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font class='B2C25F8B2C25F8'>太阳从东边独自升起，踢走月亮独霸天空，炫耀光彩；婉如化妆打扮完毕的姑娘，逼人欣赏，硬要眼里有她、口中赞她。：。
“我要怎么才能登上你的爱情诺曼底……”手机躺在光滑桌面震动，闹铃欢快叫唤。
秦双龙猛力掀开遮盖肚子的毛毯，闭眼滚到床边，仰躺，右脚悬挂，伸出右手抓摸手机，凭借经验按键阻止逐渐增强的嚎叫。他起身拉拢脑袋，呆坐床边，手揉双眼，嘴打哈欠，双手使劲朝向天花板伸举，转头扭腰，赤脚踩上光滑洁净的地板。秦双龙重新抓起手机，摁键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慌忙找出拖鞋穿好，摇晃进入卫生间，重复出门前的基本礼仪。待到收拾完毕，上身白衬衣，下身黑皮带、黑西裤、黑袜子、黑皮鞋，掩盖住野蛮习性，造就出一个正规的、职业的文明青年。
秦双龙肩挎黑皮包，走到站台等候公车。一会偏头盼望期待，一会正头注视前方，一会抬头仰视朝阳。公交车从远处驶来，秦双龙见没有其它公车靠站上下乘客，估摸着往车行驶的方向行进，止步回头观望，公车正好停在身边，不禁暗喜。他一见车门打开，就疾步跨下站台，寻思着找个好位置，补上一觉。他刚准备举步上车，两边突然冲出一大群人，从两侧奋勇推挤，片刻就将他给挤推到后面。秦双龙无意参加这种代代相传的健身运动，让过一边旁观，直到其他人都顺利登入公交车后，才跟着最末一人的脚后跟上车。若不是怕耽误大家上班迟到，要尽快开车，他绝对不会那般迅速。秦双龙望着窗外自想，城市是人与人汇集之地，拥挤是永恒的主题。那么文明现在正落脚何处呢，或许早已被人群推挤出城去了。城市已经是寸土寸金，要么强买、要么强拆、要么强抢，哪里还腾得出一个小角落让它生根发芽。
公车到站后，秦双龙挤下车，趁绿灯左顾右盼着快步横过马路。秦双龙瞟了一眼路边的阳光早餐摊位，望包止饿，咽下口水。他抬头仰视一眼民族医院楼顶的擎天大招牌，继续前行。暗想，医生若是屠夫，医院就是屠宰场，那人民岂不是等同于猪。自己本是八七年的小兔崽子，这回恐怕要变成小猪崽子，任人宰割了。
“你好，请问入职体检在几楼？”秦双龙迈进医院大厅，直奔咨询台，陪笑询问。
“四楼。”女咨询员面无表情，像久经战场的老兵，目光坚定的注视前方，似乎在期待些许什么。
“谢谢！”
秦双龙放弃乘坐电梯，抬脚爬楼，自觉不仅节约用电，还能锻炼身体。唯一担心的是上到四楼气喘吁吁，会不会喘出个高血压来。秦双龙想，如今世界经济不是很好，还没有走出金融危机的阴影。全国今年什么都缺，但最缺的是钱；绿城今年什么都缺，但最缺的是电。全国人民身陷钱荒中，借钱是全国人民的大事；绿城人民身陷电荒里，借电是绿城政府的大事。绿城的夏天特别炎热，许多企业不许开空调，电风扇旋转欢快，折扇翩翩起舞；人民日常生活用电勉强还能支撑。南方电网公司自觉患上羊癫疯疾病，预计好了，时而在某个区域发作一次——断电。停电就像买福利彩票，大奖随时会降临你的头上。若是南方电网公司在错的地方，错的时间，发错的羊癫疯，不幸中奖被困电梯，那岂不完蛋，不死也吓个半死。不如打着节约用电的旗帜，掩盖怕死的心，做一回伟人；反正自古凡是伟大思想的背后总躲藏着人的本性，只要不去撕破，谁也不会多说。秦双龙接着暗想，一旦停电，人民就开始抱怨，人类似乎已经加倍害怕了黑暗。其实，电没了并不可怕，人类原本就生活在黑暗混沌之中，借火的光明，照亮未来的路，一步一步走向文明，丑陋也现出原形。回归黑暗，让人有喘息的机会，夜里吃饱饭撑的没事做了，横竖躺在床上静心思考，或许能想出点奇迹来。当然了，这个地球最大的奇迹，那就是人这种动物居然没有灭绝。
“八点半就这么多人，真是什么都不多，就人多；什么都缺，就人不缺；什么都值钱，就人不值钱！”秦双龙一见各个窗口都排有小长龙，等候区椅子座无虚席，摇头叹息。问男问女，挨过几次白眼，好不容易遇到一位飘过的女白衣天使解惑答疑。秦双龙不胜感激后，飞奔到领取《健康体检表》的地方。一名女白衣天使站在走廊上的桌子旁正忙得不可开交，一边盖章，一边找表，一边回话，可惜不是哪吒转世，长有三嘴六臂。体检者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问东问西，要这要那。
