥哥，那人是不是搞传销的？”
“我刚才问是不是代发工资的，他说不是。开卡不是至少要存十块钱，我刚才见他又把新开的三张卡里面存的钱都转出来了，肯定是转回自己银行卡，应该是传销。上次有个人拿十张身份证来，说要代办银行卡，我们拒绝办理，大概也是搞传销的。”
“这帮人，想钱真是想疯了！我看从银行这块下手，肯定能抓一堆搞传销的人。”
“上次不是才严打过，但放出来又会继续搞的，有什么用。就像小偷，出狱后还是三只手。”
“赵子龙的儿子——照旧。”秦双龙望着门外的十字路口，陷入沉思。
一个年逾半百的妇人，身穿布满白色小圆圈的蓝色长裙，走进银行，拿着手机，一边走，一边说，一边听，四处乱窜。
“阿姨，你好。请问你要办理什么业务？”秦双龙热情迎上去。
“我进银行了。”妇人对手机说道，“你们这哪里有取款机？”
“阿姨，取款机在这边。”秦双龙伸手作请，引领过去。看着拿手机的妇人，心头悄然升起一阵疑虑，“阿姨，你要取钱，还是转账汇款，先把手机挂了，好方便操作。”
“我现在到取款机这了，不是保安，是一个经理在我旁边指导。”妇人看了一眼，“我只是查一下余额。”
秦双龙脑海的疑云逐渐加浓，说道：“阿姨，你给电话我，让我跟他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妇人不给，只是递过一张银行卡。秦双龙拿卡插进银行取款机，退步转过头，等待妇人把密码输入完毕，方才转身上前指导操作。
“你干吗，别理他，把电话挂了，把卡取出来！”保安叶林凡突然走来大声呵斥，“那是骗人的，你不信的话，可以继续操作。听我的，就马上挂电话！”
秦双龙急忙挡在妇人面前，拦住取款机，按了取消，等卡自动退出。
“我只是查询余额。”妇人依旧拿着手机，反驳。
秦双龙无可奈何，这个年代服务就是人民币。服务规则要求必须听从满足客户需求，不得擅自违背其意愿，只得再次将卡插入取款机。
“你不信我的话，我也没办法。他是不是说，你有一个毒品包裹，在某某邮局被缉毒大队扣留了，现在要查询和冻结你的资金，叫你不要告诉任何人。那是骗人的，上次就已经出现过一个了。你赶紧挂电话，要不我跟他说说。你想嘛，你若是贩毒，缉毒大队难道会事先告诉你，好让你逃跑！那绝对不可能，肯定是马上来抓你归案！”
秦双龙再次挡在取款机前，按取消键，退出卡来。补充道：“他们是电话遥控你汇钱，肯定是骗人的。上次还有人打电话说，我在南宁百货大楼刷卡消费了七千元。我的银行卡是一般储蓄卡里面一百元不到，又不是信用卡可以透支消费，全是骗人的鬼话！”
妇人惊慌失措，一脸的迷雾，右手抓住手机，不知是挂，还是不挂，再次争辩道：“他只是叫我查询一下余额。”
“查完余额，就会叫你转钱过去。挂了，别理他，骗你的！”叶林凡语气肯定。
妇人稀里糊涂的挂断电话，刚放进裤子口袋，手机马上响了起来。
“骗子，不要理他！”叶林凡补充道。
妇人一脸恐慌，不停拍打胸口，激动道：“他说我有一个从云南邮寄过来的包裹，里面有毒品，在圆湖邮局被缉毒大队扣押了。他要查询和冻结我的资金，还叫我不要跟任何人说，吓死我了！”
“不要相信他，不然你银行卡里的钱马上就会不见。”
“我刚才查询余额，钱应该没丢失吧？”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刚才只是查询余额，应该不会丢钱的，你再查询一下，看少钱没有。”
“现在个人信息很容易就被出卖了的，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任何陌生人叫你转账汇款，都不要搭理。”秦双龙补充道。
“真是吓死我了！”妇人继续拍打胸口，在秦双龙指点下插卡查询余额，三万多元一分没少，取出卡就奔进理财室。
