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愤青
郑裕雍对自己的说法颇为满意，饶有兴致的看着秦鸿。秦鸿只是笑了笑，便答应下来。刘郡守那摇摇欲坠的官帽子，终于暂时还能带在头上。当然，帽子不是这么好带的，两人相互试探，大概了解对方的底线，便算是了却心事。
此时日落西山，晚霞满天，郑裕雍客气的要邀请晚宴，秦鸿谦逊的推托。郑裕雍便不再勉强，告辞离去。
秦鸿还没有走，他坐在雅间里，看着郑裕雍带着大队人马离去。这时，解琨带着一脸惶恐的张世坤走进雅间。
“刚才屋顶上辛苦了。”秦鸿瞥了眼张世坤，淡淡的说道：“州牧大人的话，你是听见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已经走投无路。送到县衙，判你定是问斩。唐泽是郑裕雍的一条狗，他护不了你。刘郡守只求我不要抓他，也无法成为你的挡箭牌。何去何从，你考虑清楚了吗？”
张世坤面如土色，他被解琨带着在屋顶晒了半天太阳，听着屋里两位高层的言语，心中早已冰冷透顶。起初，他还隐隐有点念头，杀穆有昔，那是为你州牧大人擦屁股啊。老子死到临头了，你应该拉一把手是不？结果，那天晚上被谋杀未遂，可以理解为刘郡守的最后疯狂。可今天听到郑裕雍的亲口言语，他是彻底明白了。在郑裕雍的眼中，自己是个不值一文钱的弃子。人家对他连一滴口水都懒得浪费。
“刺史大人，草民不想死啊……”张世坤哭喊着跪了下来，手脚并用，爬到秦鸿身边：“草民一时无知，以为替大人物做做事，就能飞黄腾达。那是草民太蠢。那穆有昔和我无冤无仇，我又何必叫人去杀他？我只是个传话的笨蛋。要是问斩，草民死了也不服气啊……求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秦鸿笑道：“我又没有说要杀你。这案子事到如今，判你最轻也是流放充军。不过，你是过惯了好日子的人。充军三千里，只怕还没走到地方就已经累死了。好吧，本官替你想个办法。扬州部你是不能待了，去徐州部吧。离的不太远！改名换姓，本官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张世坤哭哭啼啼的谢过。秦鸿使了个眼色，解琨心知肚明。徐州部那里有秦家一支旁系，张世坤到了那儿，生命是有了保障。留着他，就是个暗招，什么时候需要动用的话，从徐州部把他拉过来就行了。
处理完这件事，秦鸿这才离开一品茶。秦安领着仆从赶着马车往怡园走去。
秦鸿懒散的坐在车内，看着窗外的街道，心思涌动。之前自己的确过于激进了。虽然截止到目前并没有吃亏，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郑家在扬州部势力庞大，只是提前杀了穆有昔，就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同样，这事儿闹翻出来，自己的本事能摸到刘郡守这条线，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还借重了秦长毅的隐藏实力。说到底，这就像打架一样，实力不够扳倒对方，打的都是轻飘飘的软拳，没用！
和郑裕雍的暂时平静，对于郑家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惹得秦老爷子发怒。而对于秦鸿的好处就大了……
忽然间，秦鸿看到一个熟悉的门户，便喝停了马车。
那是一扇虚掩着的门，秦鸿扣了扣门环，便推开进去。迎面正遇到翩翩赶出来开门，便笑呵呵的说道：“看来你是养好伤了，脚步飞快。”
翩翩梨涡浅笑，那只是被唐旭打的皮外伤而已，又没有伤及筋骨，这些天肯定早就消肿恢复了。只是最近家里有些事，就暂且没有去教习女红。她施礼道：“公子又取笑翩翩了。”
“今天下午喝了一肚子茶，嘴里都淡的没味了。晚上在你家蹭一顿饭吧。”秦鸿伸手入袖想要摸一块银子，没想到今天是郑裕雍请喝茶，竟然一点钱都没有带，不觉有些尴尬，随即大手一挥，掩饰道：“本少爷给饭钱的……呃，先记账吧。”
没想到翩翩竟然有些迟疑。秦鸿还以为她是感觉晚上留一个男子吃饭，略显不妥。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飘了过来：“男女授受不亲。阁下堂堂男子汉，竟然到一个未婚女子家中吃饭，于理何在？”
