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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画妻

    晚上,侯七拿出酒来和刘岩二人分喝,刘岩和小妍面面相觑,垂了手不敢接,侯七笑道:“为何?怕我喝糊涂了,动不动便要打人?”二人一愣,小妍嗔道:“大叔,你偷听人家讲话。”侯七道:“自己说话大声倒怪别人偷听?放心吧,我那次打人只是为了吓住别人,不让他们来烦我,后来你也知道,这一招还有很管用的。”

    就为了不让别人烦自己而把几个人都打伤了?师傅这脾气也够让人吃不消了,刘岩摇头苦笑,小妍却是兴奋不已,用两只碗倒了酒,递一碗给刘岩,三人说着闲话喝了一阵,小妍见侯七不时望着夜空的月亮,小心地问了一句:“大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侯七淡淡笑道:“说吧。”  小妍轻声道:“你平日看的那些画上画的女子是您的妻子吗?”刘岩看着师傅,生怕小妍的话惹了他不高兴。但出人意料的,侯七轻轻叹了口气:“是的,你想看吗?”小妍猛地点头:“想!”

    侯七伸出了手,一眨眼,手上变出几卷画卷来,小妍拍手笑道:“哇,大叔会变法术。”侯七失笑:“这可不是法术,而是储物空间。刘岩,你现在有了一年的修为,也可以构建自己的储物空间,至少,出行可以不用带行李。”说着,将构建空间的法门说了,刘岩用心记下,这个法门很简单,难在掌握真气的火候和运用的熟练程度。初试了几遍不成功,又在侯七的指正下略作修正,终于构建出生平第一个空间来,尽管只有尺许方圆,也足够让他喜不自胜了。

    小妍在一旁看刘岩眨眼就把托在手上的酒碗变得没有了,羡慕道:“你们都有这个储物空间,就我一个人没有,不行,大叔,你要教我。”

    “不行!”侯七道。小妍本来只是说说罢了,但被侯七这般断然拒绝,一时挂不住,委屈地抱着膝,低下了头。侯七看了刘岩一眼,刘岩会意,安慰道:“小妍,你错怪师傅了,不是师傅不肯教,实在是修炼有很大的风险。”小妍仍埋着头,侯七自言自语:“不看画了吗,那我收起来好了。”话没说完就被小妍抢过去,打开一幅,便听小妍叹道:“好美!”

    刘岩凑过去一看,果然是一个极为典雅的白衣美人,螓首蛾眉、巧笑倩兮,隐隐有出尘之态,让人不敢多看,似乎再看一眼也是对她的亵渎。小妍又打开一幅,也是同一个女子,发饰和衣着一般无二,打开剩下的几幅画,都是一样。小妍忍不住问道:“大叔,这同样一幅画为何画这么多?”侯七涩然一笑:“都是我找画师画的,因为除此之外,我也不知如何才能找到她。”

    没细想画像和寻妻之间有什么关系,刘岩二人却都是吃了一惊,小妍道:“这么说,大婶没有……”侯七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死,或许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吧。”拿起酒葫芦,又往嘴里倒,刘岩抓住他手臂:“师傅,你醉了,不要再喝了。”

    侯七挣开刘岩的手臂,哈哈大笑:“你们以为我喝醉了?说的是胡话?错,大错特错,你们对这个世界又了解多少?”他又拿出一个画卷:“你们看,这是原画。”刘岩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漆黑的墨迹,正是第一次见到侯七那晚他看了许久的那幅画,只听侯七又说道:“我第一次看到她,她就是在这幅画里面。”刘岩和小妍两人大眼瞪小眼,这下侯七还说没喝醉,他们说什么也不信了。但真正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话还在后面。

    “那还是我六岁那年,一天,父亲从市集上带回来一张画,说是在市集上画师手里买的,将画挂好,我一看到就呆住了,这画中的女子竟如此美丽,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得多,定是仙女无疑。从此,每当我读书读得闷,或者心中有什么不快时,就向画中的仙女倾诉一番,说完了,人好像也变得畅快许多,因此,我也更加将这幅画视若珍宝。

    后来,转眼到了我十六岁,一天晚上,家里丫环不小心打翻了蜡烛,点着了帘子,那丫环望着火苗蹿起来,吓得不知所措,也不知喊人救火,竟自逃了,很快火越烧越大,所有的房子都烧起来,父亲忙着叫人救火,母亲哭得直打跌,我只得在一旁好声安慰,突然,想起那张画还在屋里,刚才匆匆出门时竟没想起来。我不顾一切就冲进火场里,浓烟滚滚,呛得我几次要晕过去,但最后总算坚持住。幸好,那幅画没被烧掉,我抢下来,抱在怀里,这时,一根横梁烧断了掉下来,眼看要打中我脑袋,我逃之不及,只得闭目等死,但那横梁不知怎的竟没有打到我,落在了脚边。我暗叫侥幸,夺路而逃,最后就要逃去火场之际,却被一个烧断的窗棂打中后背,昏死过去。等我苏醒过来,已是三天以后了,背上被烧得血肉模糊,只能趴着。大夫说我能活过来已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我向母亲问起那幅画,母亲哭得眼睛红肿,埋怨道:‘家中所有都被付之一炬,你父亲还带着人在废墟中寻找值钱的物件,你倒好,为了一幅画不顾生死跑进火场,被烧个半死,醒来还是念念不忘,我看你是被这幅鬼画勾了魂去。让我一把火再烧了它。’就从我枕头下拿了画去,我大急之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挣破了伤口,我母亲吓得只好将画还我。我紧紧抱在怀里,看我这样,母亲也只得任我去了。