秦双龙和叶林凡回到大堂经理办公桌，谈论刚才的事。妇人出了理财室，拍打胸口，走过来，激动道：“我刚才问你们领导，他也说那是骗人的。幸好有你们两人，不然，今天钱准丢光了，真是吓死我了！”
“阿姨，你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你以后有什么拿不准的事，要先跟家人说，不要偷偷摸摸私自处理，骗子最喜欢沉默不语的人了。”
“我都是跑银行来问的，我最信任你们银行的人，刚才若不是你们在，都上当受骗了，谢谢！”
“不客气，你看现在那人都不敢打电话来了，可能是怕你举报。”
“今天真是吓死我了，幸好有你们在，太感谢了！”
“阿姨，没事了，以后记得不要轻易相信那些骗子。”
“老人家不懂啊，一吓就懵了，叫做什么就做什么，都不敢多问，幸好被你们阻止，谢谢了。没什么事，我先回家了。”
“阿姨，你慢走。”秦双龙走向前，打开玻璃门，望着妇人背影，松开双手，门缓慢的自动合上。
下午三点，秦双龙准时出现在民族医院门口，远远望见莫晓舞一跳一跳的从台阶上蹦下来，加快脚步，上前拦截。
“你拿表了？”
“是的，一切正常！”莫晓舞挥动手中体检表。
“我先上楼拿表，你等我一下。”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等你？”莫晓舞一脸不屑，眼见秦双龙转过身，脸笑如花，“你快去吧，以后别把女人的话太当真！”
秦双龙满脸疑惑，顾不得多想拔腿疾走到楼梯口，猛吸一口气，抓住包，直接冲向四楼，拿出身份证和发票，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要领取体检表。体检科只有一个女白衣天使值班，四位男体检者团团围住她，根本没空搭理。
“请问体检结果在这里领吗？”
秦双龙重复询问，见依然不理会，无可奈何的一旁干等。这时，一位中年女白衣天使穿着便装走进来。他记得是昨天抽血那位，急忙上前咨询。
“就在这里领，等我换好衣服先。”
那女白衣天使换好衣服，走到桌子前，把身份证凉在一边，只是看了看发票。她开始埋头在一大堆体检表里寻找，嘴里念叨：“秦双龙……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还不是……这个总算是了，给你，拿好。”
秦双龙接过体检表，边走边翻开查看，末尾一栏里四方形印章中间写有四个蓝色大字——体检正常。秦双龙迅速合上，小跑下楼，一见莫晓舞，抓手牵拉往大门外逃。他心知人得什么都不能得病，去哪都不能去医院，此地不宜久留。
公车将他们载到朝阳广场时，黑夜盖住白天，仅剩一些朦胧影像。趁着太阳睡去的空档，电灯泡、电灯管哥们跑出来撒野，发光发亮。秦双龙搂抱莫晓舞走在街上，寻找吃饭的地方。
“你一下搂腰，一下抱肩，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没有。”
“没有？那你搂腰就搂腰，抱肩就抱肩，一下这个，一下那个，我很不舒服！”
秦双龙走到巷子出口，一个中年男子见人走来，依旧卖命的往大地上省鼻涕，或许自觉那是行为艺术的一种，要引起共鸣。秦双龙微微仰头，双眼直视前方，快步走过。他正走着，前面一个中年男子，咳嗽一声，嘴里向地面射出一口浓浓唾沫。秦双龙赶紧横过马路左边逆行，想那人怕是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身后有恶鬼跟缠。《搜神记》记载鬼最不喜欢人的唾沫，那唾沫驱鬼的法力，怕是胜过佛道两家诓骗炎黄子孙几千年的咒语和护身符。
