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梦游记 之12 市头热线国
梦游记之12市头热线国
内容提要：夏冬当市头热线接听员的体会是：哪座城市的市头热线最忙，就说明哪座城市的市头最无能。()（**：** 手打）
主要人物：我是市头热线接听员、杨市头、常攸荔、钟尔言、吴嫣莉、甫志高、张千、李万
当市头热线的接听员可是个苦差事。
市头热线没开通前，我们就做了周密的安排。经过与电信部门协商，采用了具有最先进的语音自动拨号系统的设备：“表扬问题”请按“1”，“批评问题”请按“2”，“集体问题”请按“3”，“个人问题”请按“4”……。
“表扬问题”中，“表扬领导”请按“1”、“表扬上级”请按“2”、“表扬基层”请按“3”、“表扬同事”请按“4”、“表扬邻居”请按“5”、“表扬同学”请按“6”、“表扬下属”请按“7”、“表扬朋友”请按“8”、“表扬路人”请按“9”、“表扬其他”请按“0”。
“批评问题”中，“批评领导”请按“1”、“批评上级”请按“2”、“批评基层”请按“3”、“批评同事”请按“4”、“批评邻居”请按“5”、“批评同学”请按“6”、“批评下属”请按“7”、“批评朋友”请按“8”、“批评路人”请按“9”、“批评其他”请按“0”。
“集体问题”中，“国际问题”请按“1”、“国内问题”请按“2”、“省内问题”请按“3”、“市里问题”请按“4”、“单位问题”请按“5”、“出谋划策”请按“6”、“提案建议”请按“7”、“城市规划”请按“8”、“繁荣经济”请按“9”、“其它问题”请按“0”。
“个人问题”中，“邻里问题”请按“1”、“夫妻问题”请按“2”、“婆媳问题”请按“3”、“妯娌问题”请按“4”、“工作问题”请按“5”、“工资问题”请按“6”、“待遇问题”请按“7”、“健康问题”请按“8”、“环境问题”请按“9”、“其它问题”请按“0”。
……
感谢高科技，感谢自动化，感谢善解人意的电信部门的领导和工程技术人员，市头热线开通两天，竟然无人能正确理解和掌握这套“达*芬奇密码”。打电话的人总是按错键，我们就很有礼貌地提请他重新打一次电话，因为这个问题是属于另一个部门所管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人在网上公布了“市头热线”拨号指南，还有一些公共电话的老板，居然贴出广告：代拨“市头热线”，拨错了不收费。
第三天上午，终于有一个老头把电话打了进来。他先按“3”后按“1”，既然是国际问题，我不敢怠慢，拿起电话一听，原来是他家门口的路灯坏了好长时间，到有关部门反映了七八次，也没解决，想自己安吧，又爬不上去，结果昨天夜里老头打麻将回来，黑灯瞎火，摔了个跟头，扭了腰，希望市头赶紧把灯给安上。
我耐心地给老头解释，路灯问题属于环境问题，个人反映，请先按“4”，再按“9”。没等我解释清楚，老头就急了：“少给我来这一套，我这根本不是什么个人问题，是国际问题，我儿子是外资企业的雇员，准备请假照顾我，如果外企老板把他的员工的父亲因为我市路灯不亮而摔伤的消息传播到国外，就会影响我市的形象，影响招商引资，影响旅游业的发展，影响……。”
我一听这老头不简单，会给我上纲上线，赶紧说：“老先生，您别着急，我马上就把您的意见反映给杨市头，保证尽快落实解决。”
撂下电话，我想了想，打电话给市头办办头，建议这件事最好反映给杨市头，由杨市头牵头解决，市头办办头认为我的建议很好，他会立刻将此事通知杨市头。
果然，杨市头对此事极其重视，限供电局局头两个小时内把路灯安好，供电局局头亲自挂帅，带领一帮得力干将，由钻天鼠卢方爬上电线杆，摘下坏灯泡，换上新灯泡。
当天下午，杨市头亲率市头办办头和供电局局头带着保健品和水果到老头家中慰问，极其诚恳地向老头表示歉意，杨市头当场表态：限供电局局头在十天内彻查全市路灯缺损情况，在一个月内补换完毕。
随行的市官报记者、早报记者、晚报记者、电台记者、电视台记者对市头此次行动进行了充分的宣传报道，高度赞扬了杨市头为民排忧解难的决心，高度评价了市头热线对民情上传的作用。
过了两天，杨市头亲自嘉奖此次行动的有功人员，对我这个接听组和市头办办头、供电局局头、钻天鼠卢方等人记功一次，我这个接听组和市头办办头年内每人每月增加足疗费一百圆整。
又过了几天，我的搭档常攸荔接了一个电话，一位老妪反映她门前马路十丢了一个下水道井盖，差一点把她的小外孙掉进去，小外孙的腿都碰破了。常攸荔立即把这个问题汇报给市头办办头，市头办办头汇报给杨市头。
果然，杨市头对此事极其重视，限市政局局头两个小时内把井盖安好，市政局局头亲自挂帅，带领一帮得力干将，由彻地鼠韩彰钻进下水道，修好窨井壁，安上新井盖。
当天下午，杨市头亲率市头办办头和市政局局头带着保健品和水果到老妪家中慰问，极其诚恳地向老妪表示歉意，杨市头当场表态：限市政局局头在十天内彻查全市井盖缺损情况，在一个月内补换完毕。
随行的市官报记者、早报记者、晚报记者、电台记者、电视台记者对市头此次行动进行了充分的宣传报道，高度赞扬了杨市头为民排忧解难的决心，高度评价了市头热线对民情上传的作用。
过了两天，杨市头亲自嘉奖此次行动的有功人员，对我这个接听组和市头办办头、市政局局头、彻地鼠韩彰等人记功一次，我这个接听组和市头办办头年内每人每月增加按摩费一百圆整。
同时杨市头还作出决定：鉴于外地常有孩童不慎落入没有井盖的下水道，被污水冲走命丧黄泉，所以对盗窃井盖者，不能以盗窃罪论处，破坏公共设施罪罪名也太轻。杨市头认为，窨井无盖，一旦有人落入，很可能被水冲走，丢失性命，这个道理谁都知道，所以盗窃井盖，实属故意杀人。故而建议，凡盗窃井盖被捉住者，对以前失窃的所有井盖承担赔偿责任并按以下情况定刑：在此期间，如果无人受到伤害，对盗窃井盖者按故意杀人未遂罪判刑；在此期间，如果有人受到伤害，对盗窃井盖者按故意杀人造成伤害罪判刑；在此期间，如果有人落入井内被冲走身亡，对盗窃井盖者按故意杀人罪判刑。
有些法律专家对此提出不同看法，全国每年丢失三千个井盖，但两三年才有因此丧命的报道，即每丢一万个井盖才能夺人一命，概率太低，以对盗窃井盖者按故意杀人罪判刑实在太重。
