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年的约定
秋夜，天高露浓，夜风、孩子哭、狗叫和蝈蝈声交织在一起，给物质与精神生活极度平乏的农村，平添了一首乐章。梧桐树在路边静静地伫立，荫影罩着满是落叶的小路，细碎的月光洒在梧桐树外的青石小路上。
把孩子托给妈妈照看着，钟秀丽偎在李文亮身边一路踩着月色缓缓走着。村里人都惜那点洋油灯，劳作一天的人们总是早早入梦。
“亮子，这山村的夜色美吧！”像是怕惊扰了这份静隘，钟秀丽喃喃细语。“我特别喜欢月色下的迳田村，总能拉动我心中那份归依感……”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这里？”李文亮转头看着她的头发。
“跟着你离开吗？”钟秀丽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李文亮并没有接话。“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在还没有跟你一起的时候我也曾幻想过嫁到别的地方去……呵呵，小时侯，叔婆伯婶总是夸我长的好看。我以为会有一个惜我如命的男人在等着我……你不会笑话我吧”
“秀子”
“呃！”
“我……这次回厦门只能带一个女儿”
停下了脚步，钟秀丽惊讶地看着李文亮：“回厦门？……中午你们去找刘指导员……就为这事？”
握着钟秀丽的有着老茧的手，农村劳作的人都有这么一双手，包括他，这七年多都是整天重复着简单繁琐的体力活过来的。
“我爸妈又来信了，这次的政策有变动……”凝视着这张让自己着迷的脸蛋，李文亮斟灼着开口。
“我和孩子能一起回城吗？”钟秀丽透着希望地声音不禁提高了些，更贴近了李文亮“我不想和你分 开！”
“政策规定暂时只可以带一个孩子回城落户”看着脸色微变的秀丽，文亮捏紧了她的手，“相信我！回厦门后我会想办法接你们一起的。”
带着一丝探究，静静地，直直地看着李文亮！泪无声顺着脸宠。紧紧地搂着钟秀丽，李文亮皱着眉头：为什么把我的命运摆上这么一道呀！
两个女儿才七个月大，这一别或许真的跟当初来这里一样，说好的两年变成了七八年。可是自己就这样留在这里当一辈子的农民吗？不！我不要！我不认命！我要回厦门。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去。而不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吃不饱穿不暖。我应该实现的更高的人生价值，应该有更光明的前途，我要让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不管多久我都应该接她们去厦门生活！
“秀子！你愿意等我吗？不管多久！”
含着泪花的钟秀丽点了点头，紧紧地抱住李文亮的腰！“此生，你永远是我的夫！”
……
转眼回城批下来的日子到了最后一天了，明早说好的用村里的牛车帮他们把行李拉到乡里，再搭车到县里坐客车回厦门。
“要离开这屋了，真他妈的居然有点舍不得！”杨兵自嘲地笑着，看着桌子上收拾好的包裹。
苏静婷挺着个大肚子走到他身边，递了杯水给他。
“要不你留下来吧！阿明和阿亮路上会照顾我的。”伸了伸舌头，苏静婷眨着她那丹凤眼，秀气的鼻子皱在一起扮着鬼脸。
“好呀！你居然要抛弃亲夫，哼！”捏了捏苏静婷的鼻子，手抚摸着她高挺的肚子。语带委屈地说：“大儿子，你妈不要你爸了，怎么办啊？”
“谁说是大儿子啦，是大女儿。哼！”
“生个大儿子好啊，到时就我们爷俩保护你和小女儿。幸福吧！”
扭着辫子，苏静婷侧头思索着，忽然扬头回吻了下杨兵的脸 “那就大儿子吧。”
“我下午去问过村里医疗社的医生了，她说这个月份坐车回厦门没问题，年前应该会生。我们大儿子是有福之人，可以回厦门过个好年了哦。”
小心地把苏静婷抱到床上，拉好被子。杨兵说：“大儿子，真有福！要不就叫杨有福。怎样？”
“杨有福，呵呵~杨福贵是不是更好啊？！”
“婷！明天到厦门了我们先回你爸妈家还是我爸妈家呀？”
“这事倒是要好好想想！我爸肯定会安排人来接我的……嗯！下了车再看呗。”苏静婷的爸苏海洲是厦门家佳纸业的老板，这是家族企业，已经传了三代了，有三个分厂。七年前离开厦门的时候家里有一套别墅，一部三凌汽车，一部上海牌轿车。
