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决定回厦门
初为人父的喜悦鞭策着李文亮，他就像一个陀螺一样忙转着，田里的犁耙轳轴十八般武艺他是样样拿得起放得下，10分为满分工分总是让他额外地多加了2分。钟秀丽自从孩子出生来，就没有跟队里人一起下地做过重活了。在这评工分发粮票吃饭的年代，还好有李文亮担着。
转眼到了金秋十月，稻田里到处是人们忙碌的身影，一台台打谷机唱着欢歌，正在农民的挥汗中把沉甸甸的稻穗塞入它“怀中”，由它一粒粒扯落在垫的帆布上堆积成黄灿灿的谷堆。农人们拿着镰刀，就连小孩儿，也都跟在大人的身后，帮着捡稻穗，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
“大伙儿加把劲啊，忙完了这几天，又要集体评工分了！都别偷懒！大伙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啊！”五队的生产队长钟振富大着嗓门，边走边嚷嚷，还不时用脖子上围着的湿毛巾擦汗，头戴着斗笠，一件灰汗衫配着一条破旧缝着补丁的长裤，古胴色的脸上布着几条皱纹，40岁的汉子看上去精神亦亦，说话中气十足，训惯人的把式。
“亮子，你的信。还有封杨兵那小子的。下工了再看啊。”拍了拍李文亮的肩膀，钟振富转身就走。
“队长，怎么没有我的呢？是不是拿漏了。呵呵！”陈路明挡在钟振富的前头。
“你这小子，别想偷懒，赶紧做事。我会漏拿么？”手里的信扬起来假意敲了陈路明的头。钟振富往另外一片稻田里走去。
用手抓了抓斗笠下的短发，“阿亮，为什么老是你们两个的信一起到，……”陈路明看着已经弯下腰继续割稻子的李文亮。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阿兵家在同一条街道上。”李文亮手里的镰刀呼呼生风，眨眼间他身后又堆了好几小堆放倒的稻子。起身擦把汗，望了眼在放稻子的陈路明“阿明，你想回城吗？”
陈路明“嗨”了声，也弯腰继续干活。“说真的做梦都想，这红土地啊！终归不是我们的根，读书那会儿啊，我就希望自己学有所成，做个老师或医生什么的，最不济也可以接我父母的班出海去。也不见像这里这么累，一个月还吃不到一餐带肉的……”
“阿明，你回城了，有没有想过晓月和孩子怎么办？”李文亮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下，微叹一口气。
……
至从77年高考恢复以来，大多数在农村的知识青年想方设法要回到故乡去。闹了很多笑话，也弄得很惨烈。终于还是有一些人如愿回去了。
李文亮及留在村里的其他几个人抗争过回城，但每次都让指导员刘如镜给平复下来，后来刘如镜干脆给他们做工作，让他们积极扎根到农村来，更深层次的响应党的号召。当时杨兵骂了一句：“干林老木，恁当阮系个憨仔。”
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折磨和村里领导的撮合，李文亮和“村花”钟秀丽走在了一起。陈路明和钟晓月结婚了。杨兵强烈排斥领导安排的农村“细妹子”周围几个村的都给他挑了遍，他就是不答应。最终和同样留着没条件回城的知青苏静婷结合了。
挑担谷子回大晒谷坪里倒出来，李文亮回到家里准备看完信再去大饭堂里吃饭。手里捏着报纸撑在正方形的木桌子上，压着拆开的信封，两张薄薄的信纸打开着。一只手放在膝盖上，稳稳地坐在斜摆着三尺长凳子上。忽地放在膝盖上的手一把抓在头上，短短的头发被他的大手揉捏着。大而明亮的眼睛透着难以抉择的痛苦。两道黑眉毛皱在了一起，方正的年轻脸上此刻有说不出来的迷茫。
拿起信纸，李文亮再次认真了看了起。
文亮吾儿：
一切安好？
各地城市都有大改革的趋势，爸妈盼着你回来好好施展你的抱负，你的理想。厦门才是你的根。当年你满怀革命的豪情和理想，响应号召，全心全意地奔赴农村，在艰苦的环境里，你全身心投入地、无怨无悔地接受劳动锻炼和再教育，爸妈为你感到骄傲。
政策让很多像你一样的人失望，让很多下乡的知青没能如时如愿回城。我理解你受打击的心灵，今年国庆，**基本上决定过去下乡的知识青年可以回故乡城市。你也可以先带一个孩子迁回厦门，至于钟秀丽和另外一个孩子，你可以回城后看形势发展再作决定。
