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曲曲柔肠碎
见燕王府的护卫指挥张玉离开，夏青槐深吸了一口春雨过后略带泥土味的清新空气，慢慢走进精蓝丈室。自她踏入屋内，道衍就一直背对着，且无话。
“师父，青槐记得那人，尤其声音，如若不是分心，其实早该想起的。”从开始的心潮澎湃到后来的强制镇静，再到现下的真正平静，夏青槐不知道，她心境的变化正是道衍保持沉默的目的，而她无知无觉，只当是对方有难言之隐。
“师父若有苦衷，青槐也不强求，但您至少得告诉青槐到底是谁同溢儿对浴红衣。”
“是燕王。”道衍的回答简洁利落。当猜测被证实，夏青槐果然如他所料，只苦笑了一下。
“师父，他真是待溢儿不错，肯让张指挥假扮徐大哥的亲信，可您难道没提醒过他，这万一要是被抓，他也逃不了干系。”
“师父当然有提醒，可他执意如此，一来惟有此人可信、能托，二来，他说自有安排。”
“安排？无非就是在抵达迤都前一直不告诉溢儿是谁救了她，万一半路出事，张指挥能逃就逃，实在不行就毁容自行了断，但若溢儿被抓去，即使经不住严刑拷问，到时供出来的也只是徐大哥。师父，你们这招实在周全。”
“芷儿呢？”她原本正在苦笑，突然抓住道衍的僧袍。
看到她脸上的急切，道衍沉默半晌才说：“死了，杖毙。”
夏青槐终于哭了，她没想到自己又害了一条性命。那姑娘是她从小带大的，她把她当自己亲妹妹看，即使对方从没真心待她。
“为师知道你难过，但觉王爷并未做错，君王之势本就当令出如山，何况袁芷当年为保性命是自愿投诚于他。那姑娘小小年纪心思极多，青槐莫要以己度人，她若真是善类，当年就定会留在石头身边，可她自愿舍弃情字跟随王爷。为师佩服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但若让她留在王爷身边，将来必是祸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莫要怪王爷和为师。”
“那徐大哥呢，他可是燕王爷的大舅子，你们为何移祸于他？”
“为师还是那句话，你莫要把旁人当你自己看，”道衍摸着她的脑袋，心疼地说：“你以为他就是好人？你可曾想过，为何他知你心中所愿还执意送你离开？那是因为他恨，他恨皇后拆散鸳鸯，恨燕王夺他所爱，他不想让皇后实现临终之愿，不想让燕王有机可乘。为师当初并没想过算计他，不过顺势而为，是他因一己之私自作孽不可活，你莫要怪师父。”
“青槐不怪您，您对青槐已是极好了，”夏青槐惨淡地笑着：“何况师父心中还有佛，否则不会不揭发那日在龙庆峡内打伤师父之人就是徐大哥。”
道衍略有些欣慰，看夏青槐的目光愈发柔和。“他也是个人物，为师敬他，只可惜瞒不住，昨日在宴上王爷便已知晓了，只怕往后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师父，徐大哥一直对溢儿不坏，多少付出过真心，更是几番为溢儿涉险，所以青槐无恨，相反对他有愧。青槐与师父立场不同，想法和往后的做法也许会有差异，还请师父到时勿怪。至于王爷，”她低头想了一会儿：“青槐感激他对十年之约言出必行，亦为溢儿于他的不信任满心惭愧，所以，纵使青槐已了解他对溢儿的情究竟是怎样的，青槐仍会还他十年，往后各不相欠。”
夏日午后，艳阳高照，庆寿寺西边的小院内，井边立着三人寒暄。
“见过魏国公，见过三小姐。”
“夏公子不必多礼。三小姐听起来怪怪的，公子称妙锦为锦儿吧，哥哥姐姐们也都这样叫的。”
“这不合礼数……”夏青槐用眼神向徐辉祖征询意见，见对方笑盈盈，便说：“好吧，那锦儿也别称在下公子，听起来同是怪怪的，就叫青槐。不知魏国公以为可否？”
“随意，只是魏国公听起来也怪，青槐称徐大哥可否？”
此言一出，三人都笑了，然而，忆起旧事的夏青槐思绪万千。
