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5 屠戮
135
就算军营还没有被瘟疫所吞噬，可是人心都是肉做的，一旦听闻那么多的人间惨剧，自然也会禁不住的激起同情。 ~
“为什么没有派官员来？”
“就算来了，一切都是以郡守招待，根本也不会到军营吧。”
也对，故意走了一趟之后，随即就跟当地的官员随随便便问些情况，然后回到京城复命。
又有什么人，肯冒着染上瘟疫的危险，然后出入这种荒蛮之地。
官员也是人，就算平时享受了俸禄，但是未必肯用自己的性命来报答皇恩。
加之，在楚南国内养尊处优的官员们，早就将血龙山视为穷山恶水。
“风弟，你可听闻了什么风声？”
来到血龙山，并不如军机营一样，别人都知道风瑾的身份。
别人所知道的，不过是风瑾乃是一名贵族子弟，那个父母又跟布帅帅有旧。因为想叙私情，结果却是又被布帅帅当中责罚过。
无人知道他是军府少主。
这或许也是布帅帅一种策略，毕竟以风瑾的身份，会让他身上染上了傲气和不羁，相对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屈人之下。
所以若要驾驭这样的人，就先要洗脑同化。
让他先忘却自己拥有的一切，告知他家族所拥有和自己无关，
要折服一个人，就要他褪去自己原本的骄傲，甚至打击本身的自信。
这种手段，当然也谈不上对或者错。
只是一种上位者御下的手段而已。
然而这样的话，对风瑾也多了一份方便。
至少，在他开始投入训练，忍受这种辛苦的训练之后，风瑾也渐渐被这些血龙山的士兵所接受。
有时候，他也真的觉得这种感觉不错。
他不会真个对布帅帅死心塌地，也不会轻易的认同崇拜一个人。但是却赞成柳枫篱的话，至少自己留在这里，对他是有好处的。
有时候，风瑾心中也会掠过一丝失望，只因为布帅帅的格调是什么样子，他已经看清楚，所以无法将布帅帅当成偶像。
但是实际上，他的心中无不失落。
因为也许每个少年的心中，都希望有一个偶像的存在。
期待他是真正的古板正直一丝不苟。
柳枫篱的话语在风瑾的耳边响起了，让风瑾动作也是一顿。
锅中的肉汤已经是煮好了，肉汤的气味勾动了肚子里的馋味儿。
加了佐料，还有一些干菜，汤汁里浮起了一层油。
这也是墨雨尘的特权，她可以随意煮东西。兔子是柳枫篱捉来的，而墨雨尘叫两个人煮了。
但是实际上，墨雨尘是不吃肉食的。
虽然吩咐了煮东西，但是最后还是会被风瑾和柳枫篱吃掉。
这名少女虽然外表看上却有些冷漠，但是偶尔也会露出体贴的一面。
风瑾也很清楚，这几天他已经无法收到信了。
最开始，家里的书信也告知风瑾，要早日回家。
但是伴随这场瘟疫的蔓延，就连风瑾也收不到信了。
据说，玉关已经全然封闭，不准出入了。
甚至有朝臣奏请，血龙山一带本来就荒芜，不过宛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是如今却可抛弃。
因为楚南的国库本来就不是很充裕，战争的关系，也已经不能大量的支付金钱来平息这样的瘟疫。
更不要说若让瘟疫蔓延到整个楚南国，会有什么样子的大灾难。
甚至，连布帅帅的军队据说也被放弃，这其中包括了风瑾。
风瑾的眉毛也不由得皱起。
故此，他也无法得到消息。
他并无太过恐惧和惶然，和有无牺牲精神无关，只是他若还没有磨砺出遇到危险的镇定，那么他也不配称为一名真正的男人。
倘若是国君的命令，那么兵府无法和自己取得联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那也可知道若非必然，那么兵府决计不会不加以联系。
“可知如今朝廷已经放弃血龙山一带了。”墨雨尘突然说话。
虽然周围并无他人，但是也却让两名青年不安。只因为这个墨衣雪肤的大夫，说话的口气居然是说不出的肯定。
好在，她仍然拉着胡琴，故此说话的声音也湮没在幽幽的琴声之中，没有远远的传出。
“如今你们可是经常做封村之举？”
你们就是指血龙山的军队，也是布帅帅统帅的军队。
没有药物，没有救助，每个村子的村民都必须待在原地，更不要妄想从玉关踏入。
“如果无意闯入玉关，那也都会守将射杀，倒还不如留在村中，不但有亲人照应，而且还有食物。”
风瑾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了淡淡的疑惑，听到了墨雨尘的话，倒好似她对这些消息了如指掌一般。WWw.YZUU点com
虽然是自己和柳枫篱近段时间，没有时时刻刻的和墨雨尘一道，但是却也是差不多大半时间，和墨雨尘是共同进退。
每月，墨雨尘便会离开三四天，说是去准备药材。
至于风瑾不能擅离这儿，故此也不能随行。
也不知道为什么，墨雨尘那冰冷的话语之中，也带了些许人情味儿。
汤已经煮好了，肉也已经煮得软烂的。
“墨姑娘，你当真不吃肉汤？”风瑾索性放开怀抱，开始对付面前的肉汤。
加了点胡椒，舌尖也微微泛起了辛辣之意。
“我一向吃素的，从来也不沾荤腥。”墨雨尘还是断然拒绝。
可是她却叫两个人煮肉汤，无论怎么看，风瑾就不觉得墨雨尘是个心里很冷的人。只是她对人的关怀，却总是隐藏在冷冰冰的外表之下。
风瑾一边和柳枫篱对付肉汤，一边心中琢磨着，墨雨尘，也许并不那么的简单。
他无意去探寻什么秘密，但是好奇却是人之天性。
很多人在被背叛的时候，还奇怪为什么会被这个所背叛，但是只是平时疏忽种种蛛丝马迹而已。
就凭着布帅帅和墨雨尘某种亲密，风瑾就察觉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对有些不简单。
更何况如今这种状况下，军营里的粮食和药品也根本没有断绝，还是有人定时送来。
皇上不是已经下令封了玉关了吗，那这些个东西，又是从什么地方运送而来的？
无可否认，他当初认为布帅帅头上尚有一位大人物，这个大人物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布帅帅败在此处。
故此，物资仍然是源源不断的送来了。
昨天，军营里的午饭是杂粮饭，虽然白米少了点，但是毕竟出现在碗里。
血龙山可是种不出白米的，这些一定是玉关以南送来。