说话间，一个年约二十的男子走了出来。他颇为瘦削，皮肤黝黑，眼睛倒是很大。径直走到了翩翩身边，低声说道：“先回房去。”
“哥，你不能胡说八道。这位是秦鸿少爷，就是他拿下了穆有昔，还家父一个清白。”翩翩急忙争辩道：“别说一顿晚饭了，就算我们全家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人家的恩情。”
“原来是秦少爷。”那男子拱手施礼道：“你的恩德，罗家人铭记于心。罗锦添替家父谢过少爷！”
说着，罗锦添已经跪拜在地，秦鸿伸手去拉，可他还是硬生生的礼拜三次，这才起身。
秦鸿没想到罗家的家人这么快就已经回到了山阴县，一时间还真有些尴尬了。这是秦鸿自己没有想到。罗永昌的案子已经平反，刑部文书下发之后，那些地方官员想着是秦家大少爷办的案子，手脚很快，几乎是瞬息间给那些流放为工为奴的人放了，并给了费用，让他们回到扬州部。这速度，自然慢不了！
秦鸿说道：“罗公子何必如此大礼，我身为扬州部刺史，这等案子是肯定要办的。”
罗锦添摇头道：“公子二字可不敢当。我只是一介书生而已，在家父的教导下，也曾考中了秀才。只是，案子一发，功名就被剥夺。再说，官官相护一团黑，这次是我妹妹走运，遇到了新官上任的秦大人。否则的话，家父的冤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沉冤得雪。”
秦鸿不觉心中有些恼火，这年轻人是不是读书读的傻了。说的话分外不中听！什么官官相护一团黑？本少爷也是官。若不是官的话，你妹妹还得为奴，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沟里挖煤呢！
秦鸿到底出身不同，不会为了三言两语就暴跳如雷，只是平淡的说道：“既然案子已经平反了，那你的功名自然很快就能恢复。”
罗锦添冷笑道：“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我去学政大人那里查问过。取消我的功名简单，想要恢复就难了。学政官衙里的人，明目张胆的跟我要好处。功名是读书人自己凭本事考的，是朝廷给的恩赐。这也能用好处来衡量？”
“你这就偏激了。”秦鸿说道：“就算出一些钱，学政那边恢复了你的功名，秀才已经可以做吏了，如果你继续苦读，参加科举，考中举人？进京考中进士？那不是前途一片光明吗？何必为了这一点钱，就堵了自己的路？”
翩翩看两人越说越是有些不对路，想要开口插话，却始终没有机会，急的心头乱抓，手掌紧紧的握在一起。
秦鸿不这么说还好，这话一出口，罗锦添就怒笑道：“果然是饱汉子不知饿汉饥。请问秦大人，你考过科举吗？读过多少经史子集？你知道多少读书人为了一个秀才举人熬尽心血吗？你又知道就算考中了进士，也有许多人被分了虚职。那些实权官职，早就被你们世家子弟占的干净。”
秦鸿顿时火起：“你真是个书呆子。读经史子集只是基础的知识。想要为官一方，造福于民。那是靠的执政之道。就算你能把所有的书籍都背的滚瓜烂熟，能做官吗？让你当个县令，你能断案如神？让你主管水利，你能水路畅通？让你剿匪抓贼，你能手到擒来？朝廷考科举，考的是文采和执政思想。有些人才华横溢，可惜，对如何做官一窍不通。他们可以成为伟大的诗人、文人。但是让他们去做官，就是碌碌无为，甚至好心办坏事。”
罗锦添讥讽道：“看来秦大人就是天纵奇才，不用科举就能做个好官。果然，世家生出来的人，哪是我们平民老百姓能比得上的？”
秦鸿呵斥道：“别用这种眼光看人。平民百姓自有豪杰人物，世家子弟也有败家子。我们从小学的就是如何习文习武，如何执政。你要知道，朝廷有几大世家，虽然实力不同。但一直是在你争我夺。你掌握不了自己的范围，被别人侵吞，长此下去，就会家败。那还叫什么世家了？这几百年来，你要不是傻子，应该知道有些世家就是这样被淘汰出局的。”
“淘汰了又怎么样？接着来的，还是世家。”罗锦添不屑一顾的说道：“平民官员能做到哪一步？他们要是能执掌吏部户部兵部刑部这样的衙门，就是甘心情愿给你们世家做门下狗。否则的话，凭他们的本事，最多能做到清水衙门的头脑。对于读书人来说，有什么比这更侮辱人的了？”