“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拿表。”女白衣天使撂下话就转身走人。
众人睁大眼睛死死盯住那离去的雪白背影，生怕飞了似的，满脸期待，活脱脱一群哈巴狗。女白衣天使若是华丽转身，准会自认当了一回明星，体检者的眼神是最完美的证明。
“大家过来拿表！”
白衣天使出现后，顿起骚动。人民从四面八方赶来，桌子附近的、椅子上的、走廊远处的。那情景及像乡下人喂小猪，主人放好猪槽，手里摇晃猪勺，嘴里大声叫唤“噜……噜……噜……”，小猪崽们就会从四周冲来，头挨头，身靠身，勇猛抢食。吃完了，个个仰头，一脸的还要。主人从高处倒一勺猪食，小猪头上尽是潲水残渣。秦双龙心中总是充满一股骄傲自豪的劲头，因为他不仅吃过猪肉，还看见过猪跑。
“医生，我要一份体检表。”
“干什么用的？”
“公司入职。”
“给，在封面写上基本信息。”白衣天使拿过一份表，翻开盖了几个章，递过去。
秦双龙深知体检表来之不易，接过就将它摁在桌子上，俯身挥笔快速填写——公司名称、自己名字、日期。写完后，递给白衣天使审核，确定无误，跑去交钱。
“我们只收现金，不允许刷医疗卡，手写的发票。”女白衣天使并未抬头，只是双眼往上一瞟，鼻子上的眼镜都没用上，像是装饰品。
“好的。”秦双龙无暇顾及医疗卡禁用之事，反正自己没有。交了六十五元，拿好发票，直奔抽血处排队，肚子发出咕噜声响。
“有人晕倒了！”
小长龙片刻沸腾，目光瞬间集聚。秦双龙收住无聊遐想，回头探望，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横躺地板，一名女白衣天使正在掐他人中穴。“见血倒”马上苏醒过来，爬起虚脱的身子，迈着醉步。朋友上前搀扶，“见血倒”挥手拒绝，独自摇晃到椅子处坐下。秦双龙摇摇头，心想，人有三晕——晕车、晕船、晕血。未曾问过动植物界，就自称万物之灵的人真有点让人头晕。
秦双龙走进抽血室坐下，伸出左手放在垫子上，半握拳头，睁大眼睛，看着吸管变红，惋惜又一次失血。
“你还没量身高、称体重、测视力？”
“没有。”
“快点说，我帮你写。”
秦双龙报上大概的身高、体重。
女白衣天使挥笔书写，嘴里问道：“戴眼镜吗？”
“不戴。”
她一听不戴眼镜，迅速勾画出五点零、五点零。递还表，指点道：“好了，去门口测血压。”
“谢谢!”
秦双龙左手弯曲使棉签压住抽血小口处，右手接过体检表，出了门。他站在走廊上，把体检表放在右边腋下夹紧，右手拿起棉签见没有流血出来，轻轻擦拭三下，走到垃圾框旁丢掉棉签。验血室门口左边，一名男白衣天使坐在椅子上，带一副诊听器，专等人自动上桌来侧听。秦双龙见没有人，赶紧递过体检表，坐下身去，伸出右手。男白衣天使捆绑好他右手臂后，摁了几下手里的小球。秦双龙眼见右手腕上的绿色绷带开始膨胀，感觉一股压力袭来，拼命放慢呼吸，生怕血压过高。
“可以了。”男白衣天使松开手，绿色绷带顿时泄气瘪下，解开后，顺手一指，“去那边内科检查。”
“谢谢！”
秦双龙顿感轻松，收回右手，向下一个目标走去。他刚走进内科室放好体检表，出门排队等候。走廊上有人喊道：“外科没人！”。秦双龙急忙奔进内科室翻出体检表，快步走到外科室虚掩的门前。敲门三下，没有听见请进，推开有缝隙的门，伸头探望。
一位有点年纪的男白衣天使坐在桌前椅子上，双手带副白色手套，说道：“你进来，放下包，脱掉上衣。”
秦双龙进门后，按照吩咐行事。
“走过来，伸手……好！”老白衣天使伸手拍了拍，“转过身去，蹲下……起立，蹲下……起立，蹲下……起立，好！”
秦双龙穿好衬衣，背好皮包，接过已经留有老白衣天使笔迹的体检表，道谢一声，走出门传唤下一位。他转回内科室，放好体检表重新排队，坐在门口走廊椅子上等候。
“秦双龙。”
秦双龙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回收四处乱望的眼光，迅速起身奔进内科室。他遵照吩咐，脱掉皮鞋，把衬衣拉至胸口，仰躺在床上，眼珠子乱转。女白衣天使走到床边，伸出带有白色手套的双手，在他肚子附近一阵压、推、摁、揉。
“这里痛吗？”
“不痛。“
“这边呢？’
“没感觉。”
“你以前得过什么大病吗？
“从前……”秦双龙闭眼思考搜索，“我小时候被小狗咬过一口，算吗？”
“不算。”
“那就没有了。”
“你可以起来了。”
