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现在是2008年12月31号，再过多几个小时，日历上的年份就要自动切换了。    2009    回看2008，无论是5.12汶川大地震还是北京奥运会，都让中国占据了世界的新闻头条。所有的中国人都会永远记住在这一年所留下的泪水和所得到的欢乐。因为这些事，都会成为能被永远雕塑的记忆。    记忆是一种精神上的世界，它所承载的所代表的，是一个人在世界存在的痕迹。    “蒲林退学了！”列雨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急切地说着。    我愣住了，退学？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词的概念：“她退学？怎么可能，才高二啊！”    “主任刚告诉我的。”她低下头想了一阵，“走，回宿舍！”    在吃了米炫做的“丰盛”的晚餐后，我一个星期都没胃口。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着为什么有人会把好好的一块牛排煎成黑炭；在想为什么做酸甜水果沙拉的时候要加醋；为什么炒个菜会把手弄疼？    我知道他厨艺差，可也不能差到这份上吧！    现在，在我抱着一大堆元旦节吃剩下的零食站在校门口等待列雨的时候，她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跟我说我们的室友退学了。    列雨由于这推开了那扇门，她仔细地扫视了一眼蒲林的房间。    干净得出奇。    衣柜里的衣服没了，抽屉内的纸巾也不见了。总之，一切和蒲林有关的物品都没了——她一声不响地走了。    现如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我第一次踏进宿舍楼时我兴奋的场景，还记得在我和列雨拉开那扇木门后，看到的那张干净得不得了的，她的脸。我知道她总是会在自己的世界里哭泣，也知道她喜欢独自一人在阳台写作，还有会时不时放出一两句我听不懂的话。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分别。我一直以为我们说再见的时间一定是在高三毕业了的时候。可是现在，她一声不响地走了。    这间宽敞的宿舍里没有了她的痕迹了。    “我要上课了。”我拿上书包，快速走出了宿舍，因为在那里的感觉，很不对劲。    我走到班上的时候，班上还很少人。这大概是我这个学期第一次这么早到班上吧。我才刚坐下，Helen就冲了进来：“梨爱，出来一下。”她说完，转身退了出去。    我放下书包，走了出去。她斜靠在栏杆边，面色显得有些憔悴。    “怎么啦，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哦？失恋了。”我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得了吧，我昨天晚通宵，没睡好。”她揉了揉眼睛，“梨爱你要不转来我们班吧。”    我很惊讶。Helen带的是特长班，她以前是极力反对我去特长班的，这今天是怎么啦？居然还主动要我去她们班。“什么？去你们班？”    “嗯，考虑考虑，明天给我答复，拜。”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很快就转身走了。她的短发不时随着她的步伐而上下抖动，真好笑。    这一个上午，那些老师们一致的话题就是——期末考试。我想：不就是一个期末考试嘛，至于那么轰动吗？夸张的是我们班的有些同学居然紧张得哭了，真恐怖。当然，现在我要做的是打电话回家，问问妈妈支持不支持我转班。我一回到宿舍就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小爱啊，怎么啦？”    “妈，是这样的，Helen叫我转到她们班，你同意吗？”    话筒那边的人像是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觉得呢，妈妈认为只要梨爱自己喜欢就好。”    “好，我转！妈回去再聊，拜。”我很激动，我原以为妈妈会像其他家长一样拒绝让孩子进特长班，可她没有。转班的事我早就想过了，只是怕妈妈不高兴。现在真是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压抑死人的普通班，去特长班了。正在这时候，列雨回来了。    “你兴奋什么呢，一个人在家还笑得那么开心。”    我冲她微微笑了笑：“亲爱的列雨，我要转进特长班了！”    “哦。”她随口应了一句，然而仅仅过了几秒钟，她大叫起来：“什么！”    “对，我要转班了。”    “你脑子进水了啊？你呆在普通班好好的干嘛要转，去特长班干什么啊你！”她激动地朝我大声喊着。我了解，对于她这种学习高手来说，肯定很不能理解。    “列雨，我很早就想转了。待在那个班里我总觉得自己越来越老，况且我成绩这么差，在人家班上总拿倒第一，太不好意思了。”    “唉！”她叹了口气，“算了，随便你。其实我觉得普通班和特长班也没什么大的区别啊，你自己看着办吧。”    列文这一整天都觉得怪怪的，像是……有人在跟踪自己。但每次他一转头有没有什么人在身后啊，真奇怪。他站在走廊边，正准备给列雨打个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又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盯着他。    他猛地转过头。    长长的走廊里空无一人，日光正温暖地照耀着这里。    米炫戴着墨镜，穿这一套白色的西装，胸前微泛着银光的领带在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他站在Prison－D的入口处，双眼有神地盯着里面的世界。然后他骄傲地，将手中的一枝闪亮的别针别在了胸前。    Prison－D特约设计师    米炫    他高昂着头，迈着自信的步子走进了大门。    当我迈着沉重的步子从舞蹈室出来时，我竟感觉有一束浓烈的眼神朝我射过来。但我四下一看，没有人影啊，都放学了。于是我再次回到舞蹈室，拉开了落地窗前的窗帘。昏沉的夕阳之光顿时照进这里。    太阳正静静的收敛着自身的光芒，缓缓往山里滑去。从身后出来了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海浪正孜孜不倦地朝海岸奔去，海风滑动的声音从这头转向另一头。许多人在沙滩上坐着，专注地看着远方那迷人的夕阳。    