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望门探月
被分来照顾罗雯煦她们四个的宫女叫欣姌，才进宫三个多月，十四的年纪，个子小小的，每天像个兔子一样，对什么都好奇，却又胆小怕事的很。罗雯煦因为常年不在家，什么事都是自己动手的，便没有吩咐人的习惯。另外三个却是货真价实的小姐，在家被服侍惯了，吆喝起欣姌来顺手的很。有时候，罗雯煦见她被吆喝的晕头转向，觉得她真不容易，那么小的身子，是怎么抗下每天那么重的活的？罗雯煦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帮忙，她就低着头，缩着脖子猛摇头，看得罗雯煦又心疼不已。
欣姌每日卯时便会端着洗脸水进房，嫩嫩的嗓音脆脆的叫着：“各位小姐，起床了。”
罗雯煦虽不是个晚起的人，却习惯睡到自然醒，每次都被叫的窝了一团起床气，在看到她弱弱的眼神时，气又莫名其妙的散了。
四人洗漱完，欣姌的早点便送来了。吃完早膳，等四人打扮好出门，赶到百凤宫后殿东侧的裕仪楼，礼仪教习刚好开始。罗雯煦无趣的直打哈欠，整日顶个花瓶行礼，直走，转弯，烦的她都想把腿脚给拆了。
就这样过了四日，第五日来了几个老嬷嬷考核礼仪，同来的还有淑妃，也就是目前后宫中除皇后外品阶最高的妃子，当然也是唯一的妃子。淑妃一身淡黄色宫装，出尘圣洁的如皓月一般，众女被其气度折服，均敛声屏气垂首一旁。
“各位妹妹不必拘谨，本宫奉皇上之令前来看望各位妹妹，顺便任此次考核的主事。”珠落玉盘般的声音响起，透着亲切温柔，众人均道，看来是个好相处的。“各位妹妹好好表现，本宫还期待和各位一起伺候皇上呢。佩兰，开始吧。”
“是。”有淑妃在，佩兰的气势也收敛了很多，全没了几日前训话的凌厉。只是仍然一丝不苟的和其他几个嬷嬷考较众人的礼仪。
能被选入宫的，先时都已经过训练，这礼仪考校自然易如反掌，人人都顺利过了关。
之后的几日，暂时无甚安排，也就平静了下来，众女得了悠闲，关系好的就聚在一起踢毽子、跳绳、荡秋千，百凤宫到处充盈着欢快的笑声。
“啊~！作死啊，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本小姐也敢撞！”突兀的声音响起，掩掉了欢笑声。庭院里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往声源望去。
“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一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却原来是一名宫女撞到了从拐角走来的小姐，偏偏那小姐又是工部尚书舒怀仁之女，舒雅琦。要说这舒家，可是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舒家几代权贵，自夏朝建立之始便身居要职，二十多年苦心经营，已成为世家之首，势力盘根错节，门生满天下。当今皇后便是来自舒家嫡系，名唤舒雅歌，乃是一品大夫舒太尉之孙，舒父怀德任中书令，几为百官之首。舒怀仁乃舒怀德嫡亲胞弟，那小姐便是舒皇后之堂妹。
那宫女也着实不走运了些，要是撞到其他人倒还好说，初来乍到的也不至于怎么为难个小宫女。偏偏运气太好撞到的是个蛮横又有势的。
舒雅琦扬起巴掌就扇下去，大概是被撞的狠了，发髻都有些松散，一张小脸气的粉红。那宫女被打的牙龈出血也不敢吭声，只伏着身子抖个不停。
罗雯煦今日有些乏，便在屋中小憩，听到声响想去看个究竟。才走到门口，就见欣姌坐在台阶下，头掩在手臂间，肩膀一抖一抖的。
罗雯煦上前询问，欣姌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见了罗雯煦哭的更凶了。
罗雯煦忙问怎么了，欣姌只顾着哭话都说不完整，“我……我没事，……是……是倩影出事了。”
“倩影？就是和你住一屋的你的同乡？”
欣姌点头，“她家里传来口信说她娘得了重病没钱治，要她想办法筹钱。可我们才来宫中多久啊，哪有办法筹到钱？倩影想把自己绣的帕子托采办拿出宫卖了换点银子，一时情急撞到了舒小姐，我……我真怕她会出事。”
“舒家的那个小姐？”罗雯煦问道。
“嗯，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倩影的，我刚刚看到她打倩影了，我好害怕又不敢去求情。罗小姐你心地那么好，求求你救救倩影吧。”欣姌拉着罗雯煦的衣角，仿佛是唯一的生机。
“走吧，去看看。”罗雯煦见欣姌梨花带雨可怜的模样，心一软也就答应了。
罗雯煦到的时候，倩影跪在地上垂着头，舒雅琦已经收拾整齐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下。
四月的天，已是春末夏初的天气，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越发见的热了，倩影脑门上的汗就那么一滴一滴的掉到泥土里，罗雯煦也分不清那是热的还是吓的。
舒雅琦却不看她，悠闲的欣赏着自己的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少，毕竟没几人能和舒家人抗衡，也没谁会为了一个宫女和舒雅琦作对。
欣姌望向罗雯煦，泪如泉涌，她害怕罗雯煦也如其他人般置若罔闻。
罗雯煦走到舒雅琦身边，以袖扇风，道：“这天怪热的，舒小姐可有眼界，寻了个如此舒坦的地方，不介意我坐在旁边蹭些阴吧？”
舒雅琦抬眼睨了罗雯煦一眼，似乎被夸的挺高兴，没吱声。罗雯煦也就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舒雅琦突然觉得眼前有片阴影闪过，腿上落下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个毛虫，她吓得脸色苍白，从凳子上跳起来，止不住的大叫。众人朝这边看，也不知怎么的舒雅琦斜斜的摔下去。倩影忙扶着她却被连着一起摔倒，成了舒雅琦的垫子。
罗雯煦扶起舒雅琦，倩影也爬起跪好，舒雅琦大喘几口气，惊魂甫定，便看见倩影半边脸全是血，又吓得险些背过气去。
罗雯煦一只手拍着舒雅琦的背，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没事没事，虚惊一场。还好有这宫女挡着，不然划破脸的就是舒小姐你了。真是万幸呐。”
舒雅琦听此，略有些歉意和感激的看向倩影，别扭的说道：“谢谢你了，下去包扎一下吧。”
心思倒是不坏嘛，罗雯煦暗道。
倩影忙感激的磕了头，退下了。罗雯煦陪着舒雅琦回了房，扶着她坐到床边，柔声道：“好好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我这有些安神香，可以宁神静气，我自己经常用，效果很是不错，帮你点上可好？”
舒雅琦感激的看向罗雯煦，道：“那麻烦你了。”
罗雯煦冲她宽慰一笑，点了香，就退了出来。欣姌等在门口，见她出来，忙上前道谢。罗雯煦也不多说，跟欣姌来到偏殿宫女居住的屋子，替倩影包扎伤口。
“好了，我保证你的脸上不会留下疤痕。”罗雯煦拍拍手，满意的笑了。惊的欣姌和倩影楞楞的，小姐还会包扎？
