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麟德封妃
罗雯煦回到屋中，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第二日当欣姌来敲门时，她极其抑郁。
“欣姌，礼仪训练不是早就结束了么，为何我们还是要卯时起床？”罗雯煦的脸色不太好，口气也不太好。
欣姌心中一惊，怯怯答道：“这是宫中规矩。”
罗雯煦也知道她的起床气大了些，她缓了缓语气，道：“唔，端早膳来吧。”
“是”欣姌仍心有余悸，看了她一眼，才退了出去。
其他人也磨磨唧唧的起床穿衣，嘴上叨叨咕咕的抱怨个没完。虽然都一肚子不愿意，倒也没有赖床不起的。
稍后，佩兰差宫女前来传话，三日后皇上皇后于巳时摆宴麟德殿，宴请各位待选，同时册封诸人。
如此，众女的谈论话题皆围绕着宴会而去，再无人谈论女尸之事。
而皇后查了几日，终是无果，只能以死者失足不慎落水匆匆了结此案。
“明日就能见着皇上了，真的好期待啊。”柳燕如难掩激动心情，睡意全无，便与同屋其他女子说起话来。
“嗯”虽然已经熄灯，但不难想象韩雪琪与王诗涵都在拼命点头。
“可惜我们那日站的远了，没看仔细皇上的样子。”柳燕如又道。
“虽如此，不过只远远一瞥，便已觉得皇上英俊不凡，气度逼人了。我……我再没见过比皇上更俊秀的男子了。”韩雪琪带着羞怯，满脸崇敬。
王诗涵还没张口，脸已经先红了大半，酝酿了半天才发出个如蚊呐般的一声“嗯”
罗雯煦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与她一样，将自己摆在看客的位置，看着身边的人卯足了劲想在这个皇宫争得一席之位。她们每个人都抱着信心与信念而来，憋了许多日，终于可在明日一睹圣容，可以在皇上面前展示自己。罗雯煦敢保证，兴奋到失眠的绝不止眼前这三位。
毕竟都是一群少女，心性简单，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几人已熟到无所不谈了。罗雯煦少了些疏离冷淡，偶尔也会搭腔与她们闲聊几句，但到底相处甚短，其他几人只觉得她端庄稳重，心中又敬又怕，倒不如另三人相处得融洽亲近。殊不知她惫懒淡泊的心性，游戏人间的天性。
“要我说，我们明日往台上一站，将舞一跳，皇上定就会被迷的晕头转向啦。我就不信，以我们的姿色，不能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去。除非他不是个男人。”柳燕如道。
韩雪琪扑哧一笑，戏谑道：“柳姐姐你是天人之姿，自然自信满满，我们可不敢与你相比。”
“作死了，你个小妮子敢拿我打趣。”柳燕如挑眉怒道，虽如此，眼里却显然是很以为然的，“再说了，你忘啦，我们明日可都是给诗涵当陪衬的。”
“是啊，没想到诗涵的舞跳的如此之好，那日看的我都呆了好久呢。”韩雪琪立马调转枪头，一起打趣起王诗涵来。
王诗涵嗔道：“讨厌……你们……你们取笑我。
罗雯煦见王诗涵已羞的钻入被子，安慰道：“诗涵，你的舞确实很好啊，我们是真心夸赞呢。”想起几日前，王诗涵跳舞给大家看时，大家俱是惊为天人，那舞姿灵动飘逸，怕是世上无几人能及。
王诗涵探出头，眨眨眼，道：“真的？”
三人同时答道：“真的。”柳燕如加了句：“比珍珠还真。”
王诗涵却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又笑闹了几句，眼见着都已交更，几人却一点睡意全无，罗雯煦却是困了，她提醒道：“你们再不睡觉，小心将张粉嫩的脸熬得憔悴，看明日还拿什么去吸引皇上注意。”
仿佛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其他三人立马闭眼睡觉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韩雪琪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们都睡了吗？”
柳燕如咻的睁开眼睛，笑嘻嘻道：“哈哈，哪睡的着啊。”
“我也睡不着”王诗涵搭腔。
“原来大家都没睡啊，那不如讨论下明日的穿着吧。”柳燕如兴高采烈道。
“好啊”
于是，热烈的讨论声再次响起……
罗雯煦默了，她好不容易诳她们停止说话的。
第二天，四人哈欠连天的出了门，虽然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却很快就淹没在了同样盛装的人群里。
麟德殿离百凤宫并不远，出百凤宫经过含冰殿和少阳院就到麟德殿了。麟德殿位于太液池正西高地上，形制与百凤宫无异，只是规模却更大些，平日用于举行宴会、观看杂技舞乐。麟德殿依地势而建，因是面临太液池，大殿周围遍植绿树红花，建于殿后左右侧的楼、亭均在夯土高台之上，掩于绿树之间，风景独好。
罗雯煦几人随着众人来到麟德殿，一路所见百花争艳，蝴蝶翩跹，好不热闹。春意正浓，日头正好，确实是筵宴的好天气。
时辰尚早，麟德殿却已是人流如梭，宫女们来来往往，忙着布置宴席。众位待选争奇斗艳，正是人比花娇，羞煞了满园春色。
没过多久，淑妃便翩翩而来，众人见过礼后，便陪着淑妃寒暄起来。毕竟待选人数众多，便主要是淑妃说着，众人应和答话。不一会儿，皇后也到了，自有人安置了榻椅请皇后入座。淑妃坐在她旁边。众待选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零零散散站着。
