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所谓坚强
()商小梅的家在海边不远的一个村落里。不是海边那种以船为家、聚而成村的渔村，而是一个靠山的小村落，规模甚至远远比不上牧野长大的岛屿上的村寨。
“那里，就是我的家了……”商小梅遥遥地将一间小小的土屋指给牧野看。
她又指了指旁边的一栋高高的瓦房，道：“那栋房子以前也是我家的呢。爸爸在的时候，每年冬天都会好好地修葺一番，我还在院子后面种了许多花草呢……”
“在的时候？”牧野疑惑地问道。
商小梅黯然道：“我四岁的时候，父亲出海打渔遭遇风暴，出事了……”
这时候，原本在土屋门前的凳子上坐着的一个妇女一下子站起身来，她大声问道：“小梅，是你回来了吗？”她睁着眼，手却胡乱地在空气中试探着，似乎什么也看不见。
商小梅应道：“娘，我回来了，今天收获不错。”
“怎么晚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在海滩上救了个孩子，他的船沉了，在岸上又没什么认识的人，怪可怜的，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商小梅说着，又对牧野道：“这是我母亲，父亲出事后，她的眼睛哭坏了，到现在也没好。”
牧野看着商小梅，内心的震撼让他忘记了对“孩子”这一称谓表示抗议。从四岁到现在，这么多年，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时商母道：“真是个不幸的孩子啊，肯定饿坏了吧，小梅快去做饭。”
商小梅应了一声，推门进去，放下鱼篓，熟练地生起了火，很快煮了三碗面条。三人围在炉灶前吃了起来。
牧野感觉自己太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他离开岛屿虽然才十几rì，但这些天在死亡面前徘徊，让他此刻生出一种如同隔世的感觉。
吃着吃着，牧野就像回到了岛上的小屋里，母亲笑着看他吃面时的样子。
吃完后，商母问了牧野许多问题，牧野拣无关紧要的答了。这时，绷紧那么多天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一种困乏感无可阻挡地涌上心头，他无比渴望立刻睡去。
屋子里只有一间床。因为是白天，商小梅就安排牧野在那床上休息。由于牧野的衣服还没有干透，她又找来父亲留下来的一些衣物，牧野换上后，发现大出了许多。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倒在床上蒙头便睡。
梦里，他又回到了他的岛屿。在他曾经居住的小屋旁边，母亲在花海中对他微笑。
※※※※※
醒来时已近黄昏。
屋后传来声响，牧野起身出去，发现商小梅在劈柴。
她举起瘦弱的双手，抡起斧头，朝一块直立起的木柴劈去。斧头准确地砍进木柴里，却没有劈开，反而陷入进去。她费力地抬起斧头，连同木柴一起举起来，然后再高高地砸下去，这样反复几次，才把木柴劈开。
牧野走过去，道：“我来吧。”
商小梅擦了擦汗，看了他一眼，道：“你的力气恢复了么？”
牧野接过斧头，点了点头。他拣了块木头支上，抡起斧头劈了上去，“啪”地一声响，木柴从中均匀地破成两半，朝两边弹开。
商小梅看着他的动作，若有所思地道：“你看起来相当的熟练啊。”
“嗯，自从我拿得动斧头，母亲就把这些事交给我来做了。”
“那你父亲呢？”
“自我出生以来，就只有母亲相依为命，我的心中，几乎没有父亲的概念……”
牧野手里忙活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商小梅呆了一呆，没有再问下去。她苦笑道：“我以为我是最不幸的了，看来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牧野停下来，看着她道：“我没有你苦，我和好多伙伴一起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我母亲是个神奇的人，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她。倒是你，这些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商小梅扬扬眉，水灵灵的眼睛转了几下，掰着手指道：“我一年一年地算给你听哈。四岁时，父亲失事，母亲哭坏了眼睛，失魂落魄的，什么事也不能做。依靠父亲那些年打渔攒下的积蓄，和不多的存粮，我与母亲撑了一年多。后来钱用没了，粮食也吃尽了，那时候邻居正准备给他儿子盖房子，我就把房子卖给他了。喏，你看，就是那一栋，先前指给你看过……”
她抬手指了指，牧野从这里可以看见她家以前的老屋上的青青的瓦。
“房子不是卖钱，而是换粮食，我去找村长和村里好几位老人一起做的证，邻居每年给我们一定量的粮食，到了今年年底，房子就完全是他们的了……”她也抬头看着，似乎在怀念在老房子里的美好时光。