看她们呆呆的表情，罗雯煦心情更好，她拿出张银票塞给倩影，“拿去给你娘治病吧。”
她两此时才反应过来，惊的跪在地上，不住道谢。罗雯煦扶起她俩道：“不要把今日的事说出去。”
两人拼命点头。
夜已经很深了，周围只微微的呼吸声，罗雯煦却是一点睡意全无。进宫七八日了，她要办的事竟是一点头绪都无，她该想个什么法子才行。整日困在这百凤宫中实在是很难有所作为。
正思考着，寂静中突然响起几声奇怪的鸟叫，罗雯煦心中一跳，翻身下床，摸索着穿上衣服，轻手轻脚的走出房来。
她在庭中左顾右盼，耐心听了一会儿，确定并无人在附近才施施然走到一棵国槐树下，微一提气，便纵上了亭亭华盖间。
“素素，可想死我了。”罗雯煦在树枝上方站稳便朝着一个人扑去，抱着那人叫。却哪还有平时半点平静沉稳？
“哎……哎……哎，我说你能不能不那么恶心？”那人一脸的嫌恶，只是眼睛已是笑弯了。手也扶上了她的肩，生怕一个不稳，两人一起落了下树去。
“要死了你，敢说我恶心！”
“本来就是。”
两人来来回回斗了几句，方说起正事来。
“我说你怎么混进宫里来了？我听到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呢。”
罗雯煦闻言撇撇嘴，“圣旨下来了，我能不来么？”
“以你爹的能耐，你若真不想来，皇上也不能耐你何，不是吗？”
“为了区区小事，总不能让我爹背上抗旨不遵的罪名。”
“区区小事？”那人嚷起来，“事关你终身幸福的事是区区小事？”
罗雯煦拍拍她的背，当做安慰，心平气和的说：“和我罗家一家人的性命比起来，我的婚姻自然算是小事。再说，我家那祖宗也进宫了。”
“青思涯！他进宫作甚？”那人诧异。
“唉……”罗雯煦长长叹口气，“他混进了宫里当御医，师傅不放心他，让我跟进来看看。”
“这样呐，他还真有本事一刻不让人消停。”
“谁说不是呢，”罗雯煦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转而问道，“你呢，以你家老头子的性子怎么会让你不来选妃？我还期待碰着你呢。”
那人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他倒是想来着，我不愿意，他还能拿我怎么着！他要我参加选妃，我就逃了，玩了一圈，这不刚回来嘛。听燕燕说你进宫了，就来看看你。”
“呵呵，还是素素好。”说罢，罗雯煦已挽上那人的脖子，拿头蹭了蹭她的肩。
“才知道！”
“早知道了。”
“说正经的，你还打算在这憋屈的皇宫过一辈子？”那人原本嬉笑的脸瞬间变的一本正经，忧心忡忡。
罗雯煦也收起了玩笑的脸，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不像你，你爹娘虽老管着你，却也不过是面上的，你还不是过的恣意随性。我却不同，我爹好歹是个朝廷命官，有一个大家的责任，我总不能让我爹背个抗旨的罪名。”
“我就知道，你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是什么都在意，什么都想管。就你背的责任最多，最啰嗦了。”那人有些气愤。
“是，是，是，我也知道，天生一副操劳的命。”
“那你还真就安心老死这宫中了？”那人瞪着罗雯煦，仿佛她要是说个是字，就要立刻撕了她似的。
“怎么可能。”好在罗雯煦不假思索给了她个满意的答案，她的眼色才柔和下来，“差不多的时候我自会脱身而去，我才不要困在这里。”
“嗯，这还差不多。我和燕燕可都在宫外等着你呢。燕燕说想把天香楼开到江南去，正等着你回去策划一番。”
“是嘛？我一定尽快脱身。”罗雯煦兴奋。
“你说的。我要走了，太晚了。”那人惋惜道。
“就走啦？”罗雯煦也有些恋恋不舍，却也深知皇宫不可久留，便点点头。
那人抱了抱罗雯煦，正欲起身离开，却听罗雯煦交代了一句，“下次来记得给我带点燕燕做的桂花糕，皇宫的东西忒难吃。”
天下美食尽在皇宫，罗雯煦竟说皇宫的东西难吃，那人惊诧的险些栽下树去。不过确实没人做的东西比燕燕好吃，她俩都被燕燕养叼了嘴了。
罗雯煦扑哧一笑，待那人走了，也飞身回屋，躺在床上，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欣姌来伺候几位小姐起床，罗雯煦哼哼唧唧的不愿起来，欣姌以为她病了，急得什么似的。她可昨日才救了自家姐妹，欣姌现在对她是越发感激，越发上心。
罗雯煦眼骨碌一转，便随着欣姌的话说自己病了，这下欣姌可更急了，忙招呼着去唤御医。罗雯煦磨叽了会才起来梳洗打扮，刚吃过早饭请的御医就到了。
可惜来的是位老御医，罗雯煦有些惋惜，便一心一意的装起病来。老御医把把左手的脉，又换到右手。诊毕，捋捋略白的胡子笑咪咪道：“无碍无碍，不过是偶感风寒，两剂药下去就好了。”
闻言，欣姌长长松了口气。罗雯煦看在眼里，越发喜欢这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了。
老御医写了张单子，问谁跟去拿药，欣姌当然说她去，罗雯煦却不肯，“欣姌你还有很多活要做，还是我自己去取吧。”
欣姌自是不肯，御医也说不敢劳驾，罗雯煦却是死了心，“左右我也没事，正好顺路散散心。”两人见她坚持才勉强答应了。
罗雯煦随御医刚走到奉医局门口，便有个药童急急冲出来，见了老御医松了口气，“直长大人，您可回来了，皇子突然发病，郭奉御和几位御医已经去看了，让您也一块过去。”
“是嘛？”马御医也急了，看了罗雯煦一眼。罗雯煦立马道：“皇子要紧，我自己去拿药就是了。”马御医也就不多说了，往皇子的宫殿而去。
那位药童也随马御医一起去了，倒是正合了罗雯煦的心思。她走进院门，正想找个人打听，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敢小瞧我？我这张单子不比那个糟老头的好？”
另一个声音接话，满口的不屑：“你不过一毛头小子，从医才几年？能跟张御医三十多年的经验比吗？”
那人气的怒目圆瞪：“目光短浅，浅薄无知！你除了会逢迎拍马还会什么？”他微一抬头，便见着了寻声而来的罗雯煦，目中一喜，丢下一句“懒得跟你见识。”便匆匆走出来。也不理后面气的须发皆张的人。
他带着罗雯煦走了一会，进了一间屋子，才关上门，就问：“你怎么来啦？”话中满是惊喜，满脸的笑意，哪还有一点刚才的愤懑。
罗雯煦嗯了一声，那人拉着她的手臂，一叠声的问道：“你是怎么混进宫的？是师兄让你来的吧？你现在住哪？”
罗雯煦故作深沉，严肃道：“你还有脸问？也不看看自己闯了什么祸。”
那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略比罗雯煦矮些，他晃着罗雯煦的手臂，撒娇道：“嘻嘻，师兄他老人家还好吗？”
“他当然好，不好的是我。”罗雯煦继续黑着脸。
“哪有啊，我看你面色红润，越发漂亮，哪有不好。”那人继续卖乖。
罗雯煦剜了他一眼，“少来这套。”
那人委委屈屈的看着罗雯煦，扁扁嘴，“我错了还不行吗！”
“哦？错哪了？”罗雯煦挑眉看他。
“我……我不该出手伤人。”他低下头认错。
“还有吗？”
