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孤军奋战
粉红满饰的房中，一道水晶珠帘围着床隔出了柔软铺陈缤纷点缀的空间。床对着洁白的木制花架，上面摆着各色绿植，透过水蓝色的玻璃窗和窗外的树影相映成趣。
那个少女半倚在铺着天鹅绒的玻璃椅上，却是闭紧了双眼，看不穿她眼里的情绪。再待她幽幽地睁眼，仍是面无表情，不甚明朗。
“一语成谶啊。”
口吻冷淡就像是说着今天天气不错，没有发火责问但还是让人感到难堪。脑海中浮想起的这些画面，让她终究还是有点迁怒獐子。
时间会冲淡这些，她会好过，渐渐把这些偏执都看开。
眼下没有精力再去花时间去迁就金雨的一时别扭和年少负气，我只好狠心不理会，把目光转向獐子：“所以，獐子，你的意思是你情急之下扯了一堆佛经？”
“外面跟着保镖，我不敢把金成怎么样。没想到随口说的话，他反应那么激烈。”獐子也注意到了金雨的反常，斜着眼打量了几眼，这几日他和金雨的关系亲近了不少，金雨一向天真活泼，这样少见的冰冷，让他觉得很陌生。
我目光定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獐子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不再多想，一口气说了出来：“问题是在那句五浊恶世的五者第二：‘嗔恚愚痴，凡事利己贪得无厌。自家长辈晚辈，彼此也能互相欺诳’上，我能清楚感觉到，他并不是因为我开口而受到惊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更认为，是这些话激怒了他。”
听完獐子的话我彻底茫然了，利己，这个好说，人生在世，做一件满足贪念的错事的概率还是很大的。这种套话加上诡异神秘的气氛烘托，任何人听来都会像是被窥探到了心事。保不齐真的触到了金成的雷区，那长辈晚辈互相欺诳会是什么？他挪用了公司的财产？还是其实都没有关系，只是獐子生性敏感多疑罢了。
“那你的想法是？”
“我不了解他，也没有什么联想。听金雨说你正在调查金成的死因，我把我知道的事告诉你而已。”
“恩，好，”我点点头，把手上的录音笔关停：“等会回去我会给吴合意龙子扶说。”
才说到他们，我的手机马上就响了起来。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接通了龙子扶的电话。
“怎么样？有结果了么？”应该是他们在警局发现了什么吧，我自然首先关心到。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龙子扶的情绪有点低落：“林然，我们在警局，合意哥和差点他们吵起来了，他脸色很不好看，我就给想你打个电话。”
“什么什么？不急，慢慢说，他为什么生气？”
“昨天晚上明明合意哥就和办这个案子的人打过招呼了，让他们查一查费市所有和铊有关的地方，他们也是答应好了的。今天我们去拿酒瓶做检验，大家都推说很忙，不愿意接手。合意哥一再追问才知道，尸检报告一出就已经说达不到立案标准，征得金家同意，这个案子早在前天就已经提请不立案声明了。而且……他们组长让合意哥马上去外地追查一个信用卡恶意透支的人……过会就得走了。”
“啊？”惊慌之后转念一想，也难怪吴合意会生气。案子都撤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辛苦追查出那么久，有了一点线索却被迫离开，这些线索还要被交到一群不知道会不会去重视的人手中，换做是我，我恨不得当场拔枪扫射。
思索了一会，我努力保持着冷静的口吻，不让龙子扶察觉我心里慌乱和沮丧：“这样吧，子扶，吴合意在你身边吧，你叫他接一下。”
龙子扶答应了一声，马上找吴合意去了，一时间电话两端都很安静，金雨也不再闹别扭，听到是关于她哥哥的事，便围了过来认真听着。
一个沉稳的男声终于响起，看起来没有什么影响，不疾不徐的口吻：“林然，现在我马上要去云南，嫌疑人盗刷了十一万，手头上的案子是放不掉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
我打断他的话：“你还好吗？”
“没事，就是你要辛苦一点。我回来至少也是两天后了。”
他明明心头有气，却不会和我说。我自以为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以为我们是知心知底的朋友，他不肯说，怕是习惯了不让别人的担心。