众女都是刚进宫，对后宫中的景致好奇不已，何况此时太液池就在眼前，池边奇花异草、怪石曲水不绝，楼台亭阁罗布，心中早已是蠢蠢欲动了。但顾虑皇后在此，她们只得老实陪着。皇后见大家心思并不在这，索性离宴会开始还有点时间，她便命人各自散了，独留淑妃陪在身侧，协助她安排宴会。两人早已将宫中的景致看遍，自然不似那些女子兴趣盎然。
众女得了命令，欢喜的告退，扑蝶赏花，各自玩去了。
皇后见此，心生感慨，不禁叹道：“这般如花的年龄真好。”
淑妃巧笑：“皇后姐姐何必感慨，这宫中又有谁能比得过您的章华之姿？”
“妹妹说笑了。”皇后长叹，“比起她们，我们可都老了。”
淑妃安慰道：“皇上重情重义，与姐姐有结发之情，自是她们都比不了的。姐姐凤仪天下，又岂是什么女子都能担的吗。要我说，即使再过个几十年，姐姐依然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才不会老。”
皇后扑哧一笑，骂道：“我怎的就没发现，你嘴这么甜，抹了蜜么？”淑妃娇笑不已，连道哪有。
两人笑了一会，皇后突然沉静下来，“我倒觉得这批入宫的女子中有几人资质很不错，犹在你我之上。”
要一个骄傲尊贵的女子亲口承认貌不如人，实是艰难，淑妃心中也不得不承认，一时间百感交集，两人都沉默下来。
话说罗雯煦与柳燕如等人在太液池边曲廊上闲逛，几人欢快的交谈着，，一路观赏下来，见无处不透着巧思精细，无处不透着贵雅奇美，直让几人唏嘘。
然而罗雯煦却并不甚喜欢这样人工痕迹太多的园子，再美，被逼到这狭仄的条框中，都失了生机。她便有些恹恹的，加之昨夜晚睡，愈发的困顿了。韩雪琪见她一脸疲态，关切问：“罗姐姐，你不舒服么？”
罗雯煦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王诗涵听见两人交谈，接到：“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下吧。”她举目四望，见西面有一六角亭，指着那道：“去那吧！”
几人便朝那走去，走近时见蓝瓦朱栏，六角分饰六龙，形态各异，雕栏画栋，色彩艳丽。亭旁遍植春兰，此时花开正艳，一派弱柳扶风之姿、圣洁高雅之态，煞是惹人怜爱。亭上挂一匾，韩雪琪望着匾轻念道：“望春，”她掩嘴一笑，“倒真应景呢。”
罗雯煦微哂，王诗涵接道：“嗯，这儿景致真美。”
柳燕如却不似她们那般解风情，咕哝道：“还不就是些花草嘛，有什么美的。”说罢，便步入亭中坐下，其余几人也走进去各找位置坐了。稍坐一会，柳燕如大呼无趣，韩雪琪与王诗涵惦记着满园景色，都想去别处看看。罗雯煦见此，便道：“我有些乏了，想在此多休息一会，你们不必顾虑我，自去玩耍罢，稍后我去寻你们便是。”
几人听此，嘱咐她不要错过了宴会的时辰，齐齐走了。
罗雯煦以手支额，撑在栏上阖眼小憩，大概昨夜确实没睡好，竟睡沉了过去。此处寂静，唯余风声。
“皇上，宴会在那边，您怎么朝这来了？”一男声远远传来，阴柔温软。
“小祥子，你再啰嗦，朕就割了你那聒噪的舌头。”另一男子的声音响起，带着戏谑，自是梁子宸无疑。
那叫小祥子的太监名叫赵祥，是皇上身边总管太监，他虽知道皇上是在玩笑，仍滞了声音，不敢再说一个字。
梁子宸悠悠朝望春亭而来，赵祥紧随其后，三步以外，十几宫女太监亦步亦趋跟着。
“啧……，居然也有人往这僻静的地方来。”梁子宸自语，他心下好奇，足尖轻点朝亭子飞去。
身后赵祥惊呼：“皇上！”
梁子宸落地，见亭中人在熟睡，回头朝赵祥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
赵祥会意，停在原地候着。梁子宸也不理会，转回头看着眼前闭目而睡的女子。不知怎的，他竟觉得周围细微的风吹进了心里。那女子安静睡着，淡然宁静的气息包围着她，整个人融入到周围的景致中。梁子宸有刹那错觉，仿佛这亭子建在这几十年只是为了等她在这休憩片刻。
察觉到人的气息，罗雯煦刹那惊醒，她睁开眼睛，盯着咫尺之外的人。她心中懊恼，怎么就睡着了呢，进了宫竟是警惕性都降低了不成？虽如此，罗雯煦面上却是无波无澜，她站起身，恭谨行礼，“皇上吉祥。奴婢冲撞皇上圣颜，望皇上恕罪。”
梁子宸摆摆手，语道：“无妨，平身罢。”
罗雯煦谢恩起身，垂首退至一旁。梁子宸盯着她正欲问些什么，赵祥却在此时走来低声禀告：“皇上，宴会要迟了。”
梁子宸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就走，吓得他心颤了两颤，赶紧跟上。
罗雯煦目送他两走远，才晃过神来，朝他们离去的方向而去。
待罗雯煦赶到，宴会已经开始。梁子宸坐在上首高位，皇后与淑妃分坐两侧稍后。二十几张案左右依次在底下两边摆开，便是众待选的位子了。
罗雯煦从侧殿进去，略一扫视，看到韩雪琪，她身边空着一位置，料想是自己的，便踱了过去，韩雪琪低声道：“怎么晚了？”
罗雯煦笑笑，没有回答。右手边坐着柳燕如和王诗涵，二人纷纷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来的急说话，就听见皇后身边的宫女朗声说道：“起乐。”
丝竹声起，打断了众人的交谈。演罢一曲，由众待选继续之后的舞乐。吹拉弹唱、软舞健舞各式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罗雯煦心想，这些女子端的是色艺双绝，怕是这皇上要挑花了眼罢。
宴会持续了两个时辰方才结束，之后各待选按名册依次上前觐见皇上。若皇上有意便当场册封，若是无意，微一摇头，那女子也就只得失望而归了。
罗雯煦抬眼打量着上首的梁子宸，他高坐在榻上，左下首坐着皇后。屋外的阳光射进来，照在梁子宸身后那面墙的翔龙上，金灿灿的。罗雯煦被晃的眼晕，那人的样子却是分毫看不清。罗正凌与她说过，当今皇上虽然年轻，却难得的果断睿智，即使身为老臣，他也丝毫不敢在皇上面前倚老卖老，对于皇上的很多决策，他更是真心叹服。能让她爹如此，看来能耐确实不凡，罗雯煦如是想着。