那人错愕的抬头，“还……还有？”罗雯煦也不回答，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他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从小到大，他最怕了她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了。当然，熟悉如他们，他也知道，此时最该用什么态度对她。“好阿蓝，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思涯吧。”他软语相求道。
原来那人竟是回春堂青思涯，如此看来罗雯煦便是江湖盛传的“青衣菩萨”青于蓝了。两人本是师叔侄关系，但青于蓝长青思涯两岁，两人又是一同长大，便没那辈分之分，青思涯又极依赖她，自小就唤她名字。
罗雯煦长叹口气，开口道：“你原本爱胡闹，我管你不住，你也没闯什么大祸，也就由着你了。只是这次，你将人家好好个人弄残，他不过跟你一般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这次你能将人害残，下次是不是就该杀人了？”青思涯闻言面露出羞愧之意，罗雯煦继续道：“你无一点悔意也就罢了，居然还胡闹到皇宫中来了，宫中规矩繁多，可是你瞎混的地方？”
听至此，青思涯已是无地自容，他知道罗雯煦在担心他，心中暖暖的，“阿蓝莫要生气了，待日后出去，我将那厮治好就是。都是我不好，好奇这皇宫，也想在奉医局见识见识，这才闯了进来，却让阿蓝如此担心，思涯实在该死。”
“可不敢劳您费心，师父已经治好他了。”话虽说的不饶人，罗雯煦的脸色已是好了很多，青思涯自是知道她的气消了，本来嘛，她最是心软的一个人，好语相求几句，任是狂风暴雨都会平息的。
青思涯又活跃起来，拉着罗雯煦问东问西。罗雯煦又与他说了一回子话，约好再见，拿了药，便走了。她本没病，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才装模作样罢了。
回到百凤宫，罗雯煦将药拿给欣姌，就躺到床上去了，戏总是要演下去的嘛。
半夜三更，屋中的人都已睡下，李晓玥屏息凝神，听得有“咄咄咄”鸟喙啄窗棂的声音传来，忙起身去看。
她才开窗，便有只雪白的鸟儿蒲扇着翅膀往她怀里钻，正是只白鸽。
李晓玥一只手捉住它的身子，另一只手去解它脚上的竹管。拿了纸条，便将鸽子放了，就着月色看了起来。
待看完，她将本就小的纸条给揉碎，转过头，才发现身边站了一人，她被唬了一跳，眼中厉色升起，待看清是梅瑛，那厉色转瞬就散了。
“唔，你怎么站在这儿？骇了我一跳。”李晓玥低声道。
梅瑛却是灼灼的盯着她的手，那双手才将一张纸揉成飞灰。
“你怎么会……”她的脑中无法思考，也不知该怎么问，呐呐的，不成言。
李晓玥左右细看了一会儿，才拉了梅瑛的手走了出屋，两人辗转来到一处假山后，方停住。
李晓玥望着梅瑛，道：“瑛儿，我入宫，其实是为了刺杀皇帝。”
梅瑛一声惊呼，却立马被李晓玥用手捂住。
“你听我说，皇上是与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杀我满门，我定要手刃此仇。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信任你，依赖你，感激你，方将一切事情告知。我只求你不要告发我，不然……不然我定然没命。”
梅瑛眼中震惊之色无以复加，口中呜呜不断。
李晓玥见此，便道：“我放开你，但你别大声说话，好么？”
她见梅瑛点头，方将手放开。
“你找皇上寻仇，是不要命了么？”
她第一句话就是关心自己，李晓玥心中一暖，暗道，此友果然没有交错。神情却是坚毅果决，“我与皇帝血海深仇，自然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梅瑛见她说的决绝，知不能改变，只得道：“好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也会帮忙的。你放心，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李晓玥听罢，心中五味陈杂，几欲落泪。
忽听一声压抑的惊呼从假山另一头传来，二人受惊不小，忙转身去寻。便见那假山石上流了几滴血迹，一个女子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远。
梅瑛一急，就要去追，口中道：“她定是听到了我们刚才的话，快追上她，别让她说出去。”
李晓玥唇边勾起一丝蔑笑，道：“不用麻烦了。”
说罢，伸指一弹，一物急速朝那人飞去，到得她身边，“嘭”的一声炸开，不过片刻，那人便软倒在地。
梅瑛惊异，“她……”
除了梅瑛，她自然是不再信任任何人，要想守住秘密，只有死人才做得到。
过了两日，青思涯打着复查的幌子来看罗雯煦。屋中除了罗雯煦并无他人，天气晴好，又都是些二八年华的孩子，怎会在屋中待的住。如此，罗雯煦自是巴不得的。
青思涯交代了这几日自己的所作所为，保证并无闯出祸端，只是是否让人信服又得另说了。两人正自说着话，屋外却是越来越热闹了，他俩互看一眼，一起走了出去。
才一出门，便见一群人朝着后院走去，罗雯煦拉住一个脸熟的询问，那人急急答道：“哎呀，听说在后院的湖中发现了一具女尸，大家都去看热闹呢。据说恐怖极了。”言罢，那人还打了个寒噤，似乎那女尸就在眼前。
罗雯煦与青思涯一同跟去了。青思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哪热闹往哪钻，罗雯煦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好管闲事。不用说，这种事两人又怎会错过。
两人来到出事地点，那儿已被羽林军围了一圈。佩兰与一似是羽林军队长的人站在一边，两女子搂在一起瑟瑟发抖与他们说话，似是他们在盘问着什么。百凤宫中众女在圈外站着，三两一群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有胆小的并不敢往尸体上看，敢看的也是脸色苍白，倒像是硬撑着。
“雯煦……雯煦……”
罗雯煦循声望去，见是自己屋中的那几个，朝青思涯微一点头，青思涯会意往羽林军走去，罗雯煦转而朝着柳燕如她们去。
青思涯走到羽林军队长身边说了几句，以司医身份进入查看。那女子本也长的姿妍秀丽，只是此时是怎么也无半点美态的。苍白如纸的脸，皮肤被水泡着有些发胀，青思涯翻查了她的口鼻等处，顾忌死者为女子，也不便当场脱了死者衣物查看，也就至此作罢。他将所得结论与羽林军队长说了一番，瞥见那两女子在几步远外，微有些好奇。那羽林军队长感激青思涯的发现于是向他解释道：“那是死者同屋的，都是此次参加选妃的待选，正接受我们的查问。”
青思涯淡淡哦了一声，便告辞走了。罗雯煦无声无息与他会合，互相交流彼此的发现。
因青思涯学医，又对这些仵作的行当感兴趣，颇有涉猎，推敲起来倒是头头是道，“死者鼻中口中都很干净，是死后被推入湖中的。按着尸体的肿胀程度来看，应是昨日子时过后被害。”青思涯小声道。
“嗯，不过是刚进宫的待选，能与谁结怨？此事透着蹊跷。”罗雯煦亦低声说着自己的推测。
“是嘛，看来挺有意思。”青思涯兴趣盎然道。
“宫里混进了武林高手，你自己小心点。”罗雯煦不放心交代道。
“知道了。”