我也不想让他担心：“没关系，我们不是有线索了吗？照着找，很容易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心里突突的跳得厉害，莫名地有些紧张，装作轻松愉悦地打趣：“哎呀，你放宽心，有我林然呢。大师一出手，凶手哪里躲。”
他平静如水：“照顾好自己，还有龙子扶。”
挂了电话，獐子见我神色黯然，用目光询问我。
金雨也急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雨，你表哥手头有案子要暂时离开费市，没什么，你先别管。”我顿了一下，扫视着这屋子，目光渐渐凌厉了起来，“金雨我问你，不是让你在医院拖延几天的吗？昨天你怎么回来了？”
金雨从未见过我这样的阴沉的脸色，眼神有些躲闪：“是，是陈伯伯。那天晚上他就来到了我的病房中，说是爸爸要接我回去吃晚饭。我，我问过獐子的，他说他没关系的。”
“陈伯伯，陈秘书？”
獐子竖起了耳朵，点点头，看着金雨，慢慢眯起了眼：“但是回来以后，金老爷当时不在家。看到金雨还很惊奇。”
“是啊，但陈伯伯也是好心嘛。他看我身体好都好了，还在病房里呆了那么久。前天我还跟他撒娇来着呢。回来不就好了吗，爸爸其实也很开心啊。”金雨答得委屈，明明刚刚发脾气的人还是她，不习惯这样的我，没有好言好语地安慰她就算了，现在语气里还含着些责备她的意味。
“獐子，那你有什么发现没有？”我扭头看向獐子。
“你是说？”獐子沉吟一下，用眼神询问，看到我点头，原本舒服趴在地上吃着果子的它也警觉地立了起来，在房间四处走动，侧耳倾听，用狐疑地眼光环视四周，“我不知道，我一直呆在金雨房里，没有什么可疑的响动，在病房也是。”
我稍稍安心，“金雨的这间房本来就应该是不会有监控设备的，因为固定容易被发现，被发现后他们反而难脱身。只是我们小心一点总没错。就怕有人在暗处跟踪。昨天吴合意才去找金雨，她就被接回家。今天吴合意还被人支到了云南。还有以前吴合意才接手案子就被人举报是近亲查案的事。”
“听起来有人似乎在忌惮吴合意，不想让他和金雨多接近。”
“恩，但不知道是为什么。”
獐子略略沉思：“假定前提是和金成之死有关，原因不外是金雨手中有什么或她知道什么，或者金雨有她不知道却与案情相关的东西，不让他们接触，不让吴合意注意到继续查下去。”
我苦笑了一下，“你说得对，但这结论的一连串的前提也只是猜测。怕就怕是我们的想象力太丰富，根本就只是巧合。”
獐子一脸无所谓，“生活这么无聊，猜着玩玩有何不可。好了，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今天呢，还有一件事，就是想跟你告别。我大概明天走吧。”
“啊？你要回峒绳山？可是你自己一个人出去吗？”我瞥了一眼獐子的身形，它现在长大了许多，至少不再会被人当作小猫小狗。虽然它已经痊愈，有自己行动避开生人的能力，但要出摄像头密布的半水湾别墅区，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要是被追踪下去它可就惹上麻烦了，那便完全违背初衷。
“不是，这里的监控是连续的，我还不想冒这个险。”
既然它心里都清楚，那是个什么意思，是要走还是不走？我一头雾水。
它似乎想要嘲笑，估计觉得我是个玻璃心的女生，还是客客气气地跟我解释：“都说你灵光，今天这么简单都没理解过来。昨天我和金雨一起回来，我就躲在后备箱里。他们是住户，不会有人去打开盘查。等下陈秘书送你回去时记得叫上我。”
“哦，好的。”我吐了吐舌头。我又没有跟着它一起回来，怎么可能懂它刚刚的逻辑。但被一头獐子嘲笑智商还是觉得有些尴尬，连忙问道：“你回峒绳山有什么打算，还是去金家佛堂吗？”
“不。我不想瞒你，你记得上次在市立医院看到那个结界吗？我想再去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布的，为什么在那。”它的目光坚定，有种难以捉摸的深沉。
大概它未说出的话和峒绳山的变故有关吧，御蕴镜伤害了它亲友们，此仇不可不报。市立医院里出现的结界也是人为收集灵萤的一种，沿着这个线索找总比听那些江湖术士的墙根强。
几天相处下来，我有点舍不得獐子，但知道他性子独，有自己世界，也点了点头，“你自己多保重，别忘来经常找我们，还有龙子扶他特别喜欢你。”
獐子突然听到龙子扶的名字，习惯性的翻了个白眼，“他啊就算了，我不跟低智商儿童一起。”
金雨原本答完我的话心里委屈，一直低头不语，无聊地弄着手指，听到獐子这么形容龙子扶也噗嗤一笑。
少女的笑颜明媚动人，眼睛晶亮如星辰。
