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我喜欢看他开车的样子，因为侧脸示人的他有一丝绮丽。
开的是奥迪还是保时捷，我倒不在乎，他就是开蹦蹦车，我也爱看……我知道，我是想赖着他，就算多一个小时也好。还有，……重要的是，这两天里，没有同学和老师。
我们可以忘记我们所处的真实。
我们之间是精致的欢笑。都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多希望这两天可以变成两年花。
其实他也想多赖着这种虚幻的快乐吧？
因为我随意的一句，“给游客拍照的马好没气势呀”，他调来了驻黄河部队的战马。
他带我来的这个地方是一个滨临黄河的庞大游览区。
我站在黄河岸上，瞪大眼睛，看着一队高头大马整装待发，排列于眼前。
方元夕说：“去玩儿吧。”
“你知道我会骑马？”
“你说呢？”
“老妈抖了我多少老底呀……”
他笑起来，“……注意安全，手……可以吗？”
他认真看向我的手。我手上的冻疮在过年回紫州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紫州的冬天可以热到二十六度，有灿烂的阳光。只是我的手上已经留下了暗紫色的疤痕，似乎不打算好了。
“没关系的，这是留下的疤，一回紫州冻疮就好啦。”
他微笑了一下，“看来你还是不适应北方……”
我们策马在黄河沿岸奔跑。
战马脾气非常暴烈好斗，不过我不怕。他紧紧跟在我旁边。
黑发翻飞，左手握缰，右手执鞭。深蓝色的天空像天鹅绒一样华美，静静铺陈在他的身后。他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马。
不知道是我挑的马跑得比他的快，还是他让着我，反正他一直保持跟随在我右后方。
是我先跑到出发点的。我得意洋洋，英俊潇洒地跳下马背，望着后来的他。
方元夕端坐在马背上，扬鞭打了响，用马鞭指着我，说：“头发乱了。”
我，“……”
他大笑，跳下马背。
我看见自己很长的头发从背后飞扬出来，有几丝纠缠到眼睛上。低下头，我抬手去捡头发，而方元夕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肩，我回头看到他为我披上大衣。
他说：“风太大……”
倒像一个好爸爸，我低笑，忽然心里一动，他……会不会，真的是一个爸爸……
“两位客人，要不要许个愿？”
我跟方元夕一齐转过头，看到一位中年妇女，妇女的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对着我们微笑，中年男人面目粗犷，正看着这个妇女，我认为，他可能是她老公。
她托着一个盘子，里面有银光闪闪的硬币，走近我们两步，
“这里是几千年前大禹治水的地方，许愿很灵的！来这里玩的客人们都会向大禹许愿的。大禹会保佑二位情深义重，地久天长，就像大禹跟他的妻子一样。”
方元夕缓缓放下手，退后一步。
我笑说：“三过家门而不入，好深情啊。”
她的脸色似乎有点僵了，但还是在笑，
“两位要不要买几个硬币？我们这里才有的，别的地方没的卖。三块钱一个。”
“嗯，那买十个吧。”我说。不为别的，只为她那双期待的眼睛，和她背后沉默注视着她的男人。或许他们有一个家，或许他们家里还有一个小孩子正在上学……
只不过，许愿请投币，就好像公交车上的电子声音，“上车请投硬币”一样，明码标价，一个愿望三块钱，真冷淡。
她热心地指导我们，要将硬币投到黄河滩上那个小铜钵里，投中才灵，不中就不灵。
方元夕看了看，“高度估计有十七八米，你能投中吗？”
是挺高的，我有点头晕。
他的兴致也挺高，跃跃欲试地拿起一个硬币，“我来试试。”露出灿烂的笑容，像个比赛抛石子儿到水面上的男孩。
他略一凝神，手臂微震，抛出硬币，没有想到，竟然不中。跟无数躺在铜钵旁边的硬币一样，他那枚躺在黄河滩上。
我笑起来，把大拇指朝下一比，他笑。
我拈起一枚硬币，上面写着“白头皆老”，俯身看看黄河滩上小小的铜钵，曲指抛出。
铛地一声脆响，中了。
“许的什么愿？”
“黄河决堤。”
除非黄河决堤，否则，我们……
我揣着余下的八枚银硬，收进包里。终有一天，我的愿望会实现……不实现也没关系。
“以后我要是找不到工作了，我就来这里卖硬币，嘻嘻，兜售许愿的机会。”
“胡说。”
“没有胡说。我不喜欢当律师，我喜欢摆摊。你瞧，这里风景如画，而且每天可以看到不多不少的游客，猜测一些似有若无的故事。”
方元夕说：“等你踏入社会了，你就不会这样胡思乱想啦，……不过，……”
“不过什么？”
他笑了笑，“胡思乱想也是一种能力，并没有什么不好，不过我好像不再具备了……”