秦双龙穿好鞋子和衣服，整理一翻，抓起黑皮包背挂肩膀，站在一旁等候。女白衣天使俯桌笔走如飞片刻，递还体检表。秦双龙出门，走入隔壁五官科，放表排队，坐在走廊椅子上等待传唤。
“秦双龙。”
秦双龙听闻呼唤，腾起身来，冲进房间，坐到椅子上。
“你读下这三个数字。”男白衣天使指着桌面上打开的色盲测试小册子。
“八零九。”
“张嘴大声啊。”
“什么？”
“啊一声大的。”
“啊……”
“可以了。”男白衣天使示意闭嘴，“你学什么专业的？”
“投资理财。”
“大学里有这专业吗？”
“大专的。”秦双龙心直嘀咕，学历不高，专业都被人怀疑受牵连，可悲可叹。
“五官正常，没什么问题。”男白衣天使翻开体检表边说边画，“下三楼，做心电图。”
“谢谢！”
秦双龙跑到三楼，放好体检表，数了数，前面还有二十个。本想去吃个早点，又怕错过；转念自我安慰，反正一餐不吃饿不死人，干脆免了。
“你入职体检吗？”隔壁椅子上一位带着学生气息的女孩问道。
“是的。你呢？”
“我也是。你今年刚毕业？”
“是的。你呢？”
“我也是。”
“我叫秦双龙——秦始皇的秦，成双成对的双，左青龙右白虎的龙。你芳名怎么称呼？”
“我叫莫晓舞——莫须有的莫，晓不晓得的晓，舞动青春的舞。”
“你电话号码多少？”秦双龙拉开皮包拉链，掏出手机。
“我来。”莫晓舞飞出右手快速夺过手机，自顾自摁数字键，拨打自己号码，看着屏幕，说道：“通了，记我号码，写我名字。”莫晓舞挂断，侧偏身，伸长左腿，右手一边递还手机，左手一边从西裤口袋掏手机。嘴里问道：“你找的是什么工作？”
“证券，就是股票。你炒股吗？”
“不炒，但听说过，电视里不是天天在吹。你有空教我，行吗？”
“行，反正现在是全民炒股。你找的工作是什么？”
“房地产。”
“不错，那可是高回报的行业。”
“我刚入行，不太懂，做一段时间才知道。”
“我们刚毕业，不用着急，慢慢来。有空一起吃饭，你看怎样？”
“你请我。”
“没问题。”
“你不怕女朋友吃醋？”
“我没有女朋友，你男朋友不允许你乱跑才是真的。”
“天大地大，我想去哪就去哪，谁也管不着。男朋友算什么东西，管我，门都没有，何况我还没有那种跟屁虫。”
“你这么漂亮缺乏跟屁虫，哄谁！”
“我骗你有得吃，要不你做我的跟屁虫？”
“医院找男朋友谈情说爱，你也不嫌晦气！”
“你肯定没看过《人鬼情未了》，不知道有鬼的地方就有爱情，爱情的本性本来就是偷偷摸摸。阴森地带谈情说爱，哪天谁先背叛，想起一定吓得心惊胆颤！”
“现在的人，见人说话，见鬼打卦，全不知怕字的写法。我更是无神论者，人弄出的什么妖魔鬼怪，休想吓倒我！”
“那你就做我男朋友试试，看我不把你吓个半死才怪！”
“吓是吓不住我的，主要是我要送你礼物。”
“这是当然，不送花花草草，零食总该送点，比如棒棒糖、巧克力、阿尔卑斯什么的，爱情怎么能少得了浪漫和食物。你以为女孩子的小手那么好牵，那是要付出代价的，付出越多收获越多，精神的和物质的，一个都不能少。”
“我想，也许只不过是在帮别人养老婆。末了，白忙活一场！”
“那人家难道不是也在帮你养老婆！别的不说，女孩子的父母都替你养了二十多年。如果女人都是小气鬼，那么男人全是小气包！”
“那也是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
“少废话，你到底愿不愿意？”
“你做我女朋友都没意见，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吃亏的是你。”
“那就一言为定！不过，我首先申明，爱情解释权归我所有，本人随时可以解除我们之间的恋爱关系，期限一年。我们在这段时间里若是发展顺利，到期可以继续展期，展期一辈子或者永远，皆可！”
“你以为，你是在开爱情商店搞促销活动，什么都你说了算，顾客除去付款，就是上当受骗。爱情不是猪八戒西天取经，一见师傅没了就喊散伙。爱情是一场持久战，先恋爱再结婚，直到老死。女人是天使，男人是乌鸦，一个翅膀长，一个翅膀短，假如不同心合力，一个也甭想飞跃爱情这条长河。开始就埋下一颗地雷——散伙，何必浪费时间，搞一场爱情烟花会，激荡心灵瞬间的浪漫情怀，播撒一生苦痛的邪恶种子。”
“你不是都已经答应了！后悔的话，我祝你八辈子娶不到老婆！”
“你还真是……一年就一年！人家相亲累死累活寻老公找老婆，我们片刻就成交，这笔爱情买卖真没得说！”
“有缘偶遇能成双，无缘相亲亦落单！”