皇后舒雅歌端端正正的坐在那，一身的气度风华和那晃得人睁不开眼的金色是如此相得益彰。像舒家这样显赫的家世培养出来的女子，罗雯煦不得不承认，是那么的高贵雍容，炫目的让人不忍直视。
要说起来，此时的面圣，罗雯煦是颇为不屑的。她们五十来号人往这殿中一站，挨个上前向皇上皇后行礼，皇上皇后高高在上的坐着，对着下面的人品头论足。她便觉得她们如牲口般，被买主挑挑拣拣，这个的牙口不错，那个的毛色纯正。
“臣女张晋芳参见皇上，皇后万福金安。”一袭玫瑰色衣裙，本是张牙舞爪的颜色，丝质的纱裙却给那个正行礼的女子添了些娇柔之感，珠吐玉盘的嗓音更是畅如莺啼。
“哦？可是张御史之女？”皇上梁子宸的声音远远传来。
“回皇上，正是。”张晋芳依礼答道。
“张御史家真是有女初长成啊，皇后，你觉得呢？”
“淑仪章华，臣妾觉得很不错。”皇后笑着回道。
“皇后也这么认为，那皇后觉得该封个什么呢？才人怎么样？”皇上询问道。
“这样出色的女子，皇上不觉得才人太委屈张妹妹了吗？臣妾觉得就是封个妃都不为过呢？”皇后假嗔道。妹妹都叫上了，罗雯煦恶寒，宫里的人皮真厚！
“唔，皇后所说也不无道理。妃位朕看还不太合适，不若充仪合适些。皇后以为如何？”皇上道。
皇后笑道：“皇上圣明！”
“谢皇上，皇后”张晋芳欢欢喜喜的谢了恩，退了下来。
一下从五品升到二品，罗雯煦摇头，这个皇上倒是会卖人情。这张晋芳欠了皇后那么大个恩典，以后还不感恩戴德，对皇后言听计从？没有皇上的旨意，皇后怎敢那样大张旗鼓的提拔新人？不知道避嫌的么。
罗雯煦前几日听说御史大夫张荣昌被人参了一本，说其以权谋私，公报私仇。纠举百官的人倒被百官弹劾了，皇上大怒，令其在家闭门思过三月，罚奉半年。
张荣昌其实本性刚直不阿，梁子宸很喜欢他，但他却是过于正直了些，得罪了不少权贵，尤其针对舒党，骂他们结党营私。虽然知道张荣昌是被冤枉的，一来，想打压一下那个直言不讳经常给自己难堪的老顽固，二来也是想保护他免被奸佞继续陷害，梁子宸便停了他的职，让他在家思过去了。如今给他女儿封个那么高的品秩，无非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戏码，顺便调解下他和舒党的关系。还能方便皇后以后打理后宫，当真是一箭几雕，算计到骨子里去了。
果然不简单呢，罗雯煦暗道。她虽然不知道皇帝有多少心思在里面，却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其他女子见张晋芳得了如此高的品秩，都有些雀跃起来，暗道，自己比起她丝毫不差，总不会得个太难看的封位吧。
于是，罗雯煦便见到那些女人或弱柳扶风或妩媚妖娆，施展浑身解数讨好皇上陛下，更有甚者，大胆的当着众人的面赤 裸，裸的引诱。反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好不热闹啊。罗雯煦感慨，如今的女子，都有颗七窍玲珑心呐，瞧瞧这眼花缭乱的，要她是皇上，也得花了眼、乱了心。啧啧~~~~~~~！
夏朝有名号的后妃“编制”为：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凡一百二十二人。九品良侍无名号，人数不定。再后便是没有品级的宫女了。
嘉平帝本空空的后宫，经过这场轰轰烈烈的选妃，立刻充盈了起来。虽然绝少昭仪那般的二品九嫔出现，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的位号倒是给的差不多了。那些受了封的，有心人都可发现，全是世家之女，或是在朝任要职的官员之女。大多从民间选上来的，都只是封个采女或御女了事。舒雅琦被封了个四品美人，她倒沉的住气不去计较，大概是皇后特意交代过吧。也是，有皇后这个堂姐在，即使她品秩不高也是没人敢得罪的。
一口气册封了那么多妃子，罗雯煦很是担心，那个皇帝什么时候能宠幸完呐？不过与她何干，是不是？
她却不知，她在堂下瞧不见梁子宸的神情，梁子宸却是将堂下瞧的个一清二楚。每个人都怀着期待、崇敬与雀跃，独独她一个如遗世独立般毫不在意，她瞥向自己的那一眼，分明是把什么都看透的样子，这样聪慧又淡薄的女子，一下就勾起了梁子宸的兴趣。他玩味的笑笑，想看看有她的后宫是否有趣很多？
大兴宫即为前朝的大明宫，太祖在前朝遗迹的基础上重新修葺一番，便成了今日的大兴宫。大概太祖懒得重定朝制，便沿袭了前朝的制度，就连后宫制度也一并沿袭下来。唯一有所变化的是军队制度，将前朝的府兵制改为了募兵制。
在光顺门和延英门之后，矗立着一座宫殿——延英殿，乃皇上平日处理朝政之所。在延英殿后方西侧面，有一座宫殿叫承欢殿。承欢殿，顾名思义，便是皇帝宠幸后妃的宫殿。承欢殿东西宽六间，南北进深两间，殿中最主要的陈设便是一张足有两间房大的床，靠床的那面墙上是整幅的春宫图。殿中配有舞池等供娱乐消遣的设施，，可谓是穷奢极欲。这座宫殿曾是前朝皇帝最喜爱的地方，即便在宫门被破的前一日，他仍在此纵欲欢歌。
太祖因未改变后宫制度，加上承欢殿确是人间天堂，这承欢殿就毫发无损的保留下来。太祖沿袭了前朝的轮岗侍寝制度，即在陪侍御寝上有一定的顺序，按照月圆月缺来定。每月的前十五日为渐满，由地位低的轮到高的，即初一到初九是八十一御妻每九人共同承恩一夜，初十到十二是二十七世妇每九人共一夜，十三是九嫔，十四是四妃，十五就是皇后一人。十六到月底则相反，从地位最高的皇后开始。