杨市头及其支持者驳斥了上述看法，举刚刚发生的“海边战争”为例，这场战争耗费了数百枚导弹、数十万吨炮弹不算，仅枪弹就耗费了十亿发，却只死了四千人，平均二十五万发子弹才能夺人一命，相比之下，井盖杀人的概率是子弹的二十五倍，何言概率太低？且国家刑法中未对盗窃井盖者该适用何种处罚作出明确界定，本市有权作出自己的判断。
两种观点争论不休，恰好某市一妇女带小孩等公共汽车，一不留意，小孩掉进缺了井盖的下水道，七天后才在几十公里外的水库找到尸体的消息见诸报端，杨市头及其支持者在网上开展民意调查，九成以上民众支持杨市头的观点，于是杨市头的方案通过。
方案在报刊和网上公布后，起到了震慑力量，从此我市再也没丢过井盖。
别以为我们光得奖，不会惹事，吴嫣莉就曾经误把记录杨衙内多次调戏、猥亵、奸污幼女、少女、妇女而长期逍遥法外的群众来电上传给市头办办头，碰巧市头办办头那天可能是中午喝高了一点点，鬼使神差地把记录送到了杨市头的桌子上。
杨市头在群众来电上批示：“着市头办派遣得力干员查处此事，不要有什么顾忌，要一查到底，秉公办案，决不姑息。”
市头办办头立派吴嫣莉组的甫志高全权负责处理此事，甫志高当天就到市捕快局找局头要人，局头派张千、李万两个资深捕快给他当下手。
张千、李万两个老油条恭贺甫志高荣升，要甫志高请客，甫志高只好在“好肚油肚大酒店”把他们的好肚子填成了油肚子，二人又要“休闲”，甫志高又请他俩去“温柔乡”洗浴超市每人找了一个美妹，温柔地“休”了一晚上的“闲”。然后甫志高就带着张千、李万去查找杨衙内。
市头办办头又把钟尔言补充到吴嫣莉的小组里去。常攸荔觉得奇怪，悄悄问我为什么是吴嫣莉惹的祸，却把甫志高弄走了，我让她关好办公室门，叫她附耳过来，常攸荔听话地把耳朵伸过来，我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常攸荔拍了我一下：“问你正经事呢，闹什么。”
我说：“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
常攸荔想了一阵子：“你是说吴嫣莉和杨市头他俩……？那也不对呀，吴嫣莉为什么不把记录直接给杨市头送去，要经市头办办头的手呢。”
我闭上眼睛不理她，又过了半天，常攸荔自己做出了判断：“一定是甫志高捣的鬼，他肯定是对吴嫣莉的美貌和她的组长位置垂涎三尺，偷偷地把记录塞进了办头准备上报的材料里，想嫁祸于人，岂不知杨市头和吴嫣莉心有灵犀，看穿了甫志高花花肠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就把他给发配了。可是杨市头这回莫非真要大义灭亲了吗？你说话呀。”
我睁开眼睛：“亲我一下我就说一句话。”
“美的你。你不说我也猜到了，快有好戏看了。”
好戏很快就来了。一个星期天，按说不上班，市头办办头却通知我立刻到“上帝医院”门口会合。我赶到一看，杨市头和市头办头办、吴嫣莉、钟尔言、常攸荔全都来了。杨市头用极其沉痛的语调告诉我们，甫志高在抓嫖过程中，身先士卒，冲在最前，不幸以头撞墙，伤势严重，正在抢救。
我们在手术室外怀着沉痛的心情，等待手术结果，中午饭都没顾上吃，直到下午四点，医生推开手术室的房门，说手术成功，不过甫志高还需要静养几个月才能完全康复。杨市头用力握着医生的手，连声表示感谢，邀请全体参加手术的医护人员共进晚餐。
晚餐被市头办头办头安排在“好肚油肚大酒店”举行，杨市头频频举杯，感谢医护人员，餐后杨市头让办头安排活动，自己回避了。办头发扬民主，征求群众意见，男士要“洗浴”，女士要跳舞，办头决定女士优先，兼顾男士：“咱们先跳舞，后洗浴。”
写到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我们市头热线接线组织，具体做这个工作的一共四个人：我和常攸荔为一组，吴嫣莉和钟尔言为一组，每天一组值班，另一组仍旧做日常工作。那么电话自动设置的近百个拨号是怎么一回事呢？其实电话只有一部，不管你怎么拨号，都得通到这个电话上，这要归功于可爱的电信部门，归功于可爱的现代科技，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我和常攸荔这个小组还好一点，吴嫣莉和钟尔言的小组就更接不了几个电话，吴嫣莉擅长煲电话粥，是个不折不扣的“电霸”，有点空闲就是钟尔言守电话，偏他自称耳朵不好使，接听时不停地喊“听不见，大声点”，又善于打岔，弄得来电话的人烦了就挂机，有人投诉吧，也得打这个电话，把人闹得没脾气。
其实我们也挺不容易的，我们值班时，需要一边听一边记一边解释，可是许多打来电话的人根本不理解我们，非说既然是市头热线就得市头亲自接电话，谁知道你们这些虾兵蟹将接了电话向不向市头汇报？汇报时是添油加醋还是偷工减料？是断章取义还是张冠李戴？我们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向市头汇报，市头日理万机、废寝忘食、席不暇暖、呕心沥血；现在市头正在开会、正在视察、正在深入基层、正在访贫问苦……反正现在市头不能亲自接听电话。
其实我们这些接听员也绝非等闲之辈，现在低声下气对付打电话的人，本来就心有不甘，而且筛分这些电话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工作，有些反映的问题易于解决，电话可以直接反映给市头，请市头解决，以示市头热线的作用；有些电话应该通知有关部门解决，然后再向市头报功；有些电话反映的是很难解决的问题，我们就拿出“太极功夫”闪转腾挪，或装聋作哑或顾左右而言它，耗得你筋疲力尽不再打来电话为止。
最可恶的就是那些记者，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抓耗子的狗，挖空心思搞到来电内容，穷追不舍逼问处理结果，惟恐天下不乱。这不，记者们追问甫志高受伤的原因，追问杨衙内的下落，追问市里对此事的态度。我把这个情况和办头说了，办头请示了杨市头，杨市头冲办头发了火：“你们办事怎么这样拖拉？马上以我的名义通知捕快局局头，让他组织专案组，立即抓捕杨衙内及其爪牙，除恶务尽，查明真相，狠狠打击。”
办头立刻给捕快局局头打了电话，传达杨市头的指示，又让我回电话给追问此事的记者，把杨市头的指示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通报一遍。
