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狮心
钱毕温笑了一下，那条粗大的金链子落在赵温凉眼里极为刺眼，鬼知道这位地位显赫的人物咋那么喜欢玩角色扮演的游戏，尤其是钟爱出演土大款这类人物，官僚们的兴趣还真处处透着吊诡。
赵温凉摇摇头，不打算理会刘天亮再也难以压抑住的怒气，刘天亮那小子毕竟是含着金汤匙在温室里成长的富家子弟，理解不了穷苦人家的孩子处处隐忍的生活哲学，所以赵温凉转过头寻找着宿舍，赵龟年去世了他也对赵家浜中那间破窝棚没有了丝毫挂念，以前好歹家里有个跛子老头等着自己照顾，现在回到曾经的家只会触景伤情，对自己的心境没有多大益处。
赵温凉想到自己离去时李尤儿的恋恋不舍就有些心酸，不过他也只能狠下心向李老爷子告辞然后锁上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踏着山路背着蛇皮袋就莽撞地闯入县城，与一代文学巨匠沈从文先生所描绘的这个如诗如画，如梦如歌的小县城狭路相逢。
赵温凉知道即使那间破旧的房屋不上锁也不会有梁上君子光顾，家里一贫如洗，说不定小偷眼见这副寒酸场面同情心泛滥反倒会施舍一些财物，他把赵龟年留下来的笔墨纸砚交给李山河保管，而那本《先义手记》则随身携带，时不时拿出来翻一翻，即便不去体味里面的文字内涵，单是观赵龟年那一手力透纸背的字迹便极为赏心悦目，赵温凉摸了摸胸口那本古朴的《先义手记》，转身欲走。
“等一等！”
刘天亮纠结于到底是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语气生硬地说“等一等”还是声音和煦的“请留步”，但二世祖刘天亮不论伪装的多么像一个老成的大人，却终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欠缺了几分沉稳与遇事不动声色的气概。
赵温凉诧异地转头看着他，一对丹凤眼富含着颇为戏谑的意味，他料定了刘天亮不会在此时动手，算是有胸有成竹的把握，所以他倒也表现得泰然自若。
“怎么着？刘大公子还有指教？”
刘天亮可以不担心自己的颜面受损，但不能不顾及钱毕温的脸面，他老爸往后的仕途是否一帆风顺，甚至是否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可能性还是得看钱毕温的上心与不上心，要知道在有些场合脸面得比什么都得来得重要。
“赵凤邸在哪儿？金田少了他撑场子，外头的一些个跳梁小丑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大风波，以前陈青海在的时候还能把金田推上老大的地位，一些个临近高中也都心悦诚服，可自从他莫名消失，赵凤邸来到此地，虽然把金田治理地井井有条，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周遭早就出现了一些动荡不安的端倪，现在他当甩手掌柜撂下这烂摊子不闻不问，这可伤了我们金田众多弟兄的心啊。”
钱毕温对学校的龙争虎斗提不起哪怕一丁点儿兴趣，在他眼里无非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年纪轻轻就被香港一些个黑道电影所蛊惑想着做着一些打打杀杀的荒唐事儿，这就是不成熟的表现，义气？他没少见过一些个黑道大枭们身死后小弟们过河拆桥的丑恶嘴脸，强占大嫂是江湖禁忌？去他妈的，他活了这么多年，跌宕沉浮，就还没见过为了义气而舍生忘死的小弟，多得是寡凉薄意的宵小之徒，他看得透彻，所以他始终生不出那种大公无私的大侠风范，唯独钟爱背后下黑手，在内心深处，他也极欣赏又特别憎恨那种只能在电影中才能见到的义薄云天的英雄人物，可在现实中英雄大概比大熊猫还要稀少。
钱毕温不把两人谈论的事情放在心上，可他的宝贝儿子钱宝宝却听得如痴如醉，那样子仿佛要他立马放弃荣华富贵做一个英雄侠客也绝不含糊。
赵温凉被钱宝宝如同看侠客的眼神给弄得里外皆不适，对着钱宝宝笑了笑，道：“赵凤邸的去向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与他的交情实在谈不上有多深厚，更别提他会告诉我自己的动向，不过学校的事儿你不用担心，如今他走了，这不该风水轮流转轮到你作东了么？”
出于一种极微妙的心理赵温凉并没有把赵凤邸身在云南的音信与他离去时所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刘天亮，他暂时还不想把他将要接替赵凤邸或许会令不少人大跌眼镜的信息弄得人尽皆知，
刘天亮见他表情不似作假，也没有细细体会他眼里的一丝莫名意味，轻笑道：“既然赵凤邸人间蒸发，那我们也没必要深究，金田不能一日无主，起码高三那帮桀骜不驯的家伙不能给他们为非作歹的机会，得找个人好好管教管教，赵凤邸的旧部可不是那么容易便能降伏的，现今我的势力最大，你要有跟我混的心，我不会亏待你，但是你要做条狗挡我的道，不给我吃肉的机会，那可别怪我的弟兄们心狠手辣了。”