不过是两天而己，可是回到学校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古怪的陌生感。经历过虚幻，真实就显得难以适应。
方元夕的车子在虞武已经又换回奥迪。
车停下来了，但是我有点懒懒的，整个人陷在副驾驶座的皮椅。他似乎也没有要开走的意思。方元夕将双臂交叠，伏在方向盘上，
“我明天要出差，有个颁奖礼要参加。清早就得出发了，所以就不来学校了，估计……要两个星期左右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要自己照顾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笑嘻嘻地说：“没事我也打。”
他的脸埋在阴影里，好像没有笑。
怎么了？两个星期而己嘛……用不着这样……严肃罢……
我忽然说了句，“我等你。”天！我怎么说话都不过脑子了？！这叫他怎么接话？！总不能要他说“我一定回来”！！！！
方元夕很安静，没有动，从头到尾很安静。
于是我想溜……
正在开车门，他忽然侧过脸来，
“我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刘净。她会帮你。”
刘净就是那天去寝室押我到他办公室的眼镜女老师，基本没什么笑脸，不过我已经跟她混熟了。她是方元夕的人。不太清楚刘净跟方元夕是什么关系，但是大学城的超市归刘净，招待所归刘净，洗衣房归刘净，女生楼也都是归刘净总管。所以刘净很精明。
我说：“好滴。”
下车的时候还没忘记拿我的白玫瑰，两天过去，花瓣有点泛黄了。
方元夕握着方向盘，“那我走啦？”
“真走？”
“…………真走。”
“真的真的真的走呀？”
他终于笑了笑，低低的声音说：“不跟你废话。”发动起车子，跑出去。
我看着车子的背影穿过广场，转过大楼。
突然这么安静……
突然要生存在一个没有方元夕的地方……
这是我第一次对虞州感到陌生。
残月幽静，清风拂面。我不急不缓地往寝室走着，边走边看夜景，顺着景致，我看到不远处雕像似地耸立着一个人形。
苏城。
路灯寂寂。
我抱着白玫瑰，他捧着红玫瑰。
我的手被花刺扎破，开始流血。
苏城没有表情。我也没有停脚。
我一直走，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略停了停。苏城是个性格有些极端的人，因为白翼绯跟我走得近，他就经常跟白翼绯掐，但白翼绯反掐，所以俩人一直很不和，全法学院都知道。
现在……
他大概知道白玫瑰不是来自白翼绯……
我一直想要对苏城说一些话，告诉他一些事情。可是究竟该怎么说，我竟也不知道。我跟方元夕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已经无可救药了。
这种情绪，我找不出语言。
我默然地经过，他也没有开口。
他手上那束鲜红的花显得毫无生命，花束中间还有一张卡片，我依稀看到“……生日快乐，……情人节快乐”……
愁愁愁愁。
苏城的脸色憔悴得吓人，即使我已经走过去了，还能感觉到他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终究什么都没说，更不能接他的玫瑰。
可是，身后传来异响，我转过头，苏城忽然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我有点害怕地挣扎了一下，好疼。
苏城居然笑了，我惊愕地抬起头，……他的笑脸，现在一点都不阳光。
苏城说：“这么好的白玫瑰，得要五六百吧……什么亲戚会送你玫瑰花？”
我没有回答。
“很难回答吗？”苏城看着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苏城。
“以后再说吧，现在我想回寝室了。”
我转身，他一下子又拉过我。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他缓缓松了手，举起玫瑰花，“生日快乐！”
“……谢谢，……可是我的生日已经过了，……就算没有过，我也不能收的。”
“为什么？！”苏城突然大喊一声。
我惊到，直直望着他瞪圆的眼睛。
“我站在这里，等了你两天两夜！”
我有点想回答他，我并没有叫你等呀，可又怕火上浇油，就没说。我哑了。
我们僵持着，幸好这时候艾生和原洋赶过来了。
原洋拉开苏城，艾生也站到我身边。
苏城坚持要我收下他的红玫瑰。
苏城说：“生日不应该收白花的，又不是葬礼。生日应该收这样红色的花。”
可婚礼也是白花………………
我正想开口说话，艾生低声说：“先收下，哄他回寝室再说。马上十一点了，关了楼就都回不去了。再闹到保安那里，弄个夜不归宿，大家都要被警告处分！会扣学分的！”
