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出山
二人之所以能攀上峰顶，凭借的是一股求生毅力，现在脱离险境，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酸疼难耐。歇息片刻，二人抬头望天，看着黄昏的景象，想起这两天地遭遇，如在梦中。李文秀喜极而泣，道：“我们真的活过来了！”令狐冲想要拭去她的泪水，但全身乏力，双手说甚么也举不起来，只得道：“师妹不哭，大师兄在这呢，怎么会死？你这么聪明漂亮，阎王爷要是敢收你，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观音菩萨绝不会与他干休。不过……哎……”李文秀听他前面的说话，本已笑了出来，可听到“不过”“哎”之时，又不禁紧张好奇，问道：“不过甚么？”令狐冲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愁苦，道：“阎王爷自然不敢和玉帝去争，是以你绝不会死，不过现在更多了一番龙争虎斗。”李文秀愁道：“是啊，不知师傅他们怎么样了。”令狐冲本来打算胡诌一出玉帝观音太上老君为了争抢李文秀而大打出手的好戏，听李文秀会错了意，担心起了师傅，他倒不好再胡说八道了。
李文秀又饿又累，又惦念着师傅师娘，心力交瘁，不多时便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满天星斗。她慢慢用力，竟然能坐起身来，又动了动手臂，发觉行动无碍，兴奋异常。回头去看令狐冲，他却仍在熟睡。李文秀看着他的脸庞，喃喃道：“这两天你可比我苦多了。哎，你要是平时不那么胡闹，该多好啊！”她想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又怕惊醒了他，只好静静看着月亮，默默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令狐冲也醒了过来。他见李文秀抬头看天，便道：“星星有甚么好看的？”李文秀闻言喜道：“你醒了。”令狐冲道：“我都醒一个时辰了，你全神贯注地看星星，没有发觉。”李文秀道：“哪有那么久，我也不是看星星，是看月亮。”令狐冲道：“还不都一样！”李文秀微微一笑，道：“你说月亮上有没有嫦娥？有没有月兔？”令狐冲叹了口气，道：“师妹，你又犯痴了，月亮上怎么会有人？”李文秀道：“我也希望没有，否则嫦娥一个人可有多孤苦。”令狐冲笑道：“我看你也不比嫦娥差甚么，不如去陪她作伴。”李文秀呵呵笑道：“我可不会飞！再说，人家哪有嫦娥那么好。”令狐冲道：“怎么没有，不过你要是真敢离我而去，飞到月亮上，我就……”李文秀眉毛一挑，挑衅道：“你就怎样？”令狐冲垂头丧气道：“还能怎样，我就和吴刚一起砍树罢了。”李文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对了，还有吴刚呢。不过嫦娥不喜欢吴刚，就算有他陪伴也不会快乐。”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天已亮了。令狐冲道：“师妹，咱们去看看师傅师娘他们，过去三天了，不知他们现在怎样。”李文秀道：“要出事也早就出事了，不必着急。”令狐冲“嗯”了一声。两人来到山腰处，只见偌大庭院中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有的肚破肠流，有的四肢飞溅，有的身首异处。李文秀见前几天还和自己练剑玩闹的师兄师姐们都死了，哪里忍得住，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她虽料到华山必遭人迫害，可亲眼看到如此惨状，仍是万分悲痛。令狐冲强忍泪水，查点起了尸体，一共二十八人惨遭横祸。他大叫道：“师妹，还有七个人活着！师傅师娘还活着。”李文秀闻言精神一振，道：“真的？那他们在哪？”这句话可问倒了令狐冲。他只是见尸首中没有师傅师娘，料想他们没死，哪里能答出他们现居何处？只得道：“师傅师娘功夫不弱，当无大碍。说不定暂时在甚么地方躲避，也未可知。”