“青槐，你这梨花枪耍得不错啊，表面上是杨家枪，实则内里有变，像是融入了内家拳法，取以静制动之意，只是太过注重防御，临阵杀敌威力有限。你在哪儿学的功夫？”
夏青槐靠在井边一口气喝完半桶水，徐妙锦一直笑，徐辉祖则开始点评兼采访。
“书上，”夏青槐不敢承认拳法是徐辉祖教的，为掩饰心中不安，猛灌了几口水才说：“不是说书中自有千锺粟、黄金屋、如簇车马和颜如玉么？男儿要遂平生志，自然得六经勤向窗前读。”
闻此，徐妙锦打趣道：“锦儿只知六经乃诗经、尚书、仪礼、乐经、周易和春秋，未知还有枪谱和拳书，今日真是受教。哥哥一身功夫当年是爹爹手把手教的，如今青槐竟是自己修来，”她又笑靥如花地对徐辉祖说：“江山代有才人出，看来青槐比哥哥厉害，哥哥老了。”
“是老了，”徐辉祖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正猛摇扇子降温的夏青槐，自嘲道：“可惜身虽老，心犹不死，倔着呢。”
徐辉祖此番至北平，乃朱元璋二十六年三月乙卯日亲自授命，让他带给朱棣一道敕谕，曰：“阿鲁帖木儿、乃儿不花俱存异志，虽抚之以诚，难保其往。人言‘夷狄畏威不怀德’，果然。可遣人防送至京。胡人反侧背恩，不可无备，归降胡兵，非出征不可轻纵，恐盗马潜遁，阴泄事机，所系甚重，若欲用以御敌，常使参错为伍，庶几无虑。”
鉴于这道敕谕，朱棣再次因军务忙了起来。此前他已有两次军功，前回是二十三年收降乃儿不花，后次则是二十四年收捕阿失里。朱元璋对他倚重有加，然而二十五年太子朱标卒后，仍执意立孙不立子。夏青槐每次想到这里都不寒而栗，她既已得知当初营救她的幕后主使是朱棣，那么大殿上朱元璋那句“就凭他，还没法子成这么大的事”意味着什么呢？张夜溢真是祸水。
午台那日后，夏青槐对爱情死了心，可她认为应对朱棣有所补偿，其一是因为信任问题，其二则是由于上述猜测。她对道衍说还朱棣十年，其实一直没想好怎么办，至于朱橚那边，只好暂缓了。
从洪武二十六年夏天开始，徐辉祖只要有空，就会带上徐妙锦到庆寿寺找夏青槐，不是观摩点拨她练武就是听她同徐妙锦切磋琴艺。夏青槐奇怪，又不好直接问，就打了个擦边球偷偷问徐妙锦：“锦儿，怎么就徐大哥和你常来我这儿，你四哥呢？”
她一说话，徐妙锦脸上就泛起红晕，衬得那不施脂粉的沉鱼落雁之貌艳若桃李。夏青槐心里怦怦直跳，暗道这姑娘难道真被永安说中？我的命还真苦，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都是女人，而我没那毛病，你再美再好我也无法消受啊。
观察到她眼里的惶恐，兰心蕙质的徐妙锦心里难过，定了定神才说：“我四哥喜欢姐夫，所以常跟去巡师，难得见一次。”
夏青槐很唏嘘，因为知道那少年的结局，可话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一桩事。“锦儿你呢，也喜欢你姐夫吧？”
徐妙锦未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眼睛睁得大大的，半天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为何？”夏青槐头一遭知道有女子不喜欢朱棣，除了奇怪，她还相当气愤。
徐妙锦被她的神情和语气弄得一呆，愣了一会才回答：“一来他是姐夫，锦儿若用喜欢二字，难免不被诟以口舌，其二，锦儿素来倾慕易安居士同赵明诚先生的金石之缘，窃以为夫妻间应志同道合，夫如擅朋友之胜。姐夫雄才大略，但毕竟不是锦儿心仪之类，而且锦儿早就心有所属。”
如此□裸的表白让夏青槐简直想撞墙，幸好，徐辉祖适时出现。“怎么不弹琴？”
“我们正要弹，刚在等徐大哥你。”
“不急，”徐辉祖瞧了瞧满面绯红的徐妙锦，又看了看局促无比的夏青槐，似笑非笑地说：“青槐麻烦大了，这回大概比棍子板子还猛，徐大哥心疼啊。”
