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真假所求，天命风流
残阳似血，渐渐隐落山头，江面金波粼粼，群山环绕着江水虚无缥缈，若隐若现。云湮站在画舫的甲板上，凝望着前方，任幽幽江风吹乱她额际的发丝。
“姑娘，这江边风大，快进去吧，莫要感了风寒。”
云湮闻声回头，是那日在码头替唐瑾传话的小厮，“是要靠岸么？”云湮看了看他手中的长蒿和绳索问道。
“是的，就在前面那个渡口。”小厮放下绳索，指了指前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被晚霞笼罩的茫茫江面上，一个岸边的渡口由远而近的缓缓进入视线。
“前面是哪里？”云湮问道。
“是随州境内的万福镇。”小厮一边回话，一边开始用力撑起长蒿。
随州？她隐约记得随州位于楚地北部，与荆州的距离并不近，水路船行本就慢速，却没想到只用了五日便到达。天色将晚，阵阵江风吹得江面泛起层层波浪，云湮蹙眉暗忖，难道是这江风顺吹和江水顺流的缘故么？
“船上的物资早就有些不够了，我还怕今儿靠不了岸呢。好在赶上了，再要晚些，就怕客栈都客满，没有地方住宿了。”撑蒿的小厮喘了几口粗气，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又继续卖力的撑起长蒿。
云湮微微颔首，先前唐瑾的婢女已经告诉她，船内的物资有些缺乏，所以准备今日在镇上购置一些，住宿一晚后明日再启程。想想从她那日上船起，一眨眼已经过去五日了。这几日她很少出来走动，吃喝都是在房里，也没有和唐瑾再碰面，平平淡淡倒也是相安无事。
正想着，船已靠岸。小厮拿起绳索一个跨步上岸，熟练的将绳索系在了一根码头桩上。云湮也轻盈迈步上了岸，她回头看了看画舫，朝着小厮问道：“你家公子何时出来？”
“几日不见，看来你对本公子甚是想念。”不等小厮回话，一道男子的促狭之声从船内幽幽传来。
云湮循声望去，只见那个比女子还妖媚的少年正从画舫内缓缓走出，依旧是一头随意披散的乌墨青丝，细长邪魅的桃花眼配上他那满脸揶揄、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是勾魂摄魄，耀眼夺目。云湮并未回话，只是凝视着渐渐来到眼前的人，不知为何，她忽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怎么？被本公子的模样迷住了？”看着云湮一味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唐瑾又是邪笑促狭。
闻到了男子身上的独特气息，云湮皱眉向后微退，这陌生的气味，她不喜欢。她又定了定心神冷冷说道：“别靠我太近。”却又听见唐瑾轻笑出声：“你好似不会脸红。”
“唐公子不是对我并不好奇？”她淡淡吐出一句便转身向前走去。
唐瑾从后赶上前与云湮并肩而行，他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女，幽幽说道：“原本是不好奇的，只当你是个寻常女子。”
“什么意思？”云湮抬头看着唐瑾，秀眉轻皱。等了半晌，身旁的人却并未作答，她只得作罢。半刻，忽听唐瑾淡淡开口：“这几日，你好似过得不错。”想起这几日他们彼此互不干扰，不闻不问，倒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和共识。
云湮再次锁眉，唐瑾的答非所问让她稍感烦闷：“我应该过得如何？”
此刻夕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唐瑾浅浅邪笑，并不作答。他们一路向前来到万福镇，只见一条罗绮飘香的柳陌花街，举目尽是茶坊酒肆、青楼画阁、绣户珠帘，人来人往，新声巧笑不断。置身在这片繁华喧嚣的闹市中，一张慧黠可人的笑脸却浮现在云湮的脑海中，她忍不住抿起嘴唇，低笑自语：“霄儿若是在，肯定会喜欢这里。”
唐瑾转头看着云湮，街市人声吵闹，他并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见她抿嘴浅笑，便向身旁靠去，凑近女子耳边说道：“原来你还会傻笑。”
耳边突来的陌生气息和声音让云湮全身一震，她眉眼冷冽，不由分说伸手一掌向身旁那人劈去。不想唐瑾好似早有防备，他轻巧一个侧身避过，快速来到云湮身后伸手抓住她左肩头，云湮左肩受制于人，一掌落空又一个强劲的扫腿踢向他心腹处，唐瑾见此急忙闪退数步，又迅速伸手稳稳扣住女子的脚踝，正欲得意间却不想云湮这一招竟是佯攻，她轻哼一声便快步凑近唐瑾身前，朝着他狠狠挥出右手，唐瑾闷哼一声，任由肩头受下这一掌。
