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环形电梯向十九层上升。
人在里面可以俯看虞州城幽渺的灯火。虞州是千年古都，其规模和繁华，都是南方小城紫州不能比的。
我把手贴在玻璃上，指尖随意勾画着外面的世界，忽然想起个事，
“悠着点儿是什么意思？”
方元夕猛地呛咳，“……没什么，你不懂。”
我沉思，“两个……悠着点儿……”
方元夕大咳，“你……”
我赶紧要上去拍他，“我不懂那句话呀，北方话吗？那我跟艾生两个要悠着点儿，她老是一起床就掐我！”
方元夕小脸儿都咳红了，竟然还倒退一步。要是再来一句“不要过来”，……简直了。
我亲切地安慰他，“我懂的我懂的，你可要悠着点儿！你看你，都咳成这样了……”
方元夕，“……”
我的温柔体贴有这么恐怖咩？
他住1906，我住1907。那天晚上我们各自倚在床头，打内线，讲电话。
到十二点的时候，他轻快地说：“生日快乐！”
我也开心地回他，“谢谢！”
我的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我一怔，听筒里缓缓地说，“不用挂断，去开门。”
我就安下心，把听筒放在床上，拉开门，先看见一束白色的玫瑰花。红色旗袍的漂亮女服务生非常礼貌地鞠躬，“花飞烬小姐，1906房间方元夕先生祝您生日快乐！”
关上门，我抱着洁白的花束，在房间里站了一下子。只开着一盏台灯，有些昏暗的光线落在花纹诡秘的波斯地毯上。庞大的总统套房布置奢华，但陌生又荒芜。
床头的听筒也很安静。
难道不是应该高兴的吗？可我发现我是突然寂寞。他依然不肯亲手把白玫瑰送到我的手上。
我盯着门看。会不会响起敲门声，他会不会走进我的房间…………
他不会。他是方元夕。
我打点精神，悄悄走回去拿起听筒，
他马上听出来了，带笑的声音说：“喜欢——”
我打断他，“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
他轻笑。
可他说的仅是生日快乐。所以这是礼物，不是信物。
我有些后悔，当初我不该跟他开玩笑的。不该告诉他，我说过要嫁给送我白玫瑰的人。他是那么认真的人，这种玩话听在他的耳朵里，估计是有顾虑的。更何况又是情人节这种暧昧的日子。
但是两次都叫陌生人转送，……，我想起画地为牢这个词。是他不走出牢笼，还是我不走进去陪他呢？
一整晚，我们隔着一堵墙，彼此握着听筒，说着话。
说到刑法，说到《商刑》，他滔滔不绝，纵横捭阖，可是说到古今传奇，诗词曲赋，他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好多话，反而电话能说，见面说不了。
我告诉他我外婆的故事。
我外婆是泰国人，我外公是“国立紫州大学”的教师。某年风华正茂的外公去泰国学术交流，巧遇泰国学生妹外婆，于是他就把我那芳龄十八的外婆给交流回咱祖国大地了。据说外婆的泰国爹拥有巨大的橡胶园，还养着巨莽看园子，相当土皇帝。可惜后来土皇帝老子愣是被女儿私奔这档子事儿给气得两腿一蹬，挂了。外公比外婆大四岁。
我又讲妈妈的故事。
拐走泰国妞后，外公顺风顺水，当上了“国立紫州大学”的副校长。然后我妈就应运而生了，成为副校长的小女儿。我妈容貌秀美，舞姿动人，十八岁时就读于“国立紫州大学”戏剧学院。那一年，戏剧学院要排一出带武术动作的歌舞剧，校方请来了一位武术指导。谁想，武术指导被校长女儿倾倒，校长女儿被指导老师绝倒，于是武术指导后来成了我爸。流氓会武术，谁也拦不住。据说当时双方家长都认为门不当户不对，一致反对，但是爸干了件可歌可泣可圈可点的事。他离家出走了，奔我妈而去。年轻真是经不起啊，妈感动之下，义无反顾奔情郎老师而去，还从外公家顺走了一堆首饰金银等等，协助一穷二白的夫君组建小家庭。爸比妈大八岁。
讲完我的，轮到方元夕了。
他就一板一眼，像**制史一样给我讲。