杨兵的爸妈是厦门城区最低层的工人。去年两个人写信跟家里表明了结婚的事，杨兵的父母倒是没有过多说什么，来了封信交待杨兵要好好对待苏静婷。
苏海洲来信大骂苏静婷，若不是这几年经济不景气，自己怕被人诓上别的称号，也不会同意女儿下乡去跟潮流的。本来说好的两年回不来，现在还得跟一个穷小子结婚，女人嫁错郎一辈子就毁了……
“不知道阿明和阿亮他们怎么样了？忙了两三天，真应该趁天黑前去跟他们再打打招呼的”杨兵想着不要生出什么事才好。
“阿明那个人我倒不担心，他肯定拍着胸脯保证会回来接晓月去厦门的。他那个岳父母喜欢他，现在又能把他家的小栓子先带到厦门落户，肯定乐呵呵的帮他准备行李呢！”苏静婷分析道，“至于阿亮，估计有点麻烦了。他岳母那关就难过，岳父还是文化人。保不准会整出什么花样来！”
……
夜深了。迳田村头，有间屋子还闪着幽暗的洋油灯。
钟太良抽着烟筒，看着李文亮，沉思着。半分钟嗑了嗑烟斗，又深吸了一口，继续沉思……
“文亮，你说！这一走是不是就不要我们家秀丽了？”张四莲受不了这种沉默。开口来了这么一句话，也许正是她最担心的话。
“妈，姐夫他不是这种人，对吧？姐夫。他会把咱姐也一起带上的。”钟梦飞也受不了这种沉默，赶紧打圆场。自从钟秀丽生了两个双胞胎之后，他总喜欢逗两个外甥女为乐。喜欢画画的他还经常帮两个孩子画素描。他说小小的双胞胎外人看来是一样的，画起来总觉的她们神似形不同。所以在这个家里，除了钟秀丽，就他最能分出那个是美如，那个是美意。
“爸妈，文亮他不是农村人，我不能那么自私的把他留在农村，他也有爸妈要照顾……我同意他回城。”红肿的眼睛里泛着泪光，抿着嘴看着李文亮。
这几天她想通了，她不想他有遗憾，她不想他不开心，她不想他无奈，她不想他为难……太多的不想。可是，不能说出口的是最不想他离开她和孩子啊！这周围几个村子的姐姐妹妹们嫁给知青的，在村领导安排下，为了让更多知青扎根农村的方针，根本没有想过结婚证。当回城的机会来了，有几个知青会为了所谓的妻儿留在这块土地上。回城之后，这两三年来又看见过谁来接过留在小山村的妻儿一起共赴未知的生活，不管那生活是甜也罢，苦也罢，都没有机会携手与共。如今独守空房的只好听着别人的冷言碎语，也有被逼着再嫁他人妇的。这种反差的苦现在要轮到她钟秀丽来尝了，李文亮这一走再见是否有期……当初，父母可是把这利害关系撇清楚给自己的……原来离别是如此难受的！想到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更是凄苦！
钟太良嗑了嗑烟斗，“我们家秀丽当时也就看中你小子聪明肯干，忠厚敦良。这么几年来我也看出你这小子有坚韧不拔，顽强拼搏的精神。如果政策好，你小子不落到这小山村来，也必定是个人物。虽然都很希望你能留在农村扎根，但你还年轻，前途远大。只好委屈秀丽了。”深吸一口烟杆，“我们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了，你们就约个三年吧！三年过了如果你还没能跟秀丽团聚，秀丽你就再嫁人。你们也没拿证的，一辈子还长……”
“爸！”
“老头子”
秀丽母女俩同时出声，钟秀丽的眼泪瞬间滑落脸庞，无声地滴在绞在一起的手背上。满屋子只听到她的抽噎声。“老头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好女不嫁两夫，你这话是害了自己的女儿啊！我不管，你李文亮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回来把我们的秀子接一起，知道吗？！”
“爸，就算文亮他一辈子不回来，我也不会再嫁人的！”趴在前面的桌子上，秀丽干脆放声大哭。
虽然跟这一家子生活在一起不到两年，但纯朴真挚的感情早已经深深的嵌在心里，早已经把他们当成血肉相连的亲人了。这种伤感的离愁整的李文亮心里酸酸的，泪花在眼里直打转，声音也不禁哽咽。
“爸，妈，秀子，你们放心！这次我带上美意回城先落户。等政策有改动我会来接秀子娘俩的……”李文亮诚恳地保证。
“如果政策一直不变呢？两地分居，能相守一辈子？这不是说好听的吗？”钟太良瞪着李文亮。“难不成秀丽就应该守一辈子活寡？”
拍了拍钟秀丽趴在桌子上耸动的背，李文亮觉得自己有点明白岳父的爱女之心。难道真应该像岳父说的三年后不能把秀子接到厦门就要放任她不再打扰了吗？