这本是为了平衡后宫的争宠，如此规定，算得上公平了。然而事实是，就连太祖也未能按自己定的规矩行事，更遑论送了自己江山的前朝皇帝。
嘉平帝因后宫之中一直空虚，便也未按定制，他自己是极不喜欢承欢殿那骄奢淫逸的环境的，几未踏足，承欢殿便尘封了起来。照着今日看来，怕是要启封了。
罗雯煦未听过宫中是这种侍寝制度，看来倒是白担心了。如此一来，只消半月，就都宠幸完啦。
席散后，梁子宸领着一帮侍从回紫薇殿去。
“按着定制，今日由谁侍寝？”梁子宸淡淡的问。
“回皇上话，”专管着侍寝之事的内侍太监魏贤回道，“该着才人了。”
“喔？朕今日封了几个才人？”梁子宸确也记不大清了，况他并不需要仔细去记这些。
“回皇上，只京兆尹家的小姐被封为才人。”
“唔！”
众女回到百凤宫，有垂头丧气者，也有神采飞扬者。
申时，有传旨太监前来。众女翘首，俱希望其是朝自己而来。传旨太监却是看也不看旁人，径自朝罗雯煦所在屋子而来。彼时，此屋中四人均在小憩，那传旨太监在屋外喊了一声，“王才人可在？请出来接旨。”
王诗涵便是封为才人的，听得此话，四人皆慌忙起身，开门接旨。
原来是招王诗涵前去侍寝，王诗涵接了旨，传旨太监便要领她走，王诗涵有些害怕，几人少不了要安慰她一番。好不容易才送她上了轿，随那太监走了。
百凤宫却是炸开了锅，众人无不在议论此事。嫉妒者有之、羡慕者有之。
柳燕如与韩雪琪却是高兴不已。
“哈哈，我就说嘛，诗涵的舞姿无人能敌。”韩雪琪兴奋道。
柳燕如亦是满脸笑容，“还是我们诗涵厉害。”话语间颇是自豪。
“若诗涵得宠，我们会不会也跟着升天哇？”韩雪琪满脸向往之情。
罗雯煦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你也想侍寝了？”
韩雪琪闻言，红了脸，低下头无语。倒是柳燕如坦然一笑，“进了这宫的，谁不想！”
那倒也是，罗雯煦默认。
直到第二日午饭时分王诗涵才回来，那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又惹的几人将她打趣一番，羞的她快钻进地里了。
几人玩闹了一会，圣旨又来了。王才人赐住安仁殿，并赐玉如意两柄，绸缎十匹，白银百两，纯金镶玉的首饰两副。眼见如此丰富的赏赐，可是羡煞了旁人。
按着规定，只有二品以上的妃子才能入住主殿，其他人是只能住偏殿的。王诗涵被安排进的安仁殿，便是仙居殿的偏殿。不过偏殿之间也有主次之分，安仁殿便是仙居殿偏殿之首。
王诗涵接了旨，那传旨太监连番恭喜，听得消息赶来的人也不住恭喜。王诗涵站在人群中，双眼迷茫，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仿佛身在梦中。天上掉下了块馅饼，好巧不巧正砸在自己头上。她被砸晕了，任是不知该高兴还是忧愁，不过她见大家都那么高兴，就也雀跃起来。
罗雯煦并其他几位平日相熟的送王诗涵到安仁殿入住。有宫女奉了茶点，几人见安仁殿绚丽堂皇少不了又要赞赏称羡一番。王诗涵一直被捧在云端，让她晕乎乎的，直到人都走后，独自面对陌生的人和屋子，她竟生出些落寞来。眼见着一屋子的奴才谦恭谨慎，却没一人能与她说上一句话，她更是心有戚戚。
晚饭时分，新册封的妃子随皇后及淑妃前往仁寿宫向太后请安。太后喜静，是以众人入宫多日也没见着太后一面。此时众人随皇后站在仁寿宫正殿等待着，不多时，太后便由一宫女搀着走了出来。
太后一身藏青色宫装，暗绣寿字团纹。肤色细腻光泽，全无丝毫老态。众人齐声问安，太后一抬手，命众人起身，后朗声道：“你们俱是姿容出众，气质上佳者，从今后便都是皇上的女人。哀家希望你们能一心一意伺候皇上。除了此事，本宫不想看到你们还有别的什么心思。”
众人齐声称是。
太后又交代了几句，无非是些要安分守己，尽心伺候皇上之类的话。
“雅琦，走近些让哀家仔细瞧瞧。”太后招招手，颇为慈爱的说道。
舒雅琦并非头此进宫，也不是第一次见太后，她是太后本家侄女，常应诏入宫。舒雅琦施施然走上前几步，屈膝行礼，太后乐呵呵道：“快不必多礼了，许久不见，雅琦成大姑娘了。”
舒雅琦娇羞不已，低头道：“姑母别取笑侄女了。”
太后呵呵一笑，又问了几句在宫中还习惯不，缺什么没有。全没先前教育人的严厉，慈爱的如同寻常家的长辈。
舒雅琦一一作答。太后见她得体大方，很是满意。之后又挑了几个品秩高的，身世好的专门问了些话，不多时就显出些疲态来。罗雯煦想，到底是老了，保养的再好，精力都不比年轻时。
“蓉若，本宫乏了，让大家都散了吧。”太后朝身旁的宫女道。
众人依言散去，蓉若扶着太后回内侵休憩去了。
之后的几日，皇后安排众位被册了封的妃子入住其他宫殿，百凤宫一日比一日冷清。罗雯煦被封为婕妤，柳燕如与韩雪琪不过得个六品宝林之位。所幸她们被安排在了同一所宫殿，相互之间还能日日往来。
王诗涵听得消息，带了礼物给罗雯煦等人贺喜，同屋四人又聚在一起。几人同桌而食，互相祝贺，一派热闹喜庆。
几杯下肚，四人就叽叽喳喳聊开了，柳燕如最是豪放，竟向王诗涵请教起闺房之事来。王诗涵本不愿说，奈何架不住柳燕如的唠叨，加上韩雪琪也耐不住参与怂恿，只得小小声的说出来。
柳燕如问王诗涵可想再去侍寝，她虽害羞，却仍是垂首点头。惹的众人大笑不止，王诗涵自是羞的满面通红。
“也不知我们何日才能见到皇上！”韩雪琪突然幽幽叹道。
柳燕如想起那日远远见着的身影，心莫的漏跳了一拍，“总会见到的。”她对韩雪琪，亦是对自己说。