原来方元夕是军校出身，有军衔。他才二十一岁就考上硕士，二十五岁博士。极品。毕业后是由武警总队直接向军校方面点名要人的，所以他一出校门就身居高位。我们现在住的这座“虞武大酒店”全称叫做“虞州武警总队大酒店”，非常气派，傲慢得甚至不以经营为目的，而是为接待中央各级领导和军方高官。“虞武”直接归李政委管辖，而那位李政委，以前正是方元夕的部下。
方元夕仕途顺利，除了凭借他自己本身的才学之外，我想他以这样孤傲的人，竟能升迁无碍，官运无阻，可能多少也有他爸在后面撑腰。
方元夕他爸可了不得了，是传说中的开国元勋。重点是这位主，几乎目不识丁。他从小没读多少书，直接抄家伙上阵砍人，他的将领之才近乎天生，大字不识几个，居然能够砍人砍得战功显赫，建国之后还封了上将军。比方元夕还极品。武警总队里现在存活着的，屈指可数的几位老将军跟他爸都是生死与共，当年一起刀头舔血的换命兄弟。
有如此彪悍的背景，除非活腻味了，不然应该是没什么人敢找方元夕麻烦。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元夕说起他这位叱咤风云的名将爹，语调好像没有多少崇敬之意，而是冷静得仿佛有点点冷酷。
方元夕在武警总队里就这样，混得异常如鱼得水，连他手下的兵带枪上酒吧逛，都没有人敢管，当地警察全当没看见。照那样下去，方元夕其实很快就能升到省部级，接下去就是中央。但是方元夕突然之间要求转业，而且明确提出要来虞大教书。这在当时，应该是形同自毁前程的惊雷。哪有放着军方高官不做，跑去做教书匠的？？
方元夕说，理由很简单，因为虞大离家近。方元夕是虞州人。他想要调回来，就近照顾他母亲。当时他妈病重。
为转业这事儿，武警总队让方元夕闹腾了一阵子，最终同意了。
可方元夕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刚调回来虞大一年多，他妈就过世了。
蠢蠢欲动的我，终于咽喉一痒，问出了句，“你几岁？”
话筒那边很沉静，声调低缓没有波动，他流畅地说出：“三十五。”
我先是在脑子里一笔一划写下三十五，然后开始做数学题，
他忽然说：“十六。”
方元夕今年三十五岁。他比我大了十六岁。我竟然才十九岁。
我居然还有心情又算了一下，外婆，妈，我，真是成倍递增，还全都是师生恋。这都什么DNA？
我们轻声说着许多话，只是谁都不想开口道“晚安。”
渐渐地，脑袋开始犯迷糊了，而他的声音依然很幽静，我似乎隐约听见他发出一声叹息，
“睡了吗？”
我没有答话，听筒里有电流微弱的声响。
他温柔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你睡着了……睡罢……”
隔了很久很久很久，他冷静地说了三个字，
“太晚了。”
我依然闭着眼睛，但那一瞬间，流下眼泪。
太晚了……
我不应该十九岁，我应该三十五岁的。
夕，……你的名字难道注定了这样的遗憾吗？夕，可是晚上的意思？……
即便睡过去了，我还是能看见凄艳的口红布满夕阳下的天空。
该死的十六，我们永远补不回来了，因为十六年的相隔，我们再对，也是错……
没有任何的香艳。他有很多机会对我做出很多事，甚至我也怀疑我会不会拒绝。
但那天晚上，我们仅仅如此而己。
…………
第二天早上……
他比平时更低沉的嗓音，“起来了没？”
绵软又轻柔。我的心砰地一响。
我望着听筒，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电话，不是真人……
原来我们一整夜都没有挂电话，难道，……他该不会一夜没睡罢？
我说，“没。”
他说：“我也没。”
我就冲着听筒傻笑。他也不出声。难道他也在傻笑？……
隔了一会儿，他说：“还笑！累不累呀？起来洗洗，十分钟后下去吃早餐。”
他怎么知道我在笑？？我接回下巴，“哦。”
十分钟后，他从左边出我从右边出。我们同时打开门。
他的脸色有点苍白，唇色更淡，不过看起来精神很好，没有倦怠，朝阳之下，眉目含烟，风姿俊秀。他有难以隐藏的光彩，特别是偶然出现的，……失措。
猛地一相望，竟然彼此有点不好意思。彼此安静着，走进电梯，静一下，又是相视，然后都笑了。