秦双龙啃完包子，把手里装包子的白色小塑料袋揉成团，揣紧，快步走到垃圾箱处丢进去。他望着地面上横躺的白色小塑料袋、豆浆杯、牛奶盒以及昨晚烧烤摊吃剩丢弃的杂物，轻轻摇头。秦双龙想，管不住别人的嘴和手，至少管住自己的。上车后，秦双龙挤过堵塞车头的人群，挪到车半腰处。他惊奇发现车尾一个美丽的“局部真理”旁边有个靠窗空出的座位，既能欣赏晨景，又能小睡一会。嘴里说着“借过”，奋勇挤过去。
“小……”秦双龙发觉即将说错话，硬生把“姐”吞回肚里，看着座位上正坐卧一只毛毛茸茸的白色小狗，不知是什么来头，改口道：“小狗蛮可爱的，美……没人舍得欺负它。”一想，只有发霉的女人才叫“美女”，“靓女麻烦抱下你的小宝贝，腾出一个座位给人坐。”
局部真理仰头，眼睛躲藏在墨镜后偷窥，嘴角微微翘起，红唇上下打架：“你没看见我的小狗坐在上面吗，什么男人没见过，还没见过跟狗抢座位的！”那小狗也抬头帮腔，“汪、汪、汪”叫个不停，真是训练有素，从小就学会了狗仗人势。这么看来，我们的教育大抵不算失败，没教好人，至少教会了小畜生，也算是教育家们的一大功劳。
秦双龙咬牙切齿，恨不得抓起小狗丢出车窗外，哪有畜生霸占人位的，赔笑道：“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一个人占两个座位，这怎么可以。”
“我刷了两次公交卡，为什么不可以？”
“你总不能刷三十二次卡，坐完这三十二个座位吧，何况你也没有那么多屁股和小狗。这个世界除了男人，就是女人，人妖可以自己归类，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为只畜生搞得彼此尴尬。”
“算你狠！”
有些愤怒的“局部真理”抱起嚎叫的小狗，来回抚摸狗头，自言自语道：“宝贝，咱们不跟乌鸦一般见识。”她眼里狗比乌鸦忠实，恐怕是从前吃过一只或者许多只乌鸦的亏，被啄伤过眼，痛到心肝里去了，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一辈子都念念不忘。刻薄女人就像冬天里的太阳，躲藏身子，吝啬到舍不得发射一丝温暖阳光。
秦双龙困意全无，眼望窗外，无视美女与小狗，既不坐，也不走。听到下一站就是目的地，方才提前挤往车后门口。
“流氓！”一名站立的女子惊叫。
“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那还得了！”
秦双龙一脸尴尬无奈，额头汗珠黄豆颗粒般蠢蠢欲落，小心翼翼左右瞅了瞅，慌忙抬起手臂轻轻擦拭。多少年来一直告诫自己：“女人都是小气鬼，得罪什么千万别得罪女人！”人家是夜路走多了遇见鬼，自己是公车坐多了碰到女人屁股。女人是老虎，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这回跟头栽大了。
乘客们原本是一脸冷漠，脸上都悬挂着“陌生人勿扰”的金字招牌，一见有热闹，纷纷投出好奇异样的眼光，窃窃私语。原本死气沉沉像坟墓的车厢，立刻变成充满吵闹喧嚣的菜市场，无处不在唧唧咋咋。甲说：“现代人真是人不可貌相，西装革履套住的原来都是色狼！”乙说：“坏人都穿好衣服的，不装好门面掩饰，怎么出门干坏事！”丙说：“现在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个个展胸漏背，穿了跟没穿似的，唯恐色狼不盯上，被非礼纯属自找，免费的豆腐谁不想狠狠咬上一口！”丁说：“摸你是看得起你，有什么好喊的，真是！碰一下就叫春，神经病！有本事窝在屋子里一辈子别出来，永远没有人挤你胸部、摸你屁股……”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嘴巴却是尖酸刻薄的。那细小声音像千万只小蚂蚁，拐弯抹角的从耳朵爬进大脑里，啃噬那颗一直保持善良的无邪心灵。秦双龙越听越不是滋味，真想从车窗跳出去。自古都是，君子难做，小人好当。道德是一把利剑，有德之人脸比面皮白纸柔薄，易刺破；无德之人脸如铜墙铁壁坚硬，奈他何。公交车到站时，秦双龙没等停稳就松手想冲到车后门处，刚要伸手抓车门边直立的黄色扶杆，谁知来了个急刹车，惯性把站立的人群猛烈移向前去，空气中飘荡阵阵呼喊声。秦双龙抓了个空，险些摔倒，幸好撞在一个女人身上阻止住那继续扑向前的力道。他吓出一身冷汗来，迅速伸手抓住扶杆，从打开的车门跳下去。