李文秀想了想，低声泣道：“师傅师娘可能被抓了。”令狐冲道：“你说甚么？”李文秀道：“二位老人家绝不可能舍弃弟子，独自逃生。尤其师娘，最是疼爱弟子，见到诸多师兄师姐被人戕害，只会舍命相拼，绝不会逃走。所以，他们要么被害，要么被抓了！”令狐冲点头道：“不错，不错。”
李文秀见平日热闹非凡的宅院此时堆满死尸，阴森森的极为难受，一时悲从中来，又是一顿大哭。令狐冲也不去安慰她，将一具具死尸抱到后院。那些断了的手脚头颅，也被他放在各个尸身旁边，凑成全尸。李文秀见状，哭泣着帮忙。二人合力挖了一个大坑，将尸体并排摆在坑内。令狐冲见师弟师妹们脸上尤挂着恐惧、惊怒、憎恨、怨毒等表情，也掉下了眼泪。他默默念道：“我定要救出师傅师娘，将贼人擒到这里开膛破腹、挖肝剜心，祭奠各位在天之灵！”二人埋葬了死者，一时来不及寻找石匠，就插了一块木板，上书：华山诸英灵之墓。
李文秀跪拜一番后，换衣洗漱，到厨房做了点饭菜。令狐冲道：“咱们吃饱喝足后，就到江湖上去，不搅他个天翻地覆，枉为华山弟子！”李文秀问道：“如何搅个天翻地覆？”令狐冲道：“咱们一路走过，遇到甚么门派就去要人，总能找到那些贼子。”李文秀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令狐冲道：“师妹，你想说甚么只管说，若是你还和我有甚么芥蒂，那我真不如死了才好。”李文秀眼圈又红了，道：“我怎会和你有甚么芥蒂，我只剩你这一个亲人了。”令狐冲狠狠敲了自己脑袋一下，道：“叫你乱说话！”李文秀道：“我们这样乱闯，一点用都没有。不如将事情告知其他四派，再告知少林武当，请他们主持公道。只不过左盟主狼子野心，趁机霸占了华山，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左手支颐，右手拨着碗中的米饭，细细思量。令狐冲暗自惭愧：“令狐冲你真是个草包，连自己的师妹也不如，饭桶一个！”
李文秀道：“咱们先离开华山，走一步算一步，先找到师傅师娘要紧。”令狐冲道：“吃完了饭就下山。你身子成不成？”李文秀道：“一日不找到师傅师娘，我就一日不快活，身子哪有不成之理？”令狐冲有些怜惜，道：“不如明日一早再走……”李文秀摇头道：“吃完饭就走！”令狐冲无奈地点了点头。
经过上次的教训，令狐冲和李文秀再也不敢不佩戴长剑。这次下山，更是非挑最锋利的携带不可。二人携手下山，想要找些蛛丝马迹，可是华山游人甚多，脚印十分错乱，根本无从查起，只得罢了。令狐冲看着华山葱郁的树木，巍峨的高山，心中不知是甚么滋味：“我和师妹这一次下山凶多吉少，也许再也没机会看一眼华山了。”想着要离开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又是一阵悲苦。旋即想到师傅师娘尚在危险之中，把心一横，大踏步走下了山。
下得华山，令狐冲买了两匹马，以马代步，自然事半功倍。正午时分，两人来到一座小镇，令狐冲见李文秀额头脸颊全是汗水，便找了一个酒馆，寻了一个偏僻的位子歇息。令狐冲本来嗜酒如狂，经此重大变故，竟然一杯也不再喝，只要了些茶水解渴。过了片刻，两人恢复了气力，正要起身赶路。忽见三个乞丐大喇喇地走进了酒馆，店小二拿着毛巾往外轰，边轰边道：“臭叫花子，想讨食吃也要站在门外。我家掌柜的心好，自然给你们一些饭菜，不许进来影响生意。”
其中一个又高又瘦的乞丐道：“你怎知我们没钱喝酒吃饭？”说的竟然不是陕西口音，而是绵软的江南话，店小二道：“不用你们的银钱，掌柜的自然给你们些饭菜吃。快请出去罢。”那瘦高乞丐掏出一淀银子，道：“老爷今天就要进去吃，你待怎地？”店小二见了银子，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轰赶。旁边两个乞丐道：“怎么，有银子也不让进么？难不成同样掏银子吃饭，你们还要看看谁的银子白？”店小二心中叫苦：“银子白不白，我们倒不在乎，可这几位身上都能搓出两担老泥了，怎能让你们进店？”这时掌柜的也看到了这三个乞丐，摆手示意让他们进来。店小二颇不情愿，见店中已无闲桌，便把他们领到令狐冲和李文秀的偏僻的座位前，哈腰道：“二位，小店客多桌少，可否让这三位搭个座？”也不管令狐冲二人答允与否，擦了擦桌椅，让三个乞丐坐了下来。