“单双还是未知数，谈恋爱讲婚姻，还得走着瞧！”
“我自动送货上门，让你牵手搂腰亲吻，你还一副委屈样，不知好歹的家伙！”
“你的好不是免费的，需要零食换取！”
“你放心，我会掂量着吃的，一周采购一次就行。爱情本来就应该放在嘴里，每天咀嚼，才能体会其中快乐幸福的甜蜜滋味。”
“女友是个无底洞总难填满，妻子是个小饭碗丁点肚饱。假如可以省略恋爱过程，我倒乐意直奔婚姻殿堂。”
“你就只想娶个不发钱的老婆！小气包，卖面包，捡了一个烂皮包！”
“房子、车子、票子，一样都不会少给你的，放心好了。”
“你先管我这一年的零食，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零食吃多了伤牙齿，你没见小朋友们个个满嘴缺牙，牙虫专挑爱吃糖的人啃。我们那的人都说，缺牙鬼，偷鸡屎。”
“胡说八道！蛀牙是由于酸性物质腐蚀牙齿所造成的，哪里是什么蚜虫咬出来的。你为节省糖钱，把牙虫都搬来了，亏你想得出。你还真不愧是龙的传人，继承了那么优良的传统——造假。你抓条牙虫我瞧瞧，若是真有，大不了我给一颗牙齿它啃。”
“我小时候听老人说，若是牙齿掉下来，扔到屋顶，或者放到牛脚印里，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出新的来的，你不用怕。我小时候一有牙齿松动，就拼命用舌头顶它，希望快点掉下来，好扔到屋顶瓦片上，或者是丢进牛脚印里，重新长一颗出来。”
“你还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做！”莫晓舞伸手一指，“你过去看一下，为什么还没轮到我们？”
“我这就去。”秦双龙站起身，走到放表的桌子旁边，小心翻开寻找，数了数，立刻返回。
“前面还有十个，屁股后面跟着许多。”
“真慢，都过半个小时了。”
“你别着急，耐心等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人生总会有些小意外的，习惯就好。”
“你刚当上我男朋友，就教训我，真有你的！”
“我只不过安慰你一下而已。”
“我自己会安慰自己，不用你操心。我劝你最好别多嘴，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我最讨厌多嘴的人，谁说我，我跟谁急！”
“我本来就没说什么……”
“你再说！”
秦双龙望见一双火眼，咧嘴傻笑，飞快偏过头。他见一名女白衣天使从桌面拿起一叠体检表，朝隔壁门走去，嘴里喊道：“大家跟我到这边来做心电图。”
莫晓舞迅速站起，大步奔到桌子边，翻看一阵，“你的被拿走了，我的还在。”
“我去那边看看，谁先做完，就在走廊等候。”
“你去吧，等下见。”
秦双龙穿过拥挤人群，来到狭窄走廊一头靠窗的空旷地带，不见传唤，双手怀抱，眺望窗外。不远处，藤条爬满了废楼，绿叶相互重叠，把残壁遮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极少部分发黄墙体。像深山老林里的残存城堡，远望隐约可见甚是迷人，近观殷墟凸显不尽惋惜。或许，一切繁荣的背后，大都隐藏一些衰败。
“秦双龙！”
秦双龙耳听呼喊，转身奔向新开的心电图检验室门口，报上姓名，跟随女白衣天使走进房间，关门。
“放下包，脱掉鞋，躺到床上，衣服往上拉，裤腿往上卷，两手放在耳边！”
秦双龙顺从照办，余光瞟见女白衣天使走到床边，手里拿着一些红的、绿的夹子，后面牵有长长尾巴。秦双龙睁眼暗想，会不会被电死。小时候夜里捉回青蛙，第二天拍死，翻过身，露出雪白肚皮，四腿蹬得僵直伴随轻微颤动，像是临死前的挣扎抗议。第一次喝青蛙汤，脑海浮现那四脚朝天的情景，一口下去，心里翻江倒海般波涛汹涌，一阵阵恶心反胃，苦不堪言。另一次，秦双龙坐在大学宿舍吃午饭，正吃得津津有味，同学欧君华走来好奇问吃什么好菜，伸长脖子偏过脑袋，吧唧嘴巴道：“油炸田鸡，真香，好吃！”秦双龙争辩道：“你眼睛有毛病，明明是鱼！”他拿起饭盒，走动转问道：“忠哥同学，这是鱼吧？”陈忠孝肯定道：“田鸡。”秦双龙用自己的勺子挑开表层面粉皮，仔细一瞧，非鱼也。片刻，卫生间里呕吐声迭起。秦双龙此时此刻两腿张开，双手收缩置于耳边，仿若一只收了前腿的青蛙，挺起肚皮任人解剖。