原洋在忙乱中也冲着我眨眼睛示意。
但是，……方元夕那里……
可这些原因没有办法跟艾生和原洋说清楚。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要跟得苏城说清楚。收下这束花并不难，可是会更加纠缠不清。其实我喜欢跟苏城这个阳光明媚的朋友一起玩一起学习，但今天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我肯定会永远失去这个朋友了。
我说：“不——”
“不过花有点开过了哈，”艾生突然大声打断我，下狠力拍拍我的肩，“原来死皮赖脸的飞飞也会羞涩啊……哈哈哈！！”
……艾生……你就……别笑了…………
艾生跟抢劫似的，一把拿过苏城的红玫瑰，塞到我手上，拖着我就往寝室走，我扭头看到原洋扯着苏城往男生楼走去。
于是我的桌子又一次红白交加。
艾生挑起我的头发，别到耳后。
她说，生日宴后，苏城就开始等了，等了两天，一直站在那里，劝都不听。原洋他们实在没办法了，就请艾生去告诉苏城，跟他说我是去亲戚家过生日了，过两天就回来。
艾生站在苏城面前，看到鲜花，看到卡片上写着那么快乐的字句，还画着可爱的笑脸。艾生也没有劝动苏城。因为，她说她连自己都过不去。
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我辜负了苏城。
“…………我才发现，苏城的脾气太可怕了。你跟他犟，要出事的。”
我没有抬头，也没有再回答她。
艾生又说，苏城他们寝室实在没办法，怕出乱子，就打电话给辅导员王肖春，大周末的，王肖春专门跑来学校劝他，昨天晚上劝到十点多，苏城才肯回寝室。可是今天一早他又站着等。苏城一句话也不跟人说。
“飞飞，你为什么不喜欢苏城？他很帅，也很有能力，家里条件好像也蛮不错的，对你又好。原洋要是这么对我，我会非他不嫁的。”
“你有口红吗？”我说。
艾生诧异了一下，说：“没有。”
我转过身，对着镜子，手指被扎破的血渍还在，我用手指在自己的唇上抹开一缕红色。
“奇怪，……不适合我，”我皱皱眉，抽了条纸巾擦掉血红，“……苏城这个样子我都不敢刺激他了。艾生，过两天，等苏城平静一点了，你叫原洋帮我约他出来。我当面跟他说清楚罢。”
艾生看我一眼，嗯了一声，隔一会儿又问，“那你不打算跟我说清楚吗？”
“暂时不了。”
开的是奥迪还是保时捷，我倒不在乎，他就是开蹦蹦车，我也爱看……我知道，我是想赖着他，就算多一个小时也好。还有，……重要的是，这两天里，没有同学和老师。
我们可以忘记我们所处的真实。
我们之间是精致的欢笑。都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多希望这两天可以变成两年花。
其实他也想多赖着这种虚幻的快乐吧？
因为我随意的一句，“给游客拍照的马好没气势呀”，他调来了驻黄河部队的战马。
他带我来的这个地方是一个滨临黄河的庞大游览区。
我站在黄河岸上，瞪大眼睛，看着一队高头大马整装待发，排列于眼前。
方元夕说：“去玩儿吧。”
“你知道我会骑马？”
“你说呢？”
“老妈抖了我多少老底呀……”
他笑起来，“……注意安全，手……可以吗？”
他认真看向我的手。我手上的冻疮在过年回紫州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紫州的冬天可以热到二十六度，有灿烂的阳光。只是我的手上已经留下了暗紫色的疤痕，似乎不打算好了。
“没关系的，这是留下的疤，一回紫州冻疮就好啦。”
他微笑了一下，“看来你还是不适应北方……”
我们策马在黄河沿岸奔跑。
战马脾气非常暴烈好斗，不过我不怕。他紧紧跟在我旁边。
黑发翻飞，左手握缰，右手执鞭。深蓝色的天空像天鹅绒一样华美，静静铺陈在他的身后。他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马。
不知道是我挑的马跑得比他的快，还是他让着我，反正他一直保持跟随在我右后方。
是我先跑到出发点的。我得意洋洋，英俊潇洒地跳下马背，望着后来的他。
方元夕端坐在马背上，扬鞭打了响，用马鞭指着我，说：“头发乱了。”
我，“……”
他大笑，跳下马背。
我看见自己很长的头发从背后飞扬出来，有几丝纠缠到眼睛上。低下头，我抬手去捡头发，而方元夕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肩，我回头看到他为我披上大衣。
他说：“风太大……”
倒像一个好爸爸，我低笑，忽然心里一动，他……会不会，真的是一个爸爸……
“两位客人，要不要许个愿？”