湖中发现女尸的事立马就惊动了上位者，皇后与淑妃同时来到。淑妃几日前大家都见过倒没什么好奇的，皇后却是今日才见。要说淑妃娴婉如仙让人不忍直视，皇后云鬓轻挽，高贵典雅，却是让人甘心臣服。不愧是第一世家培养出来的女子，那通身的气度风华竟是将满院女子都比了下去。
皇后正听那队长禀告具体情况，一声“皇上驾到”惊了众人。
嘉平帝梁子宸步入这百凤宫，一群人跪了一地迎接，齐声道：“吾皇万岁！”
他平平道了句“平身”，便举步朝皇后走去。
众人起身，都掩不住激动羞涩的心朝皇上看去，也难怪，她们本就是为选妃而进宫。进宫十几日才见着皇上一面，当然免不了雀跃，却哪还有刚才的半点害怕之意。
梁子宸询问了皇后几句，交代她查出真相，又安抚了一番，便向佩兰与羽林军队长问话。两人又都小心说了一遍，梁子宸听罢，点点头：“佩兰，朕将这百凤宫交由你打理，便是信任你，你可知道？”
佩兰战战兢兢，叩首道：“奴婢管理不当，以至于出了此等事，奴婢甘受惩罚。”
梁子宸放柔了语气：“朕自是知道你忠心敬业，本也怪不得你，你便协助皇后查出真相罢。”
“是，奴婢一定全力以赴。”
梁子宸也不再理她，说句辛苦皇后了，就走了，竟是一眼都没瞧这满园春色。
但这似乎丝毫不影响众女的心情，叽叽喳喳，此起彼伏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皇后轻咳一声，凤眼扫视一圈，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大家得意忘了形，竟忘了还有皇后在此。众人都低下头，敛声屏气，只是眸中闪闪发亮，显然还没平复激动的心情。
好容易问明了事情的始末，皇后却更是一头雾水了。不过一群刚入宫的待选，要说争宠，那还早了点吧？何至于要害人性命的地步！若是仇杀，她又能与谁结怨？谁又有这个能耐在这五十多号人的小宫殿里杀个人，而不被人发现？不过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而已。目前，是一点线索也无啊……
皇后有些心烦，平静了几年的后宫，才选次妃，竟闹出这样的事，真是不吉。她遣散了众女，留下一宫女交代有新发现立刻告知她，便也走了。
热热闹闹的后院此时也就剩了佩兰和皇后留下的宫女，与羽林军善后。
出了这样的事，众女也失去了玩闹的兴趣，各自回房休息去了，只是，房中的讨论依然热闹。
“你们知道嘛，听说这个淹死的女子是江州郡守的女儿，年纪轻轻就遭此横祸，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柳燕如的人缘不错，故常能打听出些消息。
“真可怜。”王诗涵感同身受，颇为怜悯那女子，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被吓的不轻。
“我看啊，必定是她们江州郡的几个待选之间争风吃醋。为了进宫的名额，谁不是拼了命的去争？彼此有什么过节也很正常。”韩雪琪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脑中竟是一些戏文中常唱的争宠耍狠的段子。
“我看也是！”柳燕如附和着点点头，“几个女人为了争宠，是什么手段都想的出的。”她也是官家出来的女子，虽然是嫡出，自己爹爹的几个妾室明掐暗算的手段自然瞧了不少。
显然王诗涵也认为是如此。
她们也不想想，在一切还没明朗之前，谁又料的到谁会得宠？更何况那女子在一群姿妍秀丽的花海中实在算不上出挑，不过一般之流，谁会急不可耐的早早除去？
在这个话题上说了几句，几人自然而然的又将话题转到皇上与皇后身上去了。
罗雯煦觉得无趣，就假寐起来。
子时的更敲响，罗雯煦原本闭着的眼咻的睁开，侧耳听着几人沉稳的呼吸，知道几人已睡熟，便轻手轻脚的穿起衣服出门。
虽是四月天，夜晚仍是寒凉入骨的，罗雯煦却恍若未觉一般，她动作轻快，迅速朝后院的一间偏房而去。停尸的地点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不用刻意打听，罗雯煦就知道了。
停尸房并无人把守，想必是觉得一个小小的待选不必浪费人力吧。罗雯煦正欲推门而入，一黑影翻身落在她身侧。罗雯煦起掌攻向那人，那人躲过，急急道：“阿蓝，是我。”那人黑衣蒙面，却正是青思涯。
罗雯煦止了攻击，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青思涯嘻嘻一笑，道：“阿蓝也说此事有蹊跷了！我料你不会坐视不理，今晚定会前来查探。如此有趣的事，怎能少了我呢！”
罗雯煦无奈，叹息道：“进去吧。”
两人进得屋来，关了门，便见那女子被安置在屋中央，用白布遮着。罗雯煦取出火折，就着微弱的光检查起那女子来，青思涯亦探着头仔细打量。
他二人均未发现，在不远处，有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身影进入房中。
那女子双目圆睁，满脸惊讶与恐惧，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罗雯煦执起她的手，见指甲略显出灰白，一般人可能很难发现其中不妥，罗雯煦却皱起了眉头。她去查看另一只手，指甲颜色也是一样，手背有几条擦伤的痕迹，伤口周围同样的是灰白色，与那被泡的发白的肤色很难区分。
罗雯煦问一旁紧锁着眉头的青思涯，“可有何发现？”
青思涯睨了她一眼，道：“你都将她的双手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我再发现不了，不是太对不起回春堂的列祖列宗了？”
罗雯煦点头，调侃道：“没想到你的心里还装了列祖列宗。”
青思涯以手加额，“我有那么不孝吗？”
罗雯煦继续点头，淡定道：“嗯。”
青思涯气结，半晌无语。
两人又细查了一番，并无其他发现，便退了出来。
两人一路急退，边低声交谈。青思涯道：“这女子看似丁点武功不会，望门之人未免太狠。对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用‘探月’之毒。”
罗雯煦微一思索，猜测道：“探月之狠，在于瞬间毙命。用毒之人看来是想速取人性命，避免意外。”她蹙着眉，小心理着思路，“我后来又仔细查看了一下，湖周围并没有尸体拖曳的痕迹，倒是在附近一处假山上发现些微血迹，假山下只有一人的脚印。我在那女子的鞋缝里发现些草屑，想来那脚印就是她留下的。”
“是只有她一人，还是其他人轻功卓绝，没留下脚印？”
“大半是后者。”罗雯煦敛眉思索了很久，放缓缓道，“她初入皇宫，不可能与人结怨，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无意中发现了什么秘密，也许是看到望门中人，听到他们在密谋着什么，被灭了口。”
青思涯点点头，望门在江湖中虽声名狼藉，但练武之人最忌的便是滥杀老弱妇孺。想来，他们再如何滥杀无辜，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位弱女子动手，还用上如此霸道的“探月”。罗雯煦说的就十有八九是真了。
“只是不知，那女子半夜三更，一人跑去湖边所谓何事？”这点罗雯煦如何也想不出个头绪。
青思涯也不知。恰到二人行至前院，于是分道扬镳，各朝不同的方向飞去。