钱毕温微微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后生有些心狠手辣的气质，其实区区一个派出所所长还真不能入了他的法眼，完全是有些事不能亲自动手，出了事儿得有人担着，万一事态朝着不好的方面发展掐掉刘天亮老爸这根细线给人不能往上察的讯息也不是不可为的，人为利走在一起，也可以为利而分崩离析，在官海浸淫数十年的钱毕温能活这么长时间屹立不倒全靠如**般深不见底的心机与一点点侥幸。
“你们俩把我这个老家伙给晾在这里差不多得有三十多分钟喽。”
这是赵温凉见钱毕温第一次说话，丝毫没有土大款的嚣张气焰，反而显得儒雅有气质，这句话看似云淡风轻，其实里面蕴含的含义两人都第一时间觉察出来，一是，此处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二是，钱毕温这座大菩萨对他俩谈论的事儿没有半点兴趣。
赵温凉还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反应，刘天亮却首先胆战心惊了，他连忙向这位一言九鼎的实权人物赔罪，只差没跪下磕上两三个响头谢罪了。
钱宝宝则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他还沉浸在打打杀杀、腥风血雨的江湖中不可自拔，也得怪身为同班同学的两人提起不怎么光彩的斗殴，使钱宝宝一直受着良好家庭教育的内心生出入江湖搞风搞雨的意愿。
本来就渐渐乱套的金田高中要是加入父辈是高官大佬而且有些叛逆的钱宝宝。。。。。。
刘天亮不敢再往下细想了，他原以为照顾这个脑袋瓜子不怎么灵活的钱家少爷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哪里会想到这个看似痴傻，实则也痴傻的钱宝宝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江湖迷，刘天亮哪里有那种胆大妄为的豹子胆，叫他反悔先前答应的事情比杀了他还得令他胆寒，万一惹得这少爷不高兴，那钱家母老虎也就不高兴，她要是一不高兴，那钱毕温这个出了名的妻管严也绝对不会对他家手下留情的，关系到他家的生死存亡，他不得不慎重甚至到卑躬屈膝的地步。
赵温凉也知道刘天亮在稠人广众的校园中表现出这样一副卑微姿态，确实是害怕到极点了，富家子弟多要面子，有时候为了面子连杀人犯法这样的事儿也能做得出，对比刘天亮一反常态的行为也能看得出他对于钱毕温的仰重程度。
钱毕温摆摆手笑道：“我这可不是生气，而是切切实实地站累了，咱还是赶快去宿舍看看，得给宿舍里的人员通好气，免得我家宝宝在里面受气。”
这位平常刺促不休的人物推掉一切公务与应酬而只是来替儿子办理个入学手续实在是有些牛鼎烹鸡，他完全可以安排几个随从来完成此事，却耐不住家里那位母老虎的淫威，便妥了协，不过这时间对他而言还是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先前陪了他俩站了那么长时间，饶是心境到了心如止水这个地步的钱毕温也有些微微气恼，只不过被他浩瀚如海的城府掩饰住了，外人很难觉察出异样。
刘天亮赶忙应诺，也没忘朝赵温凉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意。
赵温凉没在意而是朝笑嘻嘻望着他的钱宝宝露出个不刺眼的微笑，很和煦。
金田分几大宿舍区，高等、中等与低等，刘天亮等人自然是住高等舍区，赵温凉没进去过，甚至连远远望去时也被参天的大树给遮挡住好奇的视线，低等舍区赵温凉也是第一次进入，以前赵龟年在世的时候，他没有住过校也不知道低等宿舍其实比他家的破窝棚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天他拧着蛇皮袋站在宿舍大楼前像极了捡破烂的小乞丐，他与这破旧的宿舍区倒也极为应景，身在其中没有丝毫突兀的感觉。
他在来宿舍之前已经交好了村长每学期一次从一位不知名人士手中所得来的学费与生活费，住宿费则自己负责，总共得有好几百。
赵温凉站在宿舍楼前把手里的十几张毛票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回胸前的口袋，他痴痴望着“宿舍楼”三个大红字大概有十来分钟，经过的学生老师都有些错愕，他这一身衣服与这周围环境协调得仿佛天作，其中自然有熟悉赵温凉的师生，他的声名差不多在学校可以称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曾经是学校最吸引好事者的人物之一，如果不出意外，人群中的学生与老师们也依然认为他是最引人注目的角色之一，不是因为他的外表出众或者行头破烂，而是因为他是扶不起的废柴赵温凉，学校里众人的出气筒。
没人能理解赵温凉站在宿舍楼前时的那一份心境，那是一种急欲摆脱束缚的可怕欲望，也是一个男孩竭力压制内心深处野心喷薄的细微举动。
赵龟年在一次酒后曾对赵温凉言。
