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我裹上条毛毯穿着双拖鞋就走到菜园去了。几个星期不见，紫苏叶都瘦了好多。那棵石榴树上的叶子也被冬风摧残得差不多要光了。我坐到台阶上，脑子里在不断地想着：要是我也有一个菜园，那么我会选择种些什么呢？梨树还是苹果树？    在等待列雨的这十几分钟里，我一直在想着关于菜园的问题，我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这样想，还是是为了将一直扰乱着我的思绪的问题抛之脑后。我想大概是偏于后者吧。    列雨看到我的时候的样子不禁让我觉得站在她面前的是只怪物。    “哇，你怎么可以穿成这样坐在外面呢？快给我进去！”然后在她的拉扯下，我极不情愿的回到了家里。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列雨完全充当了我妈的角色。先是唠唠叨叨的叫我去穿上厚得不能再厚的的棉衣，再是唠唠叨叨的跟我讲着这几天所发生的新闻。    当我穿着一身厚得吓人的衣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列雨变得有些犹豫了。    “那个……”她支支吾吾地说，“我……”    “我想起来了。”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我直接把话接了过来，“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面对我说，“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去警察局，完成口录。”我顿了顿，“就是把那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    列雨有点震惊，但她控制得很好，表面上很难看出来。    “凶手还没有找到，你出现应该有很大的帮助。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只想说：别总是排挤列文，他和你一样，是见证者。”她转过头来看着我，她的眼睛忽地闪出了一丝泪光，转瞬而逝。    其实我有的时候很害怕，我害怕任何一个看上去能伤害我的人，害怕任何一件看上去能伤害我的事。我总是努力的去避开。    在这成千上万种害怕中，我最害怕的便是最好的朋友的眼泪，那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伤心，所以我害怕。    但世界上没有永远快乐的人。    车子缓缓停住了。    林清枳从车上下来，挥手让那部车离去。她在原地扫视了一眼四周，这里依旧荒凉啊！她这样想着，提着那篮重重的东西，朝前走去。    脚下是深深的草，踩上上面会不时发出几声微弱的声音。她小心翼翼的走着，直到一个围墙边的门前。她从篮子里拿出几把钥匙，选中其中一把，伸进了锁眼。    那扇高大且坚实的大铁门瞬间变礼貌了，缓缓地向内移动着，向外来的人呈现着里面的一切。    一栋华丽的建筑。    这座建筑物的精美的雕塑足以让任何人留连，全都是手工精雕而成。是不是还能从几幅刻画在内大门的壁画中发现一丝闪亮的光影。    那些，是钻石。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似是与童话中的宫殿息息相关。那剪裁优美的树，那缓缓流动的小溪，还有那美得不真实的被钻石装点着的，所谓的宫殿。    一条小溪横截在外门与内门之间，它无时无刻在围绕着这座华丽的建筑物流动。而唯一能通往那似宫殿一样建筑物的，则是一座散发着古老的气息的小桥。    围墙里的一切，与外面的荒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除非你真正能踏入那扇大门，才能知道。也就是说，除了它的建造者和拥有者，没有人会知道在这块旷野大地上隐藏着的一切。    林清枳向上提了提她的篮子，然后熟悉的走上了那座拱桥。    在她的身后，那扇高大的铁门“砰”的一声，紧紧关闭住了。    “哦，对了，你知道吗，米炫在你家附近买了套房子哦。”列雨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我，微笑着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感情这么好了哦？”    “什么？我家附近！”天啊，这死小子又在浪费他爸妈的钱，现在的房子多贵啊！    “不过奇怪的是，那套房子造价一百多万，米炫又没有跟他家拿钱，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呢？”列雨双手环绕在胸前，若有所思地说。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转过头，假假地笑着说：“走，去找他。”    然后她毫不理会我的尴尬，拨通了米炫的手机号码。    米炫满意地看着自己新买的二层别墅，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他开始指示搬家工人将他所有的东西搬进去。    这栋别墅被一片大花园包围着，木头做的栅栏将它与外界隔绝了。    很安静的一处住所。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迅速接了起来。    “喂——”不一会儿，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晕开，在冬日夕阳的照耀下叠出了一片光影。“快来吧，等着你们。”    “清泉……”林清枳推开最里间的房门，试探着喊了喊。    “小姐，清枳小姐来了。”佣人微微低下头，轻声对躺在床上的人说道。过了一会儿，她退出卧室，缓缓朝停在门口的林清枳走去。    她微微点点头，说：“你好，清枳小姐。”    “秀木阿姨，清泉还好吗？”    