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回 半块玉佩
那女孩掺着吴婶走回神像后面，这时我想到，我身上还有两块贴饼子，这是我最后的口粮，也罢，不过是两个贴饼子，更何况，如果不是那掌柜的心善，此时我不也挨着饿么，我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尚不能挨几顿，更何况她们两个。
“等等”
我朝她们走过去，那女孩见我过来，赶忙拦在前面，我怕吓着她，停下脚步，然后从怀里取出贴饼子递过去。
“我这还有两个贴饼子，它跟你们有缘，你们拿去吧。”
那女孩抬头看看吴婶。
我没料到吴婶一把抢过饼子，然后头也不回的拉着女孩躲进神像后面，只留下愣在那里的我。
难道还要等人家出来致谢么，我摇摇头，回到墙根靠在那里，夜风呼啸，只感觉一阵阵寒意袭来，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我现在只想抓紧时间好好睡一会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有人推我，随后一个声音说道：
“大叔，大叔，你醒醒。”
我嗯了一声，但还是很不想睁开眼睛，我太累了。
“说吧，怎么了？”
“吴婶一直在那里说话，我不知她怎么了，你去看看吧。”
我虽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女孩绕到神像后面，循着声音摸到吴婶旁边，只听她的呼吸很重，那呼吸中带着微弱的呻吟，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少爷小姐…………那个……天谴……’，我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应该是这女孩的家事，只是她日思夜想终日不得解脱。
我离她并不远，只觉得她每一次呼吸之间都带出大量的热气，我把手背放在她的额头上，果然如我所想，她的头热的吓人，想是天寒地冻而引起了感冒发烧。
人身体的免疫系统在遇到感冒病毒的时候，首先的第一反应是消灭掉对方，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它们结束自己的使命之后会变成鼻涕流出体外。如果病毒比较强大，它们则会通过提高体温的方式烧死对方，而我们的身体对这种温度的变化非常敏感，会有发烧的现象出现，但是如果还不能清除病毒，那么大脑会因为身体持续升温而发生危险。
我从那些破烂的绸布上撕下一块，然后跑出去结结实实装了一包雪。
“把这个放在她头上，应该会好一些。”
“大叔，吴婶好像很冷，一直在打哆嗦。”
大叔？像你这样的年纪，叫我一声大哥才是，一声叔叔已经是折我的寿了，算了，大叔就大叔吧。
“可有火石？”我问。
“没有，一路上都丢了。”
也罢，我解开衣服将棉衣整个盖在吴婶的身上，可是这样终究也不起什么作用，但是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看着吴婶，此时天色渐渐放亮，我也渐渐看清了她们。
虽然她们的穿着扮相与寻常的叫花子无异，也是破衣烂衫也是蓬着头，但是脸面十分干净，没有像寻常乡间妇女那般，因整日风吹日晒而苍老的皮肤，而且，她眉宇间还透着一丝文弱的气质，那女孩更是显得清秀，眉弯似柳叶，尖下巴薄嘴唇，双眼皮大眼睛，之前听吴婶叫她小姐，我想，这果然是大家出来的女子，只是不知为何会流落至此。
我来回踱步活动着身体，那女孩已经换了好几次雪，但是这并没有让吴婶的病情有所好转。
“这样能管用么。”女孩望着我。
她见我不答话，低着头走了进去。
管用是管用，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想要好转，没有吃的没有药品，没有一个好的休息的地方的话，恐怕就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突然里面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然后听那女孩大叫着‘吴婶吴婶’，我赶紧跑过去，可能经过这短暂的休息她恢复了些体力，只见那吴婶艰难的爬起来，斜靠在墙上抓着女孩的手，说道：
“大小姐，我这病怕是没个好了，你不用管我了，趁着还能走动，赶紧逃命吧。”
“我不走，我要一直跟着你。”
“大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这样等我见了你娘，也好有的说，我没有对不起他们啊。”
“不，我要找郎中给你看病，我这就去。”
“傻孩子。”吴婶说：“你拿什么去请郎中，这看病抓药是要钱的。”
“我把这块玉当了给你看病。”
女孩说着去掏怀里的东西，那吴婶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说道：
“不可，这乃是……”吴婶话没说完一抬头看见我，然后硬生生的把话咽下去：“此物决不可离你而去。”
“那，那我把自己卖了。”那女孩焦急的说。
“别说傻话了孩子，我告诉你，你祖上是河北涿县张家集人，将来若能替你父报仇，一定要回到故里，修一座祖宗祠堂，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你们到底是跟什么人结了仇，就不能报官么？”我问道。
那吴婶看看我苦笑了一下说：“报官？我们正是跟官家结了仇，你说说这官又该如何报？”
吴婶见我没有回答，拉近了那女孩，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我只见那女孩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随后开始哭泣起来，我猜测八成是一些临终嘱托。
果不其然，那女孩听完之后，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一个劲的摇头说不，那吴婶也不答话，只是对我说：“你若敢对我家小姐有什么不轨，或者贪图财物抢她的东西，我就诅咒你，将来子孙后代，男为奴女为娼，身上长烂疮，不得好死。”
我就感觉自己怎么这么冤，躺着也中枪，我有些气恼，我大声说道。