我突然想起在多少个夕阳以前，我曾在这里发现了静静坐在海边的蒲林，她手中还拿着一杯看上去热乎乎的咖啡。这一切，都历历在目。    她也是像现在的我一样，如此专注地看着那即将拉下帷幕的世界。那个时候，我认为她像风一样，随时都有可能消失。没想到今日，她果真如风般消失了。    身后有人！有脚步声。    “小爱，怎么还不回宿舍？”Helen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进来，“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呢。”    我擦掉额头上的虚汗，如获重释般说道：“哦，刚才我以为舞蹈室里还有人，就进来了。我总觉得有人在我身后看着我，可是不知道在哪儿。”    “哦？”她的表情变得有点严肃，“这么巧？列文今天也跟我说他觉得有人在跟踪他哦。”    列雨坐在沙发上，她犹豫了很久，终于拨通了米炫的手机号码：“喂，你还没告诉我你那一百万哪来的？”    米炫显得有些无奈。这女生，追问这钱的来处追了好几天了，自己又不是抢的。他想了想，算了，还是告诉她吧。“亲爱的列雨，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吗？”他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骄傲，“我在Prison－D。”    “你在那干嘛，你不知道Prison－D是非请勿进的吗，上次是开放日，所以才让你进去了。诶，我说你现在正在人家门口喝着西北风吧。”    “得了吧你，我现在在Prison－D的第十层呢。”他微微笑了笑，并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我现在可是Prison－D的特约设计师呢。那些钱，对于我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列雨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话去损损他，但很快，她就猛地将电话挂了。靠，出国还不到两年，就能当上世界级公司的设计师，老娘读了四年的财经理论，至今连个屁都没放，太不公平了。我一定要超过你！    她这样想着，迅速将电视关了，打开了被她放在身边的书。    我真的觉得有点夸张，现在我居然坐在学校里的那个布满监控录像的警卫室里。而Helen站在我身边，一本正经的和几个穿得有点夸张的警卫说着话。为什么要说那些警卫有些夸张呢，因为他们穿着一身厚重的金属装，看上去特别像恐怖分子。    “对，我认为你们应该调出录像带来看看，说不定还真有什么人闯进我们学校了呢。这对于学生来说，是非常危险的，我相信学校不会希望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的。”    “好，我们会去查的。这样吧你明天过来，我们会把录像带放给你看。”    “嗯，那打扰了。”她说完，一把拉住我走出了警卫室。    教师宿舍和女生宿舍正好相邻，所以我们顺路。外头虽然没有刮风，但夜晚的凉意有够袭人的，让我的双颊都疼了起来，真想回宿舍。    “小爱想好了没有，转不转？”宿舍楼到了。    我笑了笑，用手揉了揉冰冷的脸：“转，我妈同意了。”    “那太好了，明天就来我们班吧，我去给你办手续。”Helen看上去很兴奋，她跟我说了声再见，就进入了那扇铁门。    我往学生宿舍楼看去，就四楼的列雨的房间灯最亮。我记得列雨刚搬进来的时候硬是让人给换了原装的灯。用她的话来说，那些昏暗的灯光显得人都老了。    我想列雨现在应该是在明亮的灯光下看着书。然后是我的房间，没有灯光。在然后的那间房，也没有灯光。或许，它再也不会因她而亮了。    我的眼睛红了，我现在终于相信有生命中的过客这个说法了。我一开始一直觉得只要是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的人，都会永远存在。但现在，我好怕自己身边的人会离开我。开始米炫离开过，落冬离开过，但他们都回来了。而蒲林，我一直感觉她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    一颗星星消失所需要的时间是多久？    “回来啦，”列雨从她房间探出个脑袋来，“帮我倒杯牛奶，谢谢。”    过了一会儿我就乖乖的端着一杯牛奶走进了她的房间，她在十分认真地看着书。“我说列雨，你这么认真干嘛？”    “哦。”她头也不抬地接过牛奶，随便应付了一句。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啊？”我一把抢过她的书，坐在了她面前。她今天怎么好象不太对劲啊。    列雨用很怨毒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她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还不是你们家米炫。你知道他现在有多骄傲吗？他在Prison－D当特约设计师啊！”    我懂了。列雨就喜欢和米炫比，无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所以她才会如此认真。于是我特体谅的给了她一个如春天般明媚的微笑，说：“列雨姐姐，你不知道米炫很优秀吗？他在Prison－D工作，按常理来说是很正常的吧，你别这么想不开。”    很快，我被她赶了出来。出来之后我迅速给米炫发了条信息：你在Prison－D工作了啊？然后我就去冲凉了。今天的运动量不大，可全身就是没什么力气。    我记得在六年级的时候，，米炫跟我一起在Prison－D对面的街头闲逛。那个时候的他就跟我说总有一天，他会进入Prison－D，会设计出很多很多优秀的作品，让全世界的人都爱上他的作品。    然后在现在，十六岁的我还在学校奋斗，而十八岁的米炫已经成为了世界闻名的珠宝公司的设计师。他已经朝他的梦想迈上了一大步。    那么，什么是我的梦想呢？    我从来就没有下定决心，朝着我从前那些所谓的梦想前进，我一直认为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出现。    这样的想法过于天真。    我刚走出浴室，他就回了信息：嗯，今天第一天上班。    那么，恭喜你啊。晚安。    我发完，将手机关了机。    漫漫长夜。    那首藏在记忆中的钢琴曲此时正一遍，有一遍地在脑海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