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佛心
敬敏在佛前插上一束香，双手合十，为两位姐姐默默祈祷着。四儿在垫子上跪下，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敬敏本不信这些转世轮回、因果报应之说，可是因为自己穿越一事又实在是不能用自己所了解的科学来解释，所以进了这佛堂，也就不能免俗，但心里，还是思念姐姐的想法远大于祝祷。 一个和尚端上着一个漆盘儿，来到敬敏面前，恭恭敬敬弯腰施礼道：“这是开过光的护身符，女施主请了回去，能驱除妖魔，消灭邪祟，保家人平安，百病不生，增长运势，超度亡灵。”敬敏抬头看了看，是雕得很精致的桃木牌儿，上面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敬敏想着旅游一趟，总得带些纪念品回去，于是习惯性地问：“这个怎么卖？”四儿刚好起身听到这句话，忙把敬敏抱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些铜钱，说到：“这是姑娘给贵寺的布施，这护身符我请去了，谢谢这位师父。师父也不必应承我们了，我们随便逛逛。”那和尚说了句“施主请便”，便离开了。 四儿轻声埋怨敬敏：“姑娘，这护身符哪里是什么玩意儿，能问‘怎么卖’，那得说‘请’。姑娘难道还想讨价还价不成？”敬敏笑道：“这秃子不过是想拿这木头片子换几个钱罢了，跟卖东西有什么不一样，不还价，白白便宜了他去。你给那些钱，买十倍的都够了。”四儿说：“姑娘怎么能这么说，我给那些，是敬佛祖的香火钱。哪家寺庙不是靠着人家的布施维持的？我给香火钱，这是做善事、好事，为姑娘填福填寿的。姑娘没见咱府里，年年都送出去多少布施呢。” 敬敏有点郁闷，看来这丫头是受了大人的影响，崇尚佛教的了，认为供养寺庙是好事请。这简直就是‘代沟’嘛，怎么能引导一下她这个信仰才好，不要让她这小小年纪就受沉重的佛教思想的影响。于是眼珠一转，问道：“四儿，如果说府里把这养寺庙的钱，发给你补贴生活，那你是不是更高兴呢？”四儿想想，说：“四儿有府里发的月钱，不愁生活。” 敬敏心里已是骂开了：“浑丫头，你不缺钱有人缺钱，何苦白白把钱给了和尚。”可是看着眼前这个纯真的小丫头，又不愿她被迫接受自己的想法，便再引诱道：“若是把钱发给你爷爷，让他不必这么大年纪还要整日在泥里讨生活，而是安心颐养天年呢？” 四儿有些犹豫：“我爷爷凭着手艺吃饭，不愁养老的。可是，如果没有布施，那谁给府里做佛事呢？若是没有佛堂，咱们来这个地方玩，那这光秃秃的山，又有什么趣味呢？府里也不缺这几个布施的钱。” 说得敬敏一愣，好像自己以前光做穷人了，旅游的时候总是到名胜古迹玩，的确是没有考虑到名胜古迹也是需要建设的。可是看着和尚们白得布施，心里更觉得不爽，于是接着说：“若是让他们像寻常商家那样开旅店，开斋菜馆，或是摆摊买护身符，自食其力，不也很好嘛，为什么要白给他们钱。” 突然听到附近有一个人念诵佛号：“阿弥陀佛，女施主看来是不信佛了，可也不必在我这佛堂里口出不敬之语。” 两人抬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和尚，身着灰布僧袍，虽是旧的，却打理得干干净净。他正笑眯眯地看着面前这两个小姑娘。这和尚是寺里的方丈空彻，因为今日皇孙旅行团经过，他这寺又是在黄金地段，想着今日来寺内的皇族必是很多的，于是到前面来照应，正好听见这段对话。心里觉得这个小些的姑娘，眼神清朗，语言流畅，很是聪明，便有心“度”一个有缘人。 四儿小声说：“糟了，姑娘，您这一瞎说，可找了麻烦了。” 敬敏对四儿说：“不要紧，我们都是孩子，惹不起太大麻烦，你听我跟他侃侃。” 敬敏上前说：“大师，我是不信佛，但是刚才我们并没有说什么不敬的话，在我心里，人信仰什么是自由的。我只是觉得我们府里不该投钱给寺庙，国家更不应该鼓励人们给寺庙布施。” 