“行啦，你没完啦，多大点事儿，至于你发这么毒的誓么？我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抢她的东西。”
显然吴婶对我这种表白根本不以为然。
我说：“中个风寒能是什么大病。你看你把孩子憋屈的成什么样子，你要这么想死，没人管你，我还告诉你，你现在前脚走，我后脚就把她带走卖了，你信不信。”
“你敢。”
吴婶卯足力气尖叫了一声，然后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求求你别说了。”那女孩一边拍着吴婶，一边哭着对我说。
“得了病想办法治，我现在就去请大夫来，到时候看不看吃不吃随你便，想死还不容易么，碰碑，上吊，跳崖，怎么还不能把自己折腾死，最不济。”我说着抽出匕首刀朝她的脚边扔了过去，说道：“自己抹脖子。”
我没理会她的反应，转身走了出去，其实我知道她并不是厌世不想活了，只是身染重病，境况又过于悲惨，而这人在病中的时候，自然总是很悲观，觉得没了生路，想寻个解脱与安慰，或者以防不测交代一下后世。
“吴婶，你安心休息，这大叔肯定有办法。”
“你看他穷的不也落在这里过夜么，他能有什么办法，你别听他一面之词到时候上了他的当。”
这两人声音不大，我却也听到了，我心说，该，谁让你充大头。
可是，事已至此，又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刀即可以杀人，也可以自杀，我去找大夫，你自己看着办。”
我心说，你若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我这是给你们俩留个防身的东西。
此时我也打定主意，若要找大夫，我所认识的地方只有那个绿石村，只是不知道那些差官还在不在寻我，最好他们已经走了。
我刚走出山庙，那女孩便从后面追出来。
“大叔，你等等。”
她来到我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然后从脖子上解下来，毫不犹豫的交给我，我仔细一看这是半块白玉佩，上面拴着一根红绳。
“这东西或许值几个钱，劳烦你拿去当了，给吴婶请大夫抓药。”
我心说这倒是极好，可是想到之前吴婶的反应我又犹豫起来。
“这个东西对你好像很重要，吴婶知道了还不吃了我。”
那女孩想了想说：“什么重要不重要的，还能比人命重要么？”
听她说完，我心中暗伸大拇指，这小姑娘了不起。
我拿着半块玉佩仔细观瞧，只见后面刻着一个张字，我说：“这，张？”
“这是家父的姓氏，本来是两块，哥哥和我一人一半，我自小就把她戴在身上，现在家里遭了变故，我和哥哥走散，吴婶说将来如果还有相认之日，这东西也是个凭证，只是不知道我哥哥还在不在这世上，不打紧了。”
原来如此。
我长叹一声，将那玉佩又带到她的脖子上说道：“不用了，这个你好好留着，放心，我自有办法。”
我又交代了几句，并嘱咐她多化些雪水给吴婶喝，然后朝山下绿石村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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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我朝她们走过去，那女孩见我过来，赶忙拦在前面，我怕吓着她，停下脚步，然后从怀里取出贴饼子递过去。
“我这还有两个贴饼子，它跟你们有缘，你们拿去吧。”
那女孩抬头看看吴婶。
我没料到吴婶一把抢过饼子，然后头也不回的拉着女孩躲进神像后面，只留下愣在那里的我。
难道还要等人家出来致谢么，我摇摇头，回到墙根靠在那里，夜风呼啸，只感觉一阵阵寒意袭来，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我现在只想抓紧时间好好睡一会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有人推我，随后一个声音说道：
“大叔，大叔，你醒醒。”
我嗯了一声，但还是很不想睁开眼睛，我太累了。
“说吧，怎么了？”
“吴婶一直在那里说话，我不知她怎么了，你去看看吧。”
我虽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女孩绕到神像后面，循着声音摸到吴婶旁边，只听她的呼吸很重，那呼吸中带着微弱的呻吟，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少爷小姐…………那个……天谴……’，我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应该是这女孩的家事，只是她日思夜想终日不得解脱。
我离她并不远，只觉得她每一次呼吸之间都带出大量的热气，我把手背放在她的额头上，果然如我所想，她的头热的吓人，想是天寒地冻而引起了感冒发烧。
人身体的免疫系统在遇到感冒病毒的时候，首先的第一反应是消灭掉对方，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它们结束自己的使命之后会变成鼻涕流出体外。如果病毒比较强大，它们则会通过提高体温的方式烧死对方，而我们的身体对这种温度的变化非常敏感，会有发烧的现象出现，但是如果还不能清除病毒，那么大脑会因为身体持续升温而发生危险。
我从那些破烂的绸布上撕下一块，然后跑出去结结实实装了一包雪。
“把这个放在她头上，应该会好一些。”
“大叔，吴婶好像很冷，一直在打哆嗦。”
大叔？像你这样的年纪，叫我一声大哥才是，一声叔叔已经是折我的寿了，算了，大叔就大叔吧。
“可有火石？”我问。
“没有，一路上都丢了。”
也罢，我解开衣服将棉衣整个盖在吴婶的身上，可是这样终究也不起什么作用，但是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我看着吴婶，此时天色渐渐放亮，我也渐渐看清了她们。
虽然她们的穿着扮相与寻常的叫花子无异，也是破衣烂衫也是蓬着头，但是脸面十分干净，没有像寻常乡间妇女那般，因整日风吹日晒而苍老的皮肤，而且，她眉宇间还透着一丝文弱的气质，那女孩更是显得清秀，眉弯似柳叶，尖下巴薄嘴唇，双眼皮大眼睛，之前听吴婶叫她小姐，我想，这果然是大家出来的女子，只是不知为何会流落至此。
