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霸王
牢房坐了一段日子，胖嘟嘟的穆有昔已经瘦了下来，眼圈黑黑，四肢无力。最开始的时候，他看到牢房里的蟑螂和老鼠还有些惊吓，现在已经麻木不仁了。要是好几个时辰没有一只老鼠从他面前跑过，他还会觉得非常不自在。
寂寞的牢房、孤独的人。老鼠跑来跑去的声音，或许可以解解闷。
“开饭了！”随着牢头一声呼喝，那些毫无生气的囚犯们，木然向栅栏门走去。监牢里的饭太可怜，每天只有两餐。早上是一碗可以当清水的稀粥，加上一个坚硬如铁的窝窝头。到了下午，有些粗糙的米饭，尽管里边有些砂石，可好歹米是比砂石多。再加上几片蔬菜，和一点点肉末，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
穆有昔拖着无力的步伐，走到栅栏门处。今天牢头很例外的打开了牢门，陪着笑脸将穆有昔扶回稻草铺上，待他坐定之后。这才取出一个小袋子，拆开来，一股悠悠香气扑鼻而来。穆有昔顿时精神一振，贪婪的吮吸几口香气，赞道：“这是山阴县最有名的孙记烧鸡。可饿死我了……”
他二话不说，从牢头手中接过烧鸡，狼吞虎咽起来。转眼之间，把烧鸡吃的只剩下光溜溜的骨头，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带着油水的鸡骨头。
“是不是我老婆来过了？”穆有昔堆起了笑容。牢头平素冷眼相待，今日这么照顾，不用说，肯定是老婆把银子给塞进来了。他可不担心老婆出卖色相。说句心里话，就算是穆夫人肯，也得有男人愿意上才行啊。
牢头笑了笑：“穆大人，尊夫人可没有来过。”
“那……这……”穆有昔有些茫然。
牢头笑呵呵的从怀里取出一小壶酒，放在穆有昔面前：“穆大人，您的案子，刑部已经判了斩立决。说句难听话，想要翻案是不可能了。过得几天，你就要被推上刑台，一刀砍头。小人看过杀头的，一刀劈下去，唰！雪亮的刀光，一股血能喷好几尺高。跟着一个圆溜溜的人头，能滚出去好远。当然了，这是刀快的时候。若是大人您倒霉，遇到那刀不行，就像菜市场杀猪一样，咔咔砍好几刀才死，那死都死的痛苦万分。”
穆有昔战战兢兢，忽然一把抓住了牢头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不可能，怎么会杀我？扬州部的人呢？州牧大人、郡守大人？他们会救我的。我……”
牢头惋惜的叹了口气：“穆大人，小人这次来，就是上头的意思。杀头实在太丢人，也太难看。咱们都是七尺男儿，要死也带着个囫囵尸体走，才对得起祖宗啊？上头说了，今天这只鸡和这壶酒，是给大人您送行的。您走的安详，大人们自然会善待你的子女，照顾你的家人。”
穆有昔脸上的肌肉都在瑟瑟发抖，他不敢置信，但是牢头那神情已经告诉了他，这些都不是假的。
“酒是好酒。”牢头指了指那壶酒：“据说是大人最爱喝的状元红。酒里有些材料，当然，不影响酒的口感。喝了之后，大人会沉沉睡去，就像喝醉了一样。睡梦中，不知不觉的走了。倒也是一件美事。”
“我不……”穆有昔哆嗦着手，想要抓起那壶酒给泼掉，可是手指动来动去，始终不敢抓住。
牢头淡淡的说道：“明日一早，我会来看看大人。如果大人到时候还健在的话，小人不妨丑话说在前头……你的家人会彻底被逐出郑家一系。你的子女会依法充军或者变卖为奴。你的妻子算是走运，不过也只能被送到尼姑庵里，渡过下半生。而且，到那时，小人会亲自来送大人上路。保证大人走的比杀头还难受。”
“喝，或者不喝！大人你有一夜时间，慢慢思索。”
牢头转身离去，锁上牢房门。其他囚犯早已吃完了那些糟糠烂饭，歪倒在稻草铺上，不知道是发呆还是入睡。穆有昔目光呆滞的看着那壶酒，脸上似乎有哭笑不得的神情，却又有两行细细的泪水流下……
天色刚亮，秦鸿起身洗漱，毛巾才刚刚丢到热水里，忽然看到一名护卫风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几乎一直冲到秦鸿面前，这才收住脚步，急促的说道：“鸿少，大事不妙了。”
“出了什么事？”秦鸿扫了他一眼。平素他常说，这些部下要凌乱不惊，保持平和稳重的心态。今天这家伙怎么就急的跟要命似的？