香甜的口感，让风瑾暗赞布帅帅的神通广大。
但是，墨雨尘居然负责药品的输入。
这些药品也是血龙山所缺乏的东西。
亦是需要南方送来，而墨雨尘就是负责的人，每一次，也不需要风瑾和柳枫篱的陪伴。
最初，他本来以为墨雨尘是个一尘不染的冷美人。但是随之交往，渐渐就能感觉到这个女子的矛盾，感觉得到她内心的温软，可是却不得不摆出冷然的模样。
甚至感觉那一袭墨色的衣衫之下，藏着无人知晓的痛楚。
风瑾心中虽然诸多疑虑，究竟也没有如何放在心上。
他只对付眼前的汤，这样美味的肉汤，也不是很轻易能喝得到的。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现在会为一碗汤而神魂颠倒。
从前，他也不是一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只是那时候觉得山珍海味也没有味道，只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的饿过。
更何况心中也放得开，并不担切得连东西也吃不下去了。
可是呢，他发现柳枫篱却对肉汤没有兴趣。
这可是一件让人讶异的事情。风瑾早就知道，柳枫篱是个善于隐忍的人。他的忍耐功夫，甚至连风瑾也觉得佩服。
情绪毫不外露，就算风瑾和他亲近，也经常不知道柳枫篱真正的情绪。
但是现在，柳枫篱居然是喝不下汤，这可却是一件奇怪以及古怪的事情。
只因为柳枫篱吃东西也从来不挑食的，他虽然是柳家的庶子，但是兵府少爷的伙食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是柳枫篱一开始就接受了血龙山军府的伙食。
然而呢，现在他却是心不在焉。
而且若在平时，绝对看不出柳枫篱对什么人有明显的厌恶和讨厌，可是现在呢，他仿佛对墨雨尘有些偏见一样，和墨雨尘在一起的时候，话也禁不住少说几句了。
“可是呢，其实我却发现某件事情。”
墨雨尘声音却是压得很低了，仿佛要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无论是风瑾还是柳枫篱，都被墨雨尘所吸引，想要知道她接下来欲要说什么。
“这种瘟疫，未必会传染。”
瘟疫居然不会传染？风瑾和柳枫篱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几许惊讶。
毕竟传闻中，瘟疫的可怕早就被宣扬的淋漓尽致。
“至少，我医人的时候，没有发现有这种倾向。”墨雨尘又补了一句。
“但是为何又有这么多人染病？”这是风瑾困惑不解的地方。
“染病也可能因为这里的地理环境，又有可能碰到什么秽物。最重要的是血龙山的环境，能让人染上这瘟疫而已。若是让他们离开家乡，在别的地方调养，只恐怕会不药而愈的。”
墨雨尘那玉色的眸子的中，闪动淡淡的悲悯。
风瑾脑子里似是捕捉到了什么，却也是不甚清楚的。
但是墨雨尘就算这么说，又有什么用，那玉关的将领，也不会轻易相信，让染病的人入关。(叶 子·悠~悠 www.YZuU.CoM)
对于瘟疫，人人都是谈之色变。
可是这样一来，染病的人岂不是很可怜？
对于自己的安全，风瑾倒也并不是太过于在意。他知道布帅帅的能耐，现在这种状况下，他还能搞来粮食和药品，足见他头上的那个大人物，并未将他放弃。
这血龙山的一万精兵，却也无疑是一只极有效的有生力量。
无论布帅帅身后的大人物是什么身份，那么这一万精兵无疑便是政治资本。
风瑾也可以确定，这位大人物，并不属于四大兵府。
否则不会这般曲折鬼祟。
好了，其实什么大人物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大概是因为生在兵府的缘故，风瑾这方面远远要比别的人都要敏锐。故此闲来无事，他也是会胡思乱想。
费心思猜测也是其乐无穷。
墨雨尘的胡琴声传到了风瑾耳中，他也有些困倦了，打着瞌睡。
睡梦中，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浮上了风瑾的脑子。最后，他仿佛来到了碧城，据说那里，柳色青青，美人如玉。
风吹在脸上，会酥酥得温柔得紧。
柳枫篱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他小心的将羊皮盖在风瑾的身上。沙漠，一旦到了夜晚，会很冷的。若是不盖上被子，却也是会着凉的。
睡着的风瑾脸上露出一抹天真，看上去仿佛像一个孩子。
但是这个夜王，柳枫篱脸上神色奇怪得近乎狰狞。
他知道风瑾对他的恩惠，虽然这种恩惠对于风瑾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是自己本来就是确确实实的受益者。
恩惠总是能够还清楚的，但是可惜的是，风瑾不是他的恩人，而是柳枫篱的朋友。
一个难得才有的朋友，那双平静的眼波，从来没有提醒过自己对柳枫篱的恩。
“风弟，你今天有些郁郁不乐的。”柳枫篱这般说道。
风瑾勉强笑笑，实际上他也笑不出来。
因为今天两个人的任务，越发显得讽刺。一切只在于昨日墨雨尘对风瑾说的话，也许瘟疫并不会传染，只是因为环境而产生的一种疾病。
倘若如此，那么杀人又有什么必要。
每月，都会有一批士兵离开兵营，开始猎杀的任务。
主要就是将一些染病的，又离开村庄的病人杀掉。
为什么呢，这个布帅帅当然有自己的理由。
最主要是害怕传染，但是也因为一些病人在绝望的时候，会有别的什么念头。有的人若知道自己无法活下去，总是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做一些疯狂的事情。
今天，是第三次轮到风瑾了。
当然，前两次也会遇到一些病人，通过劝说以及士兵本来的威胁，他们也只能选择回村。
毕竟杀戮只是针对那些已经被病魔折磨得失去理智的病人。
风瑾最初也赞同这个理由，毕竟若是失去了理智，也难保不会伤害别的什么人。更何况，布帅帅的说法也能说服他。
但是任何事情，也不只是理论上。
今天他就遇上了一支队伍。
说是队伍也太不恰当，他们虽然有“兵器”，但是也不过是普通的菜刀和劈菜刀，最多，也只是猎户才用的普通弓箭和砍刀。