“你会操作吗？”一个老白衣天使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伏案速写。
“会。”
“我要怎么才能登上你的爱情诺曼底……”手机躺在光滑桌面震动，闹铃欢快叫唤。
秦双龙猛力掀开遮盖肚子的毛毯，闭眼滚到床边，仰躺，右脚悬挂，伸出右手抓摸手机，凭借经验按键阻止逐渐增强的嚎叫。他起身拉拢脑袋，呆坐床边，手揉双眼，嘴打哈欠，双手使劲朝向天花板伸举，转头扭腰，赤脚踩上光滑洁净的地板。秦双龙重新抓起手机，摁键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慌忙找出拖鞋穿好，摇晃进入卫生间，重复出门前的基本礼仪。待到收拾完毕，上身白衬衣，下身黑皮带、黑西裤、黑袜子、黑皮鞋，掩盖住野蛮习性，造就出一个正规的、职业的文明青年。
秦双龙肩挎黑皮包，走到站台等候公车。一会偏头盼望期待，一会正头注视前方，一会抬头仰视朝阳。公交车从远处驶来，秦双龙见没有其它公车靠站上下乘客，估摸着往车行驶的方向行进，止步回头观望，公车正好停在身边，不禁暗喜。他一见车门打开，就疾步跨下站台，寻思着找个好位置，补上一觉。他刚准备举步上车，两边突然冲出一大群人，从两侧奋勇推挤，片刻就将他给挤推到后面。秦双龙无意参加这种代代相传的健身运动，让过一边旁观，直到其他人都顺利登入公交车后，才跟着最末一人的脚后跟上车。若不是怕耽误大家上班迟到，要尽快开车，他绝对不会那般迅速。秦双龙望着窗外自想，城市是人与人汇集之地，拥挤是永恒的主题。那么文明现在正落脚何处呢，或许早已被人群推挤出城去了。城市已经是寸土寸金，要么强买、要么强拆、要么强抢，哪里还腾得出一个小角落让它生根发芽。
公车到站后，秦双龙挤下车，趁绿灯左顾右盼着快步横过马路。秦双龙瞟了一眼路边的阳光早餐摊位，望包止饿，咽下口水。他抬头仰视一眼民族医院楼顶的擎天大招牌，继续前行。暗想，医生若是屠夫，医院就是屠宰场，那人民岂不是等同于猪。自己本是八七年的小兔崽子，这回恐怕要变成小猪崽子，任人宰割了。
“你好，请问入职体检在几楼？”秦双龙迈进医院大厅，直奔咨询台，陪笑询问。
“四楼。”女咨询员面无表情，像久经战场的老兵，目光坚定的注视前方，似乎在期待些许什么。
“谢谢！”
秦双龙放弃乘坐电梯，抬脚爬楼，自觉不仅节约用电，还能锻炼身体。唯一担心的是上到四楼气喘吁吁，会不会喘出个高血压来。秦双龙想，如今世界经济不是很好，还没有走出金融危机的阴影。全国今年什么都缺，但最缺的是钱；绿城今年什么都缺，但最缺的是电。全国人民身陷钱荒中，借钱是全国人民的大事；绿城人民身陷电荒里，借电是绿城政府的大事。绿城的夏天特别炎热，许多企业不许开空调，电风扇旋转欢快，折扇翩翩起舞；人民日常生活用电勉强还能支撑。南方电网公司自觉患上羊癫疯疾病，预计好了，时而在某个区域发作一次——断电。停电就像买福利彩票，大奖随时会降临你的头上。若是南方电网公司在错的地方，错的时间，发错的羊癫疯，不幸中奖被困电梯，那岂不完蛋，不死也吓个半死。不如打着节约用电的旗帜，掩盖怕死的心，做一回伟人；反正自古凡是伟大思想的背后总躲藏着人的本性，只要不去撕破，谁也不会多说。秦双龙接着暗想，一旦停电，人民就开始抱怨，人类似乎已经加倍害怕了黑暗。其实，电没了并不可怕，人类原本就生活在黑暗混沌之中，借火的光明，照亮未来的路，一步一步走向文明，丑陋也现出原形。回归黑暗，让人有喘息的机会，夜里吃饱饭撑的没事做了，横竖躺在床上静心思考，或许能想出点奇迹来。当然了，这个地球最大的奇迹，那就是人这种动物居然没有灭绝。
“八点半就这么多人，真是什么都不多，就人多；什么都缺，就人不缺；什么都值钱，就人不值钱！”秦双龙一见各个窗口都排有小长龙，等候区椅子座无虚席，摇头叹息。问男问女，挨过几次白眼，好不容易遇到一位飘过的女白衣天使解惑答疑。秦双龙不胜感激后，飞奔到领取《健康体检表》的地方。一名女白衣天使站在走廊上的桌子旁正忙得不可开交，一边盖章，一边找表，一边回话，可惜不是哪吒转世，长有三嘴六臂。体检者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问东问西，要这要那。
“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拿表。”女白衣天使撂下话就转身走人。
