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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拾捌回. 侠遇酒肆

    乌蒙巷里,濮阳醇让波斯姑娘们应是灌了好些酒才放她回到座位上去。虽说如此,濮阳醇也算舞了个尽兴。平日里的笑容总算回到了脸上,再加上喝了些酒,脸颊上泛起了两团红晕。

    刚坐下要和凤儿说话,便看见门口那闯进来一大汉模样的人,仓仓皇皇的往里跑。这正跑到了濮阳醇身边,门口又进来了一群人,也是同样打扮,手里拿着大砍刀,横眉竖目的,凶狠极了。那先进来的人见状连忙蹲下,正好伏在濮阳醇身边。

    濮阳醇盯着那人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看了半天,那人眼神里即是惊恐,也是莫名其妙。那群大汉正要分散开来到处搜,可算乌蒙家的老鸨妈妈挡了出来,绊住了那群人。濮阳醇便偷偷伸出手来,将那躲在她身边的大汉脸上胡子一把撕了下来,一看那人惊恐的模样。濮阳醇却觉着好笑,一时醉后也失了仪,笑出了声来。那人连忙捂起濮阳醇的嘴,又看了眼见着他如此同样吓着了的夏侯风。

    濮阳醇笑着扒开他的手,悄声对凤儿道,“我们便帮他一下吧。”

    说罢便悄悄蹲下将那人脸上络腮胡子一并撕去,将他藏在胡帽里的头发放了下来,挽成髻。又将他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大衣脱去,将长衫略微理整齐来。没想到此人家中如此富裕,连长衫的面料都十分考究,是褐底暗花的绸缎。濮阳醇将身上的腰佩解下,系在他的腰上,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将他的那些行头藏于桌下三人只装作无事似地,拿起酒杯,竟攀谈了起来。

    那老鸨究竟抵不过那几个大汉,大汉虽仔细搜了几圈,愣是没找着。正没好气的,要转身出去。没想濮阳醇就一入口气未走对,呛得咳嗽了起来。那几个彪形大汉便想起那一处未细看过,竟探着脖子走了过来。濮阳醇情急之下,伸手一探,将身边波斯姑娘腰边的小口袋里取出胭脂盒,嘴里小声连连耳语道“失礼了”,将胭脂全倒在了才刚风殿开玩笑要来的酒碗里,化在酒中。

    她拿起酒碗,佯做醉酒一般,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粗着嗓门道,“抱歉各位!才刚呛着了。扰着各位兄弟了罢?进门便是友,来,和我吃一碗!”

    只见她摇摇晃晃,重重撞了上去。那走在前面的大汉,高了濮阳醇一个头,竟还是被濮阳醇将酒撒了一脸!化开的艳红胭脂让那大汉看上去格外滑稽,烈性的酒辣的他眼睛睁也睁不开,直在那满嘴叫疼,还嚷着濮阳醇听不懂的异域语言。

    濮阳醇使劲憋着嘴里的笑,连声道,“抱歉,抱歉!快来人,帮这位郎君擦干净!”脚上轻飘飘的,也不知是真真喝醉了,还是装得像。说笑着又伸手去抹他脸上的酒胭脂,愈抹愈邋遢,整的那大汉耐心快要断了弦了。握起的拳头快赶上濮阳醇项上的脑袋大了,挥在空中,一时吓得众人都说不出话来。濮阳醇也故意装作下了一跳一样,撅起嘴,讪讪地望着那大汉。

    老鸨嘴里嚷着可千万别动粗,若是砸了场子,可照样描陪的。那几人听了,恐怕担心赔不起此处的水晶铜榻的,便扯着那花了脸的大汉,悻悻的走了。花脸大汉还一路喊骂着,掀翻了两个桌子,让身旁的人好劝歹劝劝走了。

    濮阳醇一桌人总算松了口气,夏侯风笑道,“哈哈,你这么乱来倒也能把他们赶走,还真是歪打正着了呢。迦达姑娘,再给我们上壶酒来!用她的话说,进门便是友,可得好好喝一杯。”又着人出去跟着那群大汉,免得再生事端。

    那人终舒了口气,道,“刚才多谢兄弟搭救,哎,若是让他们逮住,我可就要受点子皮肉之苦了。”

    “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濮阳醇竟也不客套,怕是酒的缘故,整个人放肆了起来。见此人支支吾吾,夏侯风也觉醇姐姐如此唐突让人太尴尬,哪有帮人一忙就把所有身世秘密一倾拖出的道理。

    正巧迦达把酒端了上来,给众人斟上。濮阳醇见自己酒杯中的酒喝才刚喝的不同,和凤儿二人的也不同,便问道,“怎么,我的酒不一样?”

    迦达道,“这是玫瑰花和葡萄酿成的酒,在波斯我们女孩子都喝这个。”凤儿最是爱看这里的姑娘笑了。

    “女孩子?”濮阳醇同凤儿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那迦达笑起来有种不一样的味道,明明白白。无丝毫含蓄的笑,让人看起来都觉得心明气爽,“才刚你问也没问就知道我的脂粉包在哪,也只有女孩子,能想到用胭脂来对付人了。我说的对么?”

    濮阳醇笑了笑,却想起还有那陌生人杵在一旁,便笑道,“你瞧,我这小秘密竟让你听见了。你可否也可拿出一些来换个公平呀?”