他们离去后不久，那一直跟着他们的黑影也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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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姌每日卯时便会端着洗脸水进房，嫩嫩的嗓音脆脆的叫着：“各位小姐，起床了。”
罗雯煦虽不是个晚起的人，却习惯睡到自然醒，每次都被叫的窝了一团起床气，在看到她弱弱的眼神时，气又莫名其妙的散了。
四人洗漱完，欣姌的早点便送来了。吃完早膳，等四人打扮好出门，赶到百凤宫后殿东侧的裕仪楼，礼仪教习刚好开始。罗雯煦无趣的直打哈欠，整日顶个花瓶行礼，直走，转弯，烦的她都想把腿脚给拆了。
就这样过了四日，第五日来了几个老嬷嬷考核礼仪，同来的还有淑妃，也就是目前后宫中除皇后外品阶最高的妃子，当然也是唯一的妃子。淑妃一身淡黄色宫装，出尘圣洁的如皓月一般，众女被其气度折服，均敛声屏气垂首一旁。
“各位妹妹不必拘谨，本宫奉皇上之令前来看望各位妹妹，顺便任此次考核的主事。”珠落玉盘般的声音响起，透着亲切温柔，众人均道，看来是个好相处的。“各位妹妹好好表现，本宫还期待和各位一起伺候皇上呢。佩兰，开始吧。”
“是。”有淑妃在，佩兰的气势也收敛了很多，全没了几日前训话的凌厉。只是仍然一丝不苟的和其他几个嬷嬷考较众人的礼仪。
能被选入宫的，先时都已经过训练，这礼仪考校自然易如反掌，人人都顺利过了关。
之后的几日，暂时无甚安排，也就平静了下来，众女得了悠闲，关系好的就聚在一起踢毽子、跳绳、荡秋千，百凤宫到处充盈着欢快的笑声。
“啊~！作死啊，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本小姐也敢撞！”突兀的声音响起，掩掉了欢笑声。庭院里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往声源望去。
“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一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却原来是一名宫女撞到了从拐角走来的小姐，偏偏那小姐又是工部尚书舒怀仁之女，舒雅琦。要说这舒家，可是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舒家几代权贵，自夏朝建立之始便身居要职，二十多年苦心经营，已成为世家之首，势力盘根错节，门生满天下。当今皇后便是来自舒家嫡系，名唤舒雅歌，乃是一品大夫舒太尉之孙，舒父怀德任中书令，几为百官之首。舒怀仁乃舒怀德嫡亲胞弟，那小姐便是舒皇后之堂妹。
那宫女也着实不走运了些，要是撞到其他人倒还好说，初来乍到的也不至于怎么为难个小宫女。偏偏运气太好撞到的是个蛮横又有势的。
舒雅琦扬起巴掌就扇下去，大概是被撞的狠了，发髻都有些松散，一张小脸气的粉红。那宫女被打的牙龈出血也不敢吭声，只伏着身子抖个不停。
罗雯煦今日有些乏，便在屋中小憩，听到声响想去看个究竟。才走到门口，就见欣姌坐在台阶下，头掩在手臂间，肩膀一抖一抖的。
罗雯煦上前询问，欣姌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见了罗雯煦哭的更凶了。
罗雯煦忙问怎么了，欣姌只顾着哭话都说不完整，“我……我没事，……是……是倩影出事了。”
“倩影？就是和你住一屋的你的同乡？”
欣姌点头，“她家里传来口信说她娘得了重病没钱治，要她想办法筹钱。可我们才来宫中多久啊，哪有办法筹到钱？倩影想把自己绣的帕子托采办拿出宫卖了换点银子，一时情急撞到了舒小姐，我……我真怕她会出事。”
“舒家的那个小姐？”罗雯煦问道。
“嗯，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倩影的，我刚刚看到她打倩影了，我好害怕又不敢去求情。罗小姐你心地那么好，求求你救救倩影吧。”欣姌拉着罗雯煦的衣角，仿佛是唯一的生机。
“走吧，去看看。”罗雯煦见欣姌梨花带雨可怜的模样，心一软也就答应了。
罗雯煦到的时候，倩影跪在地上垂着头，舒雅琦已经收拾整齐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下。
四月的天，已是春末夏初的天气，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越发见的热了，倩影脑门上的汗就那么一滴一滴的掉到泥土里，罗雯煦也分不清那是热的还是吓的。
舒雅琦却不看她，悠闲的欣赏着自己的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少，毕竟没几人能和舒家人抗衡，也没谁会为了一个宫女和舒雅琦作对。
欣姌望向罗雯煦，泪如泉涌，她害怕罗雯煦也如其他人般置若罔闻。
罗雯煦走到舒雅琦身边，以袖扇风，道：“这天怪热的，舒小姐可有眼界，寻了个如此舒坦的地方，不介意我坐在旁边蹭些阴吧？”
舒雅琦抬眼睨了罗雯煦一眼，似乎被夸的挺高兴，没吱声。罗雯煦也就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舒雅琦突然觉得眼前有片阴影闪过，腿上落下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个毛虫，她吓得脸色苍白，从凳子上跳起来，止不住的大叫。众人朝这边看，也不知怎么的舒雅琦斜斜的摔下去。倩影忙扶着她却被连着一起摔倒，成了舒雅琦的垫子。
罗雯煦扶起舒雅琦，倩影也爬起跪好，舒雅琦大喘几口气，惊魂甫定，便看见倩影半边脸全是血，又吓得险些背过气去。
罗雯煦一只手拍着舒雅琦的背，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没事没事，虚惊一场。还好有这宫女挡着，不然划破脸的就是舒小姐你了。真是万幸呐。”
舒雅琦听此，略有些歉意和感激的看向倩影，别扭的说道：“谢谢你了，下去包扎一下吧。”
心思倒是不坏嘛，罗雯煦暗道。
倩影忙感激的磕了头，退下了。罗雯煦陪着舒雅琦回了房，扶着她坐到床边，柔声道：“好好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我这有些安神香，可以宁神静气，我自己经常用，效果很是不错，帮你点上可好？”
舒雅琦感激的看向罗雯煦，道：“那麻烦你了。”
罗雯煦冲她宽慰一笑，点了香，就退了出来。欣姌等在门口，见她出来，忙上前道谢。罗雯煦也不多说，跟欣姌来到偏殿宫女居住的屋子，替倩影包扎伤口。
“好了，我保证你的脸上不会留下疤痕。”罗雯煦拍拍手，满意的笑了。惊的欣姌和倩影楞楞的，小姐还会包扎？
看她们呆呆的表情，罗雯煦心情更好，她拿出张银票塞给倩影，“拿去给你娘治病吧。”
她两此时才反应过来，惊的跪在地上，不住道谢。罗雯煦扶起她俩道：“不要把今日的事说出去。”
两人拼命点头。