要说捕快局局头办事效率就是高，很快消息反馈回来：杨衙内在甫志高受伤当日就乘飞机“回国”了，原来这杨衙内早已取得外国国籍，成了个“外籍国人”，我国法律已经奈何不了他了。
首犯已逃，主犯尚在，已将张千李万擒获，捕快局局头对自己的属下很客气：“二位都是自己人，咱们的规矩和手段想必也都知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你们俩就互相审讯吧，谁先从对方嘴里掏出口供，谁就可以罪减一等。”说罢递给他俩一根“朝不保夕”牌香烟，让他们清醒清醒脑子。俩人默默吸完烟，叹了口气：“我们哥俩也别互审了，自己审自己吧。”就老实交代了。
原来那天晚上，他俩受杨衙内指派，谎称杨衙内在“温柔乡”“女票女昌”，甫志高认为立功的时候到了，带着他俩去抓人。几个人穿着便衣到了“温柔乡”，张千李万对甫志高说，咱们分兵三路，甫志高为中路，张千李万分别从左右迂回包抄，三人就分了手。
那甫志高从中间楼梯爬上了二楼，他哪里知道张千李万根本就没去迂回，正悄悄跟在他身后，趁他伸长了脖子寻找目标时，突然冲上前，左边的张千用左手抓紧甫志高的左臂，右手掐住甫志高的脖子，右边的李万用右手抓紧甫志高的右臂，左手抓住甫志高的头发，二人同时向前用力一推，甫志高的脑袋就重重地撞在了前边的墙上，一下就开了瓢。
张千李万大叫“救人”，喊来了救护车，把甫志高送进“上帝医院”，回到捕快局报告说甫志高因为贪功，跑得太快，一头撞在墙上受了伤，其实就是甫志高在手术后醒来，也以为是自己跑得太快撞在墙上的，根本没想到是遭人暗算。
捕快局局头对张千李万的招供表示满意，认为合乎逻辑，叫他们各居一室，分别交代自己其它罪行并揭发对方及他人的问题。这两个人已经被撕开了口子，只好如实招供。
原来以“外籍国人”杨衙内为首的一群黑恶势力，多年来欺行霸市、鱼肉乡里、胡作非为、欺男霸女，民愤极大，这次除“外籍国人”杨衙内已潜逃“回国”，需要国际刑警协办外，其余一百多人悉数落网。
市官报记者、早报记者、晚报记者、电台记者、电视台记者对市头此次打黑行动进行了充分的宣传报道，高度赞扬了杨市头为民除害的决心，高度评价了市头热线对民情上传的作用。
过了两天，杨市头亲自嘉奖此次行动的有功人员，对吴嫣莉接听组和市头办办头、捕快局局头等人记大功一次，吴嫣莉接听组和市头办办头年内每人每月增加桑拿费五百圆整。
市民们知道打掉了这伙以“外籍国人”杨衙内为首的黑恶势力，无不拍手称快，纷纷燃放鞭炮庆祝，商户们在晚上还燃放了烟花礼炮，商店里名烟名酒脱销，尤其是“黑白无常”烟和“奈何桥”酒更是抢手，饭店酒楼营业额大增。
连平时门前冷落的锦旗匾额业也焕发了青春，什么“为民除害”、“为民做主”、“明镜高悬”、“天高三尺”的锦旗匾额堆满了捕快局局头的办公室。
捕快局局头屁颠屁颠地来向杨市头汇报，收了多少锦旗，收了多少匾额，收了多少感谢信，收了多少慰问电，却被杨市头臭骂了一顿：“你还有脸来表功，这股黑恶势力为害多年，你早干什么去了？你知道百姓说你什么吗？说你是黑恶势力的总后台！还什么‘天高三尺’，这是在骂你刮地皮，但愿这送锦旗的是个文盲。”
杨市头猜对了，锦旗匾额门市老板确实文化水平不高，就那几个词，用絮了，听说有个“天高三尺”，觉得似乎是个好词，就给用上了，捕快局局头文化水平也不高，以为既然是百姓送的肯定错不了，谁知让杨市头看出来了，杨市头倒也给面子，只是指桑骂槐，说送锦旗的是个文盲，其实是说自己是个文盲。
回到局里，捕快局局头把手下臭骂了一顿：“你们还有脸来表功，这股黑恶势力为害多年，你们早干什么去了？你们知道百姓说你们什么吗？说你们是黑恶势力的总后台！还什么‘天高三尺’，这是在骂你们刮地皮，但愿这送锦旗的是个文盲。”又把满腔怒火发泄到被抓来的那伙人身上，狠狠地收拾了他们一顿，移交法庭，从重从速处理。
一天，常攸荔悄悄对我说：“知道不？咱们办头要高升了，说是
去省城当省办室办头。你看谁能填他那个空？”
我说：“你从哪儿来的消息？”
“哪儿来的你别管，反正这个消息来源可靠。要我分析，吴嫣莉
能接他的班，凭她和咱们市头的关系，凭她的能力，都差不多。你吧，年纪太轻，我更别说了，参加工作才两年，钟尔言快退休了，甫志高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就都免谈了吧，除此之外就没有人了。”
“难道就不能从外边调一个来？”
“不大可能，据我调查，本朝百年历史，本市办头全部来自于办公室内部，这是本市第一任市头请活神仙袁天纲给算的，有利市头的仕途，我看杨市头也得这么办。”
我点点头，别看这小丫头不大，心眼还真不少，不过：“你觉得杨市头能舍得把吴嫣莉‘奉献’出来吗？”
常攸荔想了想：“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杨市头能大义灭亲，就不能再来个大义灭‘情’吗。”
“荔荔呀，你真是个傻丫头，杨市头那叫大义灭亲吗？”
“对呀，杨衙内跑到国外好几天，杨市头才张罗着抓人，这都是在演戏啊。”
我们俩探讨了三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杨市头和市头办办头却同时上调了。市头办办头如常攸荔所言，去省城当省办室办头了，杨市头因在本市政绩斐然，调外省任副省头，我市‘空降’来一位新市头。
市头办办头举行一个小型告别酒会，只请了我们办公室的几个人。不知为什么，吴嫣莉神色不对，频频和大家碰杯，醉成了一滩烂泥，我和常攸荔好不容易才把她运回家。
回来的路上，常攸荔告诉我：“听说吴嫣莉想跟杨市头调走，杨市头没带她走，向新市头推荐她接任市头办办头，却把电视台的那个美女主持人带走了，吴嫣莉心里不得劲。其实有什么呀，不就是一个情人吗，结了婚还能离婚呢。哎，以后你可得多关心关心她，给她点心里平衡。”
“我？我又不是收破烂的。要我多关心关心你还差不多。”
“说得多难听，什么收破烂的。等你熬上咱们办头再关心关心我吧。”
“我可告诉你，前几天活神仙袁天纲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印堂发亮，一百天里既交官运又交桃花运，你就等着我关心吧。”