最雄不过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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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温凉摇摇头，不打算理会刘天亮再也难以压抑住的怒气，刘天亮那小子毕竟是含着金汤匙在温室里成长的富家子弟，理解不了穷苦人家的孩子处处隐忍的生活哲学，所以赵温凉转过头寻找着宿舍，赵龟年去世了他也对赵家浜中那间破窝棚没有了丝毫挂念，以前好歹家里有个跛子老头等着自己照顾，现在回到曾经的家只会触景伤情，对自己的心境没有多大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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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温凉知道即使那间破旧的房屋不上锁也不会有梁上君子光顾，家里一贫如洗，说不定小偷眼见这副寒酸场面同情心泛滥反倒会施舍一些财物，他把赵龟年留下来的笔墨纸砚交给李山河保管，而那本《先义手记》则随身携带，时不时拿出来翻一翻，即便不去体味里面的文字内涵，单是观赵龟年那一手力透纸背的字迹便极为赏心悦目，赵温凉摸了摸胸口那本古朴的《先义手记》，转身欲走。
“等一等！”
刘天亮纠结于到底是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语气生硬地说“等一等”还是声音和煦的“请留步”，但二世祖刘天亮不论伪装的多么像一个老成的大人，却终究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欠缺了几分沉稳与遇事不动声色的气概。
赵温凉诧异地转头看着他，一对丹凤眼富含着颇为戏谑的意味，他料定了刘天亮不会在此时动手，算是有胸有成竹的把握，所以他倒也表现得泰然自若。
“怎么着？刘大公子还有指教？”
刘天亮可以不担心自己的颜面受损，但不能不顾及钱毕温的脸面，他老爸往后的仕途是否一帆风顺，甚至是否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可能性还是得看钱毕温的上心与不上心，要知道在有些场合脸面得比什么都得来得重要。
“赵凤邸在哪儿？金田少了他撑场子，外头的一些个跳梁小丑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大风波，以前陈青海在的时候还能把金田推上老大的地位，一些个临近高中也都心悦诚服，可自从他莫名消失，赵凤邸来到此地，虽然把金田治理地井井有条，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周遭早就出现了一些动荡不安的端倪，现在他当甩手掌柜撂下这烂摊子不闻不问，这可伤了我们金田众多弟兄的心啊。”
钱毕温对学校的龙争虎斗提不起哪怕一丁点儿兴趣，在他眼里无非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年纪轻轻就被香港一些个黑道电影所蛊惑想着做着一些打打杀杀的荒唐事儿，这就是不成熟的表现，义气？他没少见过一些个黑道大枭们身死后小弟们过河拆桥的丑恶嘴脸，强占大嫂是江湖禁忌？去他妈的，他活了这么多年，跌宕沉浮，就还没见过为了义气而舍生忘死的小弟，多得是寡凉薄意的宵小之徒，他看得透彻，所以他始终生不出那种大公无私的大侠风范，唯独钟爱背后下黑手，在内心深处，他也极欣赏又特别憎恨那种只能在电影中才能见到的义薄云天的英雄人物，可在现实中英雄大概比大熊猫还要稀少。
钱毕温不把两人谈论的事情放在心上，可他的宝贝儿子钱宝宝却听得如痴如醉，那样子仿佛要他立马放弃荣华富贵做一个英雄侠客也绝不含糊。
赵温凉被钱宝宝如同看侠客的眼神给弄得里外皆不适，对着钱宝宝笑了笑，道：“赵凤邸的去向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与他的交情实在谈不上有多深厚，更别提他会告诉我自己的动向，不过学校的事儿你不用担心，如今他走了，这不该风水轮流转轮到你作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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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毕温微微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后生有些心狠手辣的气质，其实区区一个派出所所长还真不能入了他的法眼，完全是有些事不能亲自动手，出了事儿得有人担着，万一事态朝着不好的方面发展掐掉刘天亮老爸这根细线给人不能往上察的讯息也不是不可为的，人为利走在一起，也可以