令狐冲和李文秀本要离开，可这时再走，难免有嫌弃这三个叫花子之嫌，相互看了一眼，只得按身不动。李文秀闻着他们三个身上传来的阵阵怪味，不禁微皱眉头。那三位倒浑若不觉，要酒要菜，吃喝起来。令狐冲暗道：“这几个乞丐不知从哪弄了点钱，就忘了老本行了。”
忽听一个乞丐道：“咱们赶了半个月的路，总能赶上了吧？”那瘦高乞丐道：“那是自然，再走两天，就能到了。”另一个道：“以前不都在河北山东么，怎么这次跑陕西来了？”那瘦高乞丐道：“你都问几十遍了，这种事是帮主定的，咱们怎能知道原因？”那发问的乞丐道：“这不是要多走几千里路，累人么。”那瘦高的道：“帮主说的话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只管去做就好，哪来那么多牢骚！”那乞丐神色一凛，道：“那是自然，帮主岂会有错？”接着便述说起一些帮中的琐事，絮絮叨叨，无穷尽矣。
令狐冲和李文秀坐了片刻，给足了那三个乞丐的面子，这才继续赶路。两人上了马，走出一段距离，李文秀才道：“那三人肯定是丐帮的人了，他们口中的帮主，定是师傅时常提起的‘九指神丐洪七公’。”令狐冲道：“正是。师傅常说，最让他佩服的，便是这位丐帮帮主了。”李文秀沉吟道：“师傅也说过，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锄强扶弱，扶危济困。不如我们去找洪帮主，请他替华山出头！”令狐冲想了想，道：“我们两个人微言轻，和他老人家差着十万八千里，他未必会理会咱们。”李文秀道：“他不理会，咱们再去找少林玄慈方丈，去找武当冲虚道长，总有人帮咱们的。”令狐冲道：“不错，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甚么好怕的！现在就去让那三个乞丐引荐，去见洪帮主。”李文秀拉住他道：“不行。他们也是小人物，能不能见到洪帮主，都是个问题。如引起他们的警觉，以为我们是坏人，那就万事皆休了。不如跟他他们后面，慢慢寻找机会。”
两人也不要马匹，找个地方隐匿起来。等了一刻钟，那三个乞丐终于酒足饭饱，挺着肚子走出了酒馆，一路向北而去。令狐冲和李文秀远远缀在身后。那三个乞丐似乎颇为阔绰，晚上投店住宿，饿了买酒买肉，极为潇洒。反倒是令狐冲二人生怕他们发觉，离得远远的，啃干粮，睡大街，十足十是两个乞丐。
到了第三天，令狐冲和李文秀远远望见他们进了长安城。两人不禁愕然，令狐冲道：“丐帮在西北的势力很弱，他们来这能有甚么大事？”李文秀也百思不得其解。两人既想不通，也不去多想，抬脚进了长安城。
那长安城是历代君王最爱，从夏朝到唐朝加在一起，长安当了上千年的皇都。令狐冲和李文秀虽身在陕西，却从未来过长安游玩，此时只觉长安规模宏大，建筑雄伟，身处其间，顿觉天地之大，个人之渺小。只可惜两人都不亲书籍，不知各大名胜古迹之来历。纵然如此，也玩得不亦乐乎，暂时忘却了师傅身在险境。
李文秀又饿又累，又惦念着师傅师娘，心力交瘁，不多时便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满天星斗。她慢慢用力，竟然能坐起身来，又动了动手臂，发觉行动无碍，兴奋异常。回头去看令狐冲，他却仍在熟睡。李文秀看着他的脸庞，喃喃道：“这两天你可比我苦多了。哎，你要是平时不那么胡闹，该多好啊！”她想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又怕惊醒了他，只好静静看着月亮，默默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令狐冲也醒了过来。他见李文秀抬头看天，便道：“星星有甚么好看的？”李文秀闻言喜道：“你醒了。”令狐冲道：“我都醒一个时辰了，你全神贯注地看星星，没有发觉。”李文秀道：“哪有那么久，我也不是看星星，是看月亮。”令狐冲道：“还不都一样！”李文秀微微一笑，道：“你说月亮上有没有嫦娥？有没有月兔？”令狐冲叹了口气，道：“师妹，你又犯痴了，月亮上怎么会有人？”李文秀道：“我也希望没有，否则嫦娥一个人可有多孤苦。”令狐冲笑道：“我看你也不比嫦娥差甚么，不如去陪她作伴。”李文秀呵呵笑道：“我可不会飞！再说，人家哪有嫦娥那么好。”令狐冲道：“怎么没有，不过你要是真敢离我而去，飞到月亮上，我就……”李文秀眉毛一挑，挑衅道：“你就怎样？”令狐冲垂头丧气道：“还能怎样，我就和吴刚一起砍树罢了。”