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下篇 现实刀 一月
一月
（一）欲渡黄河冰塞川
外事办公布了录取名单，贾聪以笔试第一、面试第一的成绩毫无悬念地过关。黎曼一个人看着面试结果，在暖气烧得燥热的网吧中，竟生生地打了一个寒战。
“瑶瑶，我落榜了。”
家瑶和谢思雨正在上网看各种各样的笔试面试攻略，收到黎曼的短信，两人心里一惊，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家瑶，我早就说这考试有猫腻，你想想，笔试有80%的主观题，那还不是判官想给多少分就给多少分！”谢思雨在地上团团转，愤愤地咒骂：“面试不正经地考考专业能力，谈什么成功经历、团队合作，一个外事办，考这些有用么！这种扯淡单位，早晚得倒闭了！”
“现在哪个单位的面试是不扯淡的？你参加了这么多面试，哪个不是什么结构化面试，有几个考专业知识的？”家瑶也叹气：“先别说这些了，想想怎么安慰曼曼吧，她对这考试寄了这么大希望。”
谢思雨坐了下来，冥思苦想一番后摇头道：“还是你来吧，我想不出来什么好话。我怕我没安慰成曼曼，自己先气死了。”
“曼曼，我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你一定会觉得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人愿意经历失败。即便知道下一次可能会是成功，可失败还是会让人痛哭流涕，尤其当你对成功寄予莫大的希望的时候。可是曼曼，没有谁的人生会是一番风顺，天将降大任还会行拂乱其所为，我们亲身经历过了失败，吸取教训，就一定会收获成功！”
“瑶瑶，那你告诉我，我该吸取的是什么教训？是我不够用功，还是我不够努力？”
家瑶看着黎曼的短信，不由语塞。是啊，这样的失败，该吸取怎样的教训？
“不是还有国考么？说不定我们都考上了公务员，谁还稀罕什么事业编制！”家瑶只好给黎曼打气。
黎曼不再回复，合上手机，不想回家，漫无目的地坐在塔山的台阶上，茫然地望着山下稀疏来往的人流。她知道家瑶是在宽慰她，却只感觉眼里压着一块大石头，看不到一丝光明。好吧！还有国考，说不定呢，考上了就都好了。黎曼宽慰自己，却不知这是自我麻痹还是自欺欺人。
（二）几家欢喜几家忧
公务员面试名单出来，家瑶、谢思雨落榜，黎曼笔试成绩排在报考职位的第一位。看着面试名单，黎曼高兴地几乎要叫出来，拿出手机给家瑶打电话。家瑶和谢思雨在学校，早已经从面试名单中找到了黎曼，两人刚要给黎曼发短信，家瑶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曼曼，恭喜你啊！”谢思雨抢过电话，大声笑道。
“谢谢谢谢！”黎曼乐得一叠声地说谢谢。
“曼曼，这几天上网多看看公务员的面试攻略，多看看别人的成功经验，面试的时候一定要化淡妆，一定要穿正装。还有，千万不要紧张！”谢思雨一口气说完，还在想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家瑶等不及了，夺过手机，道：“曼曼，别有太大压力，你一定可以的！记住了，要在行动中重视、但在心里上藐视！”
黎曼笑着，竟想要哭出来：瑶瑶和小雨都没有通过笔试，却仍然可以这么一心一意地为她高兴。黎曼只觉得一股暖流流过，浑身都热了起来。
家瑶眼看着留在学校再没什么希望，收拾行李，回家准备过年。
“唉！瑶瑶，我要是不报北京公务员的就好了，至少能参加个面试，唉！”谢思雨双手托腮看着家瑶收拾东西，叹气道。
“你不是一心一意想留北京嘛！考上别的地方你也未必肯去，别想了，一过年北京的地方公务员就该开考了，到时候总行的，回家好好学习就是了。”家瑶安慰。
“好吧！唉，真是不想这么看书。其实学习是多有意思的一件事，硬是被弄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可悲！按理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怎么我觉得现在咱们都是扛着别人的黄金屋看书，光觉着累，一点乐趣没有。”谢思雨使劲敲打一本复习材料，皱眉抱怨。
家瑶不语，心想要不是花银子买来的，真想一把火把这些复习资料全烧光，以解心头之恨。
家瑶回家，父母照例到车站来迎接。看着列车进站，两位老人的眼睛都要笑出来。爸爸照例迎上去便接过女儿的行李，妈妈则是拉着女儿左看右看，嗔怪：“还是没减下来！还是个小胖墩！”
“妈！”家瑶不满：“哪有你这样的，每次回来都嫌我胖！晚上不吃饭了，真是的！”