我来回踱步活动着身体，那女孩已经换了好几次雪，但是这并没有让吴婶的病情有所好转。
“这样能管用么。”女孩望着我。
她见我不答话，低着头走了进去。
管用是管用，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想要好转，没有吃的没有药品，没有一个好的休息的地方的话，恐怕就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突然里面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然后听那女孩大叫着‘吴婶吴婶’，我赶紧跑过去，可能经过这短暂的休息她恢复了些体力，只见那吴婶艰难的爬起来，斜靠在墙上抓着女孩的手，说道：
“大小姐，我这病怕是没个好了，你不用管我了，趁着还能走动，赶紧逃命吧。”
“我不走，我要一直跟着你。”
“大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这样等我见了你娘，也好有的说，我没有对不起他们啊。”
“不，我要找郎中给你看病，我这就去。”
“傻孩子。”吴婶说：“你拿什么去请郎中，这看病抓药是要钱的。”
“我把这块玉当了给你看病。”
女孩说着去掏怀里的东西，那吴婶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说道：
“不可，这乃是……”吴婶话没说完一抬头看见我，然后硬生生的把话咽下去：“此物决不可离你而去。”
“那，那我把自己卖了。”那女孩焦急的说。
“别说傻话了孩子，我告诉你，你祖上是河北涿县张家集人，将来若能替你父报仇，一定要回到故里，修一座祖宗祠堂，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你们到底是跟什么人结了仇，就不能报官么？”我问道。
那吴婶看看我苦笑了一下说：“报官？我们正是跟官家结了仇，你说说这官又该如何报？”
吴婶见我没有回答，拉近了那女孩，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我只见那女孩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随后开始哭泣起来，我猜测八成是一些临终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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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感觉自己怎么这么冤，躺着也中枪，我有些气恼，我大声说道。
“行啦，你没完啦，多大点事儿，至于你发这么毒的誓么？我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抢她的东西。”
显然吴婶对我这种表白根本不以为然。
我说：“中个风寒能是什么大病。你看你把孩子憋屈的成什么样子，你要这么想死，没人管你，我还告诉你，你现在前脚走，我后脚就把她带走卖了，你信不信。”
“你敢。”
吴婶卯足力气尖叫了一声，然后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求求你别说了。”那女孩一边拍着吴婶，一边哭着对我说。
“得了病想办法治，我现在就去请大夫来，到时候看不看吃不吃随你便，想死还不容易么，碰碑，上吊，跳崖，怎么还不能把自己折腾死，最不济。”我说着抽出匕首刀朝她的脚边扔了过去，说道：“自己抹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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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婶，你安心休息，这大叔肯定有办法。”
“你看他穷的不也落在这里过夜么，他能有什么办法，你别听他一面之词到时候上了他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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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事已至此，又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刀即可以杀人，也可以自杀，我去找大夫，你自己看着办。”
我心说，你若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我这是给你们俩留个防身的东西。
此时我也打定主意，若要找大夫，我所认识的地方只有那个绿石村，只是不知道那些差官还在不在寻我，最好他们已经走了。
我刚走出山庙，那女孩便从后面追出来。
“大叔，你等等。”
她来到我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然后从脖子上解下来，毫不犹豫的交给我，我仔细一看这是半块白玉佩，上面拴着一根红绳。
“这东西或许值几个钱，劳烦你拿去当了，给吴婶请大夫抓药。”
我心说这倒是极好，可是想到之前吴婶的反应我又犹豫起来。
“这个东西对你好像很重要，吴婶知道了还不吃了我。”
那女孩想了想说：“什么重要不重要的，还能比人命重要么？”
听她说完，我心中暗伸大拇指，这小姑娘了不起。
我拿着半块玉佩仔细观瞧，只见后面刻着一个张字，我说：“这，张？”
“这是家父的姓氏，本来是两块，哥哥和我一人一半，我自小就把她戴在身上，现在家里遭了变故，我和哥哥走散，吴婶说将来如果还有相认之日，这东西也是个凭证，只是不知道我哥哥还在不在这世上，不打紧了。”
原来如此。
我长叹一声，将那玉佩又带到她的脖子上说道：“不用了，这个你好好留着，放心，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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