李文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对了，还有吴刚呢。不过嫦娥不喜欢吴刚，就算有他陪伴也不会快乐。”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天已亮了。令狐冲道：“师妹，咱们去看看师傅师娘他们，过去三天了，不知他们现在怎样。”李文秀道：“要出事也早就出事了，不必着急。”令狐冲“嗯”了一声。两人来到山腰处，只见偌大庭院中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有的肚破肠流，有的四肢飞溅，有的身首异处。李文秀见前几天还和自己练剑玩闹的师兄师姐们都死了，哪里忍得住，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她虽料到华山必遭人迫害，可亲眼看到如此惨状，仍是万分悲痛。令狐冲强忍泪水，查点起了尸体，一共二十八人惨遭横祸。他大叫道：“师妹，还有七个人活着！师傅师娘还活着。”李文秀闻言精神一振，道：“真的？那他们在哪？”这句话可问倒了令狐冲。他只是见尸首中没有师傅师娘，料想他们没死，哪里能答出他们现居何处？只得道：“师傅师娘功夫不弱，当无大碍。说不定暂时在甚么地方躲避，也未可知。”
李文秀想了想，低声泣道：“师傅师娘可能被抓了。”令狐冲道：“你说甚么？”李文秀道：“二位老人家绝不可能舍弃弟子，独自逃生。尤其师娘，最是疼爱弟子，见到诸多师兄师姐被人戕害，只会舍命相拼，绝不会逃走。所以，他们要么被害，要么被抓了！”令狐冲点头道：“不错，不错。”
李文秀见平日热闹非凡的宅院此时堆满死尸，阴森森的极为难受，一时悲从中来，又是一顿大哭。令狐冲也不去安慰她，将一具具死尸抱到后院。那些断了的手脚头颅，也被他放在各个尸身旁边，凑成全尸。李文秀见状，哭泣着帮忙。二人合力挖了一个大坑，将尸体并排摆在坑内。令狐冲见师弟师妹们脸上尤挂着恐惧、惊怒、憎恨、怨毒等表情，也掉下了眼泪。他默默念道：“我定要救出师傅师娘，将贼人擒到这里开膛破腹、挖肝剜心，祭奠各位在天之灵！”二人埋葬了死者，一时来不及寻找石匠，就插了一块木板，上书：华山诸英灵之墓。
李文秀跪拜一番后，换衣洗漱，到厨房做了点饭菜。令狐冲道：“咱们吃饱喝足后，就到江湖上去，不搅他个天翻地覆，枉为华山弟子！”李文秀问道：“如何搅个天翻地覆？”令狐冲道：“咱们一路走过，遇到甚么门派就去要人，总能找到那些贼子。”李文秀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令狐冲道：“师妹，你想说甚么只管说，若是你还和我有甚么芥蒂，那我真不如死了才好。”李文秀眼圈又红了，道：“我怎会和你有甚么芥蒂，我只剩你这一个亲人了。”令狐冲狠狠敲了自己脑袋一下，道：“叫你乱说话！”李文秀道：“我们这样乱闯，一点用都没有。不如将事情告知其他四派，再告知少林武当，请他们主持公道。只不过左盟主狼子野心，趁机霸占了华山，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左手支颐，右手拨着碗中的米饭，细细思量。令狐冲暗自惭愧：“令狐冲你真是个草包，连自己的师妹也不如，饭桶一个！”
李文秀道：“咱们先离开华山，走一步算一步，先找到师傅师娘要紧。”令狐冲道：“吃完了饭就下山。你身子成不成？”李文秀道：“一日不找到师傅师娘，我就一日不快活，身子哪有不成之理？”令狐冲有些怜惜，道：“不如明日一早再走……”李文秀摇头道：“吃完饭就走！”令狐冲无奈地点了点头。
经过上次的教训，令狐冲和李文秀再也不敢不佩戴长剑。这次下山，更是非挑最锋利的携带不可。二人携手下山，想要找些蛛丝马迹，可是华山游人甚多，脚印十分错乱，根本无从查起，只得罢了。令狐冲看着华山葱郁的树木，巍峨的高山，心中不知是甚么滋味：“我和师妹这一次下山凶多吉少，也许再也没机会看一眼华山了。”想着要离开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又是一阵悲苦。旋即想到师傅师娘尚在危险之中，把心一横，大踏步走下了山。