空彻笑道：“姑娘为什么不信佛呢？” 敬敏腹诽：“这贼秃想引我入行，只怕打着骗我银子的主意吧。”于是笑道：“我觉得佛家讲的很多事情没道理。” “哦？比如呢？”空彻还是笑眯眯地，好像不把这个孩子当回事。 “就比如六道轮回吧，都知道，人是人他……恩，人的母亲生的，妖是妖的母亲生的，一个生命生成什么，是他的母亲父亲决定的，怎么可能是前世决定的呢？哦，这个，大师，我年纪小，记不了很多的文绉绉的词儿，只能用孩子的话解释了。” “女施主，所谓六道轮回，是讲众生行善则得善报，行恶则得恶报。凡未解脱的一切众生，都会在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恶鬼道、地狱道中循环往复。这讲的是神，不是形。”空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暗道自己虽然修行浅陋，但是毕竟也是大半辈子的功底，不可能辩不过这个小姑娘。 敬敏一听，觉得要糟糕——自己上大学的时候，那哲学课就没学好，考试是开卷，那道唯物唯心分析的题目自己还是翻了老半天书抄上的，早已记不清了，现在斗嘴哪里斗得过这老贼秃。 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那您这寺院靠人供着，您白吃白住不说，连点灯的油都用的是香油，这山下还有很多贫苦人，饭都吃不上呢，您说您这是行善呢还是行恶呢？” “…………”空彻说了一通敬敏听不懂的话，大抵意思是靠修行得来解脱之类的话。 敬敏也不顾空彻的脸色，接着说：“若我是这寺里的方丈、住持，我会领着和尚们干一些不同于拜佛念经的事，只怕更显佛祖的本意。” 四儿扯扯敬敏：“姑娘，别瞎说了，寺里不拜佛念经，还能干什么？” 敬敏问这和尚：“寺里的和尚们都受过教育吗？都识字吗？” “自然读书识字的是很少一部分。”空彻心道，若是人人都识字，我也不必做和尚了，不如办书院了。 敬敏眨眨眼，“那么与其让这些不识字的汉子鹦鹉学舌曲解了经义，还不如让他们搞致富呢，便化布施为布施人岂不好？这天台山有什么特产？” “红豆、银杏算是这里的特产了。难道要和尚们采了去卖吗？” “对啦！这山出特产，就采了卖，这两样可以卖，别的也可以。比如说，那什么‘护身符’。还有啦，可以把上山的路好好修一修，然后你们这里明码实价按旅店经营。” 空彻蹙眉：“只怕僧人被利迷了本心，无信佛法，荒废了修行。” “风吹树摇，若是没了风，树是不摇了，可是树还是树啊。对和尚这个职业来说，是没了利的诱惑，可是佛教不能把所有人都变成和尚不是？佛法就只是适用于和尚吗？如大师所说，只要有了利，和尚都无心佛法了，那佛法还有什么用？为了念佛而念佛吗？” “阿弥陀佛……”空彻从小就在庙里成长，显然是没有接受过这样的观念。 敬敏接着添一把火：“佛教嘛，在我心里面，就是‘心理学’，这和尚嘛，就是‘心理医生’。所谓传教，不过是借着这个名声，治疗众生的心理疾病罢了，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没事没事，意识形态的问题，您不用费心了。总而言之，您若是想致富，愿意和我商量的话，那么就去楚王府说找四姑娘。” 于是敬敏领着四儿，撇下呆呆的空彻，出了寺门。四儿埋怨敬敏：“姑娘，你不信佛也罢了，还在寺里说这些毁僧谤道的话，多不礼貌……府里还要请和尚们超度两位姑娘，俗话说‘心诚则灵’，姑娘这可犯了忌了” 敬敏语重心长地对四儿说：“四儿，别轻易信佛，信得多了，便受拘束得多。遇到什么弄不明白的事情，纵使搁着，也不要随随便便安上一个虚幻的理由让自己相信。” 四儿一脸茫然：“姑娘说的什么，我不懂。” 敬敏苦笑，看来自己又客串了一回大人，不爽不爽，又倒腾出了自己三年前记忆的底子，很是费心神。于是收回那在记忆中奔驰的思路，开始琢磨怎么搞拜师礼，准备开始学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