牧野道：“你四五岁就懂得这些了啊？”
商小梅没有回答。她接着道：“就这样，我和我娘一直熬到了现在。本来我还不知道今年怎么办呢，结果你来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你是我的救星，我有种预感，从今以后我的生活将因你而发生改变。”
牧野道：“你是我的救星才对，是你把我从海里捞上来的……”
“嘿嘿，”商小梅笑了起来，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牧野有些茫然了，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书本，他完全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至于去找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他早就在心底无数次地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商小梅道：“跟我混吧，你的那些财宝，就当是投资了，哈哈。”她好像又想起憧憬了多年的某些美梦，忘形地笑起来。
牧野已经习惯了她嘴里冒出来的不知含义的名词，随意地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商小梅想也没想，认真地道：“当然是去汐州城，找个名医把我娘的眼睛治好。”
劈好柴后，牧野和商小梅生了火，一起将早上捞回来的鱼煮了，三个人慢慢吃着。
商小梅将自己的计划和母亲说了，听说要前往遥远的汐州城，母亲很是犹豫。多年前突如其来的不幸使这个女人丧失了对生活的向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虑与恐惧。她害怕寻医途中会遇到什么意外，同时也对使用牧野的钱财感到不安，但另一方面又想要重见光明，不希望自己一直拖累女儿，所以很是矛盾。
经过商小梅和牧野的极力劝说，商母终于勉强答应了。
当晚月朗星明，院子里的篱笆上爬满青藤。商小梅和牧野仰望星空，天南地北地谈论着。
商小梅发泄似地一直讲诉着她这些年的经历，她的忧虑，她的挫折。那种感觉，像是她太久没和人说话了一样。
牧野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下话。
“那里，就是我的家了……”商小梅遥遥地将一间小小的土屋指给牧野看。
她又指了指旁边的一栋高高的瓦房，道：“那栋房子以前也是我家的呢。爸爸在的时候，每年冬天都会好好地修葺一番，我还在院子后面种了许多花草呢……”
“在的时候？”牧野疑惑地问道。
商小梅黯然道：“我四岁的时候，父亲出海打渔遭遇风暴，出事了……”
这时候，原本在土屋门前的凳子上坐着的一个妇女一下子站起身来，她大声问道：“小梅，是你回来了吗？”她睁着眼，手却胡乱地在空气中试探着，似乎什么也看不见。
商小梅应道：“娘，我回来了，今天收获不错。”
“怎么晚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在海滩上救了个孩子，他的船沉了，在岸上又没什么认识的人，怪可怜的，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商小梅说着，又对牧野道：“这是我母亲，父亲出事后，她的眼睛哭坏了，到现在也没好。”
牧野看着商小梅，内心的震撼让他忘记了对“孩子”这一称谓表示抗议。从四岁到现在，这么多年，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时商母道：“真是个不幸的孩子啊，肯定饿坏了吧，小梅快去做饭。”
商小梅应了一声，推门进去，放下鱼篓，熟练地生起了火，很快煮了三碗面条。三人围在炉灶前吃了起来。
牧野感觉自己太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他离开岛屿虽然才十几rì，但这些天在死亡面前徘徊，让他此刻生出一种如同隔世的感觉。
吃着吃着，牧野就像回到了岛上的小屋里，母亲笑着看他吃面时的样子。
吃完后，商母问了牧野许多问题，牧野拣无关紧要的答了。这时，绷紧那么多天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一种困乏感无可阻挡地涌上心头，他无比渴望立刻睡去。
屋子里只有一间床。因为是白天，商小梅就安排牧野在那床上休息。由于牧野的衣服还没有干透，她又找来父亲留下来的一些衣物，牧野换上后，发现大出了许多。但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倒在床上蒙头便睡。