爸爸在一边讨好地笑着：“别听你妈瞎说，我女儿哪儿胖了！不胖，不胖。晚上爸给你做锅包肉，一定要吃！”
“还是爸爸好！”家瑶伸手挽住爸爸，一家人笑呵呵地回家。
（三）从别后、忆相逢
不知不觉已是农历腊月，家瑶天天在家帮父母做家务，擦玻璃、洗衣服、刷家，忙得不亦乐乎。转眼已是大年夜，家瑶上午和爸爸一起贴了对联，给爷爷奶奶上了坟，中午和妈妈把洗好的床单被套整理好，然后美美地睡了一个下午，等着晚上熬年守夜。
家瑶迷迷糊糊中听到爸妈在外屋切肉拌饺馅，一下子睡意全无，一骨碌翻身起来，到了外屋。
“丫头，睡醒了？”爸爸看家瑶出来，一脸溺爱地问。
“爸，来来来，我和你包饺子！”家瑶不由分说挤到了父母中间，伸手就要包饺子。
“一边儿玩儿去，起什么哄！”妈妈一扭身把家瑶挤到了一边：“你那包的叫什么饺子！”
家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爱上了和爸妈一起包饺子，每次家里一吃饺子，她总要凑过去帮忙，但是她包的饺子难看不说，十有八九都露了馅。久而久之，妈妈不愿再用她，每次包饺子都把她排除在外。
“不用拉到！”家瑶翻了翻白眼，坐到沙发上去看电视。电视里放着欢快的乐曲，窗外挂着的红灯笼在雪花的映衬下，格外娇红。家瑶沉浸在年的喜庆和暖意中，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桃花源了。
午夜的钟声一过，家瑶的手机一刻不闲地震动了起来，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好友约好了似的踏着新年的钟声发来短信，家瑶连回短息的缝隙都没有。
“家瑶，明天咱们高中同学聚会，你该现身了吧？”大年初七，家瑶的高中好友打电话邀约。
家瑶在心里淡淡地失落，以前的高中同学聚会，她总是和向飞一同去省城参加，前前后后总要在省城逗留四五天。可是自从和向飞分手以后，家瑶再也没有去参加过高中同学聚会，既怕见着他、又怕见不着他，索性不再去了。
“明天啊？唉！真不巧，我舅舅从国外回来了，明天我爸请吃饭呢，十多年没见过了，我得去陪着。没办法啊，同学聚会我去不成了。”家瑶编着借口推辞。
“别呀！去年你就没来，今年又有事。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参加同学聚会了？”好友不满意。
“没有没有，你想多了，真的是不凑巧。我好不容易能见着咱们这么多同学，干嘛不去啊！真的是不凑巧！”家瑶忙不迭解释。
“算了，懒得理你，爱来不来。告诉你，去年向飞也没来，估计今年也不会来。我诅咒你们明天在街上碰面！”好友愤愤说完，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家瑶无奈一笑，这家伙，永远都这么刻薄。
初八上午，爸妈的老同学照旧来串门，一大群人聚在家里喝酒聊天。家瑶向来不喜欢凑父母的热闹，更怕这些叔叔阿姨询问找工作的事，遂编了借口早早地逃了出来。
家瑶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想着同学们应该早去“游八仙”了，不是组织聚会就是参加聚会，估计都不在家。街上冷得出奇，家瑶惦记着好友昨天的诅咒，不愿在街上久留，信步走进了街边的奶茶馆，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一杯奶昔消磨时间。奶茶店不论时节，总是放着伤感的音乐，家瑶一边不在意地听着音乐，一边漫无边际地欣赏着街边的行人。
“老板，要两杯原味奶茶。”一个熟悉的声音猛然间冲进家瑶的耳朵。家瑶不由回头，吧台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一瞬间，家瑶觉得空气都冻结了，不知是冷还是紧张，上下牙都要打起来。向飞穿着一件褐色的风衣，一条深色的牛仔裤，脚上照例是一双运动鞋。家瑶想要低下头，可是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了向飞身边的女孩儿，怎么也无法把视线挪开。向飞二人点了餐，转身找位子，正碰上家瑶的目光。向飞的表情似乎凝固了那么一瞬，他身边的女孩儿轻轻问：“怎么啦？”说着向家瑶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向飞淡淡一笑，拉着女孩儿走了过来。家瑶下意识地盯着女孩儿看，她说不上漂亮，但很清秀，文质彬彬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出受过良好教育的气质。家瑶看着，竟不由生出一丝自卑。