为利而分崩离析，在官海浸淫数十年的钱毕温能活这么长时间屹立不倒全靠如**般深不见底的心机与一点点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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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赵温凉见钱毕温第一次说话，丝毫没有土大款的嚣张气焰，反而显得儒雅有气质，这句话看似云淡风轻，其实里面蕴含的含义两人都第一时间觉察出来，一是，此处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二是，钱毕温这座大菩萨对他俩谈论的事儿没有半点兴趣。
赵温凉还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反应，刘天亮却首先胆战心惊了，他连忙向这位一言九鼎的实权人物赔罪，只差没跪下磕上两三个响头谢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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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亮不敢再往下细想了，他原以为照顾这个脑袋瓜子不怎么灵活的钱家少爷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哪里会想到这个看似痴傻，实则也痴傻的钱宝宝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江湖迷，刘天亮哪里有那种胆大妄为的豹子胆，叫他反悔先前答应的事情比杀了他还得令他胆寒，万一惹得这少爷不高兴，那钱家母老虎也就不高兴，她要是一不高兴，那钱毕温这个出了名的妻管严也绝对不会对他家手下留情的，关系到他家的生死存亡，他不得不慎重甚至到卑躬屈膝的地步。
赵温凉也知道刘天亮在稠人广众的校园中表现出这样一副卑微姿态，确实是害怕到极点了，富家子弟多要面子，有时候为了面子连杀人犯法这样的事儿也能做得出，对比刘天亮一反常态的行为也能看得出他对于钱毕温的仰重程度。
钱毕温摆摆手笑道：“我这可不是生气，而是切切实实地站累了，咱还是赶快去宿舍看看，得给宿舍里的人员通好气，免得我家宝宝在里面受气。”
这位平常刺促不休的人物推掉一切公务与应酬而只是来替儿子办理个入学手续实在是有些牛鼎烹鸡，他完全可以安排几个随从来完成此事，却耐不住家里那位母老虎的淫威，便妥了协，不过这时间对他而言还是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先前陪了他俩站了那么长时间，饶是心境到了心如止水这个地步的钱毕温也有些微微气恼，只不过被他浩瀚如海的城府掩饰住了，外人很难觉察出异样。
刘天亮赶忙应诺，也没忘朝赵温凉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意。
赵温凉没在意而是朝笑嘻嘻望着他的钱宝宝露出个不刺眼的微笑，很和煦。
金田分几大宿舍区，高等、中等与低等，刘天亮等人自然是住高等舍区，赵温凉没进去过，甚至连远远望去时也被参天的大树给遮挡住好奇的视线，低等舍区赵温凉也是第一次进入，以前赵龟年在世的时候，他没有住过校也不知道低等宿舍其实比他家的破窝棚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天他拧着蛇皮袋站在宿舍大楼前像极了捡破烂的小乞丐，他与这破旧的宿舍区倒也极为应景，身在其中没有丝毫突兀的感觉。
他在来宿舍之前已经交好了村长每学期一次从一位不知名人士手中所得来的学费与生活费，住宿费则自己负责，总共得有好几百。
赵温凉站在宿舍楼前把手里的十几张毛票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回胸前的口袋，他痴痴望着“宿舍楼”三个大红字大概有十来分钟，经过的学生老师都有些错愕，他这一身衣服与这周围环境协调得仿佛天作，其中自然有熟悉赵温凉的师生，他的声名差不多在学校可以称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曾经是学校最吸引好事者的人物之一，如果不出意外，人群中的学生与老师们也依然认为他是最引人注目的角色之一，不是因为他的外表出众或者行头破烂，而是因为他是扶不起的废柴赵温凉，学校里众人的出气筒。
没人能理解赵温凉站在宿舍楼前时的那一份心境，那是一种急欲摆脱束缚的可怕欲望，也是一个男孩竭力压制内心深处野心喷薄的细微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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