梦里，他又回到了他的岛屿。在他曾经居住的小屋旁边，母亲在花海中对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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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近黄昏。
屋后传来声响，牧野起身出去，发现商小梅在劈柴。
她举起瘦弱的双手，抡起斧头，朝一块直立起的木柴劈去。斧头准确地砍进木柴里，却没有劈开，反而陷入进去。她费力地抬起斧头，连同木柴一起举起来，然后再高高地砸下去，这样反复几次，才把木柴劈开。
牧野走过去，道：“我来吧。”
商小梅擦了擦汗，看了他一眼，道：“你的力气恢复了么？”
牧野接过斧头，点了点头。他拣了块木头支上，抡起斧头劈了上去，“啪”地一声响，木柴从中均匀地破成两半，朝两边弹开。
商小梅看着他的动作，若有所思地道：“你看起来相当的熟练啊。”
“嗯，自从我拿得动斧头，母亲就把这些事交给我来做了。”
“那你父亲呢？”
“自我出生以来，就只有母亲相依为命，我的心中，几乎没有父亲的概念……”
牧野手里忙活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商小梅呆了一呆，没有再问下去。她苦笑道：“我以为我是最不幸的了，看来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牧野停下来，看着她道：“我没有你苦，我和好多伙伴一起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我母亲是个神奇的人，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她。倒是你，这些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商小梅扬扬眉，水灵灵的眼睛转了几下，掰着手指道：“我一年一年地算给你听哈。四岁时，父亲失事，母亲哭坏了眼睛，失魂落魄的，什么事也不能做。依靠父亲那些年打渔攒下的积蓄，和不多的存粮，我与母亲撑了一年多。后来钱用没了，粮食也吃尽了，那时候邻居正准备给他儿子盖房子，我就把房子卖给他了。喏，你看，就是那一栋，先前指给你看过……”
她抬手指了指，牧野从这里可以看见她家以前的老屋上的青青的瓦。
“房子不是卖钱，而是换粮食，我去找村长和村里好几位老人一起做的证，邻居每年给我们一定量的粮食，到了今年年底，房子就完全是他们的了……”她也抬头看着，似乎在怀念在老房子里的美好时光。
牧野道：“你四五岁就懂得这些了啊？”
商小梅没有回答。她接着道：“就这样，我和我娘一直熬到了现在。本来我还不知道今年怎么办呢，结果你来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你是我的救星，我有种预感，从今以后我的生活将因你而发生改变。”
牧野道：“你是我的救星才对，是你把我从海里捞上来的……”
“嘿嘿，”商小梅笑了起来，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牧野有些茫然了，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书本，他完全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至于去找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他早就在心底无数次地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商小梅道：“跟我混吧，你的那些财宝，就当是投资了，哈哈。”她好像又想起憧憬了多年的某些美梦，忘形地笑起来。
牧野已经习惯了她嘴里冒出来的不知含义的名词，随意地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商小梅想也没想，认真地道：“当然是去汐州城，找个名医把我娘的眼睛治好。”
劈好柴后，牧野和商小梅生了火，一起将早上捞回来的鱼煮了，三个人慢慢吃着。
商小梅将自己的计划和母亲说了，听说要前往遥远的汐州城，母亲很是犹豫。多年前突如其来的不幸使这个女人丧失了对生活的向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虑与恐惧。她害怕寻医途中会遇到什么意外，同时也对使用牧野的钱财感到不安，但另一方面又想要重见光明，不希望自己一直拖累女儿，所以很是矛盾。
经过商小梅和牧野的极力劝说，商母终于勉强答应了。
当晚月朗星明，院子里的篱笆上爬满青藤。商小梅和牧野仰望星空，天南地北地谈论着。
商小梅发泄似地一直讲诉着她这些年的经历，她的忧虑，她的挫折。那种感觉，像是她太久没和人说话了一样。
牧野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