“晓茵，这是我高中同学，傅家瑶。家瑶，这是我女朋友，晓茵。”向飞淡淡微笑、介绍。
“这么巧啊！”家瑶看着向飞，拼命挤出一丝微笑。转头看着晓茵，却说不出话。
“你好！”晓茵大大方方地和家瑶握手，满脸清纯。
家瑶很努力地一笑，却仍旧只是淡淡的微笑。向飞轻轻拉拉晓茵的袖子，向家瑶微笑：“我们去那边坐了。”
家瑶点点头，努力让自己没有跌坐在椅子上。杯子里的奶昔才刚化了一小块，家瑶下意识地握住杯子，想喝，却吸不动；想走，却站不起来。尴尬地坐了几秒钟，家瑶手无足措，觉得仿佛是过了几个世纪的煎熬。好久，方才想起来给谢思雨发短信，也好装作有事情做。
（四）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收到家瑶的短信的时候，谢思雨正在和四岁的小外甥女儿斗智斗嘴。大年初八，谢思雨家照例大宴亲朋，表叔表姑表哥表姐来了一大家子。中午睡觉的时候，表姐正忙着打麻将，便把四岁的女儿推给谢思雨，要她哄着睡觉。
谢思雨本不耐烦哄小孩子，何况还是在她最珍贵的午睡时间。但客人在家，不得不尽点地主之谊，遂抱着小外甥上床。本想搂着她睡已经很无奈，不想，这些新世纪的小孩不知都从哪里惯出来的臭毛病，非要缠着谢思雨给她讲一个睡前小故事。
“我不会讲！”谢思雨没好气。
小外甥不甘心：“为什么不会？我妈每次睡觉都要给我讲故事。”
“那你找你妈去！我小时候没听过，所以不会讲。”
小外甥不屑：“小姨真笨，连个故事都不会讲。”
谢思雨生气，正想轰她出去，但眼珠一转，存心促狭，反问道：“你不笨，那你听了这么多故事，会讲么？”
小外甥随口答道：“会！”
谢思雨满脸坏笑：“那你给我讲一个！”
“……”小外甥无语，转身出去找妈妈。
谢思雨得意地伸了个懒腰，翻身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手机嗡嗡地震动，谢思雨懒懒地拿起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短信：“小雨，我看到他了，和她一起。”短短的一句话，让谢思雨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锁上卧室门，专心和家瑶聊天。
“她好典雅，我都要喜欢她了。”谢思雨不及回话，家瑶的短信又发了过来。虽然只是几个字，但字里行间都透着浓浓的悲伤。
“瑶瑶，你在哪儿？还好么？”
“我在奶茶店，本来想躲开他的，不想到偏偏碰上了。我不好，很不好。小雨，陪我聊会儿吧，随便说什么，我不想他们看到我一个人傻坐着。”
谢思雨叹了口气，心疼家瑶的处境，挖空心思想话题。
“我刚刚哄我小外甥睡觉呢，小屁孩儿，居然让我给她讲故事，最后让我给气跑了，哈哈……
“我们这个小地方，一过年连卖东西的人都少了，我想吃个煎饼都吃不上。后来我就让我妈买了锅，自己学会摊了……
“对了，我们路口新开了一家干果店，据说炒栗子很好吃，不知道和北京的味道一样不。回去给你带点，你爱吃……
谢思雨一条接一条地发短信过来，家瑶低着头一条条地回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知过了多久，向飞拉着晓茵走过来，家瑶早就感觉到了他们的脚步，心里紧张得要把手机摁坏，脸上却装作专注于发短信。
“家瑶，你还要坐一会儿么？”向飞微笑着问。晓茵也淡淡地笑着，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看着家瑶。
“啊？哦！”家瑶装作被打搅的样子，抬头微笑道：“嗯，我坐一会儿再走。你们要走了？”
“嗯！那我们先走了。拜拜。”向飞走到门口，突然笑着回头：“常联系！”
家瑶一瞬间只觉得时空都错乱了，那样的笑容、那样的声音，仿佛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他从外面走进教室，微笑着看着她、带着冬天的清新走过她的桌前，悄悄地放下两颗鲜艳的红豆。家瑶几乎要起身迎出去，却只听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向飞早已揽着晓茵走了出去。
家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垮了下来，每一节骨头仿佛都化作了泥，撑不起她的身体。