等反应过来，夏青槐全身上下剧烈哆嗦——难道自己又招惹到那人了吗？没有啊！
不知出了何事，朱棣怒气冲冲，带着若干凶神恶煞的侍卫，亲临庆寿寺西边小院。见护卫指挥张玉都来了，夏青槐遍身发凉。道衍匆匆而至，亦摸不着头脑，本打算求情，但被朱棣粗鲁打断，只得眼睁睁看着夏青槐再次受苦。
“王爷，草民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您即便要打死草民，也得有个理由，否则就是……”
“住嘴！你小子自以为舌灿莲花吧？本王今日便拔了你的舌头，看你还能否施展媚术迷惑女子。来人！”
“且慢！”夏青槐不服该项指控：“王爷倒是说说，草民如何施展媚术迷惑妇人。将近半年，草民从未跨出庆寿寺半步，主持大师和魏国公皆可作证！”
“你这小子……”朱棣被她气得吐血。
“我来说一句，”徐辉祖一脸笑，不似作证，倒像在客串娱乐节目主持：“青槐，你不知道永安已是你的人了么？如今她是死活不肯接受老爷指婚，你实在罪大恶极。”
夏青槐莫名其妙，明白过来以后忍俊不禁，一旁的徐妙锦却伤心了。
“王爷，草民没有啊，郡主她是……”
“放肆！今儿个谁求情也不成，把他给本王带回去！”
“慢着！”徐妙锦见侍卫真要将夏青槐带走，急了：“姐夫莫伤他，莫要啊！他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朱棣刚发誓说谁求情也无用，现在若答应了这梨花带雨的美人，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真停下了脚步。
那时，天上开始飘落愁煞人的缠绵秋雨。朱棣看着徐妙锦，神情复杂难懂。跪在地上的夏青槐仰视着为徐妙锦阴晴不定的朱棣，心头再次沉郁之至、凄然欲绝。“一嗔一笑一生缘，几苦几痴几相愁。忆情忆景忆温存，亦歌亦酒亦无言。”她低下头，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师父，青槐记得那人，尤其声音，如若不是分心，其实早该想起的。”从开始的心潮澎湃到后来的强制镇静，再到现下的真正平静，夏青槐不知道，她心境的变化正是道衍保持沉默的目的，而她无知无觉，只当是对方有难言之隐。
“师父若有苦衷，青槐也不强求，但您至少得告诉青槐到底是谁同溢儿对浴红衣。”
“是燕王。”道衍的回答简洁利落。当猜测被证实，夏青槐果然如他所料，只苦笑了一下。
“师父，他真是待溢儿不错，肯让张指挥假扮徐大哥的亲信，可您难道没提醒过他，这万一要是被抓，他也逃不了干系。”
“师父当然有提醒，可他执意如此，一来惟有此人可信、能托，二来，他说自有安排。”
“安排？无非就是在抵达迤都前一直不告诉溢儿是谁救了她，万一半路出事，张指挥能逃就逃，实在不行就毁容自行了断，但若溢儿被抓去，即使经不住严刑拷问，到时供出来的也只是徐大哥。师父，你们这招实在周全。”
“芷儿呢？”她原本正在苦笑，突然抓住道衍的僧袍。
看到她脸上的急切，道衍沉默半晌才说：“死了，杖毙。”
夏青槐终于哭了，她没想到自己又害了一条性命。那姑娘是她从小带大的，她把她当自己亲妹妹看，即使对方从没真心待她。
“为师知道你难过，但觉王爷并未做错，君王之势本就当令出如山，何况袁芷当年为保性命是自愿投诚于他。那姑娘小小年纪心思极多，青槐莫要以己度人，她若真是善类，当年就定会留在石头身边，可她自愿舍弃情字跟随王爷。为师佩服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但若让她留在王爷身边，将来必是祸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莫要怪王爷和为师。”
“那徐大哥呢，他可是燕王爷的大舅子，你们为何移祸于他？”