下得华山，令狐冲买了两匹马，以马代步，自然事半功倍。正午时分，两人来到一座小镇，令狐冲见李文秀额头脸颊全是汗水，便找了一个酒馆，寻了一个偏僻的位子歇息。令狐冲本来嗜酒如狂，经此重大变故，竟然一杯也不再喝，只要了些茶水解渴。过了片刻，两人恢复了气力，正要起身赶路。忽见三个乞丐大喇喇地走进了酒馆，店小二拿着毛巾往外轰，边轰边道：“臭叫花子，想讨食吃也要站在门外。我家掌柜的心好，自然给你们一些饭菜，不许进来影响生意。”
其中一个又高又瘦的乞丐道：“你怎知我们没钱喝酒吃饭？”说的竟然不是陕西口音，而是绵软的江南话，店小二道：“不用你们的银钱，掌柜的自然给你们些饭菜吃。快请出去罢。”那瘦高乞丐掏出一淀银子，道：“老爷今天就要进去吃，你待怎地？”店小二见了银子，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轰赶。旁边两个乞丐道：“怎么，有银子也不让进么？难不成同样掏银子吃饭，你们还要看看谁的银子白？”店小二心中叫苦：“银子白不白，我们倒不在乎，可这几位身上都能搓出两担老泥了，怎能让你们进店？”这时掌柜的也看到了这三个乞丐，摆手示意让他们进来。店小二颇不情愿，见店中已无闲桌，便把他们领到令狐冲和李文秀的偏僻的座位前，哈腰道：“二位，小店客多桌少，可否让这三位搭个座？”也不管令狐冲二人答允与否，擦了擦桌椅，让三个乞丐坐了下来。
令狐冲和李文秀本要离开，可这时再走，难免有嫌弃这三个叫花子之嫌，相互看了一眼，只得按身不动。李文秀闻着他们三个身上传来的阵阵怪味，不禁微皱眉头。那三位倒浑若不觉，要酒要菜，吃喝起来。令狐冲暗道：“这几个乞丐不知从哪弄了点钱，就忘了老本行了。”
忽听一个乞丐道：“咱们赶了半个月的路，总能赶上了吧？”那瘦高乞丐道：“那是自然，再走两天，就能到了。”另一个道：“以前不都在河北山东么，怎么这次跑陕西来了？”那瘦高乞丐道：“你都问几十遍了，这种事是帮主定的，咱们怎能知道原因？”那发问的乞丐道：“这不是要多走几千里路，累人么。”那瘦高的道：“帮主说的话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只管去做就好，哪来那么多牢骚！”那乞丐神色一凛，道：“那是自然，帮主岂会有错？”接着便述说起一些帮中的琐事，絮絮叨叨，无穷尽矣。
令狐冲和李文秀坐了片刻，给足了那三个乞丐的面子，这才继续赶路。两人上了马，走出一段距离，李文秀才道：“那三人肯定是丐帮的人了，他们口中的帮主，定是师傅时常提起的‘九指神丐洪七公’。”令狐冲道：“正是。师傅常说，最让他佩服的，便是这位丐帮帮主了。”李文秀沉吟道：“师傅也说过，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锄强扶弱，扶危济困。不如我们去找洪帮主，请他替华山出头！”令狐冲想了想，道：“我们两个人微言轻，和他老人家差着十万八千里，他未必会理会咱们。”李文秀道：“他不理会，咱们再去找少林玄慈方丈，去找武当冲虚道长，总有人帮咱们的。”令狐冲道：“不错，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甚么好怕的！现在就去让那三个乞丐引荐，去见洪帮主。”李文秀拉住他道：“不行。他们也是小人物，能不能见到洪帮主，都是个问题。如引起他们的警觉，以为我们是坏人，那就万事皆休了。不如跟他他们后面，慢慢寻找机会。”
两人也不要马匹，找个地方隐匿起来。等了一刻钟，那三个乞丐终于酒足饭饱，挺着肚子走出了酒馆，一路向北而去。令狐冲和李文秀远远缀在身后。那三个乞丐似乎颇为阔绰，晚上投店住宿，饿了买酒买肉，极为潇洒。反倒是令狐冲二人生怕他们发觉，离得远远的，啃干粮，睡大街，十足十是两个乞丐。
到了第三天，令狐冲和李文秀远远望见他们进了长安城。两人不禁愕然，令狐冲道：“丐帮在西北的势力很弱，他们来这能有甚么大事？”李文秀也百思不得其解。两人既想不通，也不去多想，抬脚进了长安城。
那长安城是历代君王最爱，从夏朝到唐朝加在一起，长安当了上千年的皇都。令狐冲和李文秀虽身在陕西，却从未来过长安游玩，此时只觉长安规模宏大，建筑雄伟，身处其间，顿觉天地之大，个人之渺小。只可惜两人都不亲书籍，不知各大名胜古迹之来历。纵然如此，也玩得不亦乐乎，暂时忘却了师傅身在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