我看在眼里，脑海中一些想法却更加坚定，先不和金雨说她是铊中毒的事。她善良可爱，纯净的心不应该受到这样恶毒的杀意的浸染胁迫。
那个少女半倚在铺着天鹅绒的玻璃椅上，却是闭紧了双眼，看不穿她眼里的情绪。再待她幽幽地睁眼，仍是面无表情，不甚明朗。
“一语成谶啊。”
口吻冷淡就像是说着今天天气不错，没有发火责问但还是让人感到难堪。脑海中浮想起的这些画面，让她终究还是有点迁怒獐子。
时间会冲淡这些，她会好过，渐渐把这些偏执都看开。
眼下没有精力再去花时间去迁就金雨的一时别扭和年少负气，我只好狠心不理会，把目光转向獐子：“所以，獐子，你的意思是你情急之下扯了一堆佛经？”
“外面跟着保镖，我不敢把金成怎么样。没想到随口说的话，他反应那么激烈。”獐子也注意到了金雨的反常，斜着眼打量了几眼，这几日他和金雨的关系亲近了不少，金雨一向天真活泼，这样少见的冰冷，让他觉得很陌生。
我目光定定，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獐子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不再多想，一口气说了出来：“问题是在那句五浊恶世的五者第二：‘嗔恚愚痴，凡事利己贪得无厌。自家长辈晚辈，彼此也能互相欺诳’上，我能清楚感觉到，他并不是因为我开口而受到惊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更认为，是这些话激怒了他。”
听完獐子的话我彻底茫然了，利己，这个好说，人生在世，做一件满足贪念的错事的概率还是很大的。这种套话加上诡异神秘的气氛烘托，任何人听来都会像是被窥探到了心事。保不齐真的触到了金成的雷区，那长辈晚辈互相欺诳会是什么？他挪用了公司的财产？还是其实都没有关系，只是獐子生性敏感多疑罢了。
“那你的想法是？”
“我不了解他，也没有什么联想。听金雨说你正在调查金成的死因，我把我知道的事告诉你而已。”
“恩，好，”我点点头，把手上的录音笔关停：“等会回去我会给吴合意龙子扶说。”
才说到他们，我的手机马上就响了起来。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接通了龙子扶的电话。
“怎么样？有结果了么？”应该是他们在警局发现了什么吧，我自然首先关心到。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龙子扶的情绪有点低落：“林然，我们在警局，合意哥和差点他们吵起来了，他脸色很不好看，我就给想你打个电话。”
“什么什么？不急，慢慢说，他为什么生气？”
“昨天晚上明明合意哥就和办这个案子的人打过招呼了，让他们查一查费市所有和铊有关的地方，他们也是答应好了的。今天我们去拿酒瓶做检验，大家都推说很忙，不愿意接手。合意哥一再追问才知道，尸检报告一出就已经说达不到立案标准，征得金家同意，这个案子早在前天就已经提请不立案声明了。而且……他们组长让合意哥马上去外地追查一个信用卡恶意透支的人……过会就得走了。”
“啊？”惊慌之后转念一想，也难怪吴合意会生气。案子都撤了，自己还被蒙在鼓里，辛苦追查出那么久，有了一点线索却被迫离开，这些线索还要被交到一群不知道会不会去重视的人手中，换做是我，我恨不得当场拔枪扫射。
思索了一会，我努力保持着冷静的口吻，不让龙子扶察觉我心里慌乱和沮丧：“这样吧，子扶，吴合意在你身边吧，你叫他接一下。”
龙子扶答应了一声，马上找吴合意去了，一时间电话两端都很安静，金雨也不再闹别扭，听到是关于她哥哥的事，便围了过来认真听着。
一个沉稳的男声终于响起，看起来没有什么影响，不疾不徐的口吻：“林然，现在我马上要去云南，嫌疑人盗刷了十一万，手头上的案子是放不掉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
我打断他的话：“你还好吗？”
“没事，就是你要辛苦一点。我回来至少也是两天后了。”
他明明心头有气，却不会和我说。我自以为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以为我们是知心知底的朋友，他不肯说，怕是习惯了不让别人的担心。
我也不想让他担心：“没关系，我们不是有线索了吗？照着找，很容易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心里突突的跳得厉害，莫名地有些紧张，装作轻松愉悦地打趣：“哎呀，你放宽心，有我林然呢。大师一出手，凶手哪里躲。”