护卫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急忙禀告道：“鸿少。昨天深夜，穆有昔在牢里死了。山阴县令连夜赶赴现场，并要仵作老牛出手。老牛判断穆有昔是喝了一种剧毒，片刻即死。山阴县令不敢擅自做主，就保留尸体，并连夜赶赴州牧府邸和郡守府邸禀告。到现在……”他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说道：“穆有昔已经死了差不多三个时辰。几个衙门的人，都已经去了。”
“把欧阳离修找来。”秦鸿吩咐道。
“鸿少，州牧和郡守还有许多官员都已经去了，鸿少若是不去，岂不是……”那护卫有些紧张的说道。
秦鸿笑道：“你是想说岂不是给人话柄？随他去吧。穆有昔关在山阴大牢里，既然不是我杀的，那是谁杀的，岂不是呼之欲出？着什么急啊！去，叫欧阳离修来。我这里给他备一份早饭。”
欧阳离修赶到怡园的时候，秦鸿的桌上已经备好早餐。一旁的仆人送上碗筷和热茶。
欧阳离修走在路上，就已经听那位护卫说过了局势，这时候哪里还吃得下？他单刀直入的问道：“刺史大人，这也玩的太黑了吧？”
“又不是我黑。”秦鸿笑道。
“大人，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欧阳离修忍不住质问道。
秦鸿慢条斯理的拿了一根油条，很干脆的咬了一口：“那我难道哭给你看？”
欧阳离修正要说话，秦安已经递了一碗粥过来：“这是北方送来的米，熬得粥里放了很多材料，格外清香。从事大人尝尝吧。”
欧阳离修呼噜噜喝完了粥，再看秦鸿的脸色好像完全没当一回事。便放缓了心情，说道：“刺史大人。本来局面是我们占优，斩了穆有昔，在外人眼中，那是郑家护不住自家的女婿。对郑裕雍的声望有所打击，也可以接着这档子事，顺势扩大，把一些需要拉下水的人给拉下水。可是，现在穆有昔死了，反而对我们大为不利。”
“穆有昔死在山阴大牢里，他死了，第一要负责的，就是看夜的狱卒。不过，狱卒大不了就是被革职，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其次，牢头也倒霉。山阴县令和一级级的责任官员，都要有点麻烦。可麻烦大不了多少。因为这件案子成了无头案子。有资格命人进入山阴县大牢杀人的，谁也不会承认。唯一的证人就是穆有昔，可他已经死了。那大家就开始打罗圈架。打到最后，谁也占不了便宜，吃不了亏。”
“这么算下来，我们刺史衙门可是吃亏了啊。”欧阳离修慨叹道。
的确，对于秦鸿和他的刺史衙门来说，这次对穆有昔的斩首，就是上位的好机会，不但打击了郑裕雍的声望，还可以隐约把自己提到和郑裕雍一线的人物风闻之上。但是，郑裕雍他们来了一招狠的，反正穆有昔要死，那就提前死。
这一死，就把脏水往秦鸿身上泼，甚至还有可能，找到几个泼皮无赖，指证是秦鸿派人送去毒药，毒杀了穆有昔。表面上，大家打了一圈罗圈架，是不吃亏。可影响了秦鸿上位，刺史衙门依然是那爹不疼娘不爱的冷衙门，就白白浪费了秦鸿的心血和穆有昔的一条性命。
“下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欧阳离修眼巴巴的看着秦鸿。
秦鸿反问道：“你还记得王道，却怎么忘了霸道？”
“大人的意思是？”
秦鸿冷笑道：“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的办法。他们抢先杀了穆有昔，就以为能扳回一局。可他们真以为是下围棋吗？倒脱靴！还把自己当成国手了。他们真是不了解我。我这人脾气一向不算很好，跟我玩倒脱靴，我会直接掀了他的桌子。”
“可，这当儿，霸道要怎么玩呢？”欧阳离修苦思冥想。
秦鸿笑呵呵的看着他。手下这个从事，文采眼光都很不错。偏偏他一直是读书人出身。很多事的做法都拘泥在你好我好大家好，子曰诗云之上。庙堂上的斗争，哪里会有这么斯文。虽然不至于在金銮殿大打出手，可地底下什么样的暗招没有试过？
做男人就要狠一点，不但是对别人，偶尔对自己都要狠。
什么时候，欧阳离修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那才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现在，还差这么一截啊。