    经过这一场大火,我们家家道便中落下来,父母都寄望于我能中举。次年县试考了第五名,但州试却没有过,父亲一气之下便病倒了,隔年就去世了。不久,母亲因为郁结于心,也相继走了。家中仅有的一点积蓄给二老办完后事都用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住着两间茅草屋,接下来两年参加州试我也没过,不免有些心灰意懒,便在市集上为人写些字挣些米钱。夜半无人时,心中的酸楚也只有向画中的仙女姐姐吐露了。

    也不记得哪一天,我从市集上回到家,推门一看就傻眼了,桌上饭菜放得好好的,菜是我最喜欢吃的鲫鱼,做法也是母亲以前常做的红烧。我叫了一声‘母亲’,但没人应我,屋里屋外都找了,也没有半个人影。我一个人点了烛光,吃起了母亲去世以来最香的一顿饭,但不知为何,我总记得那饭是咸的。”

    “那是眼泪。”小妍忽然轻声说道,刘岩不解其意:“什么?”

    小妍道:“饭咸的是因为掺杂了眼泪。”刘岩心头微微一颤,转头一看,她已是泪流满面,想必师傅讲的往事也令她深有体会吧。想到她的悲惨经历,刘岩心生怜意,轻轻地拍了拍小妍的肩头,小妍顺势靠在刘岩的肩上,轻声道:“大叔好可怜,父母都不在了,家里什么都没了,怎么办?”

    刘岩安慰道:“师傅还没说完呢,我想师傅多半就是在这时遇到师娘的。”小妍点点头。

    侯七喝了两口酒,脸上现出陶醉的神情:“那真是我记忆中最美味的一顿晚饭。吃完饭,我发现书桌上还有一匹织好的布,第二天,我把布拿到市集上去卖了,所得的钱抵得我卖十来天的字,我高兴极了,早早收了摊,回到家又是同前一天一般,饭菜又做好了,也有一匹布。接下来几天,每次不管我多早回家,饭菜和布都准备好了。我大是奇怪,是谁这么好心?如果是母亲的鬼魂,她也不会不来见我,难道是其他的好心人?

    一天我照例出门去卖字,但过了晌午我就收了摊,悄悄回了家,躲在屋后。不久,便听到屋内有了动静,我从墙缝中偷偷一瞄,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正在用我家的旧纺车织布。她动作飞快,纺车吱吱转个不停,临近傍晚,她又去淘米做饭,回来再织,间中又去炒了菜,等饭菜做好,一匹布也全部织好了。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她又不见了,我在屋外找了几遍,就是不见她人影。推开门进了屋,也没有人影,不禁害怕起来,难道是狐仙?

    忽然,我看到墙上挂的那幅仙女姐姐的画,恍然大悟,那个女子不是长得和仙女姐姐一模一样吗?我不动声色,第二日午后又伏在墙外,等到白衣女子出来织布时,我打开门进了屋,那女子惊叫一声,避之不及,被我一把抱住,我仔细一看,可不就是仙女姐姐吗?我叫道‘仙女姐姐,不要走!’仙女姐姐挣不过我,只好说‘我不走了,你放开我,我同你好生说话。’我放开了她,同她在桌旁坐下来,我见她果然同画中人儿一般绝色无双,转头看那画,果然空了,只剩一幅白纸挂着。仙女姐姐说:‘我不是什么仙女,只是在画中修炼的修真者’。”

    听到此处,刘岩大吃一惊:“画中修炼?”小妍也捂着嘴巴失声道:“原来大婶是画中……”两人相对一看,却忘了小妍此时靠在了刘岩肩上,这下一转头,两张脸几乎贴在一块儿。两人慌忙避开,幸好这时听到侯七又继续述说:“我当时也不知什么是修真者,听了半信半疑。她又说‘这十年来,我在画中亲眼目睹了你家的兴衰,又承你那年大火对我有救命之恩,故来助你一程,只望你勤加努力,不可荒废了学业,否则怎对得起故去的双亲?’我听了,想起这段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书没有看进半个字,不由羞愧无地。她又道‘日后你只管读书,不用去卖字,我每日织一匹布你拿去卖了,渡日足以。’我点头答应,那晚,我们就拜堂做了夫妻,她说她的名字叫‘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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