方，“……生日快乐。”
我，“情人节快乐！”
尽管太晚了，但我想我美丽的年华终究找到了一个开始的理由。或许我也要开始考虑使用口红了……
今天的阳光似乎特别香。
我们在西餐厅遇见了李政委和那个女孩子。
李政委远远地隔着桌子冲方元夕跟我吹了个口哨，挥挥手，别有深意地眨眼睛，方元夕摇头笑了笑。我看见那个女孩子细心地帮李政委把随意搁在桌子上的军帽取下来，轻轻擦了擦上面的徽章，然后放在身边的空椅子上，以免弄脏。
“怎么了？不好吃吗？”
他停下刀叉，“喜欢什么——”
“我很喜欢。”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了这句话。
他看着我。
我笑笑，低下头，切开美味的火腿，塞一片进嘴巴里边嚼边说，
“老师，……我们还没有一起吃过早餐呢。”
他没有接话，端起红茶。
我们昨晚来酒店的时候，他开的还是平时那辆奥迪A6，但是早上服务生给他开过来的车变成了白色保时捷，周围的人都啧啧地看着那辆车。方元夕好像没什么反应一样，走过来，俯下身，给我拉开车门。真是个喜欢速度的人。谁能想到这么文雅从容的人其实更适合开跑车。方元夕说奥迪是学校给他配的车，这辆才是他的私车。
“哇，跑起一定很快。”
他说：“我们还可以闯红灯，如果你喜欢的话。”
我这才发现这辆车挂的是武警的牌子。更没有人敢拦他了。方元夕不容许别人挡道。
方元夕实在是个充满魅力的男人，永远让我新奇。
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唐浚。听说去年底到今年初，医大校区已经有两名硕士生跳楼了，唐浚受到来自媒体的舆论压力巨大。我看看方元夕，……媒体字里行间对法律责任的提点，那种严谨冷峻的语气，有《商刑》的影子……
我抬手，向前一指，“闯！”
他优雅地打方向，踩下油门，车子完美地飞驰起来。
“不过，……这好像不怎么守法呀，方教授。”
“方元夕今天只当司机，只管听花飞烬的命令。”
“那，……花飞烬可真是太坏啦。”
“我也这么觉得。”
“喂！！”
人在里面可以俯看虞州城幽渺的灯火。虞州是千年古都，其规模和繁华，都是南方小城紫州不能比的。
我把手贴在玻璃上，指尖随意勾画着外面的世界，忽然想起个事，
“悠着点儿是什么意思？”
方元夕猛地呛咳，“……没什么，你不懂。”
我沉思，“两个……悠着点儿……”
方元夕大咳，“你……”
我赶紧要上去拍他，“我不懂那句话呀，北方话吗？那我跟艾生两个要悠着点儿，她老是一起床就掐我！”
方元夕小脸儿都咳红了，竟然还倒退一步。要是再来一句“不要过来”，……简直了。
我亲切地安慰他，“我懂的我懂的，你可要悠着点儿！你看你，都咳成这样了……”
方元夕，“……”
我的温柔体贴有这么恐怖咩？
他住1906，我住1907。那天晚上我们各自倚在床头，打内线，讲电话。
到十二点的时候，他轻快地说：“生日快乐！”
我也开心地回他，“谢谢！”
我的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我一怔，听筒里缓缓地说，“不用挂断，去开门。”
我就安下心，把听筒放在床上，拉开门，先看见一束白色的玫瑰花。红色旗袍的漂亮女服务生非常礼貌地鞠躬，“花飞烬小姐，1906房间方元夕先生祝您生日快乐！”
关上门，我抱着洁白的花束，在房间里站了一下子。只开着一盏台灯，有些昏暗的光线落在花纹诡秘的波斯地毯上。庞大的总统套房布置奢华，但陌生又荒芜。
床头的听筒也很安静。
难道不是应该高兴的吗？可我发现我是突然寂寞。他依然不肯亲手把白玫瑰送到我的手上。
我盯着门看。会不会响起敲门声，他会不会走进我的房间…………
他不会。他是方元夕。
我打点精神，悄悄走回去拿起听筒，
他马上听出来了，带笑的声音说：“喜欢——”
我打断他，“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
他轻笑。
可他说的仅是生日快乐。所以这是礼物，不是信物。