“霸道，就是看着顺眼的也要打。”秦鸿微笑道：“所以，你要吃饱饭，待会儿，我带着你一起去找些顺眼的，把他打的连他妈都不认识他。”
寂寞的牢房、孤独的人。老鼠跑来跑去的声音，或许可以解解闷。
“开饭了！”随着牢头一声呼喝，那些毫无生气的囚犯们，木然向栅栏门走去。监牢里的饭太可怜，每天只有两餐。早上是一碗可以当清水的稀粥，加上一个坚硬如铁的窝窝头。到了下午，有些粗糙的米饭，尽管里边有些砂石，可好歹米是比砂石多。再加上几片蔬菜，和一点点肉末，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享受。
穆有昔拖着无力的步伐，走到栅栏门处。今天牢头很例外的打开了牢门，陪着笑脸将穆有昔扶回稻草铺上，待他坐定之后。这才取出一个小袋子，拆开来，一股悠悠香气扑鼻而来。穆有昔顿时精神一振，贪婪的吮吸几口香气，赞道：“这是山阴县最有名的孙记烧鸡。可饿死我了……”
他二话不说，从牢头手中接过烧鸡，狼吞虎咽起来。转眼之间，把烧鸡吃的只剩下光溜溜的骨头，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带着油水的鸡骨头。
“是不是我老婆来过了？”穆有昔堆起了笑容。牢头平素冷眼相待，今日这么照顾，不用说，肯定是老婆把银子给塞进来了。他可不担心老婆出卖色相。说句心里话，就算是穆夫人肯，也得有男人愿意上才行啊。
牢头笑了笑：“穆大人，尊夫人可没有来过。”
“那……这……”穆有昔有些茫然。
牢头笑呵呵的从怀里取出一小壶酒，放在穆有昔面前：“穆大人，您的案子，刑部已经判了斩立决。说句难听话，想要翻案是不可能了。过得几天，你就要被推上刑台，一刀砍头。小人看过杀头的，一刀劈下去，唰！雪亮的刀光，一股血能喷好几尺高。跟着一个圆溜溜的人头，能滚出去好远。当然了，这是刀快的时候。若是大人您倒霉，遇到那刀不行，就像菜市场杀猪一样，咔咔砍好几刀才死，那死都死的痛苦万分。”
穆有昔战战兢兢，忽然一把抓住了牢头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不可能，怎么会杀我？扬州部的人呢？州牧大人、郡守大人？他们会救我的。我……”
牢头惋惜的叹了口气：“穆大人，小人这次来，就是上头的意思。杀头实在太丢人，也太难看。咱们都是七尺男儿，要死也带着个囫囵尸体走，才对得起祖宗啊？上头说了，今天这只鸡和这壶酒，是给大人您送行的。您走的安详，大人们自然会善待你的子女，照顾你的家人。”
穆有昔脸上的肌肉都在瑟瑟发抖，他不敢置信，但是牢头那神情已经告诉了他，这些都不是假的。
“酒是好酒。”牢头指了指那壶酒：“据说是大人最爱喝的状元红。酒里有些材料，当然，不影响酒的口感。喝了之后，大人会沉沉睡去，就像喝醉了一样。睡梦中，不知不觉的走了。倒也是一件美事。”
“我不……”穆有昔哆嗦着手，想要抓起那壶酒给泼掉，可是手指动来动去，始终不敢抓住。
牢头淡淡的说道：“明日一早，我会来看看大人。如果大人到时候还健在的话，小人不妨丑话说在前头……你的家人会彻底被逐出郑家一系。你的子女会依法充军或者变卖为奴。你的妻子算是走运，不过也只能被送到尼姑庵里，渡过下半生。而且，到那时，小人会亲自来送大人上路。保证大人走的比杀头还难受。”
“喝，或者不喝！大人你有一夜时间，慢慢思索。”
牢头转身离去，锁上牢房门。其他囚犯早已吃完了那些糟糠烂饭，歪倒在稻草铺上，不知道是发呆还是入睡。穆有昔目光呆滞的看着那壶酒，脸上似乎有哭笑不得的神情，却又有两行细细的泪水流下……
天色刚亮，秦鸿起身洗漱，毛巾才刚刚丢到热水里，忽然看到一名护卫风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几乎一直冲到秦鸿面前，这才收住脚步，急促的说道：“鸿少，大事不妙了。”
“出了什么事？”秦鸿扫了他一眼。平素他常说，这些部下要凌乱不惊，保持平和稳重的心态。今天这家伙怎么就急的跟要命似的？
护卫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急忙禀告道：“鸿少。昨天深夜，穆有昔在牢里死了。山阴县令连夜赶赴现场，并要仵作老牛出手。老牛判断穆有昔是喝了一种剧毒，片刻即死。山阴县令不敢擅自做主，就保留尸体，并连夜赶赴州牧府邸和郡守府邸禀告。到现在……”他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说道：“穆有昔已经死了差不多三个时辰。几个衙门的人，都已经去了。”