    此人一惊,原来面前的这位公子哥儿竟是个女儿身!难怪生的细皮嫩肉,看她剑眉杏目,面若芙蓉,口若含樱的,打扮成个男子,竟还是英气逼人呢。如此一人,若是能与她交上一个朋友,定是一大趣事,那人想。“小弟唐煜,巴蜀唐家。”

    濮阳醇疑道,“巴蜀唐家?”

    唐煜把玩起腰间濮阳醇刚给她系上的腰佩,“玩儿些草药的。”

    夏侯风却笑,“他们可不是玩草药那么简单。我可听说过,巴蜀唐家,可是第一毒门呢。”

    濮阳醇道,“瞧凤儿说的,你倒是个大人物。”

    “哪儿的话。”唐煜拿起桌上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

    濮阳醇亲自给他斟上酒,“你大不大人物的,我可不管!我倒要知道你同刚才那些人,到底有何过节,这般讨债似的追着你。”

    唐煜摸摸头上的发髻,就算匆忙之下梳的也摸得出,手艺倒是好。笑道“我……毒了他们一个弟兄,可如今身上也没解药,他们倒是追起来没完了。”

    濮阳醇笑道,“那人没招你没惹你?”

    “我那正练手呢……”

    “练手还让人发现了!”濮阳醇饮尽那杯玫瑰酒。

    听濮阳醇这么一说,那唐煜大笑道,“哈哈哈,可不是!还是小弟功夫不到家!”

    “好端端的,就让你拿去了性命,倒也是不值当。”

    “那几人正在丝路上要劫道,我这一来,倒也算伸张正义了!”

    濮阳醇笑了笑,叹道,“哎,若是这么说,倒也罢了。亏你才刚叫我一声姐姐,我也是修佛之人,可见不得这般滥杀无辜的。如今你我有缘,便当送我一见面礼罢!”

    唐煜佯着皱皱眉,面上却笑着,“我明儿便找到解药,给他们解了,可好?”

    濮阳醇笑道,“聪明!”

    凤儿听了也笑道,“唐兄快同我说说你们那武林豪侠的事儿!平日里我看的那些闲书无用,如今遇着真人儿了,可好生说给我听听。”

    濮阳醇也笑着,“正是了!那些闲书呀,我也略读过,可也好奇书中所述的真假呢。”

    “那,小娘子!再来一斗酒!今晚咱们可要一醉方休!你们所说的书我倒也读过些,虽说没有书中的那般精彩,但还是值得一提的。哈!我便从我巴蜀说到大曌西巅,让你们长安贵子的,长长眼!”三人皆笑,濮阳醇从未见过这般侠骨豪情的人,同他说话倒是痛快。

    身旁的小厮提醒着:这般夜了,怕是回去不方便。二人正在踌躇之间,外头出去探的小厮回来报,说是那几名大汉出了门压根儿便没走,做在外头直等唐煜呢。这正着了凤儿这三人的意,相互笑讽一般,就此留在酒肆里喝酒谈天了。

    三人说说笑笑谈到夜深了不肯散去,只怪这波斯酒烈,抵不过醉意。吹牛砍天到三人都睡着了,都还握着酒杯,意犹未尽。在宫里的包袱,忧虑,无助,无奈,濮阳醇都把他们关在了这酒肆的门外,命运洪流她无处停靠,单单今晚,就让她放肆一回!休息也好,休心也好,仅此一次罢。因为接下来的日子,宫廷,已以着极安静的声音,翻天覆地的变化着了。

    次日天还未亮,濮阳醇迷迷糊糊醒来。忽地想起她和凤儿两人竟彻夜未归,如今窗外天色已是蒙蒙的深蓝,忙晃着夏侯风,宿醉未醒的略哑声音轻而急切地道,“七爷,七爷,快醒醒!该回宫了,快起来。”

    倒在她二人身边的迦达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濮阳醇只道,“麻烦迦达姑娘,一会儿这小唐爷醒了,请告诉他我们先走一步,日后定会再聚。”夏侯风的人也不敢进来打扰七爷,可又担心,便和车轿在外等了一夜。濮阳醇唤来了小厮,急急忙忙搀着人醒神未醒的凤儿打后门上了马车,匆匆往夏宫赶。

    敛川堂里宫女宦官的也等了七爷一整夜,这好不容易回来了。濮阳醇忙打发人伺候凤儿洗漱更衣,他倒是好似酒仍未醒一般,换了寝服,复又倒在榻上睡去。濮阳醇问道,“昨儿晚上可有人来传七爷?”

    “回姑娘,昨儿安安静静的,只是婉妃打发人来问七爷怎么没去请晚安,我便回说爷晚饭时吃了些酒,早早便睡了。我想婉妃知道,今早的早安七爷不去,也不会怪罪罢。”

    濮阳醇望了一眼睡死过去的凤儿,笑着叹了口气:这个凤儿,果然这一出宫谁也没请示。好在没出乱子,否则,你我两人可麻烦大了呢。

    便笑道,“那就好。”转头却见艾香望着她眼神怪怪的,忽的想起自己仍是男装打扮,便尴尬起来,匆匆道别,连忙回听蕊阁去了。谁知刚到阁下,便远远看见一小丫鬟蜷着身子,坐在柳条下的石凳上,走近一看,竟是画意,濮阳醇忙去叫她,画意惺忪睁开眼,一看是濮阳醇,忙拉着她的胳膊一路好似小跑,直到榭月池边才停下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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