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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浮生过客,难过尘缘

    次日一早,云湮起身准备下楼用早膳时,小二送来了一张字条。

    是姚潆留下的。

    大意是说自己有要事缠身须暂时离开,让她一人先行前往东陵。云湮点起蜡烛将字条烧毁后,打听到去东陵还须走一段水路,便下楼策马一路来到江城码头。

    清晨的渝水江面泛起蒙蒙白雾,烟波浩渺的荡漾着山形树影,银波泛泛,像是一匹明净素洁的绸缎,终年不息,缓缓流淌。

    云湮下马后,发现码头停泊的船舶竟是寥寥无几,没有船今日便无法离开,只有等明日,可是她已在江城滞留了太久,一刻也不想再等。她皱了皱眉,一时不知该如何。正思索间,忽见茫茫水面上,一艘华美秀丽的画舫由远而近的缓缓驶来,停泊在码头前。

    待画舫亭靠码头后,只见一模样稚嫩的小厮从里走出。不等云湮上前询问,那小厮便开口问道:“小姐可是要渡江?”

    云湮点了点头,问道:“正是,我要去东陵,你方不方便捎带我一程?”

    小厮听言,客气回道:“小姐稍等,容我向我家公子禀告。”说罢便向船内走去。不一会儿,只见这小厮又从船内走出,姿态谦卑有礼:“我家公子说,小姐若不嫌弃,就上船罢。”云湮凝视着小厮,不禁疑问:“你家公子可与我顺路?”

    那小厮回道:“我家公子只是说,小姐今日若要离开,就请上船罢。”云湮凝眉思忖片刻,虽觉得有些不解,但也不想在此地滞留,便一个迈步轻盈上了船。

    这画舫形体颇大且宽,船顶饰以黄漆,船柱雕梁画风,素手掀起垂挂而下的琉璃珠帘,云湮信步踏了进去。淡淡的檀木香溢向鼻尖,环顾四周,轩窗半掩,精雕细刻的檀木桌椅映入眼帘,一张黄花梨精雕大案横设正中间。又见一身穿绀青深衣的少年长身立于案前,他低首凝眉,握笔却并不泼墨,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似是觉察到响动,便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云湮也是凝眸,细细打量着这少年,他约莫十**的年岁,身姿修长优美,一头乌墨的青丝未绾未系,如瀑布流水般披散在身后。瘦削白皙的面庞上,那一双邪魅勾魂的桃花眼让人难移视线,朱唇轻抿,似笑非笑瞧不出表情。

    二人对视,半晌无声。

    云湮终是先开了口,打破沉寂:“我要去东陵,公子莫非也要前往?”

    只见少年微微扬眉,魅惑的双眸之中划过一抹深不可测:“并无打算。”

    “那为何邀我上船?”云湮甚是不解,她隐隐觉得这画舫出现的有些凑巧。

    少年安静的看着云湮,片刻后,忽听他薄唇微启,邪笑道:“那你又为何会上船?”说罢便又低头,挥洒着手中的墨笔。

    云湮不由垂眸蹙眉,淡淡回道:“今日我便要离开,可码头却不见船只。你愿意捎我一程,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听闻云湮所说,少年却是头也未抬,不紧不慢道:“既然没有船只方便你离开,那我送你一程,又有何不可?”

    云湮皱眉不语。东陵之行,她不能再耽搁时日,只想早日顺利到达。原本以为是碰见了好心人,愿意稍带自己,可现下看却不是那么简单。这少年答非所问,却是滴水不漏的回话让她疑惑不明,又甚感无奈,她不想一无所知的上了生人的船,更不想莫名其妙的接受了生人的帮助,而且还是个意图难辨的生人。

    静立案前的少年仍是握笔不搁,又是一刻沉寂。片刻后,忽见他抬起头,唇角微微上扬:“你在担忧什么?”

    突来的问话扰断了云湮的思绪,她抬眸循声望去,迎上那抹略带笑意的目光。只见少年绝美的面容似女子般妖惑众生,又因了一丝淡淡笑意,更显撩人风情。他竟能看出自己的情绪,云湮心中微惊,随即恢复平静:“我在想,你是谁。”

    听言,少年轻轻将墨笔搁置砚台,他美目轻挑,嘴角勾起,似笑非笑:“蜀中唐门,唐瑾。”

    唐瑾突来的自报家门,让云湮更是惊诧不已。她没想到他会主动说出名讳和出处,更没想到他是唐门的人。恭州唐门,这个诡秘莫测的家族式门派,一直以暗器和毒药雄踞蜀中、饮誉武林数百年而长盛不衰。世人皆知,唐门人素爱独来独往,不与外人外派结交,行事亦正亦邪,难以捉摸。眼前这个人,除了让人看不透这一点符合唐门人特性外,其余却相差甚远。

    见眼前的少女又陷入沉思,唐瑾沉吟道:“你要去东陵,水路须走二十日有余,在夷陵停靠后再由陆路向东而行,又须一月左右才可到达,此番路程并不短。”他从大案内慢步走至窗边,凝视着前方碧波荡漾的江面,慢声道:“你不必想太多,我只是顺带捎上你,如此而已。”

    此番平淡无波的话语,不知为何却打消了云湮心中的疑虑,他若真是别无他意,那自是再好不过,至于他是不是唐门的人,和她并无干系。她不由松了一口气,暗自腹诽自己太过多疑,继而轻声笑了笑:“如此,就多谢唐公子了。”

    “小姐客气了,不必言谢。”唐瑾偏头看着云湮,见她神态清淡素雅,宛如一株含苞待放的圣洁梨花,一尘不染,倾国倾城。忽然,她秀眉扬起,美目顾盼,朝着自己嫣然一笑,竟是让他不由眼前一亮。正想着,少女的问话让他敛回心神:“你不问我是谁?”