秦鸿赫然觉得，这个罗锦添，思想偏激是一方面，而他提出的观念，也正是几百年来没有办法解决的。就是世家的势力范围和平民的上升渠道，如何合二为一？
此时日落西山，晚霞满天，郑裕雍客气的要邀请晚宴，秦鸿谦逊的推托。郑裕雍便不再勉强，告辞离去。
秦鸿还没有走，他坐在雅间里，看着郑裕雍带着大队人马离去。这时，解琨带着一脸惶恐的张世坤走进雅间。
“刚才屋顶上辛苦了。”秦鸿瞥了眼张世坤，淡淡的说道：“州牧大人的话，你是听见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已经走投无路。送到县衙，判你定是问斩。唐泽是郑裕雍的一条狗，他护不了你。刘郡守只求我不要抓他，也无法成为你的挡箭牌。何去何从，你考虑清楚了吗？”
张世坤面如土色，他被解琨带着在屋顶晒了半天太阳，听着屋里两位高层的言语，心中早已冰冷透顶。起初，他还隐隐有点念头，杀穆有昔，那是为你州牧大人擦屁股啊。老子死到临头了，你应该拉一把手是不？结果，那天晚上被谋杀未遂，可以理解为刘郡守的最后疯狂。可今天听到郑裕雍的亲口言语，他是彻底明白了。在郑裕雍的眼中，自己是个不值一文钱的弃子。人家对他连一滴口水都懒得浪费。
“刺史大人，草民不想死啊……”张世坤哭喊着跪了下来，手脚并用，爬到秦鸿身边：“草民一时无知，以为替大人物做做事，就能飞黄腾达。那是草民太蠢。那穆有昔和我无冤无仇，我又何必叫人去杀他？我只是个传话的笨蛋。要是问斩，草民死了也不服气啊……求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秦鸿笑道：“我又没有说要杀你。这案子事到如今，判你最轻也是流放充军。不过，你是过惯了好日子的人。充军三千里，只怕还没走到地方就已经累死了。好吧，本官替你想个办法。扬州部你是不能待了，去徐州部吧。离的不太远！改名换姓，本官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张世坤哭哭啼啼的谢过。秦鸿使了个眼色，解琨心知肚明。徐州部那里有秦家一支旁系，张世坤到了那儿，生命是有了保障。留着他，就是个暗招，什么时候需要动用的话，从徐州部把他拉过来就行了。
处理完这件事，秦鸿这才离开一品茶。秦安领着仆从赶着马车往怡园走去。
秦鸿懒散的坐在车内，看着窗外的街道，心思涌动。之前自己的确过于激进了。虽然截止到目前并没有吃亏，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郑家在扬州部势力庞大，只是提前杀了穆有昔，就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同样，这事儿闹翻出来，自己的本事能摸到刘郡守这条线，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还借重了秦长毅的隐藏实力。说到底，这就像打架一样，实力不够扳倒对方，打的都是轻飘飘的软拳，没用！
和郑裕雍的暂时平静，对于郑家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惹得秦老爷子发怒。而对于秦鸿的好处就大了……
忽然间，秦鸿看到一个熟悉的门户，便喝停了马车。
那是一扇虚掩着的门，秦鸿扣了扣门环，便推开进去。迎面正遇到翩翩赶出来开门，便笑呵呵的说道：“看来你是养好伤了，脚步飞快。”
翩翩梨涡浅笑，那只是被唐旭打的皮外伤而已，又没有伤及筋骨，这些天肯定早就消肿恢复了。只是最近家里有些事，就暂且没有去教习女红。她施礼道：“公子又取笑翩翩了。”
“今天下午喝了一肚子茶，嘴里都淡的没味了。晚上在你家蹭一顿饭吧。”秦鸿伸手入袖想要摸一块银子，没想到今天是郑裕雍请喝茶，竟然一点钱都没有带，不觉有些尴尬，随即大手一挥，掩饰道：“本少爷给饭钱的……呃，先记账吧。”
没想到翩翩竟然有些迟疑。秦鸿还以为她是感觉晚上留一个男子吃饭，略显不妥。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飘了过来：“男女授受不亲。阁下堂堂男子汉，竟然到一个未婚女子家中吃饭，于理何在？”
说话间，一个年约二十的男子走了出来。他颇为瘦削，皮肤黝黑，眼睛倒是很大。径直走到了翩翩身边，低声说道：“先回房去。”
