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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第十六章

    “阮姑娘~”江映月的声音故意拖拉得很长,他抱着覃淮凑近了一些,见她双手正在翻弄一匹已经断气的野狼,距离他们不足一步的地方还有一个深深的巨坑,观其貌,刚好能盛下两三只野兽的容量。江映月感到奇怪,连声又唤了她好几遍,阮思巧听不见似的不搭理他,掏出怀中的匕首对准狼腹一刀劈下。

    一股浓稠的腥味传了过来,已经习惯刀光剑影的江映月忍不住微微皱眉,阮思巧小小的身躯在一片血红之中毫无动容可言,江映月想捂住她眼睛的动作便停止了。再仔细观察,她的动作娴熟且利落干净,应该是长期做的事情,很快将野狼五脏六腑清空,留下可食的脏器部分,又将大片的肉稳妥片好放在一边,腿骨、肋骨也悉心保存下来,时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最后将动物皮毛整个剥拉下来,套上这些处理好的肉块、骨头,打包准备带走。

    “阮姑娘,你这是……”

    阮思巧呼了一口气,才发现江映月干站在一边等了她许久。

    她将“包袱”拎到他的身边,完全没有在意到他神色之间的古怪,道:“这个你也先帮我扛着,我再下去看看。”

    “下哪去?”江映月明知道她要去哪,还是忍不住听她亲口回答。

    “这个坑。”阮思巧大致指了一指。江映月探头一望,坑底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刚巧天色渐暗,乌云拢聚,这坑又极隐秘地藏在树与树之间,若是天气好时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日光照进来。他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坑边不远处有一堆枯枝烂叶,应该不是自然形成的,他立即想到这坑绝非天公所为,也不可能是古人留下的,厉害的是江家情报网这么厉害,他们却从来没听说过乌木山哪里被人偷偷挖了陷阱。

    江映月道:“阮姑娘,下面这么黑,让你一个姑娘家下去我到底是不放心的,不如我替你吧。”

    “好。”阮思巧答得特别的爽快,江映月在想什么主意她不是不知道的,这个坑底有什么她不会告诉他的,但是她还是会装作好心提醒他一番:“映月公子下去时小心一些,狼是群居动物,我刚刚丢给你的狼在坑边奄奄一息地守望坑底,那里面大致掉了它其他的同伴。”

    “好。多谢阮姑娘的提醒。”

    江映月说罢找了个稳妥的位置放下覃淮,以及狼肉包袱。前一刻的他还在递送双眼中的柔波,这一刻美目之中全然不见了轻浮神色,一声“阮姑娘千万小心一些,不要摔进坑里伤了身体”,只见到他极腰的长发与抛入空中的锦缎一般无二,巧然碰到了她的脸上,阮思巧轻轻一嗅,鼻息之间满溢的是清甜的花香,一种非常好闻并且怎么闻都不会腻的味道。她有些呆呆的,跟着一步近到了坑边,望向难以辨别他人正在哪里的黑洞,那香味还持续在鼻间,经久不衰,但分明他的人扎进了深坑许久。阮思巧捏了捏鼻子,差一点脱口问他一句:“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她默。

    这里便是她准备将他带来的第二个地方。

    乌木山的资源十分丰富,但是要懂得如何猎取。

    阮思巧穿越来以后面对的第一大难题——吃不饱!吃不饱不仅会涉及人生安全,还会引起类似“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这种事情。孩子们为了一个菜根都能打得不可开交,还有她发现有些侍童腰间佩戴或者脖子里都会挂一根骨头,闲来没事或者实在饿了的情况下,掏出来啃一啃……

    逍遥山庄的奇怪制度让孩子们饥不择食,有一次阮思巧照顾一个生病中的娃娃,忽然她的手臂被孩子握起一顿狂啃。孩子清醒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抱歉思巧,我把你的胳膊看成白藕了。”

    阮思巧觉得这么饿下去总不是办法。自然是神奇的造物主,没有现代世界的钢筋水泥的束缚,这里物种丰富。而江家老祖宗的眼光是极好的,霸了一方世外桃源逍遥之地,山庄坐立在乌木山上,南面临水,春有许多种类的鸟会在湖面上停息。