“有你这话，我还真就和你赌一把，一百天里你要是真交了官运，我就叫你交桃花运。”
新市头上任后，只和我们见了一面，就到下边转去了，可苦了我们这几个市头热线接线员，这部电话被打爆了，来电话的都要求把问题反映给新市头，要求新市头给明确的答复，我们上哪去找新市头。
一周后，新市头终于坐下来，先召集市里五十多局的局头，第一刀砍掉了规划局头的乌纱帽，原来新市头在一周内两次去这个局，一次遇见局头在会议室里打麻将，一次遇见局头在办公室里发酒疯，属下告诉他新市头来了，他居然口出狂言：“在这里老子就是头，管他什么新市头旧市头，有本事陪老子喝两瓶，没本事叫他给我滚蛋。”
新市头承认自己没本事：“他叫我滚蛋我就只好滚蛋，因为这位局头大人张口就是两瓶，确实是海量，在下佩服，佩服，不过在规划局恐怕是屈才了，请他另谋高就吧。我是一个人来这里上任的，也不准备从外地带人来，我相信咱们这个城市里，能接替他担任局头的，恐怕大有人在。希望诸位以此为鉴，忠于职守，做好工作，咱们尽量少开今天这种会。”
在本朝，禁酒禁赌喊了将近一百年，今天终于见了真招。众局头回到局里狠狠地强调谁敢犯禁，就端谁的饭碗。
新市头把我们办公室的几个人叫过去，让我们每人写个工作小结，五百至一千字，谈谈自己的工作，谈谈对市里工作的看法和建议，三天内直接交给他。
常攸荔拿我开心：“夏冬，你的官运到了，你看新市头让咱们直接把工作小结交给他，没提办头的事，就说明杨市头给吴嫣莉的那张支票恐怕很难兑现。”
“我要是真交了官运，你可得让我交桃花运，说话算数。”
“算数就算数。”
其实我根本就没想到能在市头办里交官运，我才来了三年，科头还没当上，怎敢奢想副处级的办头呢，可是要不是在市头办我又上哪去交官运呢，要是交不上官运，又怎么能交常攸荔的桃花运呢？
运不运的先放在一边，写工作小结吧。我猜想别人一定会突出写在市头热线的工作，尤其是吴嫣莉，肯定要在破获以“外籍国人”杨衙内为首的黑恶势力这件事上下功夫做文章，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反正这个办头也轮不上我。
我先把市头热线给彻底否定，像什么换灯泡、装井盖这种事都得惊动市头才能解决，决不能说明市头热线的作用，恰恰说明咱们许多部门不作为，可以这样说：哪座城市的市头热线忙，就说明哪座城市的市头无能。像“外籍国人”杨衙内的案子，百姓不知告了多少回，告了多少年，捕快局为什么不管，非得等杨市头在杨衙内“回国”后发了话才破案，捕快局到底是百姓的保护神还是杨衙内的保护伞。我又分析了我们用一部电话搞什么“自动语音系统”纯属愚弄百姓，和为民众服务完全是南辕北辙背道而驰。我认为：市头是管局头的，局头是管局员的，局员是应该为民做主的，只要各级官员恪尽职守，哪还需要什么市头热线？而现在流行什么话，流行“当官若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就说明咱们各级官员只对上级负责，不管百姓疾苦。
当然，对杨市头的工作，我也给予高度的评价，像对盗窃井盖者的处罚，虽说在国内遭到极大的反对，但至少在我市不但井盖不丢了，其它盗窃案件也几乎绝迹。杨市头是个工作狂，事必躬亲，但耳朵软，尤其是爱听好话，下属们就报喜不报忧，像杨衙内的作为，他根本就听不到反映。
工作小结交上去三天，新市头找我谈话，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夏冬啊，你的小结我看了，有一股年轻人的冲劲，没有套话，没有穿衣戴帽，很好，我多年没看到过这样的文字了。但是，咱们国家有自己特殊的国情，你的看法尽管正确，却很难实行，甚至不能放到桌面上来。你说杨市头爱听好话，我们谁不爱听好话呢，关键是要从好话中听出问题来，这个功夫不是容易练成的。”
我连连点头，聆听杨市头的教诲。
“就说这市头热线吧，全国都有，咱们也不敢取消它，可是弄个什么‘自动语音系统’未免也太缺德了，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先向百姓说实话，把‘自动语音系统’的真相公之于众，老实承认咱们其实只有一部电话，争取百姓的谅解，告诉大家有事尽量找各办事机构，一般不要找市头，再安排钟尔言做专职接听员，其他人就干本职工作。”
新市头考虑的确实很周到，我忙说：“很好。”
新市头又说：“现在的官员素质大不如前，要按高标准考核，可用的寥若晨星，咱们既不能全换，也无人可用，也只得将就着用吧，不要求全责备，你也得见怪不怪。说话注意分寸，像对我说的话对外就不能说。”
新市头又问我对市头办的工作有什么看法，我说市头办应像市头手脚的延长部分，问题反映上来，重要的上传，一些简单的，发各局办理，只需把题目报市头就行了，减轻市头的负担。现在市头办既要应付上头的文字文件，又要送往迎来，快成“陪酒办”了，咱们有市接待办，一般情况接待办出面就可以，该谁陪酒谁去陪，采用对上级抬高两级规格，其余对口的，平级接待，反正只要叫他们吃好喝好玩好，再给点土特产就打发了。
新市头听了没表态，三天后，我被破格提拔为市头办办头，同时兼管市接待办，吴嫣莉任市头办副办头兼市接待办办头，钟尔言任市头热线“线头”，向公众公布了市头热线的真相，百姓居然反映平静，从基层抽调了几个年轻人补充到市头办。半年后，甫志高伤愈，被调往捕快局工作。
我叫常攸荔兑现她的承诺，让我交交桃花运。常攸荔不愧为“常有理”，竟说：“我早就看出新市头和杨市头不一样，算出你的官运就交在这里，才用激将法激你，你还没感谢我呢。”
我趁机请她共进烛光晚餐，一年后，我们在“好肚油肚大酒店”举行了婚礼。
自注：【钟尔言、吴嫣莉】中耳炎、无眼力。【甫志高】小说《红岩》中的叛徒。【张千、李万】小说《水浒》中的解差。
夏冬说：周六周日休息两天，下周一的章节是献给郭美美小姐和卢美美小姐的，希望两位小姐用在国内和在非洲进行慈善的经验，指导、帮助夏冬搞好在外星球上的慈善工作。请看【透明善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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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夏冬当市头热线接听员的体会是：哪座城市的市头热线最忙，就说明哪座城市的市头最无能。()（**：** 手打）