街道上原本喧嚣吵闹的行人早已被两人的一番打斗吓得躲闪一边，纷纷绕过而行，两侧的摊铺小商贩们也都停止了叫卖，相互窃窃私语。云湮看着唐瑾的左肩，凝眉不语。此番过招她并没有胜利的喜悦，方才她那一掌不说使出全力，也是七成有余，而他居然能硬生生接下后还可以稳稳站立，并且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而且，他究竟是假装安好无恙，还是他的武功当真如此深不可测，她确实一点都看不出来。
看云湮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唐瑾垂下眼眸，他伸手摸了摸左肩，低声自叹：“中招了啊。”说罢又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子，薄唇勾起，喃喃邪笑：“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很有趣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湮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人说话总是这么隐晦难懂，让人一知半解。
夜空似一块藏青色的帷幕，寒星点点。街头的灯火映射出男子瘦削绝美的脸庞，他笑意不减，却微眯双目，幽幽说道：“你说，废掉的肩膀，该拿什么偿还比较好呢？”话音未落，只听“哗”的一声，一把似匕首般的雪亮飞刀从他袖口直直飞出，猛烈快速！
好快！这飞刀来势劲急，云湮急忙闪身躲避，飞刀如利箭般从她耳边飞快闪过，掀起她耳鬓的几缕碎发翻飞舞动。危险避开了！然而，下一刻却令人不由心惊胆颤——在她身后，两个妙龄的少女正嬉戏打闹着向这边走来，完全没有留意到这近在咫尺的凶险！不容多想，云湮暗自运气飞身向前，欲要伸手抓住飞刀，却不想这唐门的暗器当真是急如星火，眼看就要射中那嬉笑而来的女子，云湮急中生智，她双脚猛地蹬向身侧的一个胭脂摊，借力后纵身飞向那左边的少女，一把将她扑倒在地！飞刀也是“咚”的一声，稳稳扎在了前方客栈的门柱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四周行人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动乱惊的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云湮暗自松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看着那倒地的少女只是睁大了双眼满脸惊悚，又看着那被自己一脚踹到已经七零八落的胭脂摊，还有那个满脸不可置信，欲哭无泪的摊主，最后目光又落在了那个始作俑者身上。
她理了理衣衫，径直走到唐瑾面前，要不是因为留意到他当时眸中一闪而逝的狠绝和杀意才得以避开暗器，否则以这般近身的距离，只怕她早已成了刀下亡魂了。最关键的是，他为了泄私愤，竟然可以枉顾人命。她死死的盯着眼前之人，冷冷说道：“唐门暗器，莫非都是用来滥杀无辜的？”
“哦？不知我几时滥杀无辜了呢？”唐瑾轻笑出声，他一脸闲适懒散，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居然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云湮不禁秀眉紧皱，双眸中隐含怒色：“方才若不是我将这女子扑倒在地，她就已经死在你的飞刀之下了。你若要报一掌之仇，我随时恭候，但还请你不要再对不相干的人下手！”
唐瑾淡淡浅笑，深邃美丽的双眸中划过一丝讥讽：“若她死了，也是因你而起。方才你若能以自身挡下我的飞刀，也不致会失去性命，最多废掉左肩，但却可以保全你的身后人性命无忧，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不相干之人的事了，你说呢？”他顿了顿声，又缓缓道：“况且，我无意取她性命。但倘若你再愚笨一些，既要避开飞刀，又无力去救人，那我自是无话可说。”