我跟方元夕一齐转过头，看到一位中年妇女，妇女的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对着我们微笑，中年男人面目粗犷，正看着这个妇女，我认为，他可能是她老公。
她托着一个盘子，里面有银光闪闪的硬币，走近我们两步，
“这里是几千年前大禹治水的地方，许愿很灵的！来这里玩的客人们都会向大禹许愿的。大禹会保佑二位情深义重，地久天长，就像大禹跟他的妻子一样。”
方元夕缓缓放下手，退后一步。
我笑说：“三过家门而不入，好深情啊。”
她的脸色似乎有点僵了，但还是在笑，
“两位要不要买几个硬币？我们这里才有的，别的地方没的卖。三块钱一个。”
“嗯，那买十个吧。”我说。不为别的，只为她那双期待的眼睛，和她背后沉默注视着她的男人。或许他们有一个家，或许他们家里还有一个小孩子正在上学……
只不过，许愿请投币，就好像公交车上的电子声音，“上车请投硬币”一样，明码标价，一个愿望三块钱，真冷淡。
她热心地指导我们，要将硬币投到黄河滩上那个小铜钵里，投中才灵，不中就不灵。
方元夕看了看，“高度估计有十七八米，你能投中吗？”
是挺高的，我有点头晕。
他的兴致也挺高，跃跃欲试地拿起一个硬币，“我来试试。”露出灿烂的笑容，像个比赛抛石子儿到水面上的男孩。
他略一凝神，手臂微震，抛出硬币，没有想到，竟然不中。跟无数躺在铜钵旁边的硬币一样，他那枚躺在黄河滩上。
我笑起来，把大拇指朝下一比，他笑。
我拈起一枚硬币，上面写着“白头皆老”，俯身看看黄河滩上小小的铜钵，曲指抛出。
铛地一声脆响，中了。
“许的什么愿？”
“黄河决堤。”
除非黄河决堤，否则，我们……
我揣着余下的八枚银硬，收进包里。终有一天，我的愿望会实现……不实现也没关系。
“以后我要是找不到工作了，我就来这里卖硬币，嘻嘻，兜售许愿的机会。”
“胡说。”
“没有胡说。我不喜欢当律师，我喜欢摆摊。你瞧，这里风景如画，而且每天可以看到不多不少的游客，猜测一些似有若无的故事。”
方元夕说：“等你踏入社会了，你就不会这样胡思乱想啦，……不过，……”
“不过什么？”
他笑了笑，“胡思乱想也是一种能力，并没有什么不好，不过我好像不再具备了……”
不过是两天而己，可是回到学校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古怪的陌生感。经历过虚幻，真实就显得难以适应。
方元夕的车子在虞武已经又换回奥迪。
车停下来了，但是我有点懒懒的，整个人陷在副驾驶座的皮椅。他似乎也没有要开走的意思。方元夕将双臂交叠，伏在方向盘上，
“我明天要出差，有个颁奖礼要参加。清早就得出发了，所以就不来学校了，估计……要两个星期左右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要自己照顾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笑嘻嘻地说：“没事我也打。”
他的脸埋在阴影里，好像没有笑。
怎么了？两个星期而己嘛……用不着这样……严肃罢……
我忽然说了句，“我等你。”天！我怎么说话都不过脑子了？！这叫他怎么接话？！总不能要他说“我一定回来”！！！！
方元夕很安静，没有动，从头到尾很安静。
于是我想溜……
正在开车门，他忽然侧过脸来，
“我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刘净。她会帮你。”
刘净就是那天去寝室押我到他办公室的眼镜女老师，基本没什么笑脸，不过我已经跟她混熟了。她是方元夕的人。不太清楚刘净跟方元夕是什么关系，但是大学城的超市归刘净，招待所归刘净，洗衣房归刘净，女生楼也都是归刘净总管。所以刘净很精明。
我说：“好滴。”
下车的时候还没忘记拿我的白玫瑰，两天过去，花瓣有点泛黄了。
方元夕握着方向盘，“那我走啦？”
“真走？”
“…………真走。”
“真的真的真的走呀？”
他终于笑了笑，低低的声音说：“不跟你废话。”发动起车子，跑出去。
我看着车子的背影穿过广场，转过大楼。
突然这么安静……
突然要生存在一个没有方元夕的地方……
这是我第一次对虞州感到陌生。
残月幽静，清风拂面。我不急不缓地往寝室走着，边走边看夜景，顺着景致，我看到不远处雕像似地耸立着一个人形。
苏城。
路灯寂寂。
我抱着白玫瑰，他捧着红玫瑰。
我的手被花刺扎破，开始流血。
苏城没有表情。我也没有停脚。
我一直走，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略停了停。苏城是个性格有些极端的人，因为白翼绯跟我走得近，他就经常跟白翼绯掐，但白翼绯反掐，所以俩人一直很不和，全法学院都知道。