你的书房，你的卧室，你收藏的那些个精美陶塑，总让我们满怀思儿的痛楚。你这一走居然过了七年多了，少儿郎都成大人了。我和你爸也开始长白发了。
请体谅一个思儿的母亲的心，甚念
附上一张10。3出来的<人民日报〉一份！
母述（父代笔）
80年10月15日
把信纸小心的折好，夹在报纸中间装回信封，李文亮决定去找杨兵和陈路明。刚奔出院子篱笆，远远地看到杨兵和陈路明向他走来，手里还端着饭菜。原来看到李文亮没来吃饭，他们就帮他把饭菜带回来了。
“阿亮，你的信里怎么说？”杨兵手里拿着他自己的信，扬了扬，挑眉望着他。
杨兵身高175cm，跟李文亮站一起不分上下，长得倒也玉树临风，笑容里透着自信。只有陈路明比他们偏矮了一点，性格开朗，爱动，话也比较多。
“我这有张报纸”李文亮意示他们坐下，把报纸拖出来给他们看。
陈路明激动的拍着杨兵的肩膀跳起来，“这次可以无条件回城，还能带孩子回去落户”走了两步再倒回来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有新政策，到时再接老婆回去……”一屁股坐回三尺长凳子上，满心的喜悦都表露在脸上。
“阿兵，你和阿婷怎么样？”用大口杯倒了两杯冷开水放在他们面前桌子上，李文亮开始吃饭。
“吃饭前她来找过我了，她说她父母愿意接受我，叫我们早点回去。她爸在信里说，她的一个好朋友下乡到隔壁县城小山村，被人强暴自杀了。知青回去了不少，关于知青的新闻最近有些上报的，很多女知青出事了……”敲打着桌子，杨兵剑眉皱在一起。
“今诶，惊死人！（闽南语）”陈路明不满的握紧拳头捶着桌子。
“走，找指导员去。”李文亮放下饭碗，拉着陈路明握紧的手。拍了下杨兵的肩膀。
指导员刘如镜是他们这批知青下来才提干的，当时也不过是30来点的青年，过了七年多，人也变得精明“狡黠”多了，处理事情让人不得不服。
“都吃过饭了吧？来 来 来，坐 坐 ”刘如镜本来想小息一会儿，办公室也是卧室。只有两张椅子，他自己坐床上，腾出一个位置，向陈路明招手“路明啊，你过来，坐我身边。”
李文亮和杨兵各搬一张椅子面对着床的位置坐下，杨兵先开了口“指导员，非常感谢你的照顾，我们在这里得到的再教育锻炼。”推了推李文亮，杨兵跟着呵呵笑了两声。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都是先进的知识分子，党和国家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果然，刘如镜跟他们打上了哈哈。
“指导员”陈路明起身走向李文亮，“报纸，报纸……”转身走回刘如镜，“国家现在出新政策了，我们要求尽快回城。你帮我们写个报告上去，我和阿亮得带一个孩子回去落户。阿兵和他那口子一起回。”
“我前几天也接到上面通知了，要求我积极配合帮助你们，这不，丰收过后我正想找你们谈谈。还有几天农忙就结束了，你们空闲把这里的事安排下，报告我会给你们写上去。顶多十天半个月的，怎么样？” 以前闹回城的事，刘如镜没少被批评。上面政策不让回城，知青想尽方法要回城，几次险些都出人命……或许知青全部回城了，自己也该回城了！
……
饭罢，家里人都习惯睡个午觉。听说李文亮他们去找刘如镜了，钟秀丽决定等他回来问个究竟。
两个孩子刚睡着，婴儿床是当外公的抽空用木头量身定做的。钟秀丽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温柔地凝视着两个孩子，她们挨着头正在美美地做着香甜的梦呢。两个孩子外表看似一样，性格确不尽然。这个妹妹平时比较沉默，不爱笑，如果姐姐在她身边 “咦啊呀”的闹着就会对着她微笑，眼睛对视着姐姐，乌溜水灵的成月亮弯弯，嘴角微微上翘。有时看着姐姐玩的尽兴，也会学着姐姐翻身或拿东西玩。然后两姐妹都“咦啊呀”说着她们的语言。每当这个时候钟秀丽就在一边上扬着嘴角含着微笑，静静地织着毛衣或是把家人破口的衣裤拿来缝缝补补。
钟秀丽拿起搁在桌头柜子上的毛衣织起来，一件小小的衣服就快收尾了。
轻手轻脚走进房间的李文亮看到了这一幕：午后阳光的从窗户斜射到秀丽的身上，她手里拿着毛线微笑的转过头来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就瞅进了他的心里。世界好似静止了……