云湮怔怔的看着唐瑾的左肩，继而又垂下眼帘，沉默无语。他说的没错，刚才那飞刀本就是冲她而来，若她不去避开，也就不会毁掉别人的摊子，更不会让身后人陷于凶险中。可虽是如此，那飞刀急射而来的瞬间，她根本来不及思虑这般多，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快速闪身避开了危险。
胭脂摊前，身形矮瘦的摊主正收拾着满地的零零碎碎，嘴角不住打颤呜咽，一旁躬身守着的小厮赶忙走上前，丢下一块银锭子。而那被扑倒在地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俏脸还有些惊慌失措，却是痴痴的看着眼前气质非凡的美少年，原本寂静无声的街市瞬间又恢复了先前的喧嚣繁闹。
“本公子这左肩若是废掉了，就用你的左肩来偿还，记住了。”轻描淡写，男子邪笑一句便转身离去。街路朦胧，迷离灯火交相辉映，他走的不快不慢，身姿却是那么倜傥风流。
这邪气十足却又风流多情的笑脸，让云湮竟有些分不清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看着唐瑾渐渐远去的背影，想起方才自己那一掌，他明明不躲不闪，自愿接下，如今又来问她索要偿还，真是可笑。
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云湮如遭雷击，不由大惊失色。她猛的转身，快步走到了先前与唐瑾动手过招的地方，不住四下环顾左右张望。片刻，只见昏暗角落处，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爬起来跪倒在云湮的脚边，胆怯苦求：“漂亮的姐姐，厉害的姐姐，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我好饿。”
云湮低头看去，他蓬头垢面完全看不清样貌，只依稀可瞧见两只泛着盈盈泪光的眼睛，身形又瘦又小，甚是凄楚可怜。云湮蹲下身子，掏出几枚铜板放进小乞丐捧着的破碗中，柔声说道：“我给你钱去买吃的，可是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可以么？”
“好，好，姐姐你问吧，我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小乞丐开心点头，眼睛却盯着破碗中的铜钱。
云湮想了想，随即问道：“方才，你可看见与我打架的那人了？”
“嗯嗯，看到了，是一个好看的哥哥，你们都好厉害。”小乞丐想也不想连忙点头，激动回道。
“那你可看见他被我打伤了？”云湮又问。
这小乞丐却是紧咬嘴唇不说话，目光躲躲闪闪，犹豫了半晌才嗫嚅道：“漂亮哥哥没有输，他是让你的。”
听言，云湮凝眸思量，应该是他了，她盈盈浅笑：“你为何说他是让我的，你看到了什么？告诉姐姐好不好？”
小乞丐点点头，他一脸认真，细声细语的说道：“当时我想捡地上掉的半块饼，看到你们突然打起来了就吓得动也不敢动。其实你要打漂亮哥哥的时候，我就在躲他后面。。。”
云湮缓缓站起身，果然如她所想。当时那一掌，不是躲不开，而是无法躲。接下一掌后更是要稳稳站在原地，因为躲在身后那个瘦弱不堪的小身躯根本禁不起这一掌后的撞击，非死即伤，更可怜的还是个小乞丐，若是伤了残了，就只有等死了罢。奈何她当时因为唐瑾的突然靠近忍不住出手，只想着教训教训他，完全没留意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身后居然还躲着个人。
放眼望去，前方那个慵懒又有些邪魅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云湮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心中思绪万千。
“看来，果然是唐门的人。”此时此刻，她愈发觉得唐瑾难以琢磨，让人看不透。他总是那般邪魅淡漠的笑着，明明是睚眦必报，却又好像慈悲心肠，明明不在乎一个不相干之人的死活，却又宁愿受伤去保护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乞丐，心思深沉似水，城府也定是不浅。可越是这样的人，她越觉得危险，因为他隐藏至深，旁人无法探知其心中所想，甚至连他说的话都难分真假，在这样的人的面前，想做任何事都难有胜算。