夜已经很深了，周围只微微的呼吸声，罗雯煦却是一点睡意全无。进宫七八日了，她要办的事竟是一点头绪都无，她该想个什么法子才行。整日困在这百凤宫中实在是很难有所作为。
正思考着，寂静中突然响起几声奇怪的鸟叫，罗雯煦心中一跳，翻身下床，摸索着穿上衣服，轻手轻脚的走出房来。
她在庭中左顾右盼，耐心听了一会儿，确定并无人在附近才施施然走到一棵国槐树下，微一提气，便纵上了亭亭华盖间。
“素素，可想死我了。”罗雯煦在树枝上方站稳便朝着一个人扑去，抱着那人叫。却哪还有平时半点平静沉稳？
“哎……哎……哎，我说你能不能不那么恶心？”那人一脸的嫌恶，只是眼睛已是笑弯了。手也扶上了她的肩，生怕一个不稳，两人一起落了下树去。
“要死了你，敢说我恶心！”
“本来就是。”
两人来来回回斗了几句，方说起正事来。
“我说你怎么混进宫里来了？我听到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呢。”
罗雯煦闻言撇撇嘴，“圣旨下来了，我能不来么？”
“以你爹的能耐，你若真不想来，皇上也不能耐你何，不是吗？”
“为了区区小事，总不能让我爹背上抗旨不遵的罪名。”
“区区小事？”那人嚷起来，“事关你终身幸福的事是区区小事？”
罗雯煦拍拍她的背，当做安慰，心平气和的说：“和我罗家一家人的性命比起来，我的婚姻自然算是小事。再说，我家那祖宗也进宫了。”
“青思涯！他进宫作甚？”那人诧异。
“唉……”罗雯煦长长叹口气，“他混进了宫里当御医，师傅不放心他，让我跟进来看看。”
“这样呐，他还真有本事一刻不让人消停。”
“谁说不是呢，”罗雯煦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下去，转而问道，“你呢，以你家老头子的性子怎么会让你不来选妃？我还期待碰着你呢。”
那人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他倒是想来着，我不愿意，他还能拿我怎么着！他要我参加选妃，我就逃了，玩了一圈，这不刚回来嘛。听燕燕说你进宫了，就来看看你。”
“呵呵，还是素素好。”说罢，罗雯煦已挽上那人的脖子，拿头蹭了蹭她的肩。
“才知道！”
“早知道了。”
“说正经的，你还打算在这憋屈的皇宫过一辈子？”那人原本嬉笑的脸瞬间变的一本正经，忧心忡忡。
罗雯煦也收起了玩笑的脸，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不像你，你爹娘虽老管着你，却也不过是面上的，你还不是过的恣意随性。我却不同，我爹好歹是个朝廷命官，有一个大家的责任，我总不能让我爹背个抗旨的罪名。”
“我就知道，你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却是什么都在意，什么都想管。就你背的责任最多，最啰嗦了。”那人有些气愤。
“是，是，是，我也知道，天生一副操劳的命。”
“那你还真就安心老死这宫中了？”那人瞪着罗雯煦，仿佛她要是说个是字，就要立刻撕了她似的。
“怎么可能。”好在罗雯煦不假思索给了她个满意的答案，她的眼色才柔和下来，“差不多的时候我自会脱身而去，我才不要困在这里。”
“嗯，这还差不多。我和燕燕可都在宫外等着你呢。燕燕说想把天香楼开到江南去，正等着你回去策划一番。”
“是嘛？我一定尽快脱身。”罗雯煦兴奋。
“你说的。我要走了，太晚了。”那人惋惜道。
“就走啦？”罗雯煦也有些恋恋不舍，却也深知皇宫不可久留，便点点头。
那人抱了抱罗雯煦，正欲起身离开，却听罗雯煦交代了一句，“下次来记得给我带点燕燕做的桂花糕，皇宫的东西忒难吃。”
天下美食尽在皇宫，罗雯煦竟说皇宫的东西难吃，那人惊诧的险些栽下树去。不过确实没人做的东西比燕燕好吃，她俩都被燕燕养叼了嘴了。
罗雯煦扑哧一笑，待那人走了，也飞身回屋，躺在床上，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欣姌来伺候几位小姐起床，罗雯煦哼哼唧唧的不愿起来，欣姌以为她病了，急得什么似的。她可昨日才救了自家姐妹，欣姌现在对她是越发感激，越发上心。
罗雯煦眼骨碌一转，便随着欣姌的话说自己病了，这下欣姌可更急了，忙招呼着去唤御医。罗雯煦磨叽了会才起来梳洗打扮，刚吃过早饭请的御医就到了。
可惜来的是位老御医，罗雯煦有些惋惜，便一心一意的装起病来。老御医把把左手的脉，又换到右手。诊毕，捋捋略白的胡子笑咪咪道：“无碍无碍，不过是偶感风寒，两剂药下去就好了。”
闻言，欣姌长长松了口气。罗雯煦看在眼里，越发喜欢这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了。
老御医写了张单子，问谁跟去拿药，欣姌当然说她去，罗雯煦却不肯，“欣姌你还有很多活要做，还是我自己去取吧。”
欣姌自是不肯，御医也说不敢劳驾，罗雯煦却是死了心，“左右我也没事，正好顺路散散心。”两人见她坚持才勉强答应了。
罗雯煦随御医刚走到奉医局门口，便有个药童急急冲出来，见了老御医松了口气，“直长大人，您可回来了，皇子突然发病，郭奉御和几位御医已经去看了，让您也一块过去。”
“是嘛？”马御医也急了，看了罗雯煦一眼。罗雯煦立马道：“皇子要紧，我自己去拿药就是了。”马御医也就不多说了，往皇子的宫殿而去。
那位药童也随马御医一起去了，倒是正合了罗雯煦的心思。她走进院门，正想找个人打听，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敢小瞧我？我这张单子不比那个糟老头的好？”
另一个声音接话，满口的不屑：“你不过一毛头小子，从医才几年？能跟张御医三十多年的经验比吗？”
那人气的怒目圆瞪：“目光短浅，浅薄无知！你除了会逢迎拍马还会什么？”他微一抬头，便见着了寻声而来的罗雯煦，目中一喜，丢下一句“懒得跟你见识。”便匆匆走出来。也不理后面气的须发皆张的人。
他带着罗雯煦走了一会，进了一间屋子，才关上门，就问：“你怎么来啦？”话中满是惊喜，满脸的笑意，哪还有一点刚才的愤懑。
罗雯煦嗯了一声，那人拉着她的手臂，一叠声的问道：“你是怎么混进宫的？是师兄让你来的吧？你现在住哪？”
罗雯煦故作深沉，严肃道：“你还有脸问？也不看看自己闯了什么祸。”
那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略比罗雯煦矮些，他晃着罗雯煦的手臂，撒娇道：“嘻嘻，师兄他老人家还好吗？”
“他当然好，不好的是我。”罗雯煦继续黑着脸。
“哪有啊，我看你面色红润，越发漂亮，哪有不好。”那人继续卖乖。
罗雯煦剜了他一眼，“少来这套。”
那人委委屈屈的看着罗雯煦，扁扁嘴，“我错了还不行吗！”
“哦？错哪了？”罗雯煦挑眉看他。
“我……我不该出手伤人。”他低下头认错。
“还有吗？”
那人错愕的抬头，“还……还有？”罗雯煦也不回答，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他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从小到大，他最怕了她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了。当然，熟悉如他们，他也知道，此时最该用什么态度对她。“好阿蓝，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思涯吧。”他软语相求道。