罗雯煦坐在桌旁，手撑着下颚，忽就想起那日在望春亭中见着的人来。五官她已记不太清了，独独那双眼睛却深深印入了她的脑中。那日她甫一睁眼，便见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盯着自己，温润慧黠，熠熠生辉。罗雯煦没由来的心中一震，竟升起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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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磨磨唧唧的起床穿衣，嘴上叨叨咕咕的抱怨个没完。虽然都一肚子不愿意，倒也没有赖床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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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虽然已经熄灯，但不难想象韩雪琪与王诗涵都在拼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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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如此，不过只远远一瞥，便已觉得皇上英俊不凡，气度逼人了。我……我再没见过比皇上更俊秀的男子了。”韩雪琪带着羞怯，满脸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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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雪琪扑哧一笑，戏谑道：“柳姐姐你是天人之姿，自然自信满满，我们可不敢与你相比。”
“作死了，你个小妮子敢拿我打趣。”柳燕如挑眉怒道，虽如此，眼里却显然是很以为然的，“再说了，你忘啦，我们明日可都是给诗涵当陪衬的。”
“是啊，没想到诗涵的舞跳的如此之好，那日看的我都呆了好久呢。”韩雪琪立马调转枪头，一起打趣起王诗涵来。
王诗涵嗔道：“讨厌……你们……你们取笑我。
罗雯煦见王诗涵已羞的钻入被子，安慰道：“诗涵，你的舞确实很好啊，我们是真心夸赞呢。”想起几日前，王诗涵跳舞给大家看时，大家俱是惊为天人，那舞姿灵动飘逸，怕是世上无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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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同时答道：“真的。”柳燕如加了句：“比珍珠还真。”
王诗涵却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又笑闹了几句，眼见着都已交更，几人却一点睡意全无，罗雯煦却是困了，她提醒道：“你们再不睡觉，小心将张粉嫩的脸熬得憔悴，看明日还拿什么去吸引皇上注意。”
仿佛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其他三人立马闭眼睡觉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韩雪琪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们都睡了吗？”
柳燕如咻的睁开眼睛，笑嘻嘻道：“哈哈，哪睡的着啊。”
“我也睡不着”王诗涵搭腔。
“原来大家都没睡啊，那不如讨论下明日的穿着吧。”柳燕如兴高采烈道。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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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雯煦默了，她好不容易诳她们停止说话的。
第二天，四人哈欠连天的出了门，虽然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却很快就淹没在了同样盛装的人群里。
麟德殿离百凤宫并不远，出百凤宫经过含冰殿和少阳院就到麟德殿了。麟德殿位于太液池正西高地上，形制与百凤宫无异，只是规模却更大些，平日用于举行宴会、观看杂技舞乐。麟德殿依地势而建，因是面临太液池，大殿周围遍植绿树红花，建于殿后左右侧的楼、亭均在夯土高台之上，掩于绿树之间，风景独好。
罗雯煦几人随着众人来到麟德殿，一路所见百花争艳，蝴蝶翩跹，好不热闹。春意正浓，日头正好，确实是筵宴的好天气。
时辰尚早，麟德殿却已是人流如梭，宫女们来来往往，忙着布置宴席。众位待选争奇斗艳，正是人比花娇，羞煞了满园春色。
没过多久，淑妃便翩翩而来，众人见过礼后，便陪着淑妃寒暄起来。毕竟待选人数众多，便主要是淑妃说着，众人应和答话。不一会儿，皇后也到了，自有人安置了榻椅请皇后入座。淑妃坐在她旁边。众待选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零零散散站着。
众女都是刚进宫，对后宫中的景致好奇不已，何况此时太液池就在眼前，池边奇花异草、怪石曲水不绝，楼台亭阁罗布，心中早已是蠢蠢欲动了。但顾虑皇后在此，她们只得老实陪着。皇后见大家心思并不在这，索性离宴会开始还有点时间，她便命人各自散了，独留淑妃陪在身侧，协助她安排宴会。两人早已将宫中的景致看遍，自然不似那些女子兴趣盎然。