主要人物：我是市头热线接听员、杨市头、常攸荔、钟尔言、吴嫣莉、甫志高、张千、李万
当市头热线的接听员可是个苦差事。
市头热线没开通前，我们就做了周密的安排。经过与电信部门协商，采用了具有最先进的语音自动拨号系统的设备：“表扬问题”请按“1”，“批评问题”请按“2”，“集体问题”请按“3”，“个人问题”请按“4”……。
“表扬问题”中，“表扬领导”请按“1”、“表扬上级”请按“2”、“表扬基层”请按“3”、“表扬同事”请按“4”、“表扬邻居”请按“5”、“表扬同学”请按“6”、“表扬下属”请按“7”、“表扬朋友”请按“8”、“表扬路人”请按“9”、“表扬其他”请按“0”。
“批评问题”中，“批评领导”请按“1”、“批评上级”请按“2”、“批评基层”请按“3”、“批评同事”请按“4”、“批评邻居”请按“5”、“批评同学”请按“6”、“批评下属”请按“7”、“批评朋友”请按“8”、“批评路人”请按“9”、“批评其他”请按“0”。
“集体问题”中，“国际问题”请按“1”、“国内问题”请按“2”、“省内问题”请按“3”、“市里问题”请按“4”、“单位问题”请按“5”、“出谋划策”请按“6”、“提案建议”请按“7”、“城市规划”请按“8”、“繁荣经济”请按“9”、“其它问题”请按“0”。
“个人问题”中，“邻里问题”请按“1”、“夫妻问题”请按“2”、“婆媳问题”请按“3”、“妯娌问题”请按“4”、“工作问题”请按“5”、“工资问题”请按“6”、“待遇问题”请按“7”、“健康问题”请按“8”、“环境问题”请按“9”、“其它问题”请按“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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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高科技，感谢自动化，感谢善解人意的电信部门的领导和工程技术人员，市头热线开通两天，竟然无人能正确理解和掌握这套“达*芬奇密码”。打电话的人总是按错键，我们就很有礼貌地提请他重新打一次电话，因为这个问题是属于另一个部门所管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人在网上公布了“市头热线”拨号指南，还有一些公共电话的老板，居然贴出广告：代拨“市头热线”，拨错了不收费。
第三天上午，终于有一个老头把电话打了进来。他先按“3”后按“1”，既然是国际问题，我不敢怠慢，拿起电话一听，原来是他家门口的路灯坏了好长时间，到有关部门反映了七八次，也没解决，想自己安吧，又爬不上去，结果昨天夜里老头打麻将回来，黑灯瞎火，摔了个跟头，扭了腰，希望市头赶紧把灯给安上。
我耐心地给老头解释，路灯问题属于环境问题，个人反映，请先按“4”，再按“9”。没等我解释清楚，老头就急了：“少给我来这一套，我这根本不是什么个人问题，是国际问题，我儿子是外资企业的雇员，准备请假照顾我，如果外企老板把他的员工的父亲因为我市路灯不亮而摔伤的消息传播到国外，就会影响我市的形象，影响招商引资，影响旅游业的发展，影响……。”
我一听这老头不简单，会给我上纲上线，赶紧说：“老先生，您别着急，我马上就把您的意见反映给杨市头，保证尽快落实解决。”
撂下电话，我想了想，打电话给市头办办头，建议这件事最好反映给杨市头，由杨市头牵头解决，市头办办头认为我的建议很好，他会立刻将此事通知杨市头。
果然，杨市头对此事极其重视，限供电局局头两个小时内把路灯安好，供电局局头亲自挂帅，带领一帮得力干将，由钻天鼠卢方爬上电线杆，摘下坏灯泡，换上新灯泡。
当天下午，杨市头亲率市头办办头和供电局局头带着保健品和水果到老头家中慰问，极其诚恳地向老头表示歉意，杨市头当场表态：限供电局局头在十天内彻查全市路灯缺损情况，在一个月内补换完毕。
随行的市官报记者、早报记者、晚报记者、电台记者、电视台记者对市头此次行动进行了充分的宣传报道，高度赞扬了杨市头为民排忧解难的决心，高度评价了市头热线对民情上传的作用。
过了两天，杨市头亲自嘉奖此次行动的有功人员，对我这个接听组和市头办办头、供电局局头、钻天鼠卢方等人记功一次，我这个接听组和市头办办头年内每人每月增加足疗费一百圆整。
又过了几天，我的搭档常攸荔接了一个电话，一位老妪反映她门前马路十丢了一个下水道井盖，差一点把她的小外孙掉进去，小外孙的腿都碰破了。常攸荔立即把这个问题汇报给市头办办头，市头办办头汇报给杨市头。
果然，杨市头对此事极其重视，限市政局局头两个小时内把井盖安好，市政局局头亲自挂帅，带领一帮得力干将，由彻地鼠韩彰钻进下水道，修好窨井壁，安上新井盖。
当天下午，杨市头亲率市头办办头和市政局局头带着保健品和水果到老妪家中慰问，极其诚恳地向老妪表示歉意，杨市头当场表态：限市政局局头在十天内彻查全市井盖缺损情况，在一个月内补换完毕。
随行的市官报记者、早报记者、晚报记者、电台记者、电视台记者对市头此次行动进行了充分的宣传报道，高度赞扬了杨市头为民排忧解难的决心，高度评价了市头热线对民情上传的作用。
过了两天，杨市头亲自嘉奖此次行动的有功人员，对我这个接听组和市头办办头、市政局局头、彻地鼠韩彰等人记功一次，我这个接听组和市头办办头年内每人每月增加按摩费一百圆整。
同时杨市头还作出决定：鉴于外地常有孩童不慎落入没有井盖的下水道，被污水冲走命丧黄泉，所以对盗窃井盖者，不能以盗窃罪论处，破坏公共设施罪罪名也太轻。杨市头认为，窨井无盖，一旦有人落入，很可能被水冲走，丢失性命，这个道理谁都知道，所以盗窃井盖，实属故意杀人。故而建议，凡盗窃井盖被捉住者，对以前失窃的所有井盖承担赔偿责任并按以下情况定刑：在此期间，如果无人受到伤害，对盗窃井盖者按故意杀人未遂罪判刑；在此期间，如果有人受到伤害，对盗窃井盖者按故意杀人造成伤害罪判刑；在此期间，如果有人落入井内被冲走身亡，对盗窃井盖者按故意杀人罪判刑。
有些法律专家对此提出不同看法，全国每年丢失三千个井盖，但两三年才有因此丧命的报道，即每丢一万个井盖才能夺人一命，概率太低，以对盗窃井盖者按故意杀人罪判刑实在太重。