众人睁大眼睛死死盯住那离去的雪白背影，生怕飞了似的，满脸期待，活脱脱一群哈巴狗。女白衣天使若是华丽转身，准会自认当了一回明星，体检者的眼神是最完美的证明。
“大家过来拿表！”
白衣天使出现后，顿起骚动。人民从四面八方赶来，桌子附近的、椅子上的、走廊远处的。那情景及像乡下人喂小猪，主人放好猪槽，手里摇晃猪勺，嘴里大声叫唤“噜……噜……噜……”，小猪崽们就会从四周冲来，头挨头，身靠身，勇猛抢食。吃完了，个个仰头，一脸的还要。主人从高处倒一勺猪食，小猪头上尽是潲水残渣。秦双龙心中总是充满一股骄傲自豪的劲头，因为他不仅吃过猪肉，还看见过猪跑。
“医生，我要一份体检表。”
“干什么用的？”
“公司入职。”
“给，在封面写上基本信息。”白衣天使拿过一份表，翻开盖了几个章，递过去。
秦双龙深知体检表来之不易，接过就将它摁在桌子上，俯身挥笔快速填写——公司名称、自己名字、日期。写完后，递给白衣天使审核，确定无误，跑去交钱。
“我们只收现金，不允许刷医疗卡，手写的发票。”女白衣天使并未抬头，只是双眼往上一瞟，鼻子上的眼镜都没用上，像是装饰品。
“好的。”秦双龙无暇顾及医疗卡禁用之事，反正自己没有。交了六十五元，拿好发票，直奔抽血处排队，肚子发出咕噜声响。
“有人晕倒了！”
小长龙片刻沸腾，目光瞬间集聚。秦双龙收住无聊遐想，回头探望，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横躺地板，一名女白衣天使正在掐他人中穴。“见血倒”马上苏醒过来，爬起虚脱的身子，迈着醉步。朋友上前搀扶，“见血倒”挥手拒绝，独自摇晃到椅子处坐下。秦双龙摇摇头，心想，人有三晕——晕车、晕船、晕血。未曾问过动植物界，就自称万物之灵的人真有点让人头晕。
秦双龙走进抽血室坐下，伸出左手放在垫子上，半握拳头，睁大眼睛，看着吸管变红，惋惜又一次失血。
“你还没量身高、称体重、测视力？”
“没有。”
“快点说，我帮你写。”
秦双龙报上大概的身高、体重。
女白衣天使挥笔书写，嘴里问道：“戴眼镜吗？”
“不戴。”
她一听不戴眼镜，迅速勾画出五点零、五点零。递还表，指点道：“好了，去门口测血压。”
“谢谢!”
秦双龙左手弯曲使棉签压住抽血小口处，右手接过体检表，出了门。他站在走廊上，把体检表放在右边腋下夹紧，右手拿起棉签见没有流血出来，轻轻擦拭三下，走到垃圾框旁丢掉棉签。验血室门口左边，一名男白衣天使坐在椅子上，带一副诊听器，专等人自动上桌来侧听。秦双龙见没有人，赶紧递过体检表，坐下身去，伸出右手。男白衣天使捆绑好他右手臂后，摁了几下手里的小球。秦双龙眼见右手腕上的绿色绷带开始膨胀，感觉一股压力袭来，拼命放慢呼吸，生怕血压过高。
“可以了。”男白衣天使松开手，绿色绷带顿时泄气瘪下，解开后，顺手一指，“去那边内科检查。”
“谢谢！”
秦双龙顿感轻松，收回右手，向下一个目标走去。他刚走进内科室放好体检表，出门排队等候。走廊上有人喊道：“外科没人！”。秦双龙急忙奔进内科室翻出体检表，快步走到外科室虚掩的门前。敲门三下，没有听见请进，推开有缝隙的门，伸头探望。
一位有点年纪的男白衣天使坐在桌前椅子上，双手带副白色手套，说道：“你进来，放下包，脱掉上衣。”
秦双龙进门后，按照吩咐行事。
“走过来，伸手……好！”老白衣天使伸手拍了拍，“转过身去，蹲下……起立，蹲下……起立，蹲下……起立，好！”
秦双龙穿好衬衣，背好皮包，接过已经留有老白衣天使笔迹的体检表，道谢一声，走出门传唤下一位。他转回内科室，放好体检表重新排队，坐在门口走廊椅子上等候。
“秦双龙。”
秦双龙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回收四处乱望的眼光，迅速起身奔进内科室。他遵照吩咐，脱掉皮鞋，把衬衣拉至胸口，仰躺在床上，眼珠子乱转。女白衣天使走到床边，伸出带有白色手套的双手，在他肚子附近一阵压、推、摁、揉。
“这里痛吗？”
“不痛。“
“这边呢？’
“没感觉。”
“你以前得过什么大病吗？
“从前……”秦双龙闭眼思考搜索，“我小时候被小狗咬过一口，算吗？”
“不算。”
“那就没有了。”
“你可以起来了。”
秦双龙穿好鞋子和衣服，整理一翻，抓起黑皮包背挂肩膀，站在一旁等候。女白衣天使俯桌笔走如飞片刻，递还体检表。秦双龙出门，走入隔壁五官科，放表排队，坐在走廊椅子上等待传唤。
“秦双龙。”
秦双龙听闻呼唤，腾起身来，冲进房间，坐到椅子上。
