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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好奇

    院墙的阴影下走出了一个人,身材高挑秀颀,眉目俊朗清雅,气质高雅如兰,如突然出现的一副淡墨山水画,他于月光下,冷冷地望在黑暗中的夏语初。

    夏语初慢慢地放松了身子,望着来人,淡淡地道:“穆公子,别来无恙?”

    慕容归慢慢地走近来,夏语初紧盯着他的步伐,看着他不紧不慢地靠近,她的心头不由得又再次绷紧,每一次见他,她都被他的气势所压,因为她知道,穆公子这样的人,绝不是她对付得了的。

    就像她可以轻易摆脱留芳楼的追踪,却无法摆脱穆公子,甚至,她一直有感觉穆公子的人会在暗中留意她,却每次都未能清晰地捕捉到跟踪者的身影。

    以她的跟踪和反跟踪能力,虽然可能在古代退化了,可依然可见穆公子手下的能人有多少。

    每一次见他,都益发深刻地让她发觉,这个人的可怕和莫测。

    “穆公子要进屋坐坐吗?只是寒舍简陋,一贫如洗,只怕没有好茶招待您,粗茶淡水的唯恐糟蹋了您尊贵的脾胃。”夏语初微笑说道,语气中有意有所指的淡淡讥讽。

    慕容归摇了摇头,道:“太弱了。”

    “什么?”夏语初愕然。

    “你应该请我进去喝茶吃点心,然后告诉我,你的茶多少银子一杯,点心多少银子一块。”慕容归淡然道。

    夏语初一下怔住了,这是被反讥讽了吗?好一会儿,她才咬着牙,道:“我……没有这么厚脸皮。”她本想说“没有你这么厚脸皮”,只是她依然怕他呀,虽然知道她对他可能有某些利用价值,而不会轻易伤害她,但她也怕他恼羞成怒。

    毕竟她的所谓筹码,不过是她自己的利用价值,也许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是吗?所以你女扮男装到青楼去游玩?”

    夏语初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她好像没必要事事向他汇报。

    她的沉默,看在慕容归的眼里,引起他微微勾唇一笑,她没有问他为何要派人跟踪她,她没有问他即使是债主,一月期限未到,为何他要出现而且干预她,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即使没有债务,只要他愿意,只要他心意一动,就能影响到她的生活。

    没有理由,只因权势。

    慕容归走近她身边,他的身材比她快高出了一个头,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头微微倾近她,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到底出身哪里?”

    “为何你精通于摆脱追踪?为何你不会武功,杀人时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完美无缺,无比熟练?为何你如此警觉敏锐?你真的只有看起来这么大吗?十四岁还是十五岁?为何你竟会利用车马行甚至乞丐寻人?为何你与任何人打交道都从容自若,应对有度?为何你一个女子出入青楼却坦荡自如?你识水性,会拳脚……这些,都是从哪里学的?”

    慕容归一句一句问出心中的疑惑:“你,真的只有十四、五岁?是大家闺秀?是名门出身的丫鬟?”他重复地强调了年龄,如果是一个江湖阅历丰富的女子做这些事情,他不会觉得惊异,可偏偏是她,看起来弱不禁风,身上不经意透露的气质雍容清雅,看似名门望族出身的小姐,仅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处事的成熟老练和警觉却堪比老江湖。

    这些矛盾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从一开始的引人注意,越来越形成一种诱惑,勾引着人的好奇心,想解开这个谜。

    正是这些矛盾和好奇心,在手下一一将她的行为报以他知晓后,他才会萌生见一见她的想法。

    夏语初在他一声声问出时,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他身上的威压和冰冷淡漠的责问声,让她如同被审视、被刑讯的犯人,初冬的夜晚渐凉,身上的汗歇了,寒气似从脚底、从背上透了出来。

    但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她是来自现代的一缕幽魂,她自己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她又何必心虚?

    “忘记了。”她抬起头,直视着慕容归,淡淡地道。

    一连串的问话,得来的不过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回答,慕容归眼中波光流转,终究微微勾唇一笑:“那就等你慢慢想起来吧。”

    “我尽量。”夏语初道。

    不是心虚的欲盖弥彰或沉默不语,她坦然认真地回答她尽量,让他不由得益发想笑。

    “你到青楼做什么?”

    “做了一笔生意。”

    “生意?是什么?”慕容归的声音里有一丝诧异。

    “商业秘密。”

    慕容归眼睛一眯,静默了一会儿,伸手:“拿来。”

    “什么?”

    “生意,然后呢?”