众女得了命令，欢喜的告退，扑蝶赏花，各自玩去了。
皇后见此，心生感慨，不禁叹道：“这般如花的年龄真好。”
淑妃巧笑：“皇后姐姐何必感慨，这宫中又有谁能比得过您的章华之姿？”
“妹妹说笑了。”皇后长叹，“比起她们，我们可都老了。”
淑妃安慰道：“皇上重情重义，与姐姐有结发之情，自是她们都比不了的。姐姐凤仪天下，又岂是什么女子都能担的吗。要我说，即使再过个几十年，姐姐依然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才不会老。”
皇后扑哧一笑，骂道：“我怎的就没发现，你嘴这么甜，抹了蜜么？”淑妃娇笑不已，连道哪有。
两人笑了一会，皇后突然沉静下来，“我倒觉得这批入宫的女子中有几人资质很不错，犹在你我之上。”
要一个骄傲尊贵的女子亲口承认貌不如人，实是艰难，淑妃心中也不得不承认，一时间百感交集，两人都沉默下来。
话说罗雯煦与柳燕如等人在太液池边曲廊上闲逛，几人欢快的交谈着，，一路观赏下来，见无处不透着巧思精细，无处不透着贵雅奇美，直让几人唏嘘。
然而罗雯煦却并不甚喜欢这样人工痕迹太多的园子，再美，被逼到这狭仄的条框中，都失了生机。她便有些恹恹的，加之昨夜晚睡，愈发的困顿了。韩雪琪见她一脸疲态，关切问：“罗姐姐，你不舒服么？”
罗雯煦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王诗涵听见两人交谈，接到：“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下吧。”她举目四望，见西面有一六角亭，指着那道：“去那吧！”
几人便朝那走去，走近时见蓝瓦朱栏，六角分饰六龙，形态各异，雕栏画栋，色彩艳丽。亭旁遍植春兰，此时花开正艳，一派弱柳扶风之姿、圣洁高雅之态，煞是惹人怜爱。亭上挂一匾，韩雪琪望着匾轻念道：“望春，”她掩嘴一笑，“倒真应景呢。”
罗雯煦微哂，王诗涵接道：“嗯，这儿景致真美。”
柳燕如却不似她们那般解风情，咕哝道：“还不就是些花草嘛，有什么美的。”说罢，便步入亭中坐下，其余几人也走进去各找位置坐了。稍坐一会，柳燕如大呼无趣，韩雪琪与王诗涵惦记着满园景色，都想去别处看看。罗雯煦见此，便道：“我有些乏了，想在此多休息一会，你们不必顾虑我，自去玩耍罢，稍后我去寻你们便是。”
几人听此，嘱咐她不要错过了宴会的时辰，齐齐走了。
罗雯煦以手支额，撑在栏上阖眼小憩，大概昨夜确实没睡好，竟睡沉了过去。此处寂静，唯余风声。
“皇上，宴会在那边，您怎么朝这来了？”一男声远远传来，阴柔温软。
“小祥子，你再啰嗦，朕就割了你那聒噪的舌头。”另一男子的声音响起，带着戏谑，自是梁子宸无疑。
那叫小祥子的太监名叫赵祥，是皇上身边总管太监，他虽知道皇上是在玩笑，仍滞了声音，不敢再说一个字。
梁子宸悠悠朝望春亭而来，赵祥紧随其后，三步以外，十几宫女太监亦步亦趋跟着。
“啧……，居然也有人往这僻静的地方来。”梁子宸自语，他心下好奇，足尖轻点朝亭子飞去。
身后赵祥惊呼：“皇上！”
梁子宸落地，见亭中人在熟睡，回头朝赵祥摇了摇头，示意他噤声。
赵祥会意，停在原地候着。梁子宸也不理会，转回头看着眼前闭目而睡的女子。不知怎的，他竟觉得周围细微的风吹进了心里。那女子安静睡着，淡然宁静的气息包围着她，整个人融入到周围的景致中。梁子宸有刹那错觉，仿佛这亭子建在这几十年只是为了等她在这休憩片刻。
察觉到人的气息，罗雯煦刹那惊醒，她睁开眼睛，盯着咫尺之外的人。她心中懊恼，怎么就睡着了呢，进了宫竟是警惕性都降低了不成？虽如此，罗雯煦面上却是无波无澜，她站起身，恭谨行礼，“皇上吉祥。奴婢冲撞皇上圣颜，望皇上恕罪。”
梁子宸摆摆手，语道：“无妨，平身罢。”
罗雯煦谢恩起身，垂首退至一旁。梁子宸盯着她正欲问些什么，赵祥却在此时走来低声禀告：“皇上，宴会要迟了。”
梁子宸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转身就走，吓得他心颤了两颤，赶紧跟上。
罗雯煦目送他两走远，才晃过神来，朝他们离去的方向而去。
待罗雯煦赶到，宴会已经开始。梁子宸坐在上首高位，皇后与淑妃分坐两侧稍后。二十几张案左右依次在底下两边摆开，便是众待选的位子了。
罗雯煦从侧殿进去，略一扫视，看到韩雪琪，她身边空着一位置，料想是自己的，便踱了过去，韩雪琪低声道：“怎么晚了？”
罗雯煦笑笑，没有回答。右手边坐着柳燕如和王诗涵，二人纷纷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来的急说话，就听见皇后身边的宫女朗声说道：“起乐。”
丝竹声起，打断了众人的交谈。演罢一曲，由众待选继续之后的舞乐。吹拉弹唱、软舞健舞各式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罗雯煦心想，这些女子端的是色艺双绝，怕是这皇上要挑花了眼罢。
宴会持续了两个时辰方才结束，之后各待选按名册依次上前觐见皇上。若皇上有意便当场册封，若是无意，微一摇头，那女子也就只得失望而归了。
罗雯煦抬眼打量着上首的梁子宸，他高坐在榻上，左下首坐着皇后。屋外的阳光射进来，照在梁子宸身后那面墙的翔龙上，金灿灿的。罗雯煦被晃的眼晕，那人的样子却是分毫看不清。罗正凌与她说过，当今皇上虽然年轻，却难得的果断睿智，即使身为老臣，他也丝毫不敢在皇上面前倚老卖老，对于皇上的很多决策，他更是真心叹服。能让她爹如此，看来能耐确实不凡，罗雯煦如是想着。