“你读下这三个数字。”男白衣天使指着桌面上打开的色盲测试小册子。
“八零九。”
“张嘴大声啊。”
“什么？”
“啊一声大的。”
“啊……”
“可以了。”男白衣天使示意闭嘴，“你学什么专业的？”
“投资理财。”
“大学里有这专业吗？”
“大专的。”秦双龙心直嘀咕，学历不高，专业都被人怀疑受牵连，可悲可叹。
“五官正常，没什么问题。”男白衣天使翻开体检表边说边画，“下三楼，做心电图。”
“谢谢！”
秦双龙跑到三楼，放好体检表，数了数，前面还有二十个。本想去吃个早点，又怕错过；转念自我安慰，反正一餐不吃饿不死人，干脆免了。
“你入职体检吗？”隔壁椅子上一位带着学生气息的女孩问道。
“是的。你呢？”
“我也是。你今年刚毕业？”
“是的。你呢？”
“我也是。”
“我叫秦双龙——秦始皇的秦，成双成对的双，左青龙右白虎的龙。你芳名怎么称呼？”
“我叫莫晓舞——莫须有的莫，晓不晓得的晓，舞动青春的舞。”
“你电话号码多少？”秦双龙拉开皮包拉链，掏出手机。
“我来。”莫晓舞飞出右手快速夺过手机，自顾自摁数字键，拨打自己号码，看着屏幕，说道：“通了，记我号码，写我名字。”莫晓舞挂断，侧偏身，伸长左腿，右手一边递还手机，左手一边从西裤口袋掏手机。嘴里问道：“你找的是什么工作？”
“证券，就是股票。你炒股吗？”
“不炒，但听说过，电视里不是天天在吹。你有空教我，行吗？”
“行，反正现在是全民炒股。你找的工作是什么？”
“房地产。”
“不错，那可是高回报的行业。”
“我刚入行，不太懂，做一段时间才知道。”
“我们刚毕业，不用着急，慢慢来。有空一起吃饭，你看怎样？”
“你请我。”
“没问题。”
“你不怕女朋友吃醋？”
“我没有女朋友，你男朋友不允许你乱跑才是真的。”
“天大地大，我想去哪就去哪，谁也管不着。男朋友算什么东西，管我，门都没有，何况我还没有那种跟屁虫。”
“你这么漂亮缺乏跟屁虫，哄谁！”
“我骗你有得吃，要不你做我的跟屁虫？”
“医院找男朋友谈情说爱，你也不嫌晦气！”
“你肯定没看过《人鬼情未了》，不知道有鬼的地方就有爱情，爱情的本性本来就是偷偷摸摸。阴森地带谈情说爱，哪天谁先背叛，想起一定吓得心惊胆颤！”
“现在的人，见人说话，见鬼打卦，全不知怕字的写法。我更是无神论者，人弄出的什么妖魔鬼怪，休想吓倒我！”
“那你就做我男朋友试试，看我不把你吓个半死才怪！”
“吓是吓不住我的，主要是我要送你礼物。”
“这是当然，不送花花草草，零食总该送点，比如棒棒糖、巧克力、阿尔卑斯什么的，爱情怎么能少得了浪漫和食物。你以为女孩子的小手那么好牵，那是要付出代价的，付出越多收获越多，精神的和物质的，一个都不能少。”
“我想，也许只不过是在帮别人养老婆。末了，白忙活一场！”
“那人家难道不是也在帮你养老婆！别的不说，女孩子的父母都替你养了二十多年。如果女人都是小气鬼，那么男人全是小气包！”
“那也是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
“少废话，你到底愿不愿意？”
“你做我女朋友都没意见，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吃亏的是你。”
“那就一言为定！不过，我首先申明，爱情解释权归我所有，本人随时可以解除我们之间的恋爱关系，期限一年。我们在这段时间里若是发展顺利，到期可以继续展期，展期一辈子或者永远，皆可！”
“你以为，你是在开爱情商店搞促销活动，什么都你说了算，顾客除去付款，就是上当受骗。爱情不是猪八戒西天取经，一见师傅没了就喊散伙。爱情是一场持久战，先恋爱再结婚，直到老死。女人是天使，男人是乌鸦，一个翅膀长，一个翅膀短，假如不同心合力，一个也甭想飞跃爱情这条长河。开始就埋下一颗地雷——散伙，何必浪费时间，搞一场爱情烟花会，激荡心灵瞬间的浪漫情怀，播撒一生苦痛的邪恶种子。”
“你不是都已经答应了！后悔的话，我祝你八辈子娶不到老婆！”
“你还真是……一年就一年！人家相亲累死累活寻老公找老婆，我们片刻就成交，这笔爱情买卖真没得说！”
“有缘偶遇能成双，无缘相亲亦落单！”
“单双还是未知数，谈恋爱讲婚姻，还得走着瞧！”
“我自动送货上门，让你牵手搂腰亲吻，你还一副委屈样，不知好歹的家伙！”
“你的好不是免费的，需要零食换取！”