思及此，云湮暗暗决定日后不再招惹唐瑾，只要顺利到了夷陵，她便可以与他分道扬镳，各走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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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江边风大，快进去吧，莫要感了风寒。”
云湮闻声回头，是那日在码头替唐瑾传话的小厮，“是要靠岸么？”云湮看了看他手中的长蒿和绳索问道。
“是的，就在前面那个渡口。”小厮放下绳索，指了指前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被晚霞笼罩的茫茫江面上，一个岸边的渡口由远而近的缓缓进入视线。
“前面是哪里？”云湮问道。
“是随州境内的万福镇。”小厮一边回话，一边开始用力撑起长蒿。
随州？她隐约记得随州位于楚地北部，与荆州的距离并不近，水路船行本就慢速，却没想到只用了五日便到达。天色将晚，阵阵江风吹得江面泛起层层波浪，云湮蹙眉暗忖，难道是这江风顺吹和江水顺流的缘故么？
“船上的物资早就有些不够了，我还怕今儿靠不了岸呢。好在赶上了，再要晚些，就怕客栈都客满，没有地方住宿了。”撑蒿的小厮喘了几口粗气，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又继续卖力的撑起长蒿。
云湮微微颔首，先前唐瑾的婢女已经告诉她，船内的物资有些缺乏，所以准备今日在镇上购置一些，住宿一晚后明日再启程。想想从她那日上船起，一眨眼已经过去五日了。这几日她很少出来走动，吃喝都是在房里，也没有和唐瑾再碰面，平平淡淡倒也是相安无事。
正想着，船已靠岸。小厮拿起绳索一个跨步上岸，熟练的将绳索系在了一根码头桩上。云湮也轻盈迈步上了岸，她回头看了看画舫，朝着小厮问道：“你家公子何时出来？”
“几日不见，看来你对本公子甚是想念。”不等小厮回话，一道男子的促狭之声从船内幽幽传来。
云湮循声望去，只见那个比女子还妖媚的少年正从画舫内缓缓走出，依旧是一头随意披散的乌墨青丝，细长邪魅的桃花眼配上他那满脸揶揄、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是勾魂摄魄，耀眼夺目。云湮并未回话，只是凝视着渐渐来到眼前的人，不知为何，她忽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怎么？被本公子的模样迷住了？”看着云湮一味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唐瑾又是邪笑促狭。
闻到了男子身上的独特气息，云湮皱眉向后微退，这陌生的气味，她不喜欢。她又定了定心神冷冷说道：“别靠我太近。”却又听见唐瑾轻笑出声：“你好似不会脸红。”
“唐公子不是对我并不好奇？”她淡淡吐出一句便转身向前走去。
唐瑾从后赶上前与云湮并肩而行，他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女，幽幽说道：“原本是不好奇的，只当你是个寻常女子。”
“什么意思？”云湮抬头看着唐瑾，秀眉轻皱。等了半晌，身旁的人却并未作答，她只得作罢。半刻，忽听唐瑾淡淡开口：“这几日，你好似过得不错。”想起这几日他们彼此互不干扰，不闻不问，倒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和共识。
云湮再次锁眉，唐瑾的答非所问让她稍感烦闷：“我应该过得如何？”
此刻夕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唐瑾浅浅邪笑，并不作答。他们一路向前来到万福镇，只见一条罗绮飘香的柳陌花街，举目尽是茶坊酒肆、青楼画阁、绣户珠帘，人来人往，新声巧笑不断。置身在这片繁华喧嚣的闹市中，一张慧黠可人的笑脸却浮现在云湮的脑海中，她忍不住抿起嘴唇，低笑自语：“霄儿若是在，肯定会喜欢这里。”
唐瑾转头看着云湮，街市人声吵闹，他并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见她抿嘴浅笑，便向身旁靠去，凑近女子耳边说道：“原来你还会傻笑。”
耳边突来的陌生气息和声音让云湮全身一震，她眉眼冷冽，不由分说伸手一掌向身旁那人劈去。不想唐瑾好似早有防备，他轻巧一个侧身避过，快速来到云湮身后伸手抓住她左肩头，云湮左肩受制于人，一掌落空又一个强劲的扫腿踢向他心腹处，唐瑾见此急忙闪退数步，又迅速伸手稳稳扣住女子的脚踝，正欲得意间却不想云湮这一招竟是佯攻，她轻哼一声便快步凑近唐瑾身前，朝着他狠狠挥出右手，唐瑾闷哼一声，任由肩头受下这一掌。