    一对细长邪魅的桃花眼瞥向云湮,他随即偏开头,声调不高不低:“我对小姐是谁,并不好奇。”

    云湮闻言了然,点了点头。她原本对唐瑾是谁同样不感兴趣,只是想弄清楚他邀请自己上船的意图和目的才刻意那样说,也没想过他会主动自报家门。否则,她也不会问他是谁,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她一向漠不关心,从不多问。看来,这叫唐瑾的少年虽是摸不透,和自己却也有相似之处。

    忽听“咯吱”一声,一个身形瘦削,杏眼桃腮的婢女从内室推门而入,朝着唐瑾躬身:“公子,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嗯。”唐瑾转身看向云湮,如墨的鬓角两侧落下几缕乌发,衬得他几分狂放不羁之气:“房间已备好,小姐若是累了,可先去休息。”

    云湮蹙眉不语,从她上船到此刻,眼前这个人仿佛总是操控一切的姿态让她很是不舒服,甚至微微反感。她深深凝视着唐瑾,虽然他帮了自己,但她还是决定不再让他占上风:“我若是累了,自会告诉你。”

    不意云湮如此说,唐瑾双眸微微睁大,一抹惊诧之色快速划过,瞬间消逝不见。轮廓分明的薄唇微微轻抿,抿出一道邪魅的弧度,令人目眩:“那你请自便。”说罢,他便举步走回案台前,继续执笔挥墨。

    云湮也不多言,她慢步走向那精雕檀木桌前淡然坐下。玉手轻轻举起水壶将水杯斟满,又缓缓端起水杯递向嘴角,将茶水一饮而尽,举手投足之间,眉目如画,尽显绰约风姿。

    一缕江风自窗外吹入,掀起少年墨笔下的宣纸一角,也将刚刚落下的墨迹吹干。再细细看去,一个端坐桌前,举杯饮茶的少女跃然纸上。那少女清颜白衫,姿态娴静淡然,隐隐间又露出一丝潇洒之气,她一袭素裾委地,裙角仿佛随着江风翻飞舞动,在少年的笔下,宛如仙子般空灵脱俗。

    云湮沉静端坐,凝望着江面,思绪渐渐飘远。想起幽月山庄不禁担忧,不知如今是何情形。。。。。。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云霄双手托腮坐于屋顶,一脸郁结。自从那日师父与容玄钰的师父见面后,山庄里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是云湮突然不见了,她跑去问沈绪凉和师父,可他们一个把自己关在房里,任何人都闭而不见,一个与自己的师兄整日待在思月阁,只是搪塞自己说阿湮有事下山了,其余一概不提。就连问旋问筠也都忽然不见其人,那个楚三世子也于昨日下山离去,容玄钰则是安静的住在醉月小筑,再也不提自己治病解毒一事。

    一无所知,百思不解,她就是如此混混沌沌的过了四日。

    云霄放眼俯瞰,这偌大的山庄秋意浓浓,噤若寒蝉,不知为何竟是一片寂寥残破的气息。她心中甚感烦闷:“啊啊啊,谁能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高声大叫后,又懊丧的将头埋于双膝间。几只飞鸟从林中惊蹿而出,片刻又归于平静。

    幽静的庭院外,容玄钰正微微仰头,驻足凝望着屋顶的那抹倩影。休养了好几天,今日无事,他便想出来走走。正欣赏庄中景色时,忽然瞥见远处屋顶的那个绯衣女子,他便迈开脚步向前走去。刚到院前又听见少女郁结烦闷的叫嚷,他弯腰拾起一粒石子,手指轻轻一弹向屋顶掷去,石子“嗖”的一声飞出去,击打着女子脚边的瓦片,惊得少女慌忙抬头,四下张望:“是谁?谁在这?”

    容玄钰闻言失笑,信步走进院内。他一袭雪色锦袍,玄纹云袖,背倚院墙,长身而立,容貌俊美绝伦,姿态高雅不可攀附,尚余孤瘦雪霜姿,乌黑幽深的双眸中满是笑意。云霄定睛看着来人,不由呼吸一紧,欣喜出声:“是你啊,你怎么会来?”