我有些后悔，当初我不该跟他开玩笑的。不该告诉他，我说过要嫁给送我白玫瑰的人。他是那么认真的人，这种玩话听在他的耳朵里，估计是有顾虑的。更何况又是情人节这种暧昧的日子。
但是两次都叫陌生人转送，……，我想起画地为牢这个词。是他不走出牢笼，还是我不走进去陪他呢？
一整晚，我们隔着一堵墙，彼此握着听筒，说着话。
说到刑法，说到《商刑》，他滔滔不绝，纵横捭阖，可是说到古今传奇，诗词曲赋，他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好多话，反而电话能说，见面说不了。
我告诉他我外婆的故事。
我外婆是泰国人，我外公是“国立紫州大学”的教师。某年风华正茂的外公去泰国学术交流，巧遇泰国学生妹外婆，于是他就把我那芳龄十八的外婆给交流回咱祖国大地了。据说外婆的泰国爹拥有巨大的橡胶园，还养着巨莽看园子，相当土皇帝。可惜后来土皇帝老子愣是被女儿私奔这档子事儿给气得两腿一蹬，挂了。外公比外婆大四岁。
我又讲妈妈的故事。
拐走泰国妞后，外公顺风顺水，当上了“国立紫州大学”的副校长。然后我妈就应运而生了，成为副校长的小女儿。我妈容貌秀美，舞姿动人，十八岁时就读于“国立紫州大学”戏剧学院。那一年，戏剧学院要排一出带武术动作的歌舞剧，校方请来了一位武术指导。谁想，武术指导被校长女儿倾倒，校长女儿被指导老师绝倒，于是武术指导后来成了我爸。流氓会武术，谁也拦不住。据说当时双方家长都认为门不当户不对，一致反对，但是爸干了件可歌可泣可圈可点的事。他离家出走了，奔我妈而去。年轻真是经不起啊，妈感动之下，义无反顾奔情郎老师而去，还从外公家顺走了一堆首饰金银等等，协助一穷二白的夫君组建小家庭。爸比妈大八岁。
讲完我的，轮到方元夕了。
他就一板一眼，像**制史一样给我讲。
原来方元夕是军校出身，有军衔。他才二十一岁就考上硕士，二十五岁博士。极品。毕业后是由武警总队直接向军校方面点名要人的，所以他一出校门就身居高位。我们现在住的这座“虞武大酒店”全称叫做“虞州武警总队大酒店”，非常气派，傲慢得甚至不以经营为目的，而是为接待中央各级领导和军方高官。“虞武”直接归李政委管辖，而那位李政委，以前正是方元夕的部下。
方元夕仕途顺利，除了凭借他自己本身的才学之外，我想他以这样孤傲的人，竟能升迁无碍，官运无阻，可能多少也有他爸在后面撑腰。
方元夕他爸可了不得了，是传说中的开国元勋。重点是这位主，几乎目不识丁。他从小没读多少书，直接抄家伙上阵砍人，他的将领之才近乎天生，大字不识几个，居然能够砍人砍得战功显赫，建国之后还封了上将军。比方元夕还极品。武警总队里现在存活着的，屈指可数的几位老将军跟他爸都是生死与共，当年一起刀头舔血的换命兄弟。
有如此彪悍的背景，除非活腻味了，不然应该是没什么人敢找方元夕麻烦。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元夕说起他这位叱咤风云的名将爹，语调好像没有多少崇敬之意，而是冷静得仿佛有点点冷酷。
方元夕在武警总队里就这样，混得异常如鱼得水，连他手下的兵带枪上酒吧逛，都没有人敢管，当地警察全当没看见。照那样下去，方元夕其实很快就能升到省部级，接下去就是中央。但是方元夕突然之间要求转业，而且明确提出要来虞大教书。这在当时，应该是形同自毁前程的惊雷。哪有放着军方高官不做，跑去做教书匠的？？
方元夕说，理由很简单，因为虞大离家近。方元夕是虞州人。他想要调回来，就近照顾他母亲。当时他妈病重。
为转业这事儿，武警总队让方元夕闹腾了一阵子，最终同意了。
可方元夕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刚调回来虞大一年多，他妈就过世了。
蠢蠢欲动的我，终于咽喉一痒，问出了句，“你几岁？”
话筒那边很沉静，声调低缓没有波动，他流畅地说出：“三十五。”
我先是在脑子里一笔一划写下三十五，然后开始做数学题，
他忽然说：“十六。”
方元夕今年三十五岁。他比我大了十六岁。我竟然才十九岁。