这些在正规军的眼中当然是不值一提的。
并且这一只队伍中有老有少，最夸张的是，最小的一名成员，才**岁的样子，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
当然在这个地方，孩子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在太阳灼热又干燥的地方，小女孩的皮肤也是黑漆漆的难看得很。
只是若仔细看看，她五官也仍然算得上俊秀。
现在这个小女孩就被一名老妇人抱在怀中，这一老一少，眼睛里也自然不免都充满了恐惧。
领头的居然是一名中年女人，身材粗壮的她，却是一脸蛮横。
若不是如此，只恐怕她也不会成为成为领头之人。
“布将军有命，各人要待在村中，不能随意走动。”风瑾上前交涉。
他也并不愿意发生冲突，虽然明知这些村民就算留下来，也生机渺茫，只可惜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风瑾的态度，并没有表露他心中的同情。
因为现在风瑾能做的，只能震慑这些村民回去。
他无力救助，无法提供药物，毕竟就连军中，药品也时常短缺吃紧得很。若是军中有充足的药物，他就算豁出去帮村民弄来又如何?
可是偏偏，军中也没有多余的药。
他也无法纵容这些村民离开，只因为就算到了玉关之下，这些村民也无法入关。
若表露出些许的同情，这些村民会恳求，会求饶，但是风瑾本身却无法做出任何的承诺。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让这些村民感觉到，回村，是唯一的选择。
甚至，他利用自己的内力，让自己的声音被所有的村民听见。
果然他看到一些村民的脸上露出了惶恐甚至憎恶的表情，风瑾也知道，自己是他们心目中欺凌他们的恶人。
“大家回去吧”
风瑾压下了自己内心的情绪，面容仍然是无比的冷酷，这一声，比刚才更加严厉。柳枫篱的手臂一挥，每个士兵手中的兵器都出鞘半寸。
虽然如此，风瑾仍然有些孤单，风卷动沙子，吹到了风瑾的脸上，将他脸部的轮廓洗得越发分明了。
威胁无疑是有效的，更多的人脸上露出了惶恐。但是威胁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效。毕竟如今已经是最危险的境地了，毕竟染病的人据说都是一个死字。就算大家珍惜性命并不想马上就死，但是更多的是麻木。
“大家看呀，官兵老爷也就是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真的是没人性。”说话的是那个领头的妇人。那声音里不无讽刺之意，更在鄙视官兵嘲笑官兵。
妇人看上去强悍，这种强悍却是刁和横所组成的，让她粗糙的脸上形成一股凶悍。这种人，若在平时，邻里是不敢招惹的，甚至也不免不喜，可是这个时候，也会叫人崇拜这种泼辣和强悍。
“张家嫂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呀翠兰，你说个主意。”
村民窃窃私语，无非是想知道怎么办。他们聚集在一起，是因为恐惧，但是这种恐惧却是茫然的。
只知道留在村里，也只是个死路一条，所以有人叫，就带了些吃食出来了，也不愿意留在村中给家里人添麻烦。
面对官兵，他们也惶恐害怕。
可是，他们要求助的对象，本来也只是一个跟他们差不多的无知妇人。
张翠兰本身，也不过是个脾气暴躁的妇人。
她不认识字，到了年纪，就被家人塞给了一个男人。她脾气不好，不懂什么女儿家的如水温柔，一身粗壮的身体会干活，肚皮能生孩子，这里的女人都这样。
若是跟人发生了什么纠纷，张翠兰本身也不会讲究什么策略。
她反正无论对错，只知道要横，要争要泼辣，要胆子大要懂得煽动自己人，这个妇人不懂得什么叫让。
再说，张翠兰本身虽然不是不懂得害怕，可是现在身后有这么多人，眼巴巴的让她拿主意，那既然如此，她胆气突然大了很多。
就跟吵架时候有人帮腔一样，身边有人就会更会吵得肆无忌惮，并且执拗的相信道理在自己这一方。
至于什么计较利害得失，审时度势，抱歉，这个村妇不懂。
也根本没有小心翼翼的考虑，哪样才对这些村民更有利，官兵又是不是真的刀剑无情。
更何况风瑾那张俊秀的脸，实在也没有什么震撼力。
——看这个小子像个唱花旦似的，真看不出这娘娘腔居然还是个什么官儿。
不止张翠兰这么想，很多村民也禁不住这样想。
谁让风瑾虽然神色冷然，但是天生的一张和气的脸孔，会让人觉得亲切呢。或许，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是也无意识的影响这些村民的感觉。
“天杀的，我们留在村里已经没有活路了，凭什么不让我们走。平时要税时候，一文钱都不肯少，现在放着我们这些人不管还逞威风。”张翠兰破口大骂。
没有错，她说的话也是这些随她一道染病的村民的心声。
谁人想要等死呢，为什么，上面没有一个人来，解决他们的难题。
“莫要大声喧哗，回村之后，朝廷自然有处置。”风瑾只能这么说，他甚至很清楚，自己说的是谎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廷才会来管这些无辜的染病的村民。
但是亦只有将这个虚假的希望给予。
有希望就会有耐心，有耐心就会用转机。
但是追根究底，就是风瑾在欺骗。
而他，之所以说谎的原因，就是无能为力。
“呸你这小子用鬼话哄我们回去吧，咱们只有离开这里，才活得下去。朝廷给的粮食给的药，都是被当官的贪污了，挨我不知道。”张翠兰开始各种猜测。
风瑾并不辩白或者理会，只是宛如木偶一样叙述该说的话：“现在你们已经不能离开，回村是最好的选择，否则，为了其他村民的安全，只能是格杀勿论。”
这个是布帅帅的原话。
耳边传来滋滋的声音，是有人拉开了弓。
伴随风瑾威胁的话，这些病人顿时一阵恐慌，当中更有不少人在惊呼：“啊这些官兵真的准备杀人。”
“翠兰，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还是回去吧？”