秦双龙快步走进路边小卖店，买了一瓶冰冻红牛，用力拉开罐盖皮，仰头咕噜咕噜猛灌，闭嘴大呼一口气，呆傻注视前方，脸露苦笑。待到回过神来，把玩手里带勾的罐盖皮，发现有字，仔细一瞧——红牛饮料壹瓶。
“我们很久才去总店换一次，一般人不换的。你是老顾客，今天卖个人情，换了！”老板娘接过罐盖皮，边说边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红牛。
“老板娘，谢谢了！”秦双龙接过来后想，我在你这里买的，中奖了，你不帮换，我找谁去换。
秦双龙走进公司营业部四楼会议室，看见刘丹丹坐在那，把手里的红牛递给她道：“买一瓶中一瓶，送给你喝！”
刘丹丹微笑拉罐盖皮，砰一声开启，举起右手中的罐盖皮看了看，惊叫：“又中一瓶，又中一瓶！”
“真的，假的？”
“真的！不幸，你自己看。”
秦双龙一把夺过罐盖皮，果然又中了，笑中带愁道：“这回不知老板娘给不给换？”
“她那买的，凭什么不给换，你去试试先。”
秦双龙下楼再次走进小卖店，伸出右手，笑道：“老板娘，又中了一瓶！”
“真的，假的？”老板娘捏起，绕出柜台，走到门口，双手拿捏罐盖皮倾斜向下，偏头眯眼斜瞟。腾出右手，朝大腿猛拍一巴掌，两脚微微跳起，啧啧称赞道：“哟，还真是又中了一瓶！你今天运气这么好，买彩票一定能中大奖。我多嘴问一句，你是不是经常大清早去遛狗？”
“我一般只与人打交道，很少跟畜生来往。”
“你若不是踩到狗屎，真不知你今天这狗屎运打哪来的！”
秦双龙一听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好发作，怨恨公车上的小狗为何死咬不放，居然还要追到这来。
“老板娘，换还是不换？”
“当然换，你今天的好运气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挡，给，拿好！”
秦双龙回到会议室，笑道：“一瓶变三瓶，今天股市一定大涨，一瓶算十个点，至少涨三十个点！”
刘丹丹反驳道：“不一定涨的。”
“愿望总是美好的！”
“股市却是残酷的！”
秦双龙开完早会，第一天去到新的银行，跟银行主任、理财经理、保安介绍认识熟悉后，摆弄好手提电脑，插上无线网卡，开始一天的工作。自觉像个摆摊小贩，别人卖的是衣服、裤子，自己卖的是股票、基金，大抵也算得是同行。他独自站立守卫在大堂经理办公桌旁边，透过玻璃门向外眺望，烈日下的十字路口车辆川流不息，车头紧跟车屁股，一个不小心就会啃上，行人穿越在车间细缝。一位短发中年妇女走进银行，挡回了他发呆的眼神。
“阿姨，你好！请问你要办理什么业务？”
“转钱！”
“你是给别人转账汇款吗？”
“是的。”
“你填这张单。”秦双龙找出一张红色汇款单，递过去，拿出一张写有正反面的样板，放好在桌面，“这是模板，你照着写就行。日期、对方的姓名和账号、金额，这里签你的名字。”秦双龙翻过背面，边指边说：“这里写你的名字、身份证三个字、身份证号码。超过一万元的话，还要复印身份证。”
“哪有那么多，三四百而已，我先去按个号。”那妇女丢下笔，转身欲要冲向排队机。
“阿姨，中午没人，不用急，填好单，等下到柜台马上就可以办理了。”
短发中年妇女止步转身，掏出一张写有数字的小纸，埋头开始填写。待到写好日期、名字、帐号，用手指点纸上号码一一核对，确认无误后，写好金额。
