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相见相离
冬天的夜来的总是早，夜色渐起的时候，殷奕人有些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家里。
我到大厅的时候，他正坐在椅上喝着热茶，藏青的长衫，衣摆处却有些泥泞痕迹，脸上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也是家里的常客，每次来了家里的下人也都会直接让他进门，所以在大厅里见到他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昨儿皇上来的时候不是说让他出去办事了吗？看这样子怎么都像刚从外面回来的人，怎么不先着家就到我这儿来了么？
我心里疑惑着，进到厅里叫了声“殷大哥”唤起他的注意，对他笑道：“殷大哥这时辰来刚好赶上晚饭呢，我去叫人多加双筷子。”
他放下杯子，看向我礼貌地一笑，道：“不了，把东西给你我就走。”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布巾，打开，是一只白玉镯，玉色透亮，晶莹温润。他微低着头拉起我的手便给我带了上去，宽大的手掌在冬日里格外温暖：“昨天出去办事的时候看到的这个镯子，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下了，过年的时候怕是没机会来看你了，这镯子就当是提前送你的礼了。”
本来还维持着的微笑在他拿出玉镯的时候便已经崩溃，待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早已经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被人惦记的感觉很好，但不得不被人放在一边的感觉却也很糟，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样的地步？眼前的人亦如初见时那样五官清朗、眸深若海，这本该是一张有些冷漠的脸，可我总能在这张脸的主人身上找到温暖，那种暖，可以融化心上的冰层，可以驱散心底的阴寒，可是这种暖也偏偏是我不能靠近的温度，一旦近了，就可能烈火焚身，这该是种折磨的，可我偏又舍不下那一点点温暖……怎么办？
许是看我抿着唇没有出声，也许是看出了我脸上的异样，他的另只手突然就抚上了我的脸，深邃的眼里满是关怀：“伶儿，你怎么了？”
我不该贪恋这种温暖的，急忙从他掌中抽回我的手，转身避开他停留在我脸上的指，重新换上笑颜，我道：“镯子真漂亮，谢谢殷大哥。昨儿皇上来的时候就送了好些东西，没想到今天你又送了我个镯子，今年我算得了便宜了。”
“皇上……昨天……来过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我转过身去，却见他侧过了身子，让我看不到正脸。
室内有些昏暗的光线突然让我有些恍惚，下意识地便应了声“是啊”。
他转头看向我，眼里是看不出悲喜的平静，随后礼貌地一笑，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殷大哥慢走。”我依然在笑，笑得勉强，无人知道的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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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奕人前脚刚走，阿离和小诗便回来了。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不动，神思依然有些恍惚，直到小诗拉着我的手唤我，脑中才算彻底清明。
“哇，这镯子好漂亮啊。”我刚回过神，便又听到小诗略微拔高的声音，低头一看，小诗抓着的刚巧是我带着玉镯的那只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只笑了笑算是回应小诗的赞叹。
小诗也不以为意，一个转身蹦跶到了阿离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带着几分撒娇道：“刘离刘离，我也想要个漂亮镯子。”
阿离看向小诗，笑得有些无奈，也有些宠溺：“好，改天陪你去街上挑。”
小诗嘟嘴，脸上的期待垮了下来，似嗔似怪道：“不要，我要你给我挑的，自己挑多没有惊喜。”
阿离摇了摇头，倒也没有气恼，轻拍了记小诗的头：“就你最麻烦。”
我淡笑着看他们两个的相处，感觉心里某个空洞的地方被渐渐填满，不知不觉生出了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仿佛只要我一抬头，父亲和母亲就会相携而来，和蔼地询问我们在笑闹些什么。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门口，入目的只有门外朦胧的夜色，心里突然一空，是啊，过去的总是回不来的，我在期待些什么呢……
垂眼转头，正对上阿离看着我的眼，这双眼的主人虽已长大，但却依然温雅，只是我觉得，在这温雅的背后似乎总藏着深深的欲言又止。
自从有了小诗，我从来不用担心饭桌上的气氛，每样食物到她嘴里，好像都能变成山珍海味，她不仅自己吃得开心，也不忘招呼一起吃饭的我们，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饭桌，比之几个月前，竟有些恍如隔世。
面前的烛光突然明灭了一下，我回过神自嘲地笑了笑，阿离回来了，我反倒时不时会想起他离开的那两年生活，重新回到这个住了多年的地方也不知是对是错。
“嗒、嗒、嗒”，静夜里的敲门声总显得特别响亮，我正寻思是谁会来找我之时，门外就响起了一把青稚的嗓音：“姐姐，我见你屋里的蜡烛还亮着，你还没睡吗？”
“草儿进来吧，门没锁。”我对着屋外的人影道。
门被轻轻推开，一身青袄的少年提着灯笼暖笑着走了进来，吹了灯笼放在一边，走到我身边道：“姐姐你没睡正好，我有事儿想问问你。”
我把他拉到身边坐下，倒了杯热茶递到他冻得有些发红的手里，点了记他同样冻得发红的鼻子，道：“嗯，问吧。”
小家伙先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又咬了咬下唇，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道：“姐姐，有一回我在厨房外头偷听到厨娘说是非，她们说……说你以色事人，凭着会跳一支什么舞，所以……所以让人金屋藏娇养在了这里，是……是真的吗？”
我呼吸一窒，突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看着小草儿那样清澈干净的眼睛，我不知如何开口，对于下人的流言蜚语我可以放任不管，但当这个一直唤着我“姐姐”的孩子这样坦白地问我时，我才发觉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无所谓的，我不闻不问，其实那又何尝不是我的逃避？
我抓了抓衣角，终还是迎上了那双清澈的眼睛，困难地开口道：“小草儿，你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的答案并非只有是或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的事情，我只能说有些事情是我必须做的。”
我不知道小草儿是否明白了我的话，他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眼睛一眨未眨，良久才开口问道：“那姐姐真的会跳那支舞吗？”