“为师还是那句话，你莫要把旁人当你自己看，”道衍摸着她的脑袋，心疼地说：“你以为他就是好人？你可曾想过，为何他知你心中所愿还执意送你离开？那是因为他恨，他恨皇后拆散鸳鸯，恨燕王夺他所爱，他不想让皇后实现临终之愿，不想让燕王有机可乘。为师当初并没想过算计他，不过顺势而为，是他因一己之私自作孽不可活，你莫要怪师父。”
“青槐不怪您，您对青槐已是极好了，”夏青槐惨淡地笑着：“何况师父心中还有佛，否则不会不揭发那日在龙庆峡内打伤师父之人就是徐大哥。”
道衍略有些欣慰，看夏青槐的目光愈发柔和。“他也是个人物，为师敬他，只可惜瞒不住，昨日在宴上王爷便已知晓了，只怕往后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师父，徐大哥一直对溢儿不坏，多少付出过真心，更是几番为溢儿涉险，所以青槐无恨，相反对他有愧。青槐与师父立场不同，想法和往后的做法也许会有差异，还请师父到时勿怪。至于王爷，”她低头想了一会儿：“青槐感激他对十年之约言出必行，亦为溢儿于他的不信任满心惭愧，所以，纵使青槐已了解他对溢儿的情究竟是怎样的，青槐仍会还他十年，往后各不相欠。”
夏日午后，艳阳高照，庆寿寺西边的小院内，井边立着三人寒暄。
“见过魏国公，见过三小姐。”
“夏公子不必多礼。三小姐听起来怪怪的，公子称妙锦为锦儿吧，哥哥姐姐们也都这样叫的。”
“这不合礼数……”夏青槐用眼神向徐辉祖征询意见，见对方笑盈盈，便说：“好吧，那锦儿也别称在下公子，听起来同是怪怪的，就叫青槐。不知魏国公以为可否？”
“随意，只是魏国公听起来也怪，青槐称徐大哥可否？”
此言一出，三人都笑了，然而，忆起旧事的夏青槐思绪万千。
“青槐，你这梨花枪耍得不错啊，表面上是杨家枪，实则内里有变，像是融入了内家拳法，取以静制动之意，只是太过注重防御，临阵杀敌威力有限。你在哪儿学的功夫？”
夏青槐靠在井边一口气喝完半桶水，徐妙锦一直笑，徐辉祖则开始点评兼采访。
“书上，”夏青槐不敢承认拳法是徐辉祖教的，为掩饰心中不安，猛灌了几口水才说：“不是说书中自有千锺粟、黄金屋、如簇车马和颜如玉么？男儿要遂平生志，自然得六经勤向窗前读。”
闻此，徐妙锦打趣道：“锦儿只知六经乃诗经、尚书、仪礼、乐经、周易和春秋，未知还有枪谱和拳书，今日真是受教。哥哥一身功夫当年是爹爹手把手教的，如今青槐竟是自己修来，”她又笑靥如花地对徐辉祖说：“江山代有才人出，看来青槐比哥哥厉害，哥哥老了。”
“是老了，”徐辉祖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正猛摇扇子降温的夏青槐，自嘲道：“可惜身虽老，心犹不死，倔着呢。”
徐辉祖此番至北平，乃朱元璋二十六年三月乙卯日亲自授命，让他带给朱棣一道敕谕，曰：“阿鲁帖木儿、乃儿不花俱存异志，虽抚之以诚，难保其往。人言‘夷狄畏威不怀德’，果然。可遣人防送至京。胡人反侧背恩，不可无备，归降胡兵，非出征不可轻纵，恐盗马潜遁，阴泄事机，所系甚重，若欲用以御敌，常使参错为伍，庶几无虑。”
鉴于这道敕谕，朱棣再次因军务忙了起来。此前他已有两次军功，前回是二十三年收降乃儿不花，后次则是二十四年收捕阿失里。朱元璋对他倚重有加，然而二十五年太子朱标卒后，仍执意立孙不立子。夏青槐每次想到这里都不寒而栗，她既已得知当初营救她的幕后主使是朱棣，那么大殿上朱元璋那句“就凭他，还没法子成这么大的事”意味着什么呢？张夜溢真是祸水。
午台那日后，夏青槐对爱情死了心，可她认为应对朱棣有所补偿，其一是因为信任问题，其二则是由于上述猜测。她对道衍说还朱棣十年，其实一直没想好怎么办，至于朱橚那边，只好暂缓了。
从洪武二十六年夏天开始，徐辉祖只要有空，就会带上徐妙锦到庆寿寺找夏青槐，不是观摩点拨她练武就是听她同徐妙锦切磋琴艺。夏青槐奇怪，又不好直接问，就打了个擦边球偷偷问徐妙锦：“锦儿，怎么就徐大哥和你常来我这儿，你四哥呢？”