“三年后，若秀子能找到合适的记得写信告诉我！我会祝福的……。”听到自己心被刺碎的声音，李文亮咬着牙憋着泪违心地道。
把孩子托给妈妈照看着，钟秀丽偎在李文亮身边一路踩着月色缓缓走着。村里人都惜那点洋油灯，劳作一天的人们总是早早入梦。
“亮子，这山村的夜色美吧！”像是怕惊扰了这份静隘，钟秀丽喃喃细语。“我特别喜欢月色下的迳田村，总能拉动我心中那份归依感……”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这里？”李文亮转头看着她的头发。
“跟着你离开吗？”钟秀丽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李文亮并没有接话。“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在还没有跟你一起的时候我也曾幻想过嫁到别的地方去……呵呵，小时侯，叔婆伯婶总是夸我长的好看。我以为会有一个惜我如命的男人在等着我……你不会笑话我吧”
“秀子”
“呃！”
“我……这次回厦门只能带一个女儿”
停下了脚步，钟秀丽惊讶地看着李文亮：“回厦门？……中午你们去找刘指导员……就为这事？”
握着钟秀丽的有着老茧的手，农村劳作的人都有这么一双手，包括他，这七年多都是整天重复着简单繁琐的体力活过来的。
“我爸妈又来信了，这次的政策有变动……”凝视着这张让自己着迷的脸蛋，李文亮斟灼着开口。
“我和孩子能一起回城吗？”钟秀丽透着希望地声音不禁提高了些，更贴近了李文亮“我不想和你分 开！”
“政策规定暂时只可以带一个孩子回城落户”看着脸色微变的秀丽，文亮捏紧了她的手，“相信我！回厦门后我会想办法接你们一起的。”
带着一丝探究，静静地，直直地看着李文亮！泪无声顺着脸宠。紧紧地搂着钟秀丽，李文亮皱着眉头：为什么把我的命运摆上这么一道呀！
两个女儿才七个月大，这一别或许真的跟当初来这里一样，说好的两年变成了七八年。可是自己就这样留在这里当一辈子的农民吗？不！我不要！我不认命！我要回厦门。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去。而不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吃不饱穿不暖。我应该实现的更高的人生价值，应该有更光明的前途，我要让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不管多久我都应该接她们去厦门生活！
“秀子！你愿意等我吗？不管多久！”
含着泪花的钟秀丽点了点头，紧紧地抱住李文亮的腰！“此生，你永远是我的夫！”
……
转眼回城批下来的日子到了最后一天了，明早说好的用村里的牛车帮他们把行李拉到乡里，再搭车到县里坐客车回厦门。
“要离开这屋了，真他妈的居然有点舍不得！”杨兵自嘲地笑着，看着桌子上收拾好的包裹。
苏静婷挺着个大肚子走到他身边，递了杯水给他。
“要不你留下来吧！阿明和阿亮路上会照顾我的。”伸了伸舌头，苏静婷眨着她那丹凤眼，秀气的鼻子皱在一起扮着鬼脸。
“好呀！你居然要抛弃亲夫，哼！”捏了捏苏静婷的鼻子，手抚摸着她高挺的肚子。语带委屈地说：“大儿子，你妈不要你爸了，怎么办啊？”
“谁说是大儿子啦，是大女儿。哼！”
“生个大儿子好啊，到时就我们爷俩保护你和小女儿。幸福吧！”
扭着辫子，苏静婷侧头思索着，忽然扬头回吻了下杨兵的脸 “那就大儿子吧。”
“我下午去问过村里医疗社的医生了，她说这个月份坐车回厦门没问题，年前应该会生。我们大儿子是有福之人，可以回厦门过个好年了哦。”
小心地把苏静婷抱到床上，拉好被子。杨兵说：“大儿子，真有福！要不就叫杨有福。怎样？”
“杨有福，呵呵~杨福贵是不是更好啊？！”
“婷！明天到厦门了我们先回你爸妈家还是我爸妈家呀？”
“这事倒是要好好想想！我爸肯定会安排人来接我的……嗯！下了车再看呗。”苏静婷的爸苏海洲是厦门家佳纸业的老板，这是家族企业，已经传了三代了，有三个分厂。七年前离开厦门的时候家里有一套别墅，一部三凌汽车，一部上海牌轿车。
杨兵的爸妈是厦门城区最低层的工人。去年两个人写信跟家里表明了结婚的事，杨兵的父母倒是没有过多说什么，来了封信交待杨兵要好好对待苏静婷。