杨市头及其支持者驳斥了上述看法，举刚刚发生的“海边战争”为例，这场战争耗费了数百枚导弹、数十万吨炮弹不算，仅枪弹就耗费了十亿发，却只死了四千人，平均二十五万发子弹才能夺人一命，相比之下，井盖杀人的概率是子弹的二十五倍，何言概率太低？且国家刑法中未对盗窃井盖者该适用何种处罚作出明确界定，本市有权作出自己的判断。
两种观点争论不休，恰好某市一妇女带小孩等公共汽车，一不留意，小孩掉进缺了井盖的下水道，七天后才在几十公里外的水库找到尸体的消息见诸报端，杨市头及其支持者在网上开展民意调查，九成以上民众支持杨市头的观点，于是杨市头的方案通过。
方案在报刊和网上公布后，起到了震慑力量，从此我市再也没丢过井盖。
别以为我们光得奖，不会惹事，吴嫣莉就曾经误把记录杨衙内多次调戏、猥亵、奸污幼女、少女、妇女而长期逍遥法外的群众来电上传给市头办办头，碰巧市头办办头那天可能是中午喝高了一点点，鬼使神差地把记录送到了杨市头的桌子上。
杨市头在群众来电上批示：“着市头办派遣得力干员查处此事，不要有什么顾忌，要一查到底，秉公办案，决不姑息。”
市头办办头立派吴嫣莉组的甫志高全权负责处理此事，甫志高当天就到市捕快局找局头要人，局头派张千、李万两个资深捕快给他当下手。
张千、李万两个老油条恭贺甫志高荣升，要甫志高请客，甫志高只好在“好肚油肚大酒店”把他们的好肚子填成了油肚子，二人又要“休闲”，甫志高又请他俩去“温柔乡”洗浴超市每人找了一个美妹，温柔地“休”了一晚上的“闲”。然后甫志高就带着张千、李万去查找杨衙内。
市头办办头又把钟尔言补充到吴嫣莉的小组里去。常攸荔觉得奇怪，悄悄问我为什么是吴嫣莉惹的祸，却把甫志高弄走了，我让她关好办公室门，叫她附耳过来，常攸荔听话地把耳朵伸过来，我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常攸荔拍了我一下：“问你正经事呢，闹什么。”
我说：“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
常攸荔想了一阵子：“你是说吴嫣莉和杨市头他俩……？那也不对呀，吴嫣莉为什么不把记录直接给杨市头送去，要经市头办办头的手呢。”
我闭上眼睛不理她，又过了半天，常攸荔自己做出了判断：“一定是甫志高捣的鬼，他肯定是对吴嫣莉的美貌和她的组长位置垂涎三尺，偷偷地把记录塞进了办头准备上报的材料里，想嫁祸于人，岂不知杨市头和吴嫣莉心有灵犀，看穿了甫志高花花肠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就把他给发配了。可是杨市头这回莫非真要大义灭亲了吗？你说话呀。”
我睁开眼睛：“亲我一下我就说一句话。”
“美的你。你不说我也猜到了，快有好戏看了。”
好戏很快就来了。一个星期天，按说不上班，市头办办头却通知我立刻到“上帝医院”门口会合。我赶到一看，杨市头和市头办头办、吴嫣莉、钟尔言、常攸荔全都来了。杨市头用极其沉痛的语调告诉我们，甫志高在抓嫖过程中，身先士卒，冲在最前，不幸以头撞墙，伤势严重，正在抢救。
我们在手术室外怀着沉痛的心情，等待手术结果，中午饭都没顾上吃，直到下午四点，医生推开手术室的房门，说手术成功，不过甫志高还需要静养几个月才能完全康复。杨市头用力握着医生的手，连声表示感谢，邀请全体参加手术的医护人员共进晚餐。
晚餐被市头办头办头安排在“好肚油肚大酒店”举行，杨市头频频举杯，感谢医护人员，餐后杨市头让办头安排活动，自己回避了。办头发扬民主，征求群众意见，男士要“洗浴”，女士要跳舞，办头决定女士优先，兼顾男士：“咱们先跳舞，后洗浴。”
写到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我们市头热线接线组织，具体做这个工作的一共四个人：我和常攸荔为一组，吴嫣莉和钟尔言为一组，每天一组值班，另一组仍旧做日常工作。那么电话自动设置的近百个拨号是怎么一回事呢？其实电话只有一部，不管你怎么拨号，都得通到这个电话上，这要归功于可爱的电信部门，归功于可爱的现代科技，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我和常攸荔这个小组还好一点，吴嫣莉和钟尔言的小组就更接不了几个电话，吴嫣莉擅长煲电话粥，是个不折不扣的“电霸”，有点空闲就是钟尔言守电话，偏他自称耳朵不好使，接听时不停地喊“听不见，大声点”，又善于打岔，弄得来电话的人烦了就挂机，有人投诉吧，也得打这个电话，把人闹得没脾气。
其实我们也挺不容易的，我们值班时，需要一边听一边记一边解释，可是许多打来电话的人根本不理解我们，非说既然是市头热线就得市头亲自接电话，谁知道你们这些虾兵蟹将接了电话向不向市头汇报？汇报时是添油加醋还是偷工减料？是断章取义还是张冠李戴？我们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向市头汇报，市头日理万机、废寝忘食、席不暇暖、呕心沥血；现在市头正在开会、正在视察、正在深入基层、正在访贫问苦……反正现在市头不能亲自接听电话。
其实我们这些接听员也绝非等闲之辈，现在低声下气对付打电话的人，本来就心有不甘，而且筛分这些电话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工作，有些反映的问题易于解决，电话可以直接反映给市头，请市头解决，以示市头热线的作用；有些电话应该通知有关部门解决，然后再向市头报功；有些电话反映的是很难解决的问题，我们就拿出“太极功夫”闪转腾挪，或装聋作哑或顾左右而言它，耗得你筋疲力尽不再打来电话为止。
最可恶的就是那些记者，他们简直就是一群抓耗子的狗，挖空心思搞到来电内容，穷追不舍逼问处理结果，惟恐天下不乱。这不，记者们追问甫志高受伤的原因，追问杨衙内的下落，追问市里对此事的态度。我把这个情况和办头说了，办头请示了杨市头，杨市头冲办头发了火：“你们办事怎么这样拖拉？马上以我的名义通知捕快局局头，让他组织专案组，立即抓捕杨衙内及其爪牙，除恶务尽，查明真相，狠狠打击。”