风瑾心中却松了口气。
知道一个人开始这么说，这种恐慌的情绪就会开始蔓延，最后，也就会瓦解这些村民的意志。
张翠兰一张脸已经格外的不好看“大家先不要慌张千万不要自己闹起来”
她看着这些拉开箭的官兵，脸上居然流露一丝轻蔑：：“如果会杀人，他们早就动手了，那是为什么，只因为他们根本不敢杀人。”
风瑾为之惊讶，他不知道这个妇人为什么会做这种毫无根据的保证，显然在误导这些村民，可是这样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这些村民固然是染了病，但是并非不想活了。非但想活，而且活下去的愿望还十分的强烈，故此才如此的害怕和激动。
他们亦不想立刻就被射死，包括这个张翠兰，应该也是不想死的吧。
回村固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呢，却总比立刻杀死要好一点。
他只能用最公式化的言语回答：“将军严令，各人须得留在村中，不能随意走动。否则，杀无赦——”
不得不承认，布帅帅这么做，是完全有布帅帅的理由的。
只因为任由这些病人走动聚集，让不满的情绪滋长，最后滋生的就是暴*。完全失控的民众开始掠夺和发泄暴力。
血龙山的局势也再无法掌控。
而今，张翠兰居然胆敢一步一步的走近了风瑾，威风凛凛的又不可一世的指着风瑾说道：“你们这些官兵，都是烂心肝黑肚肠，根本不会替我们这些老百姓着想。”
风瑾心中禁不住想，确实是如此，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就算官兵这样无情，可是，这样对他们又有何好处？
他从来不对女人动手的，以至于看着张翠兰走到自己面前，皱起了眉毛，却也犹豫了一下，并未立即快刀斩乱麻。
但是，仍然无法理解，为何张翠兰会愚昧到这种状态。
难道她没有看到士兵手中的刀已经出鞘，而且弓也已经上弦。
没发现只要有一丝激化，这里就会发现他风瑾也无法控制的大屠杀。
“大家知道这些官兵为什么不敢让我们出村，就是因为皇上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故意隐瞒，否则官老爷的位置就保不住了。我们要是回去了，就会被这些官兵处置掉。”
“但是现在我们人多，根本不怕他们，他们不敢杀人，不然就将事情闹大了。”
“我们就是要闹，闹了才会有出路，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张翠兰信誓旦旦，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却还是能天马行空，说得激情昂然。
让风瑾惊讶的是，居然有些村民开始相信，开始附和。
这些匪夷所思根本不沾边的猜测，张翠兰却说得如此肯定。
这个女人在村子里是有权威的，她男人外出做生意，有时候也会说一点外面的事情，真的假的，反正如何猎奇，就怎么说了。
张翠兰平时也是个有力气的女人，她父亲是武师，自己也学过武的。
故此，方才会说话大声。
那些神神叨叨的猜测，和她男人说的野闻纠缠在一起。据然匪夷所思的点燃了很多村民眼中的希望。
风瑾突然明白为什么。
只因为他们太绝望，根本不相信朝廷会帮助他们，然后让他们因病而死。
所以，下意识抗拒这个现实。人若害怕到了极点，便不想接受所谓的现实的。但是呢，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算如何的荒唐如何的经不起推敲，这些染病的村民也都会相信。
他们惶恐害怕，不知道如何是好，眼前有一根救命的稻草，如何不紧紧抓住，否则早就绝望得快要崩溃。
所以，不去分辨那话语的真假，只是知道张翠花的意思，啊她很肯定的说大家不会死，而且都是这些官兵在欺辱他们不给他们活路。
这些愤怒和怨气，不断的积累之后，再蓬勃的爆发，形成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开始让这些村民失去了理智。
无可否认，张翠花还是有些本事的。
毕竟这些病人是从好几个村庄聚集的，但是现在情绪却完全的煽动起来。
这个时候，柳枫篱却沉沉的说道：“若是愿意归村，便原地不动，若是不愿意，向前一步，立刻射死。”
他运用了内功，虽然声音这样的吵杂，可是仍然让每个人都听到。
当然，柳枫篱处理得还是有些技巧的。
因为人都有从众的心理，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那么这样的话，才会有人跟从。尤其这些村民，也已经都是惊弓之鸟了，下意识，还是想要看看别人怎么做。
若是说，愿意出列的回村，他们固然要思量，而且小心翼翼的，并不敢站出队伍。而同样，要是站出的人，代表跟官兵作对，也同样让他们小心翼翼。
也因为柳枫篱的话，刚才所积累的怨气和怒气，也薄去了不少。
人人开始思索，摸索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究竟怎么样，才是安全的。
这些村民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要活下去。
便算是染上了难以治愈的病，能多活一阵也是好的。
他们的愿望就如此简单。
人的**有时候就如此的简单，简单得令人悲哀。
况且，除了愚昧的张翠兰，这个因为同病相怜而产生的队伍之中，也是不乏明白人。
比如，最初风瑾留意的那个小女孩，如今有些害怕，却是第一个开口：“奶奶，我们还是回去吧。”
虽然这声音很低很小，但是却也重新点燃了村民的软弱，这份气馁的感觉也不断的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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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军营还没有被瘟疫所吞噬，可是人心都是肉做的，一旦听闻那么多的人间惨剧，自然也会禁不住的激起同情。 ~
