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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9出门一笑无拘碍 三

    那老妇正是明德书院的山长李锦心,她性孤僻,久隐泉林,实则已有多年不理书院的事务,是以知她真面目者少,围观众举子中虽也有不少明德书院的弟子,此刻都还没认出她来。

    她实是皇室旁支,少时家教颇严,是以她虽年迈且早就名满天下,至今仍觉女子贞静娴淑才算是好娃儿,当下唯有望着场中打的不亦乐乎的两条身影摇头长叹。

    “先生何必叹息?岂不闻凌烟阁上万户侯,哪个书生在上头?”有个国子监衣饰的女子笑吟吟的挤到她身边,长揖道。

    李锦心斜瞥了这女子一眼,不由得转为正视,她见这女子神清骨秀,气度卓然,恐非寻常学子,只是眉眼之间桃花太重,只怕也是个耽于情障之徒,是故答道:“若单为富贵功名,去喋血沙场倒也不妨,只是似这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与寻常泼妇走卒何异?”

    那女子一笑不接她的话茬,却道:“晚辈姓姚,单名一个迢字,本来还替先生担心来着,今日一见,总算三魂六魄归位,可以安心了。”

    李锦心并未听说过姚迢的别号,所以也不在意,也未答话,只含笑示意她解释缘何担心。

    姚迢悄声向她道:“先生还不知道吧?今日一辩的结局,却是李先生大败亏输,呕血三升,口不能言,当夜殁于寓所。”

    李锦心的气度阅历岂是寻常老人可比?听她如此危言耸听,不作半点惊讶之色,只问道:“何以见得?”

    姚迢浅笑道:“曹大儒的弟子在巫州深山起出一座旧孔庙,内中孔圣作男儿打扮,今儿便会将孔圣尊身请来国子监。至于其它各地发现的孔圣男儿像、书稿等等不计其数。想那嵩山书院虽说也不小,哪有这等本事弄到这些东西?”

    李锦心一凛,点头道:“有点意思,且说下去。”

    姚迢道:“晚辈以为,史书只许赢家写——只靠辩议,全无用处。所以圣祖皇帝……”

    李锦心止道:“不用了,其实我都知道。”

    原来当年圣祖则天皇帝晚年,既逢三年大旱,复又有李旦、李隆基、徐敬业等以圣祖“母鸡司晨“之由起兵讨伐,以致天下大乱。后经睿宗皇帝平靖叛乱后,圣祖皇帝临终前得到一本神书说明真相,所以颁旨在各地重新兴建文圣庙、武圣庙,旧址之上新起的庙内文宣王与武帝赵云尊像都换成了女儿身,并将官学教材史书中束缚女儿的礼教尽数清洗过,不留半点痕迹——当年做的十分隐秘,好些不识时务的儒生都因此丧命,而今年深日久,更无人知晓此事。

    过了这么多年都无人翻,曹阳明如何又再掀波澜?自然是有人在幕后主使之故,再联系今上的男儿即位,不难想见其缘由。性命和道理,大多数人总是选前者的。

    姚迢盈盈笑道:“圣祖皇帝好容易替孔、赵二圣恢复本来面目,如今又有宵小拿来生事——今儿说孔圣是男子,明儿是不是就要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行不动裙笑不露齿?倘若不依,是不是就要打断了手脚以成事?”

    老姚的假设虽未发生,但是却已是在林小胖那个世界的史实——自宋朝理学兴盛之后,裹足之风盛行,其实也就是将女儿双脚俱折为两段,妙在这酷刑让受害者心甘情愿,且执行数百年不改。

    李锦心道:“我也知道对手本意,只是人人都以己身安危为意,岂不是纵容贼子横行?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无需瞻前顾后。”

    姚迢忙笑道:“先生这又是何苦?您老正是儒门中的领袖人物,如此有为之身却被人轻易暗算了可就再无人能力挽狂澜,如今天下乱象初现,正等您登高一呼……”

    李锦心立时撂下脸来道:“老婆子纵然不能赴难,放舟五湖正是快意,才不耐烦跟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一起搅和时局。”

    姚迢正色道:“先生戏我,似先生这等悲天悯人的高士,哪里就会独善自身,不理会天下苍生呢?晚辈等不才,正筹画建一个书院,以教世间女儿自尊、自强、自立、自信。”

    这“四自”方针意思浅白无需解释,自然是林小胖的倡议也不用多说,可李锦心却是头一次听到,怔了片刻,才笑道:“好一个自尊……”周围惊呼雷动打断了她的话,原来两人低语之时太过专注,竟未注意到场中胜负已分。男子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几个同伴围上去大声呼救。

    那青衣女子退出一丈开外,喘息未定,还要笑嘻嘻的做个罗圈揖,说道:“多谢,多谢。哪一位还要指教在下?尽可放马过来。”

    周围看客俱是上京应试的举子或是国子监的学生,十年苦读学成手无缚鸡之力,真正有武功的不过寥寥几个——都还惦记着春闱呢,谁敢在国子监大院跟她打架?都只眼睁睁的看着那青衣女子顾盼自得,才平伏呼吸,便从衣袋中摸出一把瓜子噼啪乱磕。

    姚迢呵呵轻笑,向李锦心道:“先生且瞧,这不就是现成的拳头里面出道理?盛世才有余裕慢慢以大道理教化,如今哪得功夫跟他们闲扯淡?”

    李锦心点头,心内盘算今日之事如何了局,忽闻人群外头喧沸,一传十,十传百,皆议论纷纷,“曹大儒刚才在国子监门口被人杀死!”

    李锦心半晌才向姚迢道:“好,好手段。”她才算计到如何交代今日之事,如何遁之千里之外,还未曾细谋,便得此奇闻,不由得疑到姚迢身上。

    “冤枉,可不是我们干的!”姚迢的惊愕尤甚至于她道:“先生不知道,那曹阳明有三十龙禁卫保护,等闲人物不能近身——谁有那么大本事当众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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