秦双龙瞄了一眼，指着金额处的“千”字下面空格，补充道：“前面加一个少一横的羊字，也就是人民币符号，免得被人添加涂改。”
那妇女照办后，签名。翻过背面，再次询问，方才掏出身份证填写。
“再给我一张。”
“写错了？”
“不是。我存定期。”
“阿姨，现在的活期利率百分之零点五，三个月百分之三点一，六个月百分之三点三，一年百分之三点五，二年百分之四点四，三年百分之五，五年百分之五点五。你要存多久？”
“一年。”
“阿姨，一年百分之三点五，存多少？”
“我看看才知道。”
“阿姨，现在通货膨胀那么严重，你可以考虑买一些理财产品，比如股票、基金什么的。”
“那些风险太大了，我还是存定期的好。”
“阿姨，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是相对而言的，风险和收益是相匹配的，它们本身是正相关关系。风险越大，收益越高；风险越小，收益越小。我们把钱放在银行，风险最小，但是钱也在不断贬值。我举一个简单列子，假设你有一百元人民币，十年前猪肉五元一斤，你大概可以买二十斤。你当初没即时消费购买，把钱存到银行，假设年利率为百分之四，今年你总共得一百四十元；现在猪肉一般十四、五元一斤，你大概只可以买十斤。我们如果不做投资理财的话，一辈子不会富裕。其实，我们可以选择投资一些成长性和财务佳的、低市盈率以及国家十二五规划中大力扶持的上市公司；这类公司的股票，不但报酬高，风险也相对较小。我们公司对风险控制特别有研究，你尽管放心好了。”
“你能保证我赚钱吗？”
“我坦率对你说，绝对不能保证。因为没有任何一家负责任的证券公司会给你这种承诺担保，这种行为也是《证券法》明令禁止的。我虽然不能给你这种承诺，但会给你提供最好的投资策略和投资信息，最大限度的帮助你提高收益和避免风险。我们不能使你的账户零风险，却可以降到最低。”
“我还是存银行定期的好。”
短发中年妇女抬起左手，右手伸进左肩膀下挎着的布袋里，低头寻找，过了好一会，掏出一个黑色不明物，上面粘贴一层层重叠的透明胶。
“你这有剪刀吗？”
“有，你稍等一下。”秦双龙带着疑问，低头从抽屉里抓出一把剪刀递过去。
那妇女打开剪刀，剪出一个小口，放下，双手捏住裂口边缘，咬紧牙关用力撕扯，效果并不佳。她再次拿起剪刀，找了一个新的角落剪开裂口，放下，又是一阵猛拉硬扯，还是以失败告终。她不得不第三次抓起剪刀，重复刚才的动作，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打开了黑色物体的一端，并从中拉出一个绿色定期存款本。
秦双龙收好剪刀，继续指点填写，“这里写日期，这里勾定期一本通，这里写十二个月。到期自动转存吗？”秦双龙解释道：“转存就是说，一年后的今天到期了，你没来取，再自动转存一年，到后年的今天。”
“那就转存。”
“这里勾自动约转，这里再写上十二个月。金额不知道就先空着，等到柜台查一下再写。这里签名就行。”
“背后不用写了？”中年妇女捏起存款单，翻过询问。
“你有定期本子，就不用写了。没有的话，还要复印身份证，要么要单张的存款单，要么办一个定期存款本子。”秦双龙见已经填好，伸长脖子看了看服务窗口，“阿姨，柜台现在没人，你可以过去办理了。”
秦双龙目送完毕，无聊的站在桌子边。保安叶林凡坐在凳子上，埋头阅读报纸。他也拉过另一张凳子挨着坐下，快速翻阅一叠报纸，中间杂夹一堆广告宣传单，有卖眼镜的、有卖房子的、有卖手机的、有卖月子鸡的、有卖电器的、有卖护肤品的……华夏文化博大精深，报纸耳濡目染倒也大肚能容，像个怀了八、九个月的孕妇，肚中有货。秦双龙狠狠合上报纸，用力往拉开的抽屉一丢，关好后，站起身，想要走动走动，免得无名怒火久居丹田，伤了心肝。