她一说话，徐妙锦脸上就泛起红晕，衬得那不施脂粉的沉鱼落雁之貌艳若桃李。夏青槐心里怦怦直跳，暗道这姑娘难道真被永安说中？我的命还真苦，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都是女人，而我没那毛病，你再美再好我也无法消受啊。
观察到她眼里的惶恐，兰心蕙质的徐妙锦心里难过，定了定神才说：“我四哥喜欢姐夫，所以常跟去巡师，难得见一次。”
夏青槐很唏嘘，因为知道那少年的结局，可话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一桩事。“锦儿你呢，也喜欢你姐夫吧？”
徐妙锦未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眼睛睁得大大的，半天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为何？”夏青槐头一遭知道有女子不喜欢朱棣，除了奇怪，她还相当气愤。
徐妙锦被她的神情和语气弄得一呆，愣了一会才回答：“一来他是姐夫，锦儿若用喜欢二字，难免不被诟以口舌，其二，锦儿素来倾慕易安居士同赵明诚先生的金石之缘，窃以为夫妻间应志同道合，夫如擅朋友之胜。姐夫雄才大略，但毕竟不是锦儿心仪之类，而且锦儿早就心有所属。”
如此□裸的表白让夏青槐简直想撞墙，幸好，徐辉祖适时出现。“怎么不弹琴？”
“我们正要弹，刚在等徐大哥你。”
“不急，”徐辉祖瞧了瞧满面绯红的徐妙锦，又看了看局促无比的夏青槐，似笑非笑地说：“青槐麻烦大了，这回大概比棍子板子还猛，徐大哥心疼啊。”
等反应过来，夏青槐全身上下剧烈哆嗦——难道自己又招惹到那人了吗？没有啊！
不知出了何事，朱棣怒气冲冲，带着若干凶神恶煞的侍卫，亲临庆寿寺西边小院。见护卫指挥张玉都来了，夏青槐遍身发凉。道衍匆匆而至，亦摸不着头脑，本打算求情，但被朱棣粗鲁打断，只得眼睁睁看着夏青槐再次受苦。
“王爷，草民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您即便要打死草民，也得有个理由，否则就是……”
“住嘴！你小子自以为舌灿莲花吧？本王今日便拔了你的舌头，看你还能否施展媚术迷惑女子。来人！”
“且慢！”夏青槐不服该项指控：“王爷倒是说说，草民如何施展媚术迷惑妇人。将近半年，草民从未跨出庆寿寺半步，主持大师和魏国公皆可作证！”
“你这小子……”朱棣被她气得吐血。
“我来说一句，”徐辉祖一脸笑，不似作证，倒像在客串娱乐节目主持：“青槐，你不知道永安已是你的人了么？如今她是死活不肯接受老爷指婚，你实在罪大恶极。”
夏青槐莫名其妙，明白过来以后忍俊不禁，一旁的徐妙锦却伤心了。
“王爷，草民没有啊，郡主她是……”
“放肆！今儿个谁求情也不成，把他给本王带回去！”
“慢着！”徐妙锦见侍卫真要将夏青槐带走，急了：“姐夫莫伤他，莫要啊！他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朱棣刚发誓说谁求情也无用，现在若答应了这梨花带雨的美人，就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了，可不知为何，他竟真停下了脚步。
那时，天上开始飘落愁煞人的缠绵秋雨。朱棣看着徐妙锦，神情复杂难懂。跪在地上的夏青槐仰视着为徐妙锦阴晴不定的朱棣，心头再次沉郁之至、凄然欲绝。“一嗔一笑一生缘，几苦几痴几相愁。忆情忆景忆温存，亦歌亦酒亦无言。”她低下头，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