随手轻轻掩上了房门，过去拿掉她手上的毛线，搂着她的肩膀。钟秀丽伸手环抱着他的腰，幸福地闭上眼睛微微靠在他的肚子上。李文亮从心里直升的微笑，熟悉玉兰花香味，一上午的劳累就这样飘的远远的……如果就此终老，人生可会有遗憾？
转眼到了金秋十月，稻田里到处是人们忙碌的身影，一台台打谷机唱着欢歌，正在农民的挥汗中把沉甸甸的稻穗塞入它“怀中”，由它一粒粒扯落在垫的帆布上堆积成黄灿灿的谷堆。农人们拿着镰刀，就连小孩儿，也都跟在大人的身后，帮着捡稻穗，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
“大伙儿加把劲啊，忙完了这几天，又要集体评工分了！都别偷懒！大伙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啊！”五队的生产队长钟振富大着嗓门，边走边嚷嚷，还不时用脖子上围着的湿毛巾擦汗，头戴着斗笠，一件灰汗衫配着一条破旧缝着补丁的长裤，古胴色的脸上布着几条皱纹，40岁的汉子看上去精神亦亦，说话中气十足，训惯人的把式。
“亮子，你的信。还有封杨兵那小子的。下工了再看啊。”拍了拍李文亮的肩膀，钟振富转身就走。
“队长，怎么没有我的呢？是不是拿漏了。呵呵！”陈路明挡在钟振富的前头。
“你这小子，别想偷懒，赶紧做事。我会漏拿么？”手里的信扬起来假意敲了陈路明的头。钟振富往另外一片稻田里走去。
用手抓了抓斗笠下的短发，“阿亮，为什么老是你们两个的信一起到，……”陈路明看着已经弯下腰继续割稻子的李文亮。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阿兵家在同一条街道上。”李文亮手里的镰刀呼呼生风，眨眼间他身后又堆了好几小堆放倒的稻子。起身擦把汗，望了眼在放稻子的陈路明“阿明，你想回城吗？”
陈路明“嗨”了声，也弯腰继续干活。“说真的做梦都想，这红土地啊！终归不是我们的根，读书那会儿啊，我就希望自己学有所成，做个老师或医生什么的，最不济也可以接我父母的班出海去。也不见像这里这么累，一个月还吃不到一餐带肉的……”
“阿明，你回城了，有没有想过晓月和孩子怎么办？”李文亮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下，微叹一口气。
……
至从77年高考恢复以来，大多数在农村的知识青年想方设法要回到故乡去。闹了很多笑话，也弄得很惨烈。终于还是有一些人如愿回去了。
李文亮及留在村里的其他几个人抗争过回城，但每次都让指导员刘如镜给平复下来，后来刘如镜干脆给他们做工作，让他们积极扎根到农村来，更深层次的响应党的号召。当时杨兵骂了一句：“干林老木，恁当阮系个憨仔。”
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折磨和村里领导的撮合，李文亮和“村花”钟秀丽走在了一起。陈路明和钟晓月结婚了。杨兵强烈排斥领导安排的农村“细妹子”周围几个村的都给他挑了遍，他就是不答应。最终和同样留着没条件回城的知青苏静婷结合了。
挑担谷子回大晒谷坪里倒出来，李文亮回到家里准备看完信再去大饭堂里吃饭。手里捏着报纸撑在正方形的木桌子上，压着拆开的信封，两张薄薄的信纸打开着。一只手放在膝盖上，稳稳地坐在斜摆着三尺长凳子上。忽地放在膝盖上的手一把抓在头上，短短的头发被他的大手揉捏着。大而明亮的眼睛透着难以抉择的痛苦。两道黑眉毛皱在了一起，方正的年轻脸上此刻有说不出来的迷茫。
拿起信纸，李文亮再次认真了看了起。
文亮吾儿：
一切安好？
各地城市都有大改革的趋势，爸妈盼着你回来好好施展你的抱负，你的理想。厦门才是你的根。当年你满怀革命的豪情和理想，响应号召，全心全意地奔赴农村，在艰苦的环境里，你全身心投入地、无怨无悔地接受劳动锻炼和再教育，爸妈为你感到骄傲。
政策让很多像你一样的人失望，让很多下乡的知青没能如时如愿回城。我理解你受打击的心灵，今年国庆，**基本上决定过去下乡的知识青年可以回故乡城市。你也可以先带一个孩子迁回厦门，至于钟秀丽和另外一个孩子，你可以回城后看形势发展再作决定。
你的书房，你的卧室，你收藏的那些个精美陶塑，总让我们满怀思儿的痛楚。你这一走居然过了七年多了，少儿郎都成大人了。我和你爸也开始长白发了。
请体谅一个思儿的母亲的心，甚念
附上一张10。3出来的<人民日报〉一份！
母述（父代笔）
80年10月15日