“这里有透明胶吗？”中年妇女办完业务，又走回来。
“有。”秦双龙找出透明胶和剪刀，放上桌子，一起推送到对面。
中年妇女没有搭理，一心一意的往刚才被剪开的黑色扁平袋子里塞定期存款本，试过许多次都不能完全推进去，总露出一小截在外面。其极像人类文明尚未进化完全的野蛮小尾巴，让人痛恨得牙齿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放不进吗？”秦双龙眼见忙活了好一阵还没结果，心里帮着着急。
“就是，奇怪了，以前刚好合适的。”
“我帮你弄弄看。”
秦双龙接过手中，使劲推塞几下，看看袋子屁股处，定期存款本子明明已经触摸到那了。想起那病从口入的真理，急忙用手去抠开张口处，把弄软下去的袋口拉好，合适得很。
中年妇女接过去，撕开透明胶重新粘贴，用剪刀断开，一阵按、捏、揉、摸，拍了拍，算是庆祝大功告成。她还回工具，道声感谢，走出银行。
秦双龙本想走去看股票，见一名年轻男子进来，唯有停步放弃。
“这里可以代开银行卡吗？”
“你和对方的身份证都带来了吗？”
“带了。”
“那就可以代办，填单就行。但是不能办网上银行，必须本人亲自来。”秦双龙找出开卡单和客户基本资料单，“把你们两人的身份证给我，我拿去复印。”
“我代办三个人的。”年轻男子掏出四张身份证。
“三个，这么多！”秦双龙回头问道：“小叶子哥哥，他要代办三张银行卡，可以吗？”
“身份证都带来没有？”
“都带了。”
“带了就可以开卡，排号，填单，复印身份证。”
秦双龙拿着四张身份证走进理财室，内心充满怀疑，手不听使唤的轮流翻看。年轻男子那张的地址是玉林，其他三张两男一女，地址分别为四川、湖南、陕西，一个坏词立刻浮现脑海。
“这是你们的身份证和复印件，请拿好。”
“谢谢。”
秦双龙轻轻碰碰依然坐在凳子上看报纸的叶林凡，小声道：“小叶子哥哥，是不是……”
叶林凡并无反映，抬头问道：“是代发工资的吗，他们是不是上班都没时间来开卡？”
“不是发工资的。”
秦双龙带着疑虑，回到手提电脑面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看大盘点数，瞧个股现价，参考最熟悉的随机指标，片刻就觉得索然无味。中国股民的炒股投资生活从来就是快速来回敲击键盘，要么非常乐观，要么极度悲观，在希望与失望之间上下跳跃。股票是外来货，英语同样也是。中国人和中国文明是极具排斥性的，令人费解的是，两者都没有受到强烈排斥；前者的赌性对中国人或许很适合，后者大抵是出远门前要穿的鞋，而且必须时刻要穿。最大的问题是这双鞋并不一定合脚，尤其对于不出远门的人来说，套一双不合脚的鞋，满屋子转，简直是活受罪。教育家们的愿望，恐怕是要教会每一条中国小狗都会说英语，咬人都有异国他乡的韵味。英语早已从胎儿教起，那么投资理财或许更应该从怀孕那一刻抓起。但是，中国人一向有两件事总是避而不谈的，一是金钱，二是xìng爱。
秦双龙点击聊天工具小企鹅，无聊的往下拉。一个女网友的签名写着，我今天打死了一只很小很小很小的小蚊子，没有想到，那么那么那么小的小蚊子也会吸人血。秦双龙赶紧把自己的聊天签名改成——我曾经遇见过一个很可爱很可爱很可爱的小女孩，没有想到，那么那么那么可爱的小女孩也热爱人民币。他想，更有甚者是，芝麻绿豆大点的假人民公仆都懂得搜刮民脂民膏。
“文人！”张慧芯一见签名，立刻发来信息。
“美女社长，你不也是文人，想当年你可是我们文学社副会长。”
“我早已不是文学美少女了。”
“你现在难道已经是文学美少妇了？”
“放心，没那么快，你还有机会。”
“你我当年勾肩搭背的，早知道你这么说的话，当时下手就好了。”
“现在也还不迟。”
“你都名花有土壤供应养分了，还说不迟。再者说，我如今钱都不够吃饭，更没钱买锄头铁锹，挖墙脚松土。今天不上班？”