皇后舒雅歌端端正正的坐在那，一身的气度风华和那晃得人睁不开眼的金色是如此相得益彰。像舒家这样显赫的家世培养出来的女子，罗雯煦不得不承认，是那么的高贵雍容，炫目的让人不忍直视。
要说起来，此时的面圣，罗雯煦是颇为不屑的。她们五十来号人往这殿中一站，挨个上前向皇上皇后行礼，皇上皇后高高在上的坐着，对着下面的人品头论足。她便觉得她们如牲口般，被买主挑挑拣拣，这个的牙口不错，那个的毛色纯正。
“臣女张晋芳参见皇上，皇后万福金安。”一袭玫瑰色衣裙，本是张牙舞爪的颜色，丝质的纱裙却给那个正行礼的女子添了些娇柔之感，珠吐玉盘的嗓音更是畅如莺啼。
“哦？可是张御史之女？”皇上梁子宸的声音远远传来。
“回皇上，正是。”张晋芳依礼答道。
“张御史家真是有女初长成啊，皇后，你觉得呢？”
“淑仪章华，臣妾觉得很不错。”皇后笑着回道。
“皇后也这么认为，那皇后觉得该封个什么呢？才人怎么样？”皇上询问道。
“这样出色的女子，皇上不觉得才人太委屈张妹妹了吗？臣妾觉得就是封个妃都不为过呢？”皇后假嗔道。妹妹都叫上了，罗雯煦恶寒，宫里的人皮真厚！
“唔，皇后所说也不无道理。妃位朕看还不太合适，不若充仪合适些。皇后以为如何？”皇上道。
皇后笑道：“皇上圣明！”
“谢皇上，皇后”张晋芳欢欢喜喜的谢了恩，退了下来。
一下从五品升到二品，罗雯煦摇头，这个皇上倒是会卖人情。这张晋芳欠了皇后那么大个恩典，以后还不感恩戴德，对皇后言听计从？没有皇上的旨意，皇后怎敢那样大张旗鼓的提拔新人？不知道避嫌的么。
罗雯煦前几日听说御史大夫张荣昌被人参了一本，说其以权谋私，公报私仇。纠举百官的人倒被百官弹劾了，皇上大怒，令其在家闭门思过三月，罚奉半年。
张荣昌其实本性刚直不阿，梁子宸很喜欢他，但他却是过于正直了些，得罪了不少权贵，尤其针对舒党，骂他们结党营私。虽然知道张荣昌是被冤枉的，一来，想打压一下那个直言不讳经常给自己难堪的老顽固，二来也是想保护他免被奸佞继续陷害，梁子宸便停了他的职，让他在家思过去了。如今给他女儿封个那么高的品秩，无非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戏码，顺便调解下他和舒党的关系。还能方便皇后以后打理后宫，当真是一箭几雕，算计到骨子里去了。
果然不简单呢，罗雯煦暗道。她虽然不知道皇帝有多少心思在里面，却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其他女子见张晋芳得了如此高的品秩，都有些雀跃起来，暗道，自己比起她丝毫不差，总不会得个太难看的封位吧。
于是，罗雯煦便见到那些女人或弱柳扶风或妩媚妖娆，施展浑身解数讨好皇上陛下，更有甚者，大胆的当着众人的面赤 裸，裸的引诱。反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好不热闹啊。罗雯煦感慨，如今的女子，都有颗七窍玲珑心呐，瞧瞧这眼花缭乱的，要她是皇上，也得花了眼、乱了心。啧啧~~~~~~~！
夏朝有名号的后妃“编制”为：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凡一百二十二人。九品良侍无名号，人数不定。再后便是没有品级的宫女了。
嘉平帝本空空的后宫，经过这场轰轰烈烈的选妃，立刻充盈了起来。虽然绝少昭仪那般的二品九嫔出现，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的位号倒是给的差不多了。那些受了封的，有心人都可发现，全是世家之女，或是在朝任要职的官员之女。大多从民间选上来的，都只是封个采女或御女了事。舒雅琦被封了个四品美人，她倒沉的住气不去计较，大概是皇后特意交代过吧。也是，有皇后这个堂姐在，即使她品秩不高也是没人敢得罪的。
一口气册封了那么多妃子，罗雯煦很是担心，那个皇帝什么时候能宠幸完呐？不过与她何干，是不是？
她却不知，她在堂下瞧不见梁子宸的神情，梁子宸却是将堂下瞧的个一清二楚。每个人都怀着期待、崇敬与雀跃，独独她一个如遗世独立般毫不在意，她瞥向自己的那一眼，分明是把什么都看透的样子，这样聪慧又淡薄的女子，一下就勾起了梁子宸的兴趣。他玩味的笑笑，想看看有她的后宫是否有趣很多？
大兴宫即为前朝的大明宫，太祖在前朝遗迹的基础上重新修葺一番，便成了今日的大兴宫。大概太祖懒得重定朝制，便沿袭了前朝的制度，就连后宫制度也一并沿袭下来。唯一有所变化的是军队制度，将前朝的府兵制改为了募兵制。
在光顺门和延英门之后，矗立着一座宫殿——延英殿，乃皇上平日处理朝政之所。在延英殿后方西侧面，有一座宫殿叫承欢殿。承欢殿，顾名思义，便是皇帝宠幸后妃的宫殿。承欢殿东西宽六间，南北进深两间，殿中最主要的陈设便是一张足有两间房大的床，靠床的那面墙上是整幅的春宫图。殿中配有舞池等供娱乐消遣的设施，，可谓是穷奢极欲。这座宫殿曾是前朝皇帝最喜爱的地方，即便在宫门被破的前一日，他仍在此纵欲欢歌。
太祖因未改变后宫制度，加上承欢殿确是人间天堂，这承欢殿就毫发无损的保留下来。太祖沿袭了前朝的轮岗侍寝制度，即在陪侍御寝上有一定的顺序，按照月圆月缺来定。每月的前十五日为渐满，由地位低的轮到高的，即初一到初九是八十一御妻每九人共同承恩一夜，初十到十二是二十七世妇每九人共一夜，十三是九嫔，十四是四妃，十五就是皇后一人。十六到月底则相反，从地位最高的皇后开始。
这本是为了平衡后宫的争宠，如此规定，算得上公平了。然而事实是，就连太祖也未能按自己定的规矩行事，更遑论送了自己江山的前朝皇帝。
嘉平帝因后宫之中一直空虚，便也未按定制，他自己是极不喜欢承欢殿那骄奢淫逸的环境的，几未踏足，承欢殿便尘封了起来。照着今日看来，怕是要启封了。