    容玄钰微仰着头,神色安宁柔和:“几日不见师父,不知他老人家现下如何了,想请云小姐一道前去探望。”这并非是他随口胡说,怪医与云庭见面后,连续好几日未曾露面,虽想去探看,却又不知他究竟在何处,今日正好碰到云霄,他知道,她一定会答应。

    “你师父和我师父都在思月阁,我带你去吧,正好我还有事情想问师父。”果然,云霄听完毫不犹豫的应下。她脚尖轻点,纵身飞下,绯红的衣裙在空中肆意飞舞,似是一团火红的火焰跳跃燃烧,也惊艳了这一贯淡若自如的美少年。见少女稳住身形,安然落地,容玄钰不由赞许:“你的轻功,已是炉火纯青。”

    云霄双颊微红,明眸灵动流盼却有些羞涩,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初秋时光而至,落叶翩翩而然,日光和煦明媚,细碎交错的斑驳光影轻洒而下,映射出树下那一红一白并肩而立的璧人,风姿摄目,美不胜收。

    沈绪凉举步而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他凝望着前方那个娇羞慧黠的绯红少女,脑海中划过一道声音:“那两个女娃娃,哪一个是你与冷月音的女儿?” 那日他前往思月阁时,刚到院外便听到了怪医这一问。当时他也是十分震惊,原本一直猜测云霄是师父与姚潆的女儿,师父与姚潆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导致他一家三口如今不能相认,却没想到怪医问的却是师父与冷月音。而他对江湖之事除了听闻师父平日谈及,其实所知并不多。闭门几日,努力想捋顺心中的思绪,却还是疑云缠绕,不得其解。冷月音是谁?若霄儿真是她与师父的女儿,那潆姨为何如此重视霄儿?她二人是何关系?现下她又在何处?而这所有的一切,又与湮儿到底有何联系?

    想解开这一切,看来霄儿才是关键。沈绪凉思量片刻,迈步向前轻唤出声:“霄儿,容公子。”树下那并肩而立的一对璧人循声转头,看清来人后,云霄眉开眼笑,玉手轻挥喊道:“绪凉哥哥,你来了。”

    沈绪凉凉微微颔首,柔声道:“嗯,你们在聊什么?”

    一旁的容玄钰淡笑回道:“我与云小姐打算去思月阁探望家师和云庄主,沈公子可愿一同前往?”

    沈绪凉闻言看了看云霄,却见她不住点头:“是啊,师父和他的师父都在思月阁待了好几日了,我们都很担心呢。”沈绪凉正欲回话,又见云霄上前挽住他的左臂,娇笑道:“嘿嘿,绪凉哥哥,你也很担心对不对?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沈绪凉却是摇头,苦笑不语。云霄见此以为他不愿意,不由憋嘴看向容玄钰,以眼神询问:“怎么办?”却见他神情淡然如旧,一双如墨的瞳孔中尽显深邃的笑意,宛若一阵安宁和暖的春风散去了她浑身的担忧,不满和失落之感。容玄钰清眸含笑,朝着沈绪凉薄唇微启,道:“莫非沈公子正是从思月阁而来?”

    沈绪凉暗自吃惊,面上却凝眸对视,莞尔一笑:“容公子心细如尘,聪明绝顶,沈某自愧不如。”他方才刚去过思月阁,询问师父关于姚潆暗自带走云湮一事,师父只是让他不必担忧,已经派了人暗中保护,并应准了他的请求。思及此,他又开口道:“霄儿,师妹去了东陵,师父已应允你我下山与她会合,你可愿随我一道?”

    容玄钰闻言凝眉,俊美的脸容闪过一抹不明意味之色,眨眼又不见。云霄则是惊喜交加,清澈的眸子愈发灵动澄亮:“真的?师父真的说我可以下山么?”

    沈绪凉微微点头,温柔轻笑:“放心吧,他已亲口答应我,只是这一路,你不可太过任性贪玩。”话音刚落便又抬眸看着容玄钰,慢声道:“容公子,陆前辈让我转告于你,让你再耐心等待几日。”

    容玄钰轻笑点头:“好,我知晓了,多谢沈公子。”一旁的云霄则是满脸狐疑不解,皱眉凝眸问道:“师父和陆前辈到底要做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样子。”

    沈绪凉闻言看向容玄钰,却见他依旧是那淡然自若,慵懒安宁的模样,又听他开口回道:“许是又在为我的寒毒烦忧了吧。”

    沈绪凉垂目点头:“今日我在思月阁,发现师父和陆前辈在翻看一些医书卷宗,想必正是在寻找解毒之法。”其实他不太明白,幼时师父明明亲口说冰蛭寒毒确是无药可解,而如今却又研究医书想法子解毒,但转念一想,毕竟是师兄的徒弟,也许师父也只是想借此,试图给予旁人一些慰藉罢了。

    忽听容玄钰开口发问:“不知沈公子打算何时离开?”

    沈绪凉偏头凝视着云霄,他眉宇优雅如画,目光清微淡远,轻轻吐出一句:“明日一早。”

    “如此,那便祝二位一路顺风。”容玄钰朝着沈绪凉轻轻一笑。此刻,这两个风神俊秀的美少年,一个如雪山流云般高雅出尘却不可攀附,一个又似空谷幽兰般清香悠远却望尘莫及,给这片幽深秀丽的庭院景色平添了几分优美夺目的诗意光泽,令人生生晃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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