“我已经三个月没上班了，人家给高薪也不想去。”
“为什么？”
“不想上呗。”
“我想，那是因为有人管你饭吃。”
“那是。”
秦双龙见公司客户群不断闪动，打开一看，理财经理说道：“美国债券到期还款谈判失控，大盘下跌，银行股启动护盘。”一个客户说道：“现在通货膨胀那么严重，股票还跌跌不休，让人怎么活！”秦双龙看了看两大巨头中国石油和中国石化，并没有拉升护盘动静。他发信息凑热闹：“不用怕不用怕，只要有碗粥喝，就算明天股市崩盘，也不必担心。股票我爱你，胜过爱大米！”
秦双龙发完后，收缩聊天工具小企鹅，打开股票软件，以便让感兴趣的客户看，走回大堂经理办公桌，问道：“小叶子哥哥，那人是不是搞传销的？”
“我刚才问是不是代发工资的，他说不是。开卡不是至少要存十块钱，我刚才见他又把新开的三张卡里面存的钱都转出来了，肯定是转回自己银行卡，应该是传销。上次有个人拿十张身份证来，说要代办银行卡，我们拒绝办理，大概也是搞传销的。”
“这帮人，想钱真是想疯了！我看从银行这块下手，肯定能抓一堆搞传销的人。”
“上次不是才严打过，但放出来又会继续搞的，有什么用。就像小偷，出狱后还是三只手。”
“赵子龙的儿子——照旧。”秦双龙望着门外的十字路口，陷入沉思。
一个年逾半百的妇人，身穿布满白色小圆圈的蓝色长裙，走进银行，拿着手机，一边走，一边说，一边听，四处乱窜。
“阿姨，你好。请问你要办理什么业务？”秦双龙热情迎上去。
“我进银行了。”妇人对手机说道，“你们这哪里有取款机？”
“阿姨，取款机在这边。”秦双龙伸手作请，引领过去。看着拿手机的妇人，心头悄然升起一阵疑虑，“阿姨，你要取钱，还是转账汇款，先把手机挂了，好方便操作。”
“我现在到取款机这了，不是保安，是一个经理在我旁边指导。”妇人看了一眼，“我只是查一下余额。”
秦双龙脑海的疑云逐渐加浓，说道：“阿姨，你给电话我，让我跟他说，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妇人不给，只是递过一张银行卡。秦双龙拿卡插进银行取款机，退步转过头，等待妇人把密码输入完毕，方才转身上前指导操作。
“你干吗，别理他，把电话挂了，把卡取出来！”保安叶林凡突然走来大声呵斥，“那是骗人的，你不信的话，可以继续操作。听我的，就马上挂电话！”
秦双龙急忙挡在妇人面前，拦住取款机，按了取消，等卡自动退出。
“我只是查询余额。”妇人依旧拿着手机，反驳。
秦双龙无可奈何，这个年代服务就是人民币。服务规则要求必须听从满足客户需求，不得擅自违背其意愿，只得再次将卡插入取款机。
“你不信我的话，我也没办法。他是不是说，你有一个毒品包裹，在某某邮局被缉毒大队扣留了，现在要查询和冻结你的资金，叫你不要告诉任何人。那是骗人的，上次就已经出现过一个了。你赶紧挂电话，要不我跟他说说。你想嘛，你若是贩毒，缉毒大队难道会事先告诉你，好让你逃跑！那绝对不可能，肯定是马上来抓你归案！”
秦双龙再次挡在取款机前，按取消键，退出卡来。补充道：“他们是电话遥控你汇钱，肯定是骗人的。上次还有人打电话说，我在南宁百货大楼刷卡消费了七千元。我的银行卡是一般储蓄卡里面一百元不到，又不是信用卡可以透支消费，全是骗人的鬼话！”
妇人惊慌失措，一脸的迷雾，右手抓住手机，不知是挂，还是不挂，再次争辩道：“他只是叫我查询一下余额。”
“查完余额，就会叫你转钱过去。挂了，别理他，骗你的！”叶林凡语气肯定。
妇人稀里糊涂的挂断电话，刚放进裤子口袋，手机马上响了起来。
“骗子，不要理他！”叶林凡补充道。
妇人一脸恐慌，不停拍打胸口，激动道：“他说我有一个从云南邮寄过来的包裹，里面有毒品，在圆湖邮局被缉毒大队扣押了。他要查询和冻结我的资金，还叫我不要跟任何人说，吓死我了！”
“不要相信他，不然你银行卡里的钱马上就会不见。”