“为什么没有派官员来？”
“就算来了，一切都是以郡守招待，根本也不会到军营吧。”
也对，故意走了一趟之后，随即就跟当地的官员随随便便问些情况，然后回到京城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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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之，在楚南国内养尊处优的官员们，早就将血龙山视为穷山恶水。
“风弟，你可听闻了什么风声？”
来到血龙山，并不如军机营一样，别人都知道风瑾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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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道他是军府少主。
这或许也是布帅帅一种策略，毕竟以风瑾的身份，会让他身上染上了傲气和不羁，相对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屈人之下。
所以若要驾驭这样的人，就先要洗脑同化。
让他先忘却自己拥有的一切，告知他家族所拥有和自己无关，
要折服一个人，就要他褪去自己原本的骄傲，甚至打击本身的自信。
这种手段，当然也谈不上对或者错。
只是一种上位者御下的手段而已。
然而这样的话，对风瑾也多了一份方便。
至少，在他开始投入训练，忍受这种辛苦的训练之后，风瑾也渐渐被这些血龙山的士兵所接受。
有时候，他也真的觉得这种感觉不错。
他不会真个对布帅帅死心塌地，也不会轻易的认同崇拜一个人。但是却赞成柳枫篱的话，至少自己留在这里，对他是有好处的。
有时候，风瑾心中也会掠过一丝失望，只因为布帅帅的格调是什么样子，他已经看清楚，所以无法将布帅帅当成偶像。
但是实际上，他的心中无不失落。
因为也许每个少年的心中，都希望有一个偶像的存在。
期待他是真正的古板正直一丝不苟。
柳枫篱的话语在风瑾的耳边响起了，让风瑾动作也是一顿。
锅中的肉汤已经是煮好了，肉汤的气味勾动了肚子里的馋味儿。
加了佐料，还有一些干菜，汤汁里浮起了一层油。
这也是墨雨尘的特权，她可以随意煮东西。兔子是柳枫篱捉来的，而墨雨尘叫两个人煮了。
但是实际上，墨雨尘是不吃肉食的。
虽然吩咐了煮东西，但是最后还是会被风瑾和柳枫篱吃掉。
这名少女虽然外表看上却有些冷漠，但是偶尔也会露出体贴的一面。
风瑾也很清楚，这几天他已经无法收到信了。
最开始，家里的书信也告知风瑾，要早日回家。
但是伴随这场瘟疫的蔓延，就连风瑾也收不到信了。
据说，玉关已经全然封闭，不准出入了。
甚至有朝臣奏请，血龙山一带本来就荒芜，不过宛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是如今却可抛弃。
因为楚南的国库本来就不是很充裕，战争的关系，也已经不能大量的支付金钱来平息这样的瘟疫。
更不要说若让瘟疫蔓延到整个楚南国，会有什么样子的大灾难。
甚至，连布帅帅的军队据说也被放弃，这其中包括了风瑾。
风瑾的眉毛也不由得皱起。
故此，他也无法得到消息。
他并无太过恐惧和惶然，和有无牺牲精神无关，只是他若还没有磨砺出遇到危险的镇定，那么他也不配称为一名真正的男人。
倘若是国君的命令，那么兵府无法和自己取得联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那也可知道若非必然，那么兵府决计不会不加以联系。
“可知如今朝廷已经放弃血龙山一带了。”墨雨尘突然说话。
虽然周围并无他人，但是也却让两名青年不安。只因为这个墨衣雪肤的大夫，说话的口气居然是说不出的肯定。
好在，她仍然拉着胡琴，故此说话的声音也湮没在幽幽的琴声之中，没有远远的传出。
“如今你们可是经常做封村之举？”
你们就是指血龙山的军队，也是布帅帅统帅的军队。
没有药物，没有救助，每个村子的村民都必须待在原地，更不要妄想从玉关踏入。
“如果无意闯入玉关，那也都会守将射杀，倒还不如留在村中，不但有亲人照应，而且还有食物。”
风瑾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了淡淡的疑惑，听到了墨雨尘的话，倒好似她对这些消息了如指掌一般。WWw.YZUU点com
虽然是自己和柳枫篱近段时间，没有时时刻刻的和墨雨尘一道，但是却也是差不多大半时间，和墨雨尘是共同进退。
每月，墨雨尘便会离开三四天，说是去准备药材。
至于风瑾不能擅离这儿，故此也不能随行。
也不知道为什么，墨雨尘那冰冷的话语之中，也带了些许人情味儿。
汤已经煮好了，肉也已经煮得软烂的。
“墨姑娘，你当真不吃肉汤？”风瑾索性放开怀抱，开始对付面前的肉汤。
加了点胡椒，舌尖也微微泛起了辛辣之意。
“我一向吃素的，从来也不沾荤腥。”墨雨尘还是断然拒绝。
可是她却叫两个人煮肉汤，无论怎么看，风瑾就不觉得墨雨尘是个心里很冷的人。只是她对人的关怀，却总是隐藏在冷冰冰的外表之下。
风瑾一边和柳枫篱对付肉汤，一边心中琢磨着，墨雨尘，也许并不那么的简单。
他无意去探寻什么秘密，但是好奇却是人之天性。
很多人在被背叛的时候，还奇怪为什么会被这个所背叛，但是只是平时疏忽种种蛛丝马迹而已。
就凭着布帅帅和墨雨尘某种亲密，风瑾就察觉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对有些不简单。
更何况如今这种状况下，军营里的粮食和药品也根本没有断绝，还是有人定时送来。
皇上不是已经下令封了玉关了吗，那这些个东西，又是从什么地方运送而来的？
无可否认，他当初认为布帅帅头上尚有一位大人物，这个大人物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布帅帅败在此处。