“把欧阳离修找来。”秦鸿吩咐道。
“鸿少，州牧和郡守还有许多官员都已经去了，鸿少若是不去，岂不是……”那护卫有些紧张的说道。
秦鸿笑道：“你是想说岂不是给人话柄？随他去吧。穆有昔关在山阴大牢里，既然不是我杀的，那是谁杀的，岂不是呼之欲出？着什么急啊！去，叫欧阳离修来。我这里给他备一份早饭。”
欧阳离修赶到怡园的时候，秦鸿的桌上已经备好早餐。一旁的仆人送上碗筷和热茶。
欧阳离修走在路上，就已经听那位护卫说过了局势，这时候哪里还吃得下？他单刀直入的问道：“刺史大人，这也玩的太黑了吧？”
“又不是我黑。”秦鸿笑道。
“大人，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欧阳离修忍不住质问道。
秦鸿慢条斯理的拿了一根油条，很干脆的咬了一口：“那我难道哭给你看？”
欧阳离修正要说话，秦安已经递了一碗粥过来：“这是北方送来的米，熬得粥里放了很多材料，格外清香。从事大人尝尝吧。”
欧阳离修呼噜噜喝完了粥，再看秦鸿的脸色好像完全没当一回事。便放缓了心情，说道：“刺史大人。本来局面是我们占优，斩了穆有昔，在外人眼中，那是郑家护不住自家的女婿。对郑裕雍的声望有所打击，也可以接着这档子事，顺势扩大，把一些需要拉下水的人给拉下水。可是，现在穆有昔死了，反而对我们大为不利。”
“穆有昔死在山阴大牢里，他死了，第一要负责的，就是看夜的狱卒。不过，狱卒大不了就是被革职，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其次，牢头也倒霉。山阴县令和一级级的责任官员，都要有点麻烦。可麻烦大不了多少。因为这件案子成了无头案子。有资格命人进入山阴县大牢杀人的，谁也不会承认。唯一的证人就是穆有昔，可他已经死了。那大家就开始打罗圈架。打到最后，谁也占不了便宜，吃不了亏。”
“这么算下来，我们刺史衙门可是吃亏了啊。”欧阳离修慨叹道。
的确，对于秦鸿和他的刺史衙门来说，这次对穆有昔的斩首，就是上位的好机会，不但打击了郑裕雍的声望，还可以隐约把自己提到和郑裕雍一线的人物风闻之上。但是，郑裕雍他们来了一招狠的，反正穆有昔要死，那就提前死。
这一死，就把脏水往秦鸿身上泼，甚至还有可能，找到几个泼皮无赖，指证是秦鸿派人送去毒药，毒杀了穆有昔。表面上，大家打了一圈罗圈架，是不吃亏。可影响了秦鸿上位，刺史衙门依然是那爹不疼娘不爱的冷衙门，就白白浪费了秦鸿的心血和穆有昔的一条性命。
“下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欧阳离修眼巴巴的看着秦鸿。
秦鸿反问道：“你还记得王道，却怎么忘了霸道？”
“大人的意思是？”
秦鸿冷笑道：“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的办法。他们抢先杀了穆有昔，就以为能扳回一局。可他们真以为是下围棋吗？倒脱靴！还把自己当成国手了。他们真是不了解我。我这人脾气一向不算很好，跟我玩倒脱靴，我会直接掀了他的桌子。”
“可，这当儿，霸道要怎么玩呢？”欧阳离修苦思冥想。
秦鸿笑呵呵的看着他。手下这个从事，文采眼光都很不错。偏偏他一直是读书人出身。很多事的做法都拘泥在你好我好大家好，子曰诗云之上。庙堂上的斗争，哪里会有这么斯文。虽然不至于在金銮殿大打出手，可地底下什么样的暗招没有试过？
做男人就要狠一点，不但是对别人，偶尔对自己都要狠。
什么时候，欧阳离修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那才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现在，还差这么一截啊。
“霸道，就是看着顺眼的也要打。”秦鸿微笑道：“所以，你要吃饱饭，待会儿，我带着你一起去找些顺眼的，把他打的连他妈都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