“小雨，他们走了。谢谢你，不让我一个人呆在冰天雪地。”家瑶心里感动，若没有谢思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度过这里漫长的每分每秒。
“他们终于走了，再不走我就该上百度去搜索话题了。”谢思雨见家瑶恢复了神智，又摆出一副顽皮样子。
家瑶笑笑，收了手机。向飞和晓茵走过窗前，店里的音响不知动了哪根弦，蓦地呐喊一声费玉清的《千里之外》：“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向飞和晓茵纳闷地看向窗里，家瑶不由苦涩一笑，怎么生活随时都忘不了玩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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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哪个单位的面试是不扯淡的？你参加了这么多面试，哪个不是什么结构化面试，有几个考专业知识的？”家瑶也叹气：“先别说这些了，想想怎么安慰曼曼吧，她对这考试寄了这么大希望。”
谢思雨坐了下来，冥思苦想一番后摇头道：“还是你来吧，我想不出来什么好话。我怕我没安慰成曼曼，自己先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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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那你告诉我，我该吸取的是什么教训？是我不够用功，还是我不够努力？”
家瑶看着黎曼的短信，不由语塞。是啊，这样的失败，该吸取怎样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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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几家欢喜几家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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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瑶眼看着留在学校再没什么希望，收拾行李，回家准备过年。
“唉！瑶瑶，我要是不报北京公务员的就好了，至少能参加个面试，唉！”谢思雨双手托腮看着家瑶收拾东西，叹气道。
“你不是一心一意想留北京嘛！考上别的地方你也未必肯去，别想了，一过年北京的地方公务员就该开考了，到时候总行的，回家好好学习就是了。”家瑶安慰。
“好吧！唉，真是不想这么看书。其实学习是多有意思的一件事，硬是被弄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可悲！按理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怎么我觉得现在咱们都是扛着别人的黄金屋看书，光觉着累，一点乐趣没有。”谢思雨使劲敲打一本复习材料，皱眉抱怨。
家瑶不语，心想要不是花银子买来的，真想一把火把这些复习资料全烧光，以解心头之恨。
家瑶回家，父母照例到车站来迎接。看着列车进站，两位老人的眼睛都要笑出来。爸爸照例迎上去便接过女儿的行李，妈妈则是拉着女儿左看右看，嗔怪：“还是没减下来！还是个小胖墩！”
“妈！”家瑶不满：“哪有你这样的，每次回来都嫌我胖！晚上不吃饭了，真是的！”
爸爸在一边讨好地笑着：“别听你妈瞎说，我女儿哪儿胖了！不胖，不胖。晚上爸给你做锅包肉，一定要吃！”
“还是爸爸好！”家瑶伸手挽住爸爸，一家人笑呵呵地回家。
（三）从别后、忆相逢
不知不觉已是农历腊月，家瑶天天在家帮父母做家务，擦玻璃、洗衣服、刷家，忙得不亦乐乎。转眼已是大年夜，家瑶上午和爸爸一起贴了对联，给爷爷奶奶上了坟，中午和妈妈把洗好的床单被套整理好，然后美美地睡了一个下午，等着晚上熬年守夜。
家瑶迷迷糊糊中听到爸妈在外屋切肉拌饺馅，一下子睡意全无，一骨碌翻身起来，到了外屋。
“丫头，睡醒了？”爸爸看家瑶出来，一脸溺爱地问。
“爸，来来来，我和你包饺子！”家瑶不由分说挤到了父母中间，伸手就要包饺子。
“一边儿玩儿去，起什么哄！”妈妈一扭身把家瑶挤到了一边：“你那包的叫什么饺子！”