原来那人竟是回春堂青思涯，如此看来罗雯煦便是江湖盛传的“青衣菩萨”青于蓝了。两人本是师叔侄关系，但青于蓝长青思涯两岁，两人又是一同长大，便没那辈分之分，青思涯又极依赖她，自小就唤她名字。
罗雯煦长叹口气，开口道：“你原本爱胡闹，我管你不住，你也没闯什么大祸，也就由着你了。只是这次，你将人家好好个人弄残，他不过跟你一般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这次你能将人害残，下次是不是就该杀人了？”青思涯闻言面露出羞愧之意，罗雯煦继续道：“你无一点悔意也就罢了，居然还胡闹到皇宫中来了，宫中规矩繁多，可是你瞎混的地方？”
听至此，青思涯已是无地自容，他知道罗雯煦在担心他，心中暖暖的，“阿蓝莫要生气了，待日后出去，我将那厮治好就是。都是我不好，好奇这皇宫，也想在奉医局见识见识，这才闯了进来，却让阿蓝如此担心，思涯实在该死。”
“可不敢劳您费心，师父已经治好他了。”话虽说的不饶人，罗雯煦的脸色已是好了很多，青思涯自是知道她的气消了，本来嘛，她最是心软的一个人，好语相求几句，任是狂风暴雨都会平息的。
青思涯又活跃起来，拉着罗雯煦问东问西。罗雯煦又与他说了一回子话，约好再见，拿了药，便走了。她本没病，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才装模作样罢了。
回到百凤宫，罗雯煦将药拿给欣姌，就躺到床上去了，戏总是要演下去的嘛。
半夜三更，屋中的人都已睡下，李晓玥屏息凝神，听得有“咄咄咄”鸟喙啄窗棂的声音传来，忙起身去看。
她才开窗，便有只雪白的鸟儿蒲扇着翅膀往她怀里钻，正是只白鸽。
李晓玥一只手捉住它的身子，另一只手去解它脚上的竹管。拿了纸条，便将鸽子放了，就着月色看了起来。
待看完，她将本就小的纸条给揉碎，转过头，才发现身边站了一人，她被唬了一跳，眼中厉色升起，待看清是梅瑛，那厉色转瞬就散了。
“唔，你怎么站在这儿？骇了我一跳。”李晓玥低声道。
梅瑛却是灼灼的盯着她的手，那双手才将一张纸揉成飞灰。
“你怎么会……”她的脑中无法思考，也不知该怎么问，呐呐的，不成言。
李晓玥左右细看了一会儿，才拉了梅瑛的手走了出屋，两人辗转来到一处假山后，方停住。
李晓玥望着梅瑛，道：“瑛儿，我入宫，其实是为了刺杀皇帝。”
梅瑛一声惊呼，却立马被李晓玥用手捂住。
“你听我说，皇上是与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杀我满门，我定要手刃此仇。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信任你，依赖你，感激你，方将一切事情告知。我只求你不要告发我，不然……不然我定然没命。”
梅瑛眼中震惊之色无以复加，口中呜呜不断。
李晓玥见此，便道：“我放开你，但你别大声说话，好么？”
她见梅瑛点头，方将手放开。
“你找皇上寻仇，是不要命了么？”
她第一句话就是关心自己，李晓玥心中一暖，暗道，此友果然没有交错。神情却是坚毅果决，“我与皇帝血海深仇，自然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梅瑛见她说的决绝，知不能改变，只得道：“好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也会帮忙的。你放心，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李晓玥听罢，心中五味陈杂，几欲落泪。
忽听一声压抑的惊呼从假山另一头传来，二人受惊不小，忙转身去寻。便见那假山石上流了几滴血迹，一个女子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远。
梅瑛一急，就要去追，口中道：“她定是听到了我们刚才的话，快追上她，别让她说出去。”
李晓玥唇边勾起一丝蔑笑，道：“不用麻烦了。”
说罢，伸指一弹，一物急速朝那人飞去，到得她身边，“嘭”的一声炸开，不过片刻，那人便软倒在地。
梅瑛惊异，“她……”
除了梅瑛，她自然是不再信任任何人，要想守住秘密，只有死人才做得到。
过了两日，青思涯打着复查的幌子来看罗雯煦。屋中除了罗雯煦并无他人，天气晴好，又都是些二八年华的孩子，怎会在屋中待的住。如此，罗雯煦自是巴不得的。
青思涯交代了这几日自己的所作所为，保证并无闯出祸端，只是是否让人信服又得另说了。两人正自说着话，屋外却是越来越热闹了，他俩互看一眼，一起走了出去。
才一出门，便见一群人朝着后院走去，罗雯煦拉住一个脸熟的询问，那人急急答道：“哎呀，听说在后院的湖中发现了一具女尸，大家都去看热闹呢。据说恐怖极了。”言罢，那人还打了个寒噤，似乎那女尸就在眼前。
罗雯煦与青思涯一同跟去了。青思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哪热闹往哪钻，罗雯煦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好管闲事。不用说，这种事两人又怎会错过。
两人来到出事地点，那儿已被羽林军围了一圈。佩兰与一似是羽林军队长的人站在一边，两女子搂在一起瑟瑟发抖与他们说话，似是他们在盘问着什么。百凤宫中众女在圈外站着，三两一群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有胆小的并不敢往尸体上看，敢看的也是脸色苍白，倒像是硬撑着。
“雯煦……雯煦……”
罗雯煦循声望去，见是自己屋中的那几个，朝青思涯微一点头，青思涯会意往羽林军走去，罗雯煦转而朝着柳燕如她们去。
青思涯走到羽林军队长身边说了几句，以司医身份进入查看。那女子本也长的姿妍秀丽，只是此时是怎么也无半点美态的。苍白如纸的脸，皮肤被水泡着有些发胀，青思涯翻查了她的口鼻等处，顾忌死者为女子，也不便当场脱了死者衣物查看，也就至此作罢。他将所得结论与羽林军队长说了一番，瞥见那两女子在几步远外，微有些好奇。那羽林军队长感激青思涯的发现于是向他解释道：“那是死者同屋的，都是此次参加选妃的待选，正接受我们的查问。”
青思涯淡淡哦了一声，便告辞走了。罗雯煦无声无息与他会合，互相交流彼此的发现。
因青思涯学医，又对这些仵作的行当感兴趣，颇有涉猎，推敲起来倒是头头是道，“死者鼻中口中都很干净，是死后被推入湖中的。按着尸体的肿胀程度来看，应是昨日子时过后被害。”青思涯小声道。
“嗯，不过是刚进宫的待选，能与谁结怨？此事透着蹊跷。”罗雯煦亦低声说着自己的推测。
“是嘛，看来挺有意思。”青思涯兴趣盎然道。
“宫里混进了武林高手，你自己小心点。”罗雯煦不放心交代道。
“知道了。”
湖中发现女尸的事立马就惊动了上位者，皇后与淑妃同时来到。淑妃几日前大家都见过倒没什么好奇的，皇后却是今日才见。要说淑妃娴婉如仙让人不忍直视，皇后云鬓轻挽，高贵典雅，却是让人甘心臣服。不愧是第一世家培养出来的女子，那通身的气度风华竟是将满院女子都比了下去。
皇后正听那队长禀告具体情况，一声“皇上驾到”惊了众人。