故此，物资仍然是源源不断的送来了。
昨天，军营里的午饭是杂粮饭，虽然白米少了点，但是毕竟出现在碗里。
血龙山可是种不出白米的，这些一定是玉关以南送来。
香甜的口感，让风瑾暗赞布帅帅的神通广大。
但是，墨雨尘居然负责药品的输入。
这些药品也是血龙山所缺乏的东西。
亦是需要南方送来，而墨雨尘就是负责的人，每一次，也不需要风瑾和柳枫篱的陪伴。
最初，他本来以为墨雨尘是个一尘不染的冷美人。但是随之交往，渐渐就能感觉到这个女子的矛盾，感觉得到她内心的温软，可是却不得不摆出冷然的模样。
甚至感觉那一袭墨色的衣衫之下，藏着无人知晓的痛楚。
风瑾心中虽然诸多疑虑，究竟也没有如何放在心上。
他只对付眼前的汤，这样美味的肉汤，也不是很轻易能喝得到的。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现在会为一碗汤而神魂颠倒。
从前，他也不是一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只是那时候觉得山珍海味也没有味道，只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的饿过。
更何况心中也放得开，并不担切得连东西也吃不下去了。
可是呢，他发现柳枫篱却对肉汤没有兴趣。
这可是一件让人讶异的事情。风瑾早就知道，柳枫篱是个善于隐忍的人。他的忍耐功夫，甚至连风瑾也觉得佩服。
情绪毫不外露，就算风瑾和他亲近，也经常不知道柳枫篱真正的情绪。
但是现在，柳枫篱居然是喝不下汤，这可却是一件奇怪以及古怪的事情。
只因为柳枫篱吃东西也从来不挑食的，他虽然是柳家的庶子，但是兵府少爷的伙食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可是柳枫篱一开始就接受了血龙山军府的伙食。
然而呢，现在他却是心不在焉。
而且若在平时，绝对看不出柳枫篱对什么人有明显的厌恶和讨厌，可是现在呢，他仿佛对墨雨尘有些偏见一样，和墨雨尘在一起的时候，话也禁不住少说几句了。
“可是呢，其实我却发现某件事情。”
墨雨尘声音却是压得很低了，仿佛要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无论是风瑾还是柳枫篱，都被墨雨尘所吸引，想要知道她接下来欲要说什么。
“这种瘟疫，未必会传染。”
瘟疫居然不会传染？风瑾和柳枫篱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几许惊讶。
毕竟传闻中，瘟疫的可怕早就被宣扬的淋漓尽致。
“至少，我医人的时候，没有发现有这种倾向。”墨雨尘又补了一句。
“但是为何又有这么多人染病？”这是风瑾困惑不解的地方。
“染病也可能因为这里的地理环境，又有可能碰到什么秽物。最重要的是血龙山的环境，能让人染上这瘟疫而已。若是让他们离开家乡，在别的地方调养，只恐怕会不药而愈的。”
墨雨尘那玉色的眸子的中，闪动淡淡的悲悯。
风瑾脑子里似是捕捉到了什么，却也是不甚清楚的。
但是墨雨尘就算这么说，又有什么用，那玉关的将领，也不会轻易相信，让染病的人入关。(叶 子·悠~悠 www.YZuU.CoM)
对于瘟疫，人人都是谈之色变。
可是这样一来，染病的人岂不是很可怜？
对于自己的安全，风瑾倒也并不是太过于在意。他知道布帅帅的能耐，现在这种状况下，他还能搞来粮食和药品，足见他头上的那个大人物，并未将他放弃。
这血龙山的一万精兵，却也无疑是一只极有效的有生力量。
无论布帅帅身后的大人物是什么身份，那么这一万精兵无疑便是政治资本。
风瑾也可以确定，这位大人物，并不属于四大兵府。
否则不会这般曲折鬼祟。
好了，其实什么大人物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大概是因为生在兵府的缘故，风瑾这方面远远要比别的人都要敏锐。故此闲来无事，他也是会胡思乱想。
费心思猜测也是其乐无穷。
墨雨尘的胡琴声传到了风瑾耳中，他也有些困倦了，打着瞌睡。
睡梦中，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浮上了风瑾的脑子。最后，他仿佛来到了碧城，据说那里，柳色青青，美人如玉。
风吹在脸上，会酥酥得温柔得紧。
柳枫篱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他小心的将羊皮盖在风瑾的身上。沙漠，一旦到了夜晚，会很冷的。若是不盖上被子，却也是会着凉的。
睡着的风瑾脸上露出一抹天真，看上去仿佛像一个孩子。
但是这个夜王，柳枫篱脸上神色奇怪得近乎狰狞。
他知道风瑾对他的恩惠，虽然这种恩惠对于风瑾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是自己本来就是确确实实的受益者。
恩惠总是能够还清楚的，但是可惜的是，风瑾不是他的恩人，而是柳枫篱的朋友。
一个难得才有的朋友，那双平静的眼波，从来没有提醒过自己对柳枫篱的恩。
“风弟，你今天有些郁郁不乐的。”柳枫篱这般说道。
风瑾勉强笑笑，实际上他也笑不出来。
因为今天两个人的任务，越发显得讽刺。一切只在于昨日墨雨尘对风瑾说的话，也许瘟疫并不会传染，只是因为环境而产生的一种疾病。
倘若如此，那么杀人又有什么必要。
每月，都会有一批士兵离开兵营，开始猎杀的任务。
主要就是将一些染病的，又离开村庄的病人杀掉。
为什么呢，这个布帅帅当然有自己的理由。
最主要是害怕传染，但是也因为一些病人在绝望的时候，会有别的什么念头。有的人若知道自己无法活下去，总是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做一些疯狂的事情。
今天，是第三次轮到风瑾了。
当然，前两次也会遇到一些病人，通过劝说以及士兵本来的威胁，他们也只能选择回村。
毕竟杀戮只是针对那些已经被病魔折磨得失去理智的病人。