罗雯煦未听过宫中是这种侍寝制度，看来倒是白担心了。如此一来，只消半月，就都宠幸完啦。
席散后，梁子宸领着一帮侍从回紫薇殿去。
“按着定制，今日由谁侍寝？”梁子宸淡淡的问。
“回皇上话，”专管着侍寝之事的内侍太监魏贤回道，“该着才人了。”
“喔？朕今日封了几个才人？”梁子宸确也记不大清了，况他并不需要仔细去记这些。
“回皇上，只京兆尹家的小姐被封为才人。”
“唔！”
众女回到百凤宫，有垂头丧气者，也有神采飞扬者。
申时，有传旨太监前来。众女翘首，俱希望其是朝自己而来。传旨太监却是看也不看旁人，径自朝罗雯煦所在屋子而来。彼时，此屋中四人均在小憩，那传旨太监在屋外喊了一声，“王才人可在？请出来接旨。”
王诗涵便是封为才人的，听得此话，四人皆慌忙起身，开门接旨。
原来是招王诗涵前去侍寝，王诗涵接了旨，传旨太监便要领她走，王诗涵有些害怕，几人少不了要安慰她一番。好不容易才送她上了轿，随那太监走了。
百凤宫却是炸开了锅，众人无不在议论此事。嫉妒者有之、羡慕者有之。
柳燕如与韩雪琪却是高兴不已。
“哈哈，我就说嘛，诗涵的舞姿无人能敌。”韩雪琪兴奋道。
柳燕如亦是满脸笑容，“还是我们诗涵厉害。”话语间颇是自豪。
“若诗涵得宠，我们会不会也跟着升天哇？”韩雪琪满脸向往之情。
罗雯煦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你也想侍寝了？”
韩雪琪闻言，红了脸，低下头无语。倒是柳燕如坦然一笑，“进了这宫的，谁不想！”
那倒也是，罗雯煦默认。
直到第二日午饭时分王诗涵才回来，那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又惹的几人将她打趣一番，羞的她快钻进地里了。
几人玩闹了一会，圣旨又来了。王才人赐住安仁殿，并赐玉如意两柄，绸缎十匹，白银百两，纯金镶玉的首饰两副。眼见如此丰富的赏赐，可是羡煞了旁人。
按着规定，只有二品以上的妃子才能入住主殿，其他人是只能住偏殿的。王诗涵被安排进的安仁殿，便是仙居殿的偏殿。不过偏殿之间也有主次之分，安仁殿便是仙居殿偏殿之首。
王诗涵接了旨，那传旨太监连番恭喜，听得消息赶来的人也不住恭喜。王诗涵站在人群中，双眼迷茫，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仿佛身在梦中。天上掉下了块馅饼，好巧不巧正砸在自己头上。她被砸晕了，任是不知该高兴还是忧愁，不过她见大家都那么高兴，就也雀跃起来。
罗雯煦并其他几位平日相熟的送王诗涵到安仁殿入住。有宫女奉了茶点，几人见安仁殿绚丽堂皇少不了又要赞赏称羡一番。王诗涵一直被捧在云端，让她晕乎乎的，直到人都走后，独自面对陌生的人和屋子，她竟生出些落寞来。眼见着一屋子的奴才谦恭谨慎，却没一人能与她说上一句话，她更是心有戚戚。
晚饭时分，新册封的妃子随皇后及淑妃前往仁寿宫向太后请安。太后喜静，是以众人入宫多日也没见着太后一面。此时众人随皇后站在仁寿宫正殿等待着，不多时，太后便由一宫女搀着走了出来。
太后一身藏青色宫装，暗绣寿字团纹。肤色细腻光泽，全无丝毫老态。众人齐声问安，太后一抬手，命众人起身，后朗声道：“你们俱是姿容出众，气质上佳者，从今后便都是皇上的女人。哀家希望你们能一心一意伺候皇上。除了此事，本宫不想看到你们还有别的什么心思。”
众人齐声称是。
太后又交代了几句，无非是些要安分守己，尽心伺候皇上之类的话。
“雅琦，走近些让哀家仔细瞧瞧。”太后招招手，颇为慈爱的说道。
舒雅琦并非头此进宫，也不是第一次见太后，她是太后本家侄女，常应诏入宫。舒雅琦施施然走上前几步，屈膝行礼，太后乐呵呵道：“快不必多礼了，许久不见，雅琦成大姑娘了。”
舒雅琦娇羞不已，低头道：“姑母别取笑侄女了。”
太后呵呵一笑，又问了几句在宫中还习惯不，缺什么没有。全没先前教育人的严厉，慈爱的如同寻常家的长辈。
舒雅琦一一作答。太后见她得体大方，很是满意。之后又挑了几个品秩高的，身世好的专门问了些话，不多时就显出些疲态来。罗雯煦想，到底是老了，保养的再好，精力都不比年轻时。
“蓉若，本宫乏了，让大家都散了吧。”太后朝身旁的宫女道。
众人依言散去，蓉若扶着太后回内侵休憩去了。
之后的几日，皇后安排众位被册了封的妃子入住其他宫殿，百凤宫一日比一日冷清。罗雯煦被封为婕妤，柳燕如与韩雪琪不过得个六品宝林之位。所幸她们被安排在了同一所宫殿，相互之间还能日日往来。
王诗涵听得消息，带了礼物给罗雯煦等人贺喜，同屋四人又聚在一起。几人同桌而食，互相祝贺，一派热闹喜庆。
几杯下肚，四人就叽叽喳喳聊开了，柳燕如最是豪放，竟向王诗涵请教起闺房之事来。王诗涵本不愿说，奈何架不住柳燕如的唠叨，加上韩雪琪也耐不住参与怂恿，只得小小声的说出来。
柳燕如问王诗涵可想再去侍寝，她虽害羞，却仍是垂首点头。惹的众人大笑不止，王诗涵自是羞的满面通红。
“也不知我们何日才能见到皇上！”韩雪琪突然幽幽叹道。
柳燕如想起那日远远见着的身影，心莫的漏跳了一拍，“总会见到的。”她对韩雪琪，亦是对自己说。
罗雯煦坐在桌旁，手撑着下颚，忽就想起那日在望春亭中见着的人来。五官她已记不太清了，独独那双眼睛却深深印入了她的脑中。那日她甫一睁眼，便见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盯着自己，温润慧黠，熠熠生辉。罗雯煦没由来的心中一震，竟升起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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