“你放心，我会掂量着吃的，一周采购一次就行。爱情本来就应该放在嘴里，每天咀嚼，才能体会其中快乐幸福的甜蜜滋味。”
“女友是个无底洞总难填满，妻子是个小饭碗丁点肚饱。假如可以省略恋爱过程，我倒乐意直奔婚姻殿堂。”
“你就只想娶个不发钱的老婆！小气包，卖面包，捡了一个烂皮包！”
“房子、车子、票子，一样都不会少给你的，放心好了。”
“你先管我这一年的零食，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零食吃多了伤牙齿，你没见小朋友们个个满嘴缺牙，牙虫专挑爱吃糖的人啃。我们那的人都说，缺牙鬼，偷鸡屎。”
“胡说八道！蛀牙是由于酸性物质腐蚀牙齿所造成的，哪里是什么蚜虫咬出来的。你为节省糖钱，把牙虫都搬来了，亏你想得出。你还真不愧是龙的传人，继承了那么优良的传统——造假。你抓条牙虫我瞧瞧，若是真有，大不了我给一颗牙齿它啃。”
“我小时候听老人说，若是牙齿掉下来，扔到屋顶，或者放到牛脚印里，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出新的来的，你不用怕。我小时候一有牙齿松动，就拼命用舌头顶它，希望快点掉下来，好扔到屋顶瓦片上，或者是丢进牛脚印里，重新长一颗出来。”
“你还真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做！”莫晓舞伸手一指，“你过去看一下，为什么还没轮到我们？”
“我这就去。”秦双龙站起身，走到放表的桌子旁边，小心翻开寻找，数了数，立刻返回。
“前面还有十个，屁股后面跟着许多。”
“真慢，都过半个小时了。”
“你别着急，耐心等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人生总会有些小意外的，习惯就好。”
“你刚当上我男朋友，就教训我，真有你的！”
“我只不过安慰你一下而已。”
“我自己会安慰自己，不用你操心。我劝你最好别多嘴，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我最讨厌多嘴的人，谁说我，我跟谁急！”
“我本来就没说什么……”
“你再说！”
秦双龙望见一双火眼，咧嘴傻笑，飞快偏过头。他见一名女白衣天使从桌面拿起一叠体检表，朝隔壁门走去，嘴里喊道：“大家跟我到这边来做心电图。”
莫晓舞迅速站起，大步奔到桌子边，翻看一阵，“你的被拿走了，我的还在。”
“我去那边看看，谁先做完，就在走廊等候。”
“你去吧，等下见。”
秦双龙穿过拥挤人群，来到狭窄走廊一头靠窗的空旷地带，不见传唤，双手怀抱，眺望窗外。不远处，藤条爬满了废楼，绿叶相互重叠，把残壁遮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极少部分发黄墙体。像深山老林里的残存城堡，远望隐约可见甚是迷人，近观殷墟凸显不尽惋惜。或许，一切繁荣的背后，大都隐藏一些衰败。
“秦双龙！”
秦双龙耳听呼喊，转身奔向新开的心电图检验室门口，报上姓名，跟随女白衣天使走进房间，关门。
“放下包，脱掉鞋，躺到床上，衣服往上拉，裤腿往上卷，两手放在耳边！”
秦双龙顺从照办，余光瞟见女白衣天使走到床边，手里拿着一些红的、绿的夹子，后面牵有长长尾巴。秦双龙睁眼暗想，会不会被电死。小时候夜里捉回青蛙，第二天拍死，翻过身，露出雪白肚皮，四腿蹬得僵直伴随轻微颤动，像是临死前的挣扎抗议。第一次喝青蛙汤，脑海浮现那四脚朝天的情景，一口下去，心里翻江倒海般波涛汹涌，一阵阵恶心反胃，苦不堪言。另一次，秦双龙坐在大学宿舍吃午饭，正吃得津津有味，同学欧君华走来好奇问吃什么好菜，伸长脖子偏过脑袋，吧唧嘴巴道：“油炸田鸡，真香，好吃！”秦双龙争辩道：“你眼睛有毛病，明明是鱼！”他拿起饭盒，走动转问道：“忠哥同学，这是鱼吧？”陈忠孝肯定道：“田鸡。”秦双龙用自己的勺子挑开表层面粉皮，仔细一瞧，非鱼也。片刻，卫生间里呕吐声迭起。秦双龙此时此刻两腿张开，双手收缩置于耳边，仿若一只收了前腿的青蛙，挺起肚皮任人解剖。
“你会操作吗？”一个老白衣天使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伏案速写。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