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暂居段府
快至午时，段家二房掌厨的婆子等了半晌也不见内堂来人传膳，正考虑叫个婢子去询问，就见段家二夫人身边的大婢女合欢进了院子。
合欢不过二八年纪，一贯灵动机敏，很得段二夫人喜爱。今日她却不苟言笑，只开门见山道：“二夫人有客，耽搁了一些时间。夫人的午食照旧，就摆在侧堂，只是要多做一桌席面招待客人。”
婆子一面吩咐手下送膳，一面打听：“敢问是什么客人，可有什么喜好和忌口？夫人可与她们一道用餐？”
合欢嘴紧得很，只道：“是两个小娘子，应该没有什么忌口，顶多不要油腻，不用酒水罢了。”
婆子当是主人家来了穷亲戚，便知道如何操办。她让手下的婢子捡了一盘早就蒸好的炊饼，一盘刚出炉的胡麻饼，一盘各色酥饼