办头立刻给捕快局局头打了电话，传达杨市头的指示，又让我回电话给追问此事的记者，把杨市头的指示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通报一遍。
要说捕快局局头办事效率就是高，很快消息反馈回来：杨衙内在甫志高受伤当日就乘飞机“回国”了，原来这杨衙内早已取得外国国籍，成了个“外籍国人”，我国法律已经奈何不了他了。
首犯已逃，主犯尚在，已将张千李万擒获，捕快局局头对自己的属下很客气：“二位都是自己人，咱们的规矩和手段想必也都知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你们俩就互相审讯吧，谁先从对方嘴里掏出口供，谁就可以罪减一等。”说罢递给他俩一根“朝不保夕”牌香烟，让他们清醒清醒脑子。俩人默默吸完烟，叹了口气：“我们哥俩也别互审了，自己审自己吧。”就老实交代了。
原来那天晚上，他俩受杨衙内指派，谎称杨衙内在“温柔乡”“女票女昌”，甫志高认为立功的时候到了，带着他俩去抓人。几个人穿着便衣到了“温柔乡”，张千李万对甫志高说，咱们分兵三路，甫志高为中路，张千李万分别从左右迂回包抄，三人就分了手。
那甫志高从中间楼梯爬上了二楼，他哪里知道张千李万根本就没去迂回，正悄悄跟在他身后，趁他伸长了脖子寻找目标时，突然冲上前，左边的张千用左手抓紧甫志高的左臂，右手掐住甫志高的脖子，右边的李万用右手抓紧甫志高的右臂，左手抓住甫志高的头发，二人同时向前用力一推，甫志高的脑袋就重重地撞在了前边的墙上，一下就开了瓢。
张千李万大叫“救人”，喊来了救护车，把甫志高送进“上帝医院”，回到捕快局报告说甫志高因为贪功，跑得太快，一头撞在墙上受了伤，其实就是甫志高在手术后醒来，也以为是自己跑得太快撞在墙上的，根本没想到是遭人暗算。
捕快局局头对张千李万的招供表示满意，认为合乎逻辑，叫他们各居一室，分别交代自己其它罪行并揭发对方及他人的问题。这两个人已经被撕开了口子，只好如实招供。
原来以“外籍国人”杨衙内为首的一群黑恶势力，多年来欺行霸市、鱼肉乡里、胡作非为、欺男霸女，民愤极大，这次除“外籍国人”杨衙内已潜逃“回国”，需要国际刑警协办外，其余一百多人悉数落网。
市官报记者、早报记者、晚报记者、电台记者、电视台记者对市头此次打黑行动进行了充分的宣传报道，高度赞扬了杨市头为民除害的决心，高度评价了市头热线对民情上传的作用。
过了两天，杨市头亲自嘉奖此次行动的有功人员，对吴嫣莉接听组和市头办办头、捕快局局头等人记大功一次，吴嫣莉接听组和市头办办头年内每人每月增加桑拿费五百圆整。
市民们知道打掉了这伙以“外籍国人”杨衙内为首的黑恶势力，无不拍手称快，纷纷燃放鞭炮庆祝，商户们在晚上还燃放了烟花礼炮，商店里名烟名酒脱销，尤其是“黑白无常”烟和“奈何桥”酒更是抢手，饭店酒楼营业额大增。
连平时门前冷落的锦旗匾额业也焕发了青春，什么“为民除害”、“为民做主”、“明镜高悬”、“天高三尺”的锦旗匾额堆满了捕快局局头的办公室。
捕快局局头屁颠屁颠地来向杨市头汇报，收了多少锦旗，收了多少匾额，收了多少感谢信，收了多少慰问电，却被杨市头臭骂了一顿：“你还有脸来表功，这股黑恶势力为害多年，你早干什么去了？你知道百姓说你什么吗？说你是黑恶势力的总后台！还什么‘天高三尺’，这是在骂你刮地皮，但愿这送锦旗的是个文盲。”
杨市头猜对了，锦旗匾额门市老板确实文化水平不高，就那几个词，用絮了，听说有个“天高三尺”，觉得似乎是个好词，就给用上了，捕快局局头文化水平也不高，以为既然是百姓送的肯定错不了，谁知让杨市头看出来了，杨市头倒也给面子，只是指桑骂槐，说送锦旗的是个文盲，其实是说自己是个文盲。
回到局里，捕快局局头把手下臭骂了一顿：“你们还有脸来表功，这股黑恶势力为害多年，你们早干什么去了？你们知道百姓说你们什么吗？说你们是黑恶势力的总后台！还什么‘天高三尺’，这是在骂你们刮地皮，但愿这送锦旗的是个文盲。”又把满腔怒火发泄到被抓来的那伙人身上，狠狠地收拾了他们一顿，移交法庭，从重从速处理。
一天，常攸荔悄悄对我说：“知道不？咱们办头要高升了，说是
去省城当省办室办头。你看谁能填他那个空？”
我说：“你从哪儿来的消息？”
“哪儿来的你别管，反正这个消息来源可靠。要我分析，吴嫣莉
能接他的班，凭她和咱们市头的关系，凭她的能力，都差不多。你吧，年纪太轻，我更别说了，参加工作才两年，钟尔言快退休了，甫志高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就都免谈了吧，除此之外就没有人了。”
“难道就不能从外边调一个来？”
“不大可能，据我调查，本朝百年历史，本市办头全部来自于办公室内部，这是本市第一任市头请活神仙袁天纲给算的，有利市头的仕途，我看杨市头也得这么办。”
我点点头，别看这小丫头不大，心眼还真不少，不过：“你觉得杨市头能舍得把吴嫣莉‘奉献’出来吗？”
常攸荔想了想：“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杨市头能大义灭亲，就不能再来个大义灭‘情’吗。”
“荔荔呀，你真是个傻丫头，杨市头那叫大义灭亲吗？”
“对呀，杨衙内跑到国外好几天，杨市头才张罗着抓人，这都是在演戏啊。”
我们俩探讨了三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杨市头和市头办办头却同时上调了。市头办办头如常攸荔所言，去省城当省办室办头了，杨市头因在本市政绩斐然，调外省任副省头，我市‘空降’来一位新市头。
市头办办头举行一个小型告别酒会，只请了我们办公室的几个人。不知为什么，吴嫣莉神色不对，频频和大家碰杯，醉成了一滩烂泥，我和常攸荔好不容易才把她运回家。
回来的路上，常攸荔告诉我：“听说吴嫣莉想跟杨市头调走，杨市头没带她走，向新市头推荐她接任市头办办头，却把电视台的那个美女主持人带走了，吴嫣莉心里不得劲。其实有什么呀，不就是一个情人吗，结了婚还能离婚呢。哎，以后你可得多关心关心她，给她点心里平衡。”
“我？我又不是收破烂的。要我多关心关心你还差不多。”
“说得多难听，什么收破烂的。等你熬上咱们办头再关心关心我吧。”
“我可告诉你，前几天活神仙袁天纲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印堂发亮，一百天里既交官运又交桃花运，你就等着我关心吧。”