他平静如水：“照顾好自己，还有龙子扶。”
挂了电话，獐子见我神色黯然，用目光询问我。
金雨也急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雨，你表哥手头有案子要暂时离开费市，没什么，你先别管。”我顿了一下，扫视着这屋子，目光渐渐凌厉了起来，“金雨我问你，不是让你在医院拖延几天的吗？昨天你怎么回来了？”
金雨从未见过我这样的阴沉的脸色，眼神有些躲闪：“是，是陈伯伯。那天晚上他就来到了我的病房中，说是爸爸要接我回去吃晚饭。我，我问过獐子的，他说他没关系的。”
“陈伯伯，陈秘书？”
獐子竖起了耳朵，点点头，看着金雨，慢慢眯起了眼：“但是回来以后，金老爷当时不在家。看到金雨还很惊奇。”
“是啊，但陈伯伯也是好心嘛。他看我身体好都好了，还在病房里呆了那么久。前天我还跟他撒娇来着呢。回来不就好了吗，爸爸其实也很开心啊。”金雨答得委屈，明明刚刚发脾气的人还是她，不习惯这样的我，没有好言好语地安慰她就算了，现在语气里还含着些责备她的意味。
“獐子，那你有什么发现没有？”我扭头看向獐子。
“你是说？”獐子沉吟一下，用眼神询问，看到我点头，原本舒服趴在地上吃着果子的它也警觉地立了起来，在房间四处走动，侧耳倾听，用狐疑地眼光环视四周，“我不知道，我一直呆在金雨房里，没有什么可疑的响动，在病房也是。”
我稍稍安心，“金雨的这间房本来就应该是不会有监控设备的，因为固定容易被发现，被发现后他们反而难脱身。只是我们小心一点总没错。就怕有人在暗处跟踪。昨天吴合意才去找金雨，她就被接回家。今天吴合意还被人支到了云南。还有以前吴合意才接手案子就被人举报是近亲查案的事。”
“听起来有人似乎在忌惮吴合意，不想让他和金雨多接近。”
“恩，但不知道是为什么。”
獐子略略沉思：“假定前提是和金成之死有关，原因不外是金雨手中有什么或她知道什么，或者金雨有她不知道却与案情相关的东西，不让他们接触，不让吴合意注意到继续查下去。”
我苦笑了一下，“你说得对，但这结论的一连串的前提也只是猜测。怕就怕是我们的想象力太丰富，根本就只是巧合。”
獐子一脸无所谓，“生活这么无聊，猜着玩玩有何不可。好了，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今天呢，还有一件事，就是想跟你告别。我大概明天走吧。”
“啊？你要回峒绳山？可是你自己一个人出去吗？”我瞥了一眼獐子的身形，它现在长大了许多，至少不再会被人当作小猫小狗。虽然它已经痊愈，有自己行动避开生人的能力，但要出摄像头密布的半水湾别墅区，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要是被追踪下去它可就惹上麻烦了，那便完全违背初衷。
“不是，这里的监控是连续的，我还不想冒这个险。”
既然它心里都清楚，那是个什么意思，是要走还是不走？我一头雾水。
它似乎想要嘲笑，估计觉得我是个玻璃心的女生，还是客客气气地跟我解释：“都说你灵光，今天这么简单都没理解过来。昨天我和金雨一起回来，我就躲在后备箱里。他们是住户，不会有人去打开盘查。等下陈秘书送你回去时记得叫上我。”
“哦，好的。”我吐了吐舌头。我又没有跟着它一起回来，怎么可能懂它刚刚的逻辑。但被一头獐子嘲笑智商还是觉得有些尴尬，连忙问道：“你回峒绳山有什么打算，还是去金家佛堂吗？”
“不。我不想瞒你，你记得上次在市立医院看到那个结界吗？我想再去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布的，为什么在那。”它的目光坚定，有种难以捉摸的深沉。
大概它未说出的话和峒绳山的变故有关吧，御蕴镜伤害了它亲友们，此仇不可不报。市立医院里出现的结界也是人为收集灵萤的一种，沿着这个线索找总比听那些江湖术士的墙根强。
几天相处下来，我有点舍不得獐子，但知道他性子独，有自己世界，也点了点头，“你自己多保重，别忘来经常找我们，还有龙子扶他特别喜欢你。”
獐子突然听到龙子扶的名字，习惯性的翻了个白眼，“他啊就算了，我不跟低智商儿童一起。”
金雨原本答完我的话心里委屈，一直低头不语，无聊地弄着手指，听到獐子这么形容龙子扶也噗嗤一笑。
少女的笑颜明媚动人，眼睛晶亮如星辰。
我看在眼里，脑海中一些想法却更加坚定，先不和金雨说她是铊中毒的事。她善良可爱，纯净的心不应该受到这样恶毒的杀意的浸染胁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