嘉平帝梁子宸步入这百凤宫，一群人跪了一地迎接，齐声道：“吾皇万岁！”
他平平道了句“平身”，便举步朝皇后走去。
众人起身，都掩不住激动羞涩的心朝皇上看去，也难怪，她们本就是为选妃而进宫。进宫十几日才见着皇上一面，当然免不了雀跃，却哪还有刚才的半点害怕之意。
梁子宸询问了皇后几句，交代她查出真相，又安抚了一番，便向佩兰与羽林军队长问话。两人又都小心说了一遍，梁子宸听罢，点点头：“佩兰，朕将这百凤宫交由你打理，便是信任你，你可知道？”
佩兰战战兢兢，叩首道：“奴婢管理不当，以至于出了此等事，奴婢甘受惩罚。”
梁子宸放柔了语气：“朕自是知道你忠心敬业，本也怪不得你，你便协助皇后查出真相罢。”
“是，奴婢一定全力以赴。”
梁子宸也不再理她，说句辛苦皇后了，就走了，竟是一眼都没瞧这满园春色。
但这似乎丝毫不影响众女的心情，叽叽喳喳，此起彼伏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皇后轻咳一声，凤眼扫视一圈，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大家得意忘了形，竟忘了还有皇后在此。众人都低下头，敛声屏气，只是眸中闪闪发亮，显然还没平复激动的心情。
好容易问明了事情的始末，皇后却更是一头雾水了。不过一群刚入宫的待选，要说争宠，那还早了点吧？何至于要害人性命的地步！若是仇杀，她又能与谁结怨？谁又有这个能耐在这五十多号人的小宫殿里杀个人，而不被人发现？不过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而已。目前，是一点线索也无啊……
皇后有些心烦，平静了几年的后宫，才选次妃，竟闹出这样的事，真是不吉。她遣散了众女，留下一宫女交代有新发现立刻告知她，便也走了。
热热闹闹的后院此时也就剩了佩兰和皇后留下的宫女，与羽林军善后。
出了这样的事，众女也失去了玩闹的兴趣，各自回房休息去了，只是，房中的讨论依然热闹。
“你们知道嘛，听说这个淹死的女子是江州郡守的女儿，年纪轻轻就遭此横祸，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柳燕如的人缘不错，故常能打听出些消息。
“真可怜。”王诗涵感同身受，颇为怜悯那女子，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被吓的不轻。
“我看啊，必定是她们江州郡的几个待选之间争风吃醋。为了进宫的名额，谁不是拼了命的去争？彼此有什么过节也很正常。”韩雪琪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脑中竟是一些戏文中常唱的争宠耍狠的段子。
“我看也是！”柳燕如附和着点点头，“几个女人为了争宠，是什么手段都想的出的。”她也是官家出来的女子，虽然是嫡出，自己爹爹的几个妾室明掐暗算的手段自然瞧了不少。
显然王诗涵也认为是如此。
她们也不想想，在一切还没明朗之前，谁又料的到谁会得宠？更何况那女子在一群姿妍秀丽的花海中实在算不上出挑，不过一般之流，谁会急不可耐的早早除去？
在这个话题上说了几句，几人自然而然的又将话题转到皇上与皇后身上去了。
罗雯煦觉得无趣，就假寐起来。
子时的更敲响，罗雯煦原本闭着的眼咻的睁开，侧耳听着几人沉稳的呼吸，知道几人已睡熟，便轻手轻脚的穿起衣服出门。
虽是四月天，夜晚仍是寒凉入骨的，罗雯煦却恍若未觉一般，她动作轻快，迅速朝后院的一间偏房而去。停尸的地点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不用刻意打听，罗雯煦就知道了。
停尸房并无人把守，想必是觉得一个小小的待选不必浪费人力吧。罗雯煦正欲推门而入，一黑影翻身落在她身侧。罗雯煦起掌攻向那人，那人躲过，急急道：“阿蓝，是我。”那人黑衣蒙面，却正是青思涯。
罗雯煦止了攻击，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青思涯嘻嘻一笑，道：“阿蓝也说此事有蹊跷了！我料你不会坐视不理，今晚定会前来查探。如此有趣的事，怎能少了我呢！”
罗雯煦无奈，叹息道：“进去吧。”
两人进得屋来，关了门，便见那女子被安置在屋中央，用白布遮着。罗雯煦取出火折，就着微弱的光检查起那女子来，青思涯亦探着头仔细打量。
他二人均未发现，在不远处，有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身影进入房中。
那女子双目圆睁，满脸惊讶与恐惧，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罗雯煦执起她的手，见指甲略显出灰白，一般人可能很难发现其中不妥，罗雯煦却皱起了眉头。她去查看另一只手，指甲颜色也是一样，手背有几条擦伤的痕迹，伤口周围同样的是灰白色，与那被泡的发白的肤色很难区分。
罗雯煦问一旁紧锁着眉头的青思涯，“可有何发现？”
青思涯睨了她一眼，道：“你都将她的双手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我再发现不了，不是太对不起回春堂的列祖列宗了？”
罗雯煦点头，调侃道：“没想到你的心里还装了列祖列宗。”
青思涯以手加额，“我有那么不孝吗？”
罗雯煦继续点头，淡定道：“嗯。”
青思涯气结，半晌无语。
两人又细查了一番，并无其他发现，便退了出来。
两人一路急退，边低声交谈。青思涯道：“这女子看似丁点武功不会，望门之人未免太狠。对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用‘探月’之毒。”
罗雯煦微一思索，猜测道：“探月之狠，在于瞬间毙命。用毒之人看来是想速取人性命，避免意外。”她蹙着眉，小心理着思路，“我后来又仔细查看了一下，湖周围并没有尸体拖曳的痕迹，倒是在附近一处假山上发现些微血迹，假山下只有一人的脚印。我在那女子的鞋缝里发现些草屑，想来那脚印就是她留下的。”
“是只有她一人，还是其他人轻功卓绝，没留下脚印？”
“大半是后者。”罗雯煦敛眉思索了很久，放缓缓道，“她初入皇宫，不可能与人结怨，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无意中发现了什么秘密，也许是看到望门中人，听到他们在密谋着什么，被灭了口。”
青思涯点点头，望门在江湖中虽声名狼藉，但练武之人最忌的便是滥杀老弱妇孺。想来，他们再如何滥杀无辜，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位弱女子动手，还用上如此霸道的“探月”。罗雯煦说的就十有八九是真了。
“只是不知，那女子半夜三更，一人跑去湖边所谓何事？”这点罗雯煦如何也想不出个头绪。
青思涯也不知。恰到二人行至前院，于是分道扬镳，各朝不同的方向飞去。
他们离去后不久，那一直跟着他们的黑影也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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