    夏语初抿了抿唇,转身进了房间,从柜子里将那还没来得及捂热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取了出来,之所以不瞒,是因为她知道若他愿意,他就有办法知道在留芳楼里发生的一切。

    慕容归看着那一百五十两银票,诧异地一挑眉,不过他并没有问她是怎么在短短的几天内挣到这些钱的,她给他的意外够多了,多这一个,反而好像有些理所当然了。

    “不甘心吗?”他突兀地问道。既然她有这些本领,却被他巧取豪夺地定下了债务,甚至有可能搭上她自身。

    “有一点。但是,”夏语初习惯性地直视着慕容归的眼睛:“能被人算计和利用,说明我还有这个价值,值得人家算计和利用。”

    慕容归凝视着她的眼睛一会儿,轻笑:“不错的觉悟。”

    夏语初微微一笑,抬眼望向虚空的墨蓝夜空,眼光掠过屋脊:“有多少人在暗中监视我呢?一个?两个?在这里?还是在哪里?”

    虽然知道,但是这件事让她心里不舒服,没有人愿意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那就撤了吧。我离开以后,没有人会暗中监视你。”慕容归淡淡地道,神情淡漠,轻描淡写。

    夏语初望着他,道:“谢谢。”

    慕容归心里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她只是道谢,却是明白此事他说到就会做到,聪敏,而且竟然能领悟他的心思。

    只是这异样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于无痕。

    他转身要离开,身后夏语初走近两步,道:“穆公子,能否帮我寻我妹妹楚秋?”

    慕容归望着她:“我不会免费帮忙的。”

    夏语初笑了笑:“我知道,你帮不帮都一样,但是,放着好资源不用是我的过失。”这次慕容归的到来,让她更清楚了,不管她要不要他帮忙,只要她有他想要的价值,他便会利用她,那么,她为何要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用?

    “好。”慕容归面无表情地答道。

    不需要约定条件和报酬,有时候聪明人说话,心知肚明。

    夏语初便回房间里,将小如的画像交给慕容归,慕容归望着碳条所画的写实画像,眉头一跳,那日在山道上飞驰而过时,他虽然注意力主要在夏语初身上,也是瞥了小如一眼的,这画像竟于当日那小姑娘有七八分的相似。

    “碳条画的?”

    夏语初点了点头:“是黛眉石所画,我……不惯用毛笔。”这个素描画,是她在现代时,向特警队一位擅长根据语言描述素描出犯罪嫌疑人画像的队员所学的,虽然她没有根据语言描述就能画出速描的本领,但画见过的人,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慕容归探究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以前见过一幅外域传来的人物肖像,倒与这幅素描有点相似,难道她竟师从外域之人?

    只是他知道她如今肯定不会解答他的疑惑的,所以,他收起了画像,没有多言,回身一纵,就跃上了墙头,轻盈迅捷,如黑夜中无声翱翔的夜枭。这到出乎夏语初的意料。

    随着他的离开,四周有几声极细的声响响起,如秋虫轻爬,迅速消失,不留神根本不会留意到。

    院内归于平静,似乎刚才的细小私语只是梦一场,墙外依旧树影婆娑,墙内月光静谧,夏语初立于院中,默然片刻,每一次与他的交锋,都如一次对决。

    突然房内传来动静声,另一扇房门一响,兰花儿披衣揉着眼睛起来,打着呵欠,猛然见夏语初立在院中,小小地惊叫一声后,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楚姐姐……”

    她想问她为何还没睡,声音却顿在喉咙里,月光下的楚夏,容貌清雅,身姿笔挺,淡淡的神情里透出别样的冷漠和沉静,让她觉得眼前的楚夏既熟悉又陌生,就像……就像一支冰冷的利剑。

    这想法一闪而过,顿时让她的话停了下来,神情也有些迷茫。

    “你怎么起来了?”夏语初展颜笑问道。

    “我……我起夜呢。”兰花儿道,暗暗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刚才看错了眼。

    “多披件衣裳,别着凉了。”夏语初啰嗦了一句。

    “咦,楚姐姐你怎么还没睡呀?”往茅房跑的兰花儿回过神来,问了一句。

    “今晚月色好,多看了一会儿。”夏语初温和回道。

    兰花儿困惑地看了看月光,好看吗?不觉得呀。转身又继续往茅房跑。

    而慕容归,亦有些困惑于他不仅亲自去见了她,还与她说了那么多的话,于他是少见的。或许就是因为好奇,人的猎奇心理,是永恒不灭的,不管是多么老成持重的人,也难免有好奇的时刻。

    不过,这困惑,也只是一闪而过,他从不执著于无谓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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