街道上原本喧嚣吵闹的行人早已被两人的一番打斗吓得躲闪一边，纷纷绕过而行，两侧的摊铺小商贩们也都停止了叫卖，相互窃窃私语。云湮看着唐瑾的左肩，凝眉不语。此番过招她并没有胜利的喜悦，方才她那一掌不说使出全力，也是七成有余，而他居然能硬生生接下后还可以稳稳站立，并且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而且，他究竟是假装安好无恙，还是他的武功当真如此深不可测，她确实一点都看不出来。
看云湮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唐瑾垂下眼眸，他伸手摸了摸左肩，低声自叹：“中招了啊。”说罢又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子，薄唇勾起，喃喃邪笑：“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很有趣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湮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人说话总是这么隐晦难懂，让人一知半解。
夜空似一块藏青色的帷幕，寒星点点。街头的灯火映射出男子瘦削绝美的脸庞，他笑意不减，却微眯双目，幽幽说道：“你说，废掉的肩膀，该拿什么偿还比较好呢？”话音未落，只听“哗”的一声，一把似匕首般的雪亮飞刀从他袖口直直飞出，猛烈快速！
好快！这飞刀来势劲急，云湮急忙闪身躲避，飞刀如利箭般从她耳边飞快闪过，掀起她耳鬓的几缕碎发翻飞舞动。危险避开了！然而，下一刻却令人不由心惊胆颤——在她身后，两个妙龄的少女正嬉戏打闹着向这边走来，完全没有留意到这近在咫尺的凶险！不容多想，云湮暗自运气飞身向前，欲要伸手抓住飞刀，却不想这唐门的暗器当真是急如星火，眼看就要射中那嬉笑而来的女子，云湮急中生智，她双脚猛地蹬向身侧的一个胭脂摊，借力后纵身飞向那左边的少女，一把将她扑倒在地！飞刀也是“咚”的一声，稳稳扎在了前方客栈的门柱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四周行人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动乱惊的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云湮暗自松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看着那倒地的少女只是睁大了双眼满脸惊悚，又看着那被自己一脚踹到已经七零八落的胭脂摊，还有那个满脸不可置信，欲哭无泪的摊主，最后目光又落在了那个始作俑者身上。
她理了理衣衫，径直走到唐瑾面前，要不是因为留意到他当时眸中一闪而逝的狠绝和杀意才得以避开暗器，否则以这般近身的距离，只怕她早已成了刀下亡魂了。最关键的是，他为了泄私愤，竟然可以枉顾人命。她死死的盯着眼前之人，冷冷说道：“唐门暗器，莫非都是用来滥杀无辜的？”
“哦？不知我几时滥杀无辜了呢？”唐瑾轻笑出声，他一脸闲适懒散，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居然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云湮不禁秀眉紧皱，双眸中隐含怒色：“方才若不是我将这女子扑倒在地，她就已经死在你的飞刀之下了。你若要报一掌之仇，我随时恭候，但还请你不要再对不相干的人下手！”
唐瑾淡淡浅笑，深邃美丽的双眸中划过一丝讥讽：“若她死了，也是因你而起。方才你若能以自身挡下我的飞刀，也不致会失去性命，最多废掉左肩，但却可以保全你的身后人性命无忧，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不相干之人的事了，你说呢？”他顿了顿声，又缓缓道：“况且，我无意取她性命。但倘若你再愚笨一些，既要避开飞刀，又无力去救人，那我自是无话可说。”
云湮怔怔的看着唐瑾的左肩，继而又垂下眼帘，沉默无语。他说的没错，刚才那飞刀本就是冲她而来，若她不去避开，也就不会毁掉别人的摊子，更不会让身后人陷于凶险中。可虽是如此，那飞刀急射而来的瞬间，她根本来不及思虑这般多，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快速闪身避开了危险。