    阮思巧平时砍柴不敢胡乱摘采蘑菇、果实,怕那些是有毒的,不过打打小兔子、小松鼠等也是不错的选择。第一次她一心要去树林深处,孩子们拉住了她,告诉她逍遥山庄的树林里有吃人的妖怪出没,不要靠那里太近了。

    阮思巧不听劝告,回头时已猎了好几只肥嫩嫩的野兔。从此尝到甜头的孩子们也跟着她一起闯。

    江家对于下人去树林这种事情是严格控制的,因为那里有他们不得对外人道传的秘密。从江家的老祖宗开始,就讹传了树林里有妖风和鬼气作祟,太相信怪力乱神的人们一般情况都不会靠近那里。

    阮思巧通关过游戏,她知道江家的秘密,也知道在树林里该往哪个方向走才不至于迷路。当然她知道逍遥山庄全局地图不是因为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是她曾经在攻略游戏的时候卡在这块地方如何也出不去。一想到那销魂的迷宫地图,阮思巧便是一阵扼腕。

    哪个缺德的设计师,恋爱游戏的迷宫比仙剑奇侠传的还难走!

    阮思巧绝对有理由相信,换做任何一个人,一个地图走上七八十遍也能记住了。

    她蹲在深深的坑边往下望,江映月下去已有半刻钟头,天色彻底黑漆了下来,她辨别不出他的方位,遥遥在上空喊道:“映月公子,您没事吧?”

    坑中没有半点响应。

    阮思巧又唤了一声:“映~月~公~子~”

    “你再不上来我可就要走了。”

    “阮姑娘,你……”江映月可算探出了脑袋,双手紧紧抓住坑沿,一脸的灰头土脸,“你怎么不告诉我坑底下都是兵器?”

    兵器?原来他们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吗?阮思巧蹲下来,月牙儿的眼睛笑弯弯看他,又用自己的衣袖替他抹干净脸上的灰土,她的视线往下,他的视线往上,风打得她的头发在他的脸上痒痒的,江映月打了一个喷嚏,意识到身体真的冷了,他一见阮思巧的打扮定格在脱下外衫给覃淮以后,他问她:“阮姑娘,你不冷吗?”

    “不冷。”她还是笑眯眯的。

    好冷,江映月感觉真的好冷,明明她笑得那么温柔,怎么就是那么冷呢?

    江映月嘀咕道:“阮姑娘,你是故意不告诉我坑底下有那些……”

    “哪些?”

    “有那些锯齿兵器。”

    阮思巧哈哈笑了起来,江映月的脸色刷拉红了,举世无双的英雄没见过锯齿兵器,于是被姑娘笑话了。江映月低头一瞥,已然看不清脚下模糊的事物,刚才他一跃入坑,认定在姑娘面前必然是如落尘的仙子一般的,结果刚刚落脚,身边卡擦一下,差半截手指的长度,一个锯齿兵器险些就夹住了他。

    他没问阮思巧那是什么,也不太好意思问,阮思巧先道:“那是我们专门捕小兽用的。”

    “难怪我在坑底见着一头狼。”江映月笑道,“阮姑娘好主意,居然做出这么好的陷阱专门捕我这头‘郎君’用的。”

    于是江二公子很成功地获得白眼一记,加冷场一回。

    其实阮思巧一直很奇怪,捕兽夹这种东西应该古代就有了,偏偏《无限妖夫》里不存在。除了这个,其他一切还算正常。《无限妖夫》融会贯通了很多古人的智慧结晶,《无限妖夫》的台词君有时会蹦出一句唐诗或者宋词又或者元曲,大概制作方也充满了恶搞的趣味,江映月江二公子最常对女人说的是:“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一部TVB西游记猪八戒最常说的台词。让阮思巧哭笑不得了好久。