秀木的眼角映出了一层忧虑的褶皱，她略有些担心地说：“清泉小姐可能撑不了几年了，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每隔不久就会因为四肢无力而晕倒。秀木伺候了小姐这么久，现在她的状况真令人担忧。秀木在林家呆了大半辈子，一切都熟悉得狠。太太就是出现这样的症状不久后离开的，现在清泉小姐也成了这个样子了，真可怕。”她若有所思地说着，将无神的双眼转向林清枳，“如果清泉小姐走了，那么您，就必须回来了。”    然后她转过身，端起一盘冷冷的菜，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外走去。    当我和列雨悠闲地走到米炫的新居时，我突然发现这个“附近”真的很近。总共才十分钟的路程，而且我们是龟速前行的。    真漂亮的一栋房子。    前院是我所喜欢的院子，种着杜鹃花。时值冬日，那花儿竟也能在冬日下透出芬芳，一片片粉红的花海将那栋二层别墅映照得无比温馨。    “怎么样，这房子不错吧。”米炫微笑着走出来迎接我们。    “可以啦，什么时候搬进来住？”列雨说着，用她那挑剔的眼神打量着那栋房子。而我，则下意识的整了整乱七八糟的棉衣的领子。    “今天，”他开心地说着，“东西都弄好了，就差一顿饭。列雨，叫上落冬来，晚上我亲自下厨，大家一起吃饭。”    “啊？”我惊讶地叫了一声，“米炫你别逗了，你下厨？”我毫不理会笑容僵在脸上的米炫，狠狠地笑了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还从没听说过他会做饭呢。    他朝我翻了一个白眼，带着些不爽的语气说：“拜托，在国外的这一年多的时间我可是学了不少东西。等着吧，今晚让你们大开口界。”    “我见到小木了，她真可爱。”林清枳坐在床边，温柔地说着，“还有蒲林，她很漂亮，跟你一样啊。”    林清泉躺在床上，虚弱地微笑着看着坐在她身旁的林清枳。    “他爸爸呢？接受小木了吗？”她轻轻地说着，“姐，我还欠她很多呢。”    “清泉感觉不到未来了么？”林清枳担忧地说，“……”    “对，渐渐消失了，我相信很快我就能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了。”她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兴奋，“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    林清枳勉强笑了笑，将最后一口热汤伸向了林清泉的嘴。    蒲林挽起她的长发，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文件，走出了办公室。    很快，她走到了位于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助手们纷纷站起身来，朝她微微点点头。她毫不犹豫地轻敲了一下那扇灰红的木门。    “进来。”    “钱哪来的啊？”这是列雨坐上沙发后说的第一句话。    “自己挣的呗，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没跟家里拿钱吗？”他随意地说着，顺手将一瓶绿茶递给我，“呐，你最喜欢喝的。”    我接过来，眼角的余光正好能看到列雨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于是我很假的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斜着眼瞥着列雨：“哟，没见过啊，你家落冬什么时候到啊？”    “去。”她感觉很没意思地转过眼睛，继续接上那个她最感兴趣的钱的问题，“一百多万，你挣的？”    我突然觉得有点热，于是我脱下棉衣，并轻轻地放在了沙发一角。    “我决定将这套方案过给Prison－D。”蒲林微笑地说，然后她将手上的文件轻轻放到了蒲森的桌子上。    他缓缓抬起头，嘴角紧绷着，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怀疑的光彩。“哦？”他小声地挤出一个字，然后他思考了一下，“那么，我该拿什么给你？”    蒲林收回她嘴角的笑意：“三个月的假期。”    “三个月？”    “对，”她顿了一下，“您想知道这三个月我要干什么吗？”    蒲森微微转了一下头，饶有兴趣地盯着蒲林，等她继续往下说。    “三个月，去完成一些你一辈子也完成不了的事。”她说完，微微朝蒲森鞠了个躬，然后优雅地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小木抓住蒲林的手，紧张地说：“姐姐怎么可以告诉别人我俩的事，这样会坏事的。”    “她是清枳阿姨的女儿。”    “那列雨呢，她和我们家族没有关系……”小木着急地摇了摇蒲林的手臂，“要是让蒲森知道你也和我一样，他会……”    “像当初他把你赶走一样把我也赶走？”蒲林轻轻摸了摸小木的头发，“其实那天你在清枳阿姨家的时候他来找你，就表示着，他接受你了。”    “是吗……”小木显得有些灰心，她放开蒲林的手，坐到了行李箱上。    “好了小木，我们要准备出门了哦。”    她切断这套公寓的总电闸，将一条深蓝色的围巾围在脖子上，然后拿起那箱行李，牵着小木走了出去。    外头，是浓浓的黑夜。很快，那冰冷的夜晚将她俩的身影淹没。    我站在米炫的这栋别墅的二楼的阳台上，望我家的方向看去。    灯火璀璨。    无数盏灯火闪亮的在山上，马路边，楼道里闪耀着，照亮了这一个美丽的城市。渐渐，我发现了不远处一群昏黄的灯光，那就是我家。    每次站在高处，我都会努力去寻找那属于我的家。无数次，我都在为能在别的地方找到我家而感到欣慰。因为我觉得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只要有家，就好了。    那是我，永远的避风的港湾。    这就是平静的世界。    而家，则是这个世界的唯一的中心。    夜晚透着几丝凉意，隐藏着的几颗星星突然从黑雾里跳了出来，忽闪忽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