“嗯。”我点头承认。
小草儿依旧认真地看我，看着看着却突然抿唇而笑，弧度很大的笑容却没有笑到眼底：“会……那就好。”
那样的笑容出现在这张年轻的脸上让我觉得诡异，尤其是小草儿刚刚说的那句话，同样还是那把青稚的嗓音，可那语调只让我觉得毛骨悚然。我想开口问他什么意思，可突然觉得在那双清澈的眼睛下，我开始变得软弱无力、无法动弹，眼皮渐渐变重，最后只剩下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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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大厅的时候，他正坐在椅上喝着热茶，藏青的长衫，衣摆处却有些泥泞痕迹，脸上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也是家里的常客，每次来了家里的下人也都会直接让他进门，所以在大厅里见到他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昨儿皇上来的时候不是说让他出去办事了吗？看这样子怎么都像刚从外面回来的人，怎么不先着家就到我这儿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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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维持着的微笑在他拿出玉镯的时候便已经崩溃，待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早已经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被人惦记的感觉很好，但不得不被人放在一边的感觉却也很糟，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样的地步？眼前的人亦如初见时那样五官清朗、眸深若海，这本该是一张有些冷漠的脸，可我总能在这张脸的主人身上找到温暖，那种暖，可以融化心上的冰层，可以驱散心底的阴寒，可是这种暖也偏偏是我不能靠近的温度，一旦近了，就可能烈火焚身，这该是种折磨的，可我偏又舍不下那一点点温暖……怎么办？
许是看我抿着唇没有出声，也许是看出了我脸上的异样，他的另只手突然就抚上了我的脸，深邃的眼里满是关怀：“伶儿，你怎么了？”
我不该贪恋这种温暖的，急忙从他掌中抽回我的手，转身避开他停留在我脸上的指，重新换上笑颜，我道：“镯子真漂亮，谢谢殷大哥。昨儿皇上来的时候就送了好些东西，没想到今天你又送了我个镯子，今年我算得了便宜了。”
“皇上……昨天……来过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我转过身去，却见他侧过了身子，让我看不到正脸。
室内有些昏暗的光线突然让我有些恍惚，下意识地便应了声“是啊”。
他转头看向我，眼里是看不出悲喜的平静，随后礼貌地一笑，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殷大哥慢走。”我依然在笑，笑得勉强，无人知道的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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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看向小诗，笑得有些无奈，也有些宠溺：“好，改天陪你去街上挑。”
小诗嘟嘴，脸上的期待垮了下来，似嗔似怪道：“不要，我要你给我挑的，自己挑多没有惊喜。”
阿离摇了摇头，倒也没有气恼，轻拍了记小诗的头：“就你最麻烦。”
我淡笑着看他们两个的相处，感觉心里某个空洞的地方被渐渐填满，不知不觉生出了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仿佛只要我一抬头，父亲和母亲就会相携而来，和蔼地询问我们在笑闹些什么。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门口，入目的只有门外朦胧的夜色，心里突然一空，是啊，过去的总是回不来的，我在期待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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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烛光突然明灭了一下，我回过神自嘲地笑了笑，阿离回来了，我反倒时不时会想起他离开的那两年生活，重新回到这个住了多年的地方也不知是对是错。
“嗒、嗒、嗒”，静夜里的敲门声总显得特别响亮，我正寻思是谁会来找我之时，门外就响起了一把青稚的嗓音：“姐姐，我见你屋里的蜡烛还亮着，你还没睡吗？”
“草儿进来吧，门没锁。”我对着屋外的人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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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先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又咬了咬下唇，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道：“姐姐，有一回我在厨房外头偷听到厨娘说是非，她们说……说你以色事人，凭着会跳一支什么舞，所以……所以让人金屋藏娇养在了这里，是……是真的吗？”
我呼吸一窒，突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看着小草儿那样清澈干净的眼睛，我不知如何开口，对于下人的流言蜚语我可以放任不管，但当这个一直唤着我“姐姐”的孩子这样坦白地问我时，我才发觉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无所谓的，我不闻不问，其实那又何尝不是我的逃避？
我抓了抓衣角，终还是迎上了那双清澈的眼睛，困难地开口道：“小草儿，你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的答案并非只有是或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的事情，我只能说有些事情是我必须做的。”
我不知道小草儿是否明白了我的话，他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眼睛一眨未眨，良久才开口问道：“那姐姐真的会跳那支舞吗？”
“嗯。”我点头承认。
小草儿依旧认真地看我，看着看着却突然抿唇而笑，弧度很大的笑容却没有笑到眼底：“会……那就好。”
那样的笑容出现在这张年轻的脸上让我觉得诡异，尤其是小草儿刚刚说的那句话，同样还是那把青稚的嗓音，可那语调只让我觉得毛骨悚然。我想开口问他什么意思，可突然觉得在那双清澈的眼睛下，我开始变得软弱无力、无法动弹，眼皮渐渐变重，最后只剩下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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