    她因发现游戏中不存在捕兽夹,将设计图纸画出并与孩子们研究一番,由她分析介绍捕兽夹的功用原理,孩子们搜集材料。原本他们都以为,光有材料也不一定能做出想象中的物什,覃淮口中多次提到的方梦生化却不可能为可能,捕兽夹真的被他们做出来了。

    阮思巧欣喜若狂,再也不会有孩子为了一个鸟蛋做出爬树的高危风险,再也不会看见有孩子因为摔下来然后骨折、高烧不退死去。

    第一批制作出的捕兽夹,很快放置在树林各个地方。为了保证能发挥出最大效果,他们还想办法在捕兽夹的锯齿上涂满了麻药。效果奇好。

    但阮思巧认为这远远不够,首先僧多肉少,养活一个人很容易,养活一大帮人绝非简单。其次捕兽夹一次只能夹住一个物体,如果扑了空,等于这一天都没有收获。

    她想到挖陷阱,经过挑选,在一些动物时常出现,草叶繁茂的地方挖了坑洞。再经过研究称重对比衡量,坑洞上方简易铺设了一层枯枝和烂叶,便是开始江映月看到的那些。平日仔细盖好在坑洞顶端,完全看不出端倪,加上坑底捕兽夹的威力,由小规模猎物主动踩上门,到大规模猎物被动入坑,效果是往日的数倍……

    春暖花开时分,阮思巧、覃淮等侍童团队经常能吃到野鸡、野兔、野鹿,蛇也吃过。偶尔掉了几匹狼,阮思巧会在上方用简易的手制弓弩将涂了毒的箭射下去。

    起先并不服气的覃淮十分不屑身为女子的她能有什么作为,相处越久越发现有些事情他不服气也不行。确实身为女子,不是注定天生就该绣花纳鞋,女子同样可以做到男人能做到的很多事情,相比男人还要心细。

    比如有时阮思巧会用这些野味卤好了以后买通厨房的一些掌勺,除了让他们留下一些给自己享受以外,剩下还有一些由他们摆盘以后送到江家两位公子那边。

    据说映月公子对那卤的野味久久不忘,多次叫厨房再送去一些,江映月除了喜欢甜食,是一个大色魔以外,还是一个极品大吃货。这里阮思巧特别要感谢一下她奶奶的祖传老秘方,可惜别谈江映月想吃卤肉了,阮思巧他们也吃不到了。最近雪下得过大,原先挖的一些陷阱几乎被雪淹没了。照这天的行事来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要度过这样一段日子,正巧动物们似乎都躲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冬眠去了,虽说有事先防止意外屯好的腌肉,阮思巧他们很久没沾到一点新鲜的荤腥了。

    今天绝对大丰收。有狼,有鹿。

    阮思巧估计孩子们找不到他们时已经带着她之前捕的鹿先回去了。她想拉江映月上来,如果坑底没有其他收获,时间已经不早,他们该回去了。

    阮思巧借给他一只手,江映月微微一愣,夜色在他们视线之间朦朦胧胧,其实那天断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美好,只是她的笑,在那一刻真的非常美好。

    江映月稍稍低下头,眼角看向紧贴洞壁的衣角。沙土是有些松软的,一般滑下去的猎物很难再爬上来。他正站在出鞘了的青君剑上。“浮光掠影”剑法传说,没有人真正看清过他剑的真模样。此剑名青君。青君剑有一个传说,若是传给女子,有男子拔出她鞘中的剑,便能成为获得她芳心的英雄;若是传给男子,如有女子,不管以什么方式能看到他出鞘的剑,便可以成为他的佳人。

    江映月忽然有了几分动容,有了几分认真。

    他想问:“阮姑娘,不知你可有听闻过青君剑的传说?”

    他这一句话终没有问出口,因他不好意思问出口。没人相信江家二公子脸皮会薄哪去。

    他这一次终究脸皮薄了。没问出口,还因为突然醒来的覃淮,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了他的胸口。天色太冷,覃淮的眼光也很冷,噬到骨头里去了。阮思巧和他俱都是惊讶,这次轮到他如一个断线的风筝摔到坑底。

    他再也没办法躲开那些涂满麻药的捕兽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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