家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爱上了和爸妈一起包饺子，每次家里一吃饺子，她总要凑过去帮忙，但是她包的饺子难看不说，十有八九都露了馅。久而久之，妈妈不愿再用她，每次包饺子都把她排除在外。
“不用拉到！”家瑶翻了翻白眼，坐到沙发上去看电视。电视里放着欢快的乐曲，窗外挂着的红灯笼在雪花的映衬下，格外娇红。家瑶沉浸在年的喜庆和暖意中，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桃花源了。
午夜的钟声一过，家瑶的手机一刻不闲地震动了起来，小学的、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好友约好了似的踏着新年的钟声发来短信，家瑶连回短息的缝隙都没有。
“家瑶，明天咱们高中同学聚会，你该现身了吧？”大年初七，家瑶的高中好友打电话邀约。
家瑶在心里淡淡地失落，以前的高中同学聚会，她总是和向飞一同去省城参加，前前后后总要在省城逗留四五天。可是自从和向飞分手以后，家瑶再也没有去参加过高中同学聚会，既怕见着他、又怕见不着他，索性不再去了。
“明天啊？唉！真不巧，我舅舅从国外回来了，明天我爸请吃饭呢，十多年没见过了，我得去陪着。没办法啊，同学聚会我去不成了。”家瑶编着借口推辞。
“别呀！去年你就没来，今年又有事。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参加同学聚会了？”好友不满意。
“没有没有，你想多了，真的是不凑巧。我好不容易能见着咱们这么多同学，干嘛不去啊！真的是不凑巧！”家瑶忙不迭解释。
“算了，懒得理你，爱来不来。告诉你，去年向飞也没来，估计今年也不会来。我诅咒你们明天在街上碰面！”好友愤愤说完，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家瑶无奈一笑，这家伙，永远都这么刻薄。
初八上午，爸妈的老同学照旧来串门，一大群人聚在家里喝酒聊天。家瑶向来不喜欢凑父母的热闹，更怕这些叔叔阿姨询问找工作的事，遂编了借口早早地逃了出来。
家瑶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想着同学们应该早去“游八仙”了，不是组织聚会就是参加聚会，估计都不在家。街上冷得出奇，家瑶惦记着好友昨天的诅咒，不愿在街上久留，信步走进了街边的奶茶馆，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一杯奶昔消磨时间。奶茶店不论时节，总是放着伤感的音乐，家瑶一边不在意地听着音乐，一边漫无边际地欣赏着街边的行人。
“老板，要两杯原味奶茶。”一个熟悉的声音猛然间冲进家瑶的耳朵。家瑶不由回头，吧台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一瞬间，家瑶觉得空气都冻结了，不知是冷还是紧张，上下牙都要打起来。向飞穿着一件褐色的风衣，一条深色的牛仔裤，脚上照例是一双运动鞋。家瑶想要低下头，可是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了向飞身边的女孩儿，怎么也无法把视线挪开。向飞二人点了餐，转身找位子，正碰上家瑶的目光。向飞的表情似乎凝固了那么一瞬，他身边的女孩儿轻轻问：“怎么啦？”说着向家瑶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向飞淡淡一笑，拉着女孩儿走了过来。家瑶下意识地盯着女孩儿看，她说不上漂亮，但很清秀，文质彬彬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出受过良好教育的气质。家瑶看着，竟不由生出一丝自卑。
“晓茵，这是我高中同学，傅家瑶。家瑶，这是我女朋友，晓茵。”向飞淡淡微笑、介绍。
“这么巧啊！”家瑶看着向飞，拼命挤出一丝微笑。转头看着晓茵，却说不出话。
“你好！”晓茵大大方方地和家瑶握手，满脸清纯。
家瑶很努力地一笑，却仍旧只是淡淡的微笑。向飞轻轻拉拉晓茵的袖子，向家瑶微笑：“我们去那边坐了。”
家瑶点点头，努力让自己没有跌坐在椅子上。杯子里的奶昔才刚化了一小块，家瑶下意识地握住杯子，想喝，却吸不动；想走，却站不起来。尴尬地坐了几秒钟，家瑶手无足措，觉得仿佛是过了几个世纪的煎熬。好久，方才想起来给谢思雨发短信，也好装作有事情做。