苏海洲来信大骂苏静婷，若不是这几年经济不景气，自己怕被人诓上别的称号，也不会同意女儿下乡去跟潮流的。本来说好的两年回不来，现在还得跟一个穷小子结婚，女人嫁错郎一辈子就毁了……
“不知道阿明和阿亮他们怎么样了？忙了两三天，真应该趁天黑前去跟他们再打打招呼的”杨兵想着不要生出什么事才好。
“阿明那个人我倒不担心，他肯定拍着胸脯保证会回来接晓月去厦门的。他那个岳父母喜欢他，现在又能把他家的小栓子先带到厦门落户，肯定乐呵呵的帮他准备行李呢！”苏静婷分析道，“至于阿亮，估计有点麻烦了。他岳母那关就难过，岳父还是文化人。保不准会整出什么花样来！”
……
夜深了。迳田村头，有间屋子还闪着幽暗的洋油灯。
钟太良抽着烟筒，看着李文亮，沉思着。半分钟嗑了嗑烟斗，又深吸了一口，继续沉思……
“文亮，你说！这一走是不是就不要我们家秀丽了？”张四莲受不了这种沉默。开口来了这么一句话，也许正是她最担心的话。
“妈，姐夫他不是这种人，对吧？姐夫。他会把咱姐也一起带上的。”钟梦飞也受不了这种沉默，赶紧打圆场。自从钟秀丽生了两个双胞胎之后，他总喜欢逗两个外甥女为乐。喜欢画画的他还经常帮两个孩子画素描。他说小小的双胞胎外人看来是一样的，画起来总觉的她们神似形不同。所以在这个家里，除了钟秀丽，就他最能分出那个是美如，那个是美意。
“爸妈，文亮他不是农村人，我不能那么自私的把他留在农村，他也有爸妈要照顾……我同意他回城。”红肿的眼睛里泛着泪光，抿着嘴看着李文亮。
这几天她想通了，她不想他有遗憾，她不想他不开心，她不想他无奈，她不想他为难……太多的不想。可是，不能说出口的是最不想他离开她和孩子啊！这周围几个村子的姐姐妹妹们嫁给知青的，在村领导安排下，为了让更多知青扎根农村的方针，根本没有想过结婚证。当回城的机会来了，有几个知青会为了所谓的妻儿留在这块土地上。回城之后，这两三年来又看见过谁来接过留在小山村的妻儿一起共赴未知的生活，不管那生活是甜也罢，苦也罢，都没有机会携手与共。如今独守空房的只好听着别人的冷言碎语，也有被逼着再嫁他人妇的。这种反差的苦现在要轮到她钟秀丽来尝了，李文亮这一走再见是否有期……当初，父母可是把这利害关系撇清楚给自己的……原来离别是如此难受的！想到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更是凄苦！
钟太良嗑了嗑烟斗，“我们家秀丽当时也就看中你小子聪明肯干，忠厚敦良。这么几年来我也看出你这小子有坚韧不拔，顽强拼搏的精神。如果政策好，你小子不落到这小山村来，也必定是个人物。虽然都很希望你能留在农村扎根，但你还年轻，前途远大。只好委屈秀丽了。”深吸一口烟杆，“我们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了，你们就约个三年吧！三年过了如果你还没能跟秀丽团聚，秀丽你就再嫁人。你们也没拿证的，一辈子还长……”
“爸！”
“老头子”
秀丽母女俩同时出声，钟秀丽的眼泪瞬间滑落脸庞，无声地滴在绞在一起的手背上。满屋子只听到她的抽噎声。“老头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好女不嫁两夫，你这话是害了自己的女儿啊！我不管，你李文亮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回来把我们的秀子接一起，知道吗？！”
“爸，就算文亮他一辈子不回来，我也不会再嫁人的！”趴在前面的桌子上，秀丽干脆放声大哭。
虽然跟这一家子生活在一起不到两年，但纯朴真挚的感情早已经深深的嵌在心里，早已经把他们当成血肉相连的亲人了。这种伤感的离愁整的李文亮心里酸酸的，泪花在眼里直打转，声音也不禁哽咽。
“爸，妈，秀子，你们放心！这次我带上美意回城先落户。等政策有改动我会来接秀子娘俩的……”李文亮诚恳地保证。
“如果政策一直不变呢？两地分居，能相守一辈子？这不是说好听的吗？”钟太良瞪着李文亮。“难不成秀丽就应该守一辈子活寡？”
拍了拍钟秀丽趴在桌子上耸动的背，李文亮觉得自己有点明白岳父的爱女之心。难道真应该像岳父说的三年后不能把秀子接到厦门就要放任她不再打扰了吗？
“三年后，若秀子能找到合适的记得写信告诉我！我会祝福的……。”听到自己心被刺碎的声音，李文亮咬着牙憋着泪违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