风瑾最初也赞同这个理由，毕竟若是失去了理智，也难保不会伤害别的什么人。更何况，布帅帅的说法也能说服他。
但是任何事情，也不只是理论上。
今天他就遇上了一支队伍。
说是队伍也太不恰当，他们虽然有“兵器”，但是也不过是普通的菜刀和劈菜刀，最多，也只是猎户才用的普通弓箭和砍刀。
这些在正规军的眼中当然是不值一提的。
并且这一只队伍中有老有少，最夸张的是，最小的一名成员，才**岁的样子，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
当然在这个地方，孩子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在太阳灼热又干燥的地方，小女孩的皮肤也是黑漆漆的难看得很。
只是若仔细看看，她五官也仍然算得上俊秀。
现在这个小女孩就被一名老妇人抱在怀中，这一老一少，眼睛里也自然不免都充满了恐惧。
领头的居然是一名中年女人，身材粗壮的她，却是一脸蛮横。
若不是如此，只恐怕她也不会成为成为领头之人。
“布将军有命，各人要待在村中，不能随意走动。”风瑾上前交涉。
他也并不愿意发生冲突，虽然明知这些村民就算留下来，也生机渺茫，只可惜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风瑾的态度，并没有表露他心中的同情。
因为现在风瑾能做的，只能震慑这些村民回去。
他无力救助，无法提供药物，毕竟就连军中，药品也时常短缺吃紧得很。若是军中有充足的药物，他就算豁出去帮村民弄来又如何?
可是偏偏，军中也没有多余的药。
他也无法纵容这些村民离开，只因为就算到了玉关之下，这些村民也无法入关。
若表露出些许的同情，这些村民会恳求，会求饶，但是风瑾本身却无法做出任何的承诺。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让这些村民感觉到，回村，是唯一的选择。
甚至，他利用自己的内力，让自己的声音被所有的村民听见。
果然他看到一些村民的脸上露出了惶恐甚至憎恶的表情，风瑾也知道，自己是他们心目中欺凌他们的恶人。
“大家回去吧”
风瑾压下了自己内心的情绪，面容仍然是无比的冷酷，这一声，比刚才更加严厉。柳枫篱的手臂一挥，每个士兵手中的兵器都出鞘半寸。
虽然如此，风瑾仍然有些孤单，风卷动沙子，吹到了风瑾的脸上，将他脸部的轮廓洗得越发分明了。
威胁无疑是有效的，更多的人脸上露出了惶恐。但是威胁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效。毕竟如今已经是最危险的境地了，毕竟染病的人据说都是一个死字。就算大家珍惜性命并不想马上就死，但是更多的是麻木。
“大家看呀，官兵老爷也就是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真的是没人性。”说话的是那个领头的妇人。那声音里不无讽刺之意，更在鄙视官兵嘲笑官兵。
妇人看上去强悍，这种强悍却是刁和横所组成的，让她粗糙的脸上形成一股凶悍。这种人，若在平时，邻里是不敢招惹的，甚至也不免不喜，可是这个时候，也会叫人崇拜这种泼辣和强悍。
“张家嫂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呀翠兰，你说个主意。”
村民窃窃私语，无非是想知道怎么办。他们聚集在一起，是因为恐惧，但是这种恐惧却是茫然的。
只知道留在村里，也只是个死路一条，所以有人叫，就带了些吃食出来了，也不愿意留在村中给家里人添麻烦。
面对官兵，他们也惶恐害怕。
可是，他们要求助的对象，本来也只是一个跟他们差不多的无知妇人。
张翠兰本身，也不过是个脾气暴躁的妇人。
她不认识字，到了年纪，就被家人塞给了一个男人。她脾气不好，不懂什么女儿家的如水温柔，一身粗壮的身体会干活，肚皮能生孩子，这里的女人都这样。
若是跟人发生了什么纠纷，张翠兰本身也不会讲究什么策略。
她反正无论对错，只知道要横，要争要泼辣，要胆子大要懂得煽动自己人，这个妇人不懂得什么叫让。
再说，张翠兰本身虽然不是不懂得害怕，可是现在身后有这么多人，眼巴巴的让她拿主意，那既然如此，她胆气突然大了很多。
就跟吵架时候有人帮腔一样，身边有人就会更会吵得肆无忌惮，并且执拗的相信道理在自己这一方。
至于什么计较利害得失，审时度势，抱歉，这个村妇不懂。
也根本没有小心翼翼的考虑，哪样才对这些村民更有利，官兵又是不是真的刀剑无情。
更何况风瑾那张俊秀的脸，实在也没有什么震撼力。
——看这个小子像个唱花旦似的，真看不出这娘娘腔居然还是个什么官儿。
不止张翠兰这么想，很多村民也禁不住这样想。
谁让风瑾虽然神色冷然，但是天生的一张和气的脸孔，会让人觉得亲切呢。或许，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是也无意识的影响这些村民的感觉。
“天杀的，我们留在村里已经没有活路了，凭什么不让我们走。平时要税时候，一文钱都不肯少，现在放着我们这些人不管还逞威风。”张翠兰破口大骂。
没有错，她说的话也是这些随她一道染病的村民的心声。
谁人想要等死呢，为什么，上面没有一个人来，解决他们的难题。
“莫要大声喧哗，回村之后，朝廷自然有处置。”风瑾只能这么说，他甚至很清楚，自己说的是谎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廷才会来管这些无辜的染病的村民。
但是亦只有将这个虚假的希望给予。
有希望就会有耐心，有耐心就会用转机。
但是追根究底，就是风瑾在欺骗。
而他，之所以说谎的原因，就是无能为力。
“呸你这小子用鬼话哄我们回去吧，咱们只有离开这里，才活得下去。朝廷给的粮食给的药，都是被当官的贪污了，挨我不知道。”张翠兰开始各种猜测。
风瑾并不辩白或者理会，只是宛如木偶一样叙述该说的话：“现在你们已经不能离开，回村是最好的选择，否则，为了其他村民的安全，只能是格杀勿论。”
这个是布帅帅的原话。
耳边传来滋滋的声音，是有人拉开了弓。
伴随风瑾威胁的话，这些病人顿时一阵恐慌，当中更有不少人在惊呼：“啊这些官兵真的准备杀人。”