把信纸小心的折好，夹在报纸中间装回信封，李文亮决定去找杨兵和陈路明。刚奔出院子篱笆，远远地看到杨兵和陈路明向他走来，手里还端着饭菜。原来看到李文亮没来吃饭，他们就帮他把饭菜带回来了。
“阿亮，你的信里怎么说？”杨兵手里拿着他自己的信，扬了扬，挑眉望着他。
杨兵身高175cm，跟李文亮站一起不分上下，长得倒也玉树临风，笑容里透着自信。只有陈路明比他们偏矮了一点，性格开朗，爱动，话也比较多。
“我这有张报纸”李文亮意示他们坐下，把报纸拖出来给他们看。
陈路明激动的拍着杨兵的肩膀跳起来，“这次可以无条件回城，还能带孩子回去落户”走了两步再倒回来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有新政策，到时再接老婆回去……”一屁股坐回三尺长凳子上，满心的喜悦都表露在脸上。
“阿兵，你和阿婷怎么样？”用大口杯倒了两杯冷开水放在他们面前桌子上，李文亮开始吃饭。
“吃饭前她来找过我了，她说她父母愿意接受我，叫我们早点回去。她爸在信里说，她的一个好朋友下乡到隔壁县城小山村，被人强暴自杀了。知青回去了不少，关于知青的新闻最近有些上报的，很多女知青出事了……”敲打着桌子，杨兵剑眉皱在一起。
“今诶，惊死人！（闽南语）”陈路明不满的握紧拳头捶着桌子。
“走，找指导员去。”李文亮放下饭碗，拉着陈路明握紧的手。拍了下杨兵的肩膀。
指导员刘如镜是他们这批知青下来才提干的，当时也不过是30来点的青年，过了七年多，人也变得精明“狡黠”多了，处理事情让人不得不服。
“都吃过饭了吧？来 来 来，坐 坐 ”刘如镜本来想小息一会儿，办公室也是卧室。只有两张椅子，他自己坐床上，腾出一个位置，向陈路明招手“路明啊，你过来，坐我身边。”
李文亮和杨兵各搬一张椅子面对着床的位置坐下，杨兵先开了口“指导员，非常感谢你的照顾，我们在这里得到的再教育锻炼。”推了推李文亮，杨兵跟着呵呵笑了两声。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都是先进的知识分子，党和国家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果然，刘如镜跟他们打上了哈哈。
“指导员”陈路明起身走向李文亮，“报纸，报纸……”转身走回刘如镜，“国家现在出新政策了，我们要求尽快回城。你帮我们写个报告上去，我和阿亮得带一个孩子回去落户。阿兵和他那口子一起回。”
“我前几天也接到上面通知了，要求我积极配合帮助你们，这不，丰收过后我正想找你们谈谈。还有几天农忙就结束了，你们空闲把这里的事安排下，报告我会给你们写上去。顶多十天半个月的，怎么样？” 以前闹回城的事，刘如镜没少被批评。上面政策不让回城，知青想尽方法要回城，几次险些都出人命……或许知青全部回城了，自己也该回城了！
……
饭罢，家里人都习惯睡个午觉。听说李文亮他们去找刘如镜了，钟秀丽决定等他回来问个究竟。
两个孩子刚睡着，婴儿床是当外公的抽空用木头量身定做的。钟秀丽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温柔地凝视着两个孩子，她们挨着头正在美美地做着香甜的梦呢。两个孩子外表看似一样，性格确不尽然。这个妹妹平时比较沉默，不爱笑，如果姐姐在她身边 “咦啊呀”的闹着就会对着她微笑，眼睛对视着姐姐，乌溜水灵的成月亮弯弯，嘴角微微上翘。有时看着姐姐玩的尽兴，也会学着姐姐翻身或拿东西玩。然后两姐妹都“咦啊呀”说着她们的语言。每当这个时候钟秀丽就在一边上扬着嘴角含着微笑，静静地织着毛衣或是把家人破口的衣裤拿来缝缝补补。
钟秀丽拿起搁在桌头柜子上的毛衣织起来，一件小小的衣服就快收尾了。
轻手轻脚走进房间的李文亮看到了这一幕：午后阳光的从窗户斜射到秀丽的身上，她手里拿着毛线微笑的转过头来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就瞅进了他的心里。世界好似静止了……
随手轻轻掩上了房门，过去拿掉她手上的毛线，搂着她的肩膀。钟秀丽伸手环抱着他的腰，幸福地闭上眼睛微微靠在他的肚子上。李文亮从心里直升的微笑，熟悉玉兰花香味，一上午的劳累就这样飘的远远的……如果就此终老，人生可会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