我居然还有心情又算了一下，外婆，妈，我，真是成倍递增，还全都是师生恋。这都什么DNA？
我们轻声说着许多话，只是谁都不想开口道“晚安。”
渐渐地，脑袋开始犯迷糊了，而他的声音依然很幽静，我似乎隐约听见他发出一声叹息，
“睡了吗？”
我没有答话，听筒里有电流微弱的声响。
他温柔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你睡着了……睡罢……”
隔了很久很久很久，他冷静地说了三个字，
“太晚了。”
我依然闭着眼睛，但那一瞬间，流下眼泪。
太晚了……
我不应该十九岁，我应该三十五岁的。
夕，……你的名字难道注定了这样的遗憾吗？夕，可是晚上的意思？……
即便睡过去了，我还是能看见凄艳的口红布满夕阳下的天空。
该死的十六，我们永远补不回来了，因为十六年的相隔，我们再对，也是错……
没有任何的香艳。他有很多机会对我做出很多事，甚至我也怀疑我会不会拒绝。
但那天晚上，我们仅仅如此而己。
…………
第二天早上……
他比平时更低沉的嗓音，“起来了没？”
绵软又轻柔。我的心砰地一响。
我望着听筒，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电话，不是真人……
原来我们一整夜都没有挂电话，难道，……他该不会一夜没睡罢？
我说，“没。”
他说：“我也没。”
我就冲着听筒傻笑。他也不出声。难道他也在傻笑？……
隔了一会儿，他说：“还笑！累不累呀？起来洗洗，十分钟后下去吃早餐。”
他怎么知道我在笑？？我接回下巴，“哦。”
十分钟后，他从左边出我从右边出。我们同时打开门。
他的脸色有点苍白，唇色更淡，不过看起来精神很好，没有倦怠，朝阳之下，眉目含烟，风姿俊秀。他有难以隐藏的光彩，特别是偶然出现的，……失措。
猛地一相望，竟然彼此有点不好意思。彼此安静着，走进电梯，静一下，又是相视，然后都笑了。
方，“……生日快乐。”
我，“情人节快乐！”
尽管太晚了，但我想我美丽的年华终究找到了一个开始的理由。或许我也要开始考虑使用口红了……
今天的阳光似乎特别香。
我们在西餐厅遇见了李政委和那个女孩子。
李政委远远地隔着桌子冲方元夕跟我吹了个口哨，挥挥手，别有深意地眨眼睛，方元夕摇头笑了笑。我看见那个女孩子细心地帮李政委把随意搁在桌子上的军帽取下来，轻轻擦了擦上面的徽章，然后放在身边的空椅子上，以免弄脏。
“怎么了？不好吃吗？”
他停下刀叉，“喜欢什么——”
“我很喜欢。”我看着他的眼睛说了这句话。
他看着我。
我笑笑，低下头，切开美味的火腿，塞一片进嘴巴里边嚼边说，
“老师，……我们还没有一起吃过早餐呢。”
他没有接话，端起红茶。
我们昨晚来酒店的时候，他开的还是平时那辆奥迪A6，但是早上服务生给他开过来的车变成了白色保时捷，周围的人都啧啧地看着那辆车。方元夕好像没什么反应一样，走过来，俯下身，给我拉开车门。真是个喜欢速度的人。谁能想到这么文雅从容的人其实更适合开跑车。方元夕说奥迪是学校给他配的车，这辆才是他的私车。
“哇，跑起一定很快。”
他说：“我们还可以闯红灯，如果你喜欢的话。”
我这才发现这辆车挂的是武警的牌子。更没有人敢拦他了。方元夕不容许别人挡道。
方元夕实在是个充满魅力的男人，永远让我新奇。
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唐浚。听说去年底到今年初，医大校区已经有两名硕士生跳楼了，唐浚受到来自媒体的舆论压力巨大。我看看方元夕，……媒体字里行间对法律责任的提点，那种严谨冷峻的语气，有《商刑》的影子……
我抬手，向前一指，“闯！”
他优雅地打方向，踩下油门，车子完美地飞驰起来。
“不过，……这好像不怎么守法呀，方教授。”
“方元夕今天只当司机，只管听花飞烬的命令。”
“那，……花飞烬可真是太坏啦。”
“我也这么觉得。”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