“哥，你不能胡说八道。这位是秦鸿少爷，就是他拿下了穆有昔，还家父一个清白。”翩翩急忙争辩道：“别说一顿晚饭了，就算我们全家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人家的恩情。”
“原来是秦少爷。”那男子拱手施礼道：“你的恩德，罗家人铭记于心。罗锦添替家父谢过少爷！”
说着，罗锦添已经跪拜在地，秦鸿伸手去拉，可他还是硬生生的礼拜三次，这才起身。
秦鸿没想到罗家的家人这么快就已经回到了山阴县，一时间还真有些尴尬了。这是秦鸿自己没有想到。罗永昌的案子已经平反，刑部文书下发之后，那些地方官员想着是秦家大少爷办的案子，手脚很快，几乎是瞬息间给那些流放为工为奴的人放了，并给了费用，让他们回到扬州部。这速度，自然慢不了！
秦鸿说道：“罗公子何必如此大礼，我身为扬州部刺史，这等案子是肯定要办的。”
罗锦添摇头道：“公子二字可不敢当。我只是一介书生而已，在家父的教导下，也曾考中了秀才。只是，案子一发，功名就被剥夺。再说，官官相护一团黑，这次是我妹妹走运，遇到了新官上任的秦大人。否则的话，家父的冤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沉冤得雪。”
秦鸿不觉心中有些恼火，这年轻人是不是读书读的傻了。说的话分外不中听！什么官官相护一团黑？本少爷也是官。若不是官的话，你妹妹还得为奴，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沟里挖煤呢！
秦鸿到底出身不同，不会为了三言两语就暴跳如雷，只是平淡的说道：“既然案子已经平反了，那你的功名自然很快就能恢复。”
罗锦添冷笑道：“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我去学政大人那里查问过。取消我的功名简单，想要恢复就难了。学政官衙里的人，明目张胆的跟我要好处。功名是读书人自己凭本事考的，是朝廷给的恩赐。这也能用好处来衡量？”
“你这就偏激了。”秦鸿说道：“就算出一些钱，学政那边恢复了你的功名，秀才已经可以做吏了，如果你继续苦读，参加科举，考中举人？进京考中进士？那不是前途一片光明吗？何必为了这一点钱，就堵了自己的路？”
翩翩看两人越说越是有些不对路，想要开口插话，却始终没有机会，急的心头乱抓，手掌紧紧的握在一起。
秦鸿不这么说还好，这话一出口，罗锦添就怒笑道：“果然是饱汉子不知饿汉饥。请问秦大人，你考过科举吗？读过多少经史子集？你知道多少读书人为了一个秀才举人熬尽心血吗？你又知道就算考中了进士，也有许多人被分了虚职。那些实权官职，早就被你们世家子弟占的干净。”
秦鸿顿时火起：“你真是个书呆子。读经史子集只是基础的知识。想要为官一方，造福于民。那是靠的执政之道。就算你能把所有的书籍都背的滚瓜烂熟，能做官吗？让你当个县令，你能断案如神？让你主管水利，你能水路畅通？让你剿匪抓贼，你能手到擒来？朝廷考科举，考的是文采和执政思想。有些人才华横溢，可惜，对如何做官一窍不通。他们可以成为伟大的诗人、文人。但是让他们去做官，就是碌碌无为，甚至好心办坏事。”
罗锦添讥讽道：“看来秦大人就是天纵奇才，不用科举就能做个好官。果然，世家生出来的人，哪是我们平民老百姓能比得上的？”
秦鸿呵斥道：“别用这种眼光看人。平民百姓自有豪杰人物，世家子弟也有败家子。我们从小学的就是如何习文习武，如何执政。你要知道，朝廷有几大世家，虽然实力不同。但一直是在你争我夺。你掌握不了自己的范围，被别人侵吞，长此下去，就会家败。那还叫什么世家了？这几百年来，你要不是傻子，应该知道有些世家就是这样被淘汰出局的。”
“淘汰了又怎么样？接着来的，还是世家。”罗锦添不屑一顾的说道：“平民官员能做到哪一步？他们要是能执掌吏部户部兵部刑部这样的衙门，就是甘心情愿给你们世家做门下狗。否则的话，凭他们的本事，最多能做到清水衙门的头脑。对于读书人来说，有什么比这更侮辱人的了？”
秦鸿赫然觉得，这个罗锦添，思想偏激是一方面，而他提出的观念，也正是几百年来没有办法解决的。就是世家的势力范围和平民的上升渠道，如何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