胭脂摊前，身形矮瘦的摊主正收拾着满地的零零碎碎，嘴角不住打颤呜咽，一旁躬身守着的小厮赶忙走上前，丢下一块银锭子。而那被扑倒在地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俏脸还有些惊慌失措，却是痴痴的看着眼前气质非凡的美少年，原本寂静无声的街市瞬间又恢复了先前的喧嚣繁闹。
“本公子这左肩若是废掉了，就用你的左肩来偿还，记住了。”轻描淡写，男子邪笑一句便转身离去。街路朦胧，迷离灯火交相辉映，他走的不快不慢，身姿却是那么倜傥风流。
这邪气十足却又风流多情的笑脸，让云湮竟有些分不清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看着唐瑾渐渐远去的背影，想起方才自己那一掌，他明明不躲不闪，自愿接下，如今又来问她索要偿还，真是可笑。
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云湮如遭雷击，不由大惊失色。她猛的转身，快步走到了先前与唐瑾动手过招的地方，不住四下环顾左右张望。片刻，只见昏暗角落处，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爬起来跪倒在云湮的脚边，胆怯苦求：“漂亮的姐姐，厉害的姐姐，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我好饿。”
云湮低头看去，他蓬头垢面完全看不清样貌，只依稀可瞧见两只泛着盈盈泪光的眼睛，身形又瘦又小，甚是凄楚可怜。云湮蹲下身子，掏出几枚铜板放进小乞丐捧着的破碗中，柔声说道：“我给你钱去买吃的，可是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可以么？”
“好，好，姐姐你问吧，我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小乞丐开心点头，眼睛却盯着破碗中的铜钱。
云湮想了想，随即问道：“方才，你可看见与我打架的那人了？”
“嗯嗯，看到了，是一个好看的哥哥，你们都好厉害。”小乞丐想也不想连忙点头，激动回道。
“那你可看见他被我打伤了？”云湮又问。
这小乞丐却是紧咬嘴唇不说话，目光躲躲闪闪，犹豫了半晌才嗫嚅道：“漂亮哥哥没有输，他是让你的。”
听言，云湮凝眸思量，应该是他了，她盈盈浅笑：“你为何说他是让我的，你看到了什么？告诉姐姐好不好？”
小乞丐点点头，他一脸认真，细声细语的说道：“当时我想捡地上掉的半块饼，看到你们突然打起来了就吓得动也不敢动。其实你要打漂亮哥哥的时候，我就在躲他后面。。。”
云湮缓缓站起身，果然如她所想。当时那一掌，不是躲不开，而是无法躲。接下一掌后更是要稳稳站在原地，因为躲在身后那个瘦弱不堪的小身躯根本禁不起这一掌后的撞击，非死即伤，更可怜的还是个小乞丐，若是伤了残了，就只有等死了罢。奈何她当时因为唐瑾的突然靠近忍不住出手，只想着教训教训他，完全没留意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身后居然还躲着个人。
放眼望去，前方那个慵懒又有些邪魅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云湮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心中思绪万千。
“看来，果然是唐门的人。”此时此刻，她愈发觉得唐瑾难以琢磨，让人看不透。他总是那般邪魅淡漠的笑着，明明是睚眦必报，却又好像慈悲心肠，明明不在乎一个不相干之人的死活，却又宁愿受伤去保护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乞丐，心思深沉似水，城府也定是不浅。可越是这样的人，她越觉得危险，因为他隐藏至深，旁人无法探知其心中所想，甚至连他说的话都难分真假，在这样的人的面前，想做任何事都难有胜算。
思及此，云湮暗暗决定日后不再招惹唐瑾，只要顺利到了夷陵，她便可以与他分道扬镳，各走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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