现在……
他大概知道白玫瑰不是来自白翼绯……
我一直想要对苏城说一些话，告诉他一些事情。可是究竟该怎么说，我竟也不知道。我跟方元夕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已经无可救药了。
这种情绪，我找不出语言。
我默然地经过，他也没有开口。
他手上那束鲜红的花显得毫无生命，花束中间还有一张卡片，我依稀看到“……生日快乐，……情人节快乐”……
愁愁愁愁。
苏城的脸色憔悴得吓人，即使我已经走过去了，还能感觉到他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终究什么都没说，更不能接他的玫瑰。
可是，身后传来异响，我转过头，苏城忽然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我有点害怕地挣扎了一下，好疼。
苏城居然笑了，我惊愕地抬起头，……他的笑脸，现在一点都不阳光。
苏城说：“这么好的白玫瑰，得要五六百吧……什么亲戚会送你玫瑰花？”
我没有回答。
“很难回答吗？”苏城看着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苏城。
“以后再说吧，现在我想回寝室了。”
我转身，他一下子又拉过我。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他缓缓松了手，举起玫瑰花，“生日快乐！”
“……谢谢，……可是我的生日已经过了，……就算没有过，我也不能收的。”
“为什么？！”苏城突然大喊一声。
我惊到，直直望着他瞪圆的眼睛。
“我站在这里，等了你两天两夜！”
我有点想回答他，我并没有叫你等呀，可又怕火上浇油，就没说。我哑了。
我们僵持着，幸好这时候艾生和原洋赶过来了。
原洋拉开苏城，艾生也站到我身边。
苏城坚持要我收下他的红玫瑰。
苏城说：“生日不应该收白花的，又不是葬礼。生日应该收这样红色的花。”
可婚礼也是白花………………
我正想开口说话，艾生低声说：“先收下，哄他回寝室再说。马上十一点了，关了楼就都回不去了。再闹到保安那里，弄个夜不归宿，大家都要被警告处分！会扣学分的！”
原洋在忙乱中也冲着我眨眼睛示意。
但是，……方元夕那里……
可这些原因没有办法跟艾生和原洋说清楚。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要跟得苏城说清楚。收下这束花并不难，可是会更加纠缠不清。其实我喜欢跟苏城这个阳光明媚的朋友一起玩一起学习，但今天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我肯定会永远失去这个朋友了。
我说：“不——”
“不过花有点开过了哈，”艾生突然大声打断我，下狠力拍拍我的肩，“原来死皮赖脸的飞飞也会羞涩啊……哈哈哈！！”
……艾生……你就……别笑了…………
艾生跟抢劫似的，一把拿过苏城的红玫瑰，塞到我手上，拖着我就往寝室走，我扭头看到原洋扯着苏城往男生楼走去。
于是我的桌子又一次红白交加。
艾生挑起我的头发，别到耳后。
她说，生日宴后，苏城就开始等了，等了两天，一直站在那里，劝都不听。原洋他们实在没办法了，就请艾生去告诉苏城，跟他说我是去亲戚家过生日了，过两天就回来。
艾生站在苏城面前，看到鲜花，看到卡片上写着那么快乐的字句，还画着可爱的笑脸。艾生也没有劝动苏城。因为，她说她连自己都过不去。
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我辜负了苏城。
“…………我才发现，苏城的脾气太可怕了。你跟他犟，要出事的。”
我没有抬头，也没有再回答她。
艾生又说，苏城他们寝室实在没办法，怕出乱子，就打电话给辅导员王肖春，大周末的，王肖春专门跑来学校劝他，昨天晚上劝到十点多，苏城才肯回寝室。可是今天一早他又站着等。苏城一句话也不跟人说。
“飞飞，你为什么不喜欢苏城？他很帅，也很有能力，家里条件好像也蛮不错的，对你又好。原洋要是这么对我，我会非他不嫁的。”
“你有口红吗？”我说。
艾生诧异了一下，说：“没有。”
我转过身，对着镜子，手指被扎破的血渍还在，我用手指在自己的唇上抹开一缕红色。
“奇怪，……不适合我，”我皱皱眉，抽了条纸巾擦掉血红，“……苏城这个样子我都不敢刺激他了。艾生，过两天，等苏城平静一点了，你叫原洋帮我约他出来。我当面跟他说清楚罢。”
艾生看我一眼，嗯了一声，隔一会儿又问，“那你不打算跟我说清楚吗？”
“暂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