“我刚才查询余额，钱应该没丢失吧？”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刚才只是查询余额，应该不会丢钱的，你再查询一下，看少钱没有。”
“现在个人信息很容易就被出卖了的，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任何陌生人叫你转账汇款，都不要搭理。”秦双龙补充道。
“真是吓死我了！”妇人继续拍打胸口，在秦双龙指点下插卡查询余额，三万多元一分没少，取出卡就奔进理财室。
秦双龙和叶林凡回到大堂经理办公桌，谈论刚才的事。妇人出了理财室，拍打胸口，走过来，激动道：“我刚才问你们领导，他也说那是骗人的。幸好有你们两人，不然，今天钱准丢光了，真是吓死我了！”
“阿姨，你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你以后有什么拿不准的事，要先跟家人说，不要偷偷摸摸私自处理，骗子最喜欢沉默不语的人了。”
“我都是跑银行来问的，我最信任你们银行的人，刚才若不是你们在，都上当受骗了，谢谢！”
“不客气，你看现在那人都不敢打电话来了，可能是怕你举报。”
“今天真是吓死我了，幸好有你们在，太感谢了！”
“阿姨，没事了，以后记得不要轻易相信那些骗子。”
“老人家不懂啊，一吓就懵了，叫做什么就做什么，都不敢多问，幸好被你们阻止，谢谢了。没什么事，我先回家了。”
“阿姨，你慢走。”秦双龙走向前，打开玻璃门，望着妇人背影，松开双手，门缓慢的自动合上。
下午三点，秦双龙准时出现在民族医院门口，远远望见莫晓舞一跳一跳的从台阶上蹦下来，加快脚步，上前拦截。
“你拿表了？”
“是的，一切正常！”莫晓舞挥动手中体检表。
“我先上楼拿表，你等我一下。”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等你？”莫晓舞一脸不屑，眼见秦双龙转过身，脸笑如花，“你快去吧，以后别把女人的话太当真！”
秦双龙满脸疑惑，顾不得多想拔腿疾走到楼梯口，猛吸一口气，抓住包，直接冲向四楼，拿出身份证和发票，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要领取体检表。体检科只有一个女白衣天使值班，四位男体检者团团围住她，根本没空搭理。
“请问体检结果在这里领吗？”
秦双龙重复询问，见依然不理会，无可奈何的一旁干等。这时，一位中年女白衣天使穿着便装走进来。他记得是昨天抽血那位，急忙上前咨询。
“就在这里领，等我换好衣服先。”
那女白衣天使换好衣服，走到桌子前，把身份证凉在一边，只是看了看发票。她开始埋头在一大堆体检表里寻找，嘴里念叨：“秦双龙……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还不是……这个总算是了，给你，拿好。”
秦双龙接过体检表，边走边翻开查看，末尾一栏里四方形印章中间写有四个蓝色大字——体检正常。秦双龙迅速合上，小跑下楼，一见莫晓舞，抓手牵拉往大门外逃。他心知人得什么都不能得病，去哪都不能去医院，此地不宜久留。
公车将他们载到朝阳广场时，黑夜盖住白天，仅剩一些朦胧影像。趁着太阳睡去的空档，电灯泡、电灯管哥们跑出来撒野，发光发亮。秦双龙搂抱莫晓舞走在街上，寻找吃饭的地方。
“你一下搂腰，一下抱肩，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没有。”
“没有？那你搂腰就搂腰，抱肩就抱肩，一下这个，一下那个，我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