“有你这话，我还真就和你赌一把，一百天里你要是真交了官运，我就叫你交桃花运。”
新市头上任后，只和我们见了一面，就到下边转去了，可苦了我们这几个市头热线接线员，这部电话被打爆了，来电话的都要求把问题反映给新市头，要求新市头给明确的答复，我们上哪去找新市头。
一周后，新市头终于坐下来，先召集市里五十多局的局头，第一刀砍掉了规划局头的乌纱帽，原来新市头在一周内两次去这个局，一次遇见局头在会议室里打麻将，一次遇见局头在办公室里发酒疯，属下告诉他新市头来了，他居然口出狂言：“在这里老子就是头，管他什么新市头旧市头，有本事陪老子喝两瓶，没本事叫他给我滚蛋。”
新市头承认自己没本事：“他叫我滚蛋我就只好滚蛋，因为这位局头大人张口就是两瓶，确实是海量，在下佩服，佩服，不过在规划局恐怕是屈才了，请他另谋高就吧。我是一个人来这里上任的，也不准备从外地带人来，我相信咱们这个城市里，能接替他担任局头的，恐怕大有人在。希望诸位以此为鉴，忠于职守，做好工作，咱们尽量少开今天这种会。”
在本朝，禁酒禁赌喊了将近一百年，今天终于见了真招。众局头回到局里狠狠地强调谁敢犯禁，就端谁的饭碗。
新市头把我们办公室的几个人叫过去，让我们每人写个工作小结，五百至一千字，谈谈自己的工作，谈谈对市里工作的看法和建议，三天内直接交给他。
常攸荔拿我开心：“夏冬，你的官运到了，你看新市头让咱们直接把工作小结交给他，没提办头的事，就说明杨市头给吴嫣莉的那张支票恐怕很难兑现。”
“我要是真交了官运，你可得让我交桃花运，说话算数。”
“算数就算数。”
其实我根本就没想到能在市头办里交官运，我才来了三年，科头还没当上，怎敢奢想副处级的办头呢，可是要不是在市头办我又上哪去交官运呢，要是交不上官运，又怎么能交常攸荔的桃花运呢？
运不运的先放在一边，写工作小结吧。我猜想别人一定会突出写在市头热线的工作，尤其是吴嫣莉，肯定要在破获以“外籍国人”杨衙内为首的黑恶势力这件事上下功夫做文章，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反正这个办头也轮不上我。
我先把市头热线给彻底否定，像什么换灯泡、装井盖这种事都得惊动市头才能解决，决不能说明市头热线的作用，恰恰说明咱们许多部门不作为，可以这样说：哪座城市的市头热线忙，就说明哪座城市的市头无能。像“外籍国人”杨衙内的案子，百姓不知告了多少回，告了多少年，捕快局为什么不管，非得等杨市头在杨衙内“回国”后发了话才破案，捕快局到底是百姓的保护神还是杨衙内的保护伞。我又分析了我们用一部电话搞什么“自动语音系统”纯属愚弄百姓，和为民众服务完全是南辕北辙背道而驰。我认为：市头是管局头的，局头是管局员的，局员是应该为民做主的，只要各级官员恪尽职守，哪还需要什么市头热线？而现在流行什么话，流行“当官若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就说明咱们各级官员只对上级负责，不管百姓疾苦。
当然，对杨市头的工作，我也给予高度的评价，像对盗窃井盖者的处罚，虽说在国内遭到极大的反对，但至少在我市不但井盖不丢了，其它盗窃案件也几乎绝迹。杨市头是个工作狂，事必躬亲，但耳朵软，尤其是爱听好话，下属们就报喜不报忧，像杨衙内的作为，他根本就听不到反映。
工作小结交上去三天，新市头找我谈话，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夏冬啊，你的小结我看了，有一股年轻人的冲劲，没有套话，没有穿衣戴帽，很好，我多年没看到过这样的文字了。但是，咱们国家有自己特殊的国情，你的看法尽管正确，却很难实行，甚至不能放到桌面上来。你说杨市头爱听好话，我们谁不爱听好话呢，关键是要从好话中听出问题来，这个功夫不是容易练成的。”
我连连点头，聆听杨市头的教诲。
“就说这市头热线吧，全国都有，咱们也不敢取消它，可是弄个什么‘自动语音系统’未免也太缺德了，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先向百姓说实话，把‘自动语音系统’的真相公之于众，老实承认咱们其实只有一部电话，争取百姓的谅解，告诉大家有事尽量找各办事机构，一般不要找市头，再安排钟尔言做专职接听员，其他人就干本职工作。”
新市头考虑的确实很周到，我忙说：“很好。”
新市头又说：“现在的官员素质大不如前，要按高标准考核，可用的寥若晨星，咱们既不能全换，也无人可用，也只得将就着用吧，不要求全责备，你也得见怪不怪。说话注意分寸，像对我说的话对外就不能说。”
新市头又问我对市头办的工作有什么看法，我说市头办应像市头手脚的延长部分，问题反映上来，重要的上传，一些简单的，发各局办理，只需把题目报市头就行了，减轻市头的负担。现在市头办既要应付上头的文字文件，又要送往迎来，快成“陪酒办”了，咱们有市接待办，一般情况接待办出面就可以，该谁陪酒谁去陪，采用对上级抬高两级规格，其余对口的，平级接待，反正只要叫他们吃好喝好玩好，再给点土特产就打发了。
新市头听了没表态，三天后，我被破格提拔为市头办办头，同时兼管市接待办，吴嫣莉任市头办副办头兼市接待办办头，钟尔言任市头热线“线头”，向公众公布了市头热线的真相，百姓居然反映平静，从基层抽调了几个年轻人补充到市头办。半年后，甫志高伤愈，被调往捕快局工作。
我叫常攸荔兑现她的承诺，让我交交桃花运。常攸荔不愧为“常有理”，竟说：“我早就看出新市头和杨市头不一样，算出你的官运就交在这里，才用激将法激你，你还没感谢我呢。”
我趁机请她共进烛光晚餐，一年后，我们在“好肚油肚大酒店”举行了婚礼。
自注：【钟尔言、吴嫣莉】中耳炎、无眼力。【甫志高】小说《红岩》中的叛徒。【张千、李万】小说《水浒》中的解差。
夏冬说：周六周日休息两天，下周一的章节是献给郭美美小姐和卢美美小姐的，希望两位小姐用在国内和在非洲进行慈善的经验，指导、帮助夏冬搞好在外星球上的慈善工作。请看【透明善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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