“翠兰，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还是回去吧？”
风瑾心中却松了口气。
知道一个人开始这么说，这种恐慌的情绪就会开始蔓延，最后，也就会瓦解这些村民的意志。
张翠兰一张脸已经格外的不好看“大家先不要慌张千万不要自己闹起来”
她看着这些拉开箭的官兵，脸上居然流露一丝轻蔑：：“如果会杀人，他们早就动手了，那是为什么，只因为他们根本不敢杀人。”
风瑾为之惊讶，他不知道这个妇人为什么会做这种毫无根据的保证，显然在误导这些村民，可是这样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这些村民固然是染了病，但是并非不想活了。非但想活，而且活下去的愿望还十分的强烈，故此才如此的害怕和激动。
他们亦不想立刻就被射死，包括这个张翠兰，应该也是不想死的吧。
回村固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呢，却总比立刻杀死要好一点。
他只能用最公式化的言语回答：“将军严令，各人须得留在村中，不能随意走动。否则，杀无赦——”
不得不承认，布帅帅这么做，是完全有布帅帅的理由的。
只因为任由这些病人走动聚集，让不满的情绪滋长，最后滋生的就是暴*。完全失控的民众开始掠夺和发泄暴力。
血龙山的局势也再无法掌控。
而今，张翠兰居然胆敢一步一步的走近了风瑾，威风凛凛的又不可一世的指着风瑾说道：“你们这些官兵，都是烂心肝黑肚肠，根本不会替我们这些老百姓着想。”
风瑾心中禁不住想，确实是如此，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就算官兵这样无情，可是，这样对他们又有何好处？
他从来不对女人动手的，以至于看着张翠兰走到自己面前，皱起了眉毛，却也犹豫了一下，并未立即快刀斩乱麻。
但是，仍然无法理解，为何张翠兰会愚昧到这种状态。
难道她没有看到士兵手中的刀已经出鞘，而且弓也已经上弦。
没发现只要有一丝激化，这里就会发现他风瑾也无法控制的大屠杀。
“大家知道这些官兵为什么不敢让我们出村，就是因为皇上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故意隐瞒，否则官老爷的位置就保不住了。我们要是回去了，就会被这些官兵处置掉。”
“但是现在我们人多，根本不怕他们，他们不敢杀人，不然就将事情闹大了。”
“我们就是要闹，闹了才会有出路，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张翠兰信誓旦旦，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却还是能天马行空，说得激情昂然。
让风瑾惊讶的是，居然有些村民开始相信，开始附和。
这些匪夷所思根本不沾边的猜测，张翠兰却说得如此肯定。
这个女人在村子里是有权威的，她男人外出做生意，有时候也会说一点外面的事情，真的假的，反正如何猎奇，就怎么说了。
张翠兰平时也是个有力气的女人，她父亲是武师，自己也学过武的。
故此，方才会说话大声。
那些神神叨叨的猜测，和她男人说的野闻纠缠在一起。据然匪夷所思的点燃了很多村民眼中的希望。
风瑾突然明白为什么。
只因为他们太绝望，根本不相信朝廷会帮助他们，然后让他们因病而死。
所以，下意识抗拒这个现实。人若害怕到了极点，便不想接受所谓的现实的。但是呢，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算如何的荒唐如何的经不起推敲，这些染病的村民也都会相信。
他们惶恐害怕，不知道如何是好，眼前有一根救命的稻草，如何不紧紧抓住，否则早就绝望得快要崩溃。
所以，不去分辨那话语的真假，只是知道张翠花的意思，啊她很肯定的说大家不会死，而且都是这些官兵在欺辱他们不给他们活路。
这些愤怒和怨气，不断的积累之后，再蓬勃的爆发，形成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开始让这些村民失去了理智。
无可否认，张翠花还是有些本事的。
毕竟这些病人是从好几个村庄聚集的，但是现在情绪却完全的煽动起来。
这个时候，柳枫篱却沉沉的说道：“若是愿意归村，便原地不动，若是不愿意，向前一步，立刻射死。”
他运用了内功，虽然声音这样的吵杂，可是仍然让每个人都听到。
当然，柳枫篱处理得还是有些技巧的。
因为人都有从众的心理，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那么这样的话，才会有人跟从。尤其这些村民，也已经都是惊弓之鸟了，下意识，还是想要看看别人怎么做。
若是说，愿意出列的回村，他们固然要思量，而且小心翼翼的，并不敢站出队伍。而同样，要是站出的人，代表跟官兵作对，也同样让他们小心翼翼。
也因为柳枫篱的话，刚才所积累的怨气和怒气，也薄去了不少。
人人开始思索，摸索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究竟怎么样，才是安全的。
这些村民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要活下去。
便算是染上了难以治愈的病，能多活一阵也是好的。
他们的愿望就如此简单。
人的**有时候就如此的简单，简单得令人悲哀。
况且，除了愚昧的张翠兰，这个因为同病相怜而产生的队伍之中，也是不乏明白人。
比如，最初风瑾留意的那个小女孩，如今有些害怕，却是第一个开口：“奶奶，我们还是回去吧。”
虽然这声音很低很小，但是却也重新点燃了村民的软弱，这份气馁的感觉也不断的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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