（四）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收到家瑶的短信的时候，谢思雨正在和四岁的小外甥女儿斗智斗嘴。大年初八，谢思雨家照例大宴亲朋，表叔表姑表哥表姐来了一大家子。中午睡觉的时候，表姐正忙着打麻将，便把四岁的女儿推给谢思雨，要她哄着睡觉。
谢思雨本不耐烦哄小孩子，何况还是在她最珍贵的午睡时间。但客人在家，不得不尽点地主之谊，遂抱着小外甥上床。本想搂着她睡已经很无奈，不想，这些新世纪的小孩不知都从哪里惯出来的臭毛病，非要缠着谢思雨给她讲一个睡前小故事。
“我不会讲！”谢思雨没好气。
小外甥不甘心：“为什么不会？我妈每次睡觉都要给我讲故事。”
“那你找你妈去！我小时候没听过，所以不会讲。”
小外甥不屑：“小姨真笨，连个故事都不会讲。”
谢思雨生气，正想轰她出去，但眼珠一转，存心促狭，反问道：“你不笨，那你听了这么多故事，会讲么？”
小外甥随口答道：“会！”
谢思雨满脸坏笑：“那你给我讲一个！”
“……”小外甥无语，转身出去找妈妈。
谢思雨得意地伸了个懒腰，翻身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手机嗡嗡地震动，谢思雨懒懒地拿起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短信：“小雨，我看到他了，和她一起。”短短的一句话，让谢思雨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锁上卧室门，专心和家瑶聊天。
“她好典雅，我都要喜欢她了。”谢思雨不及回话，家瑶的短信又发了过来。虽然只是几个字，但字里行间都透着浓浓的悲伤。
“瑶瑶，你在哪儿？还好么？”
“我在奶茶店，本来想躲开他的，不想到偏偏碰上了。我不好，很不好。小雨，陪我聊会儿吧，随便说什么，我不想他们看到我一个人傻坐着。”
谢思雨叹了口气，心疼家瑶的处境，挖空心思想话题。
“我刚刚哄我小外甥睡觉呢，小屁孩儿，居然让我给她讲故事，最后让我给气跑了，哈哈……
“我们这个小地方，一过年连卖东西的人都少了，我想吃个煎饼都吃不上。后来我就让我妈买了锅，自己学会摊了……
“对了，我们路口新开了一家干果店，据说炒栗子很好吃，不知道和北京的味道一样不。回去给你带点，你爱吃……
谢思雨一条接一条地发短信过来，家瑶低着头一条条地回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知过了多久，向飞拉着晓茵走过来，家瑶早就感觉到了他们的脚步，心里紧张得要把手机摁坏，脸上却装作专注于发短信。
“家瑶，你还要坐一会儿么？”向飞微笑着问。晓茵也淡淡地笑着，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看着家瑶。
“啊？哦！”家瑶装作被打搅的样子，抬头微笑道：“嗯，我坐一会儿再走。你们要走了？”
“嗯！那我们先走了。拜拜。”向飞走到门口，突然笑着回头：“常联系！”
家瑶一瞬间只觉得时空都错乱了，那样的笑容、那样的声音，仿佛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他从外面走进教室，微笑着看着她、带着冬天的清新走过她的桌前，悄悄地放下两颗鲜艳的红豆。家瑶几乎要起身迎出去，却只听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向飞早已揽着晓茵走了出去。
家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垮了下来，每一节骨头仿佛都化作了泥，撑不起她的身体。
“小雨，他们走了。谢谢你，不让我一个人呆在冰天雪地。”家瑶心里感动，若没有谢思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度过这里漫长的每分每秒。
“他们终于走了，再不走我就该上百度去搜索话题了。”谢思雨见家瑶恢复了神智，又摆出一副顽皮样子。
家瑶笑笑，收了手机。向飞和晓茵走过窗前，店里的音响不知动了哪根弦，蓦地呐喊一声费玉清的《千里之外》：“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向飞和晓茵纳闷地看向窗里，家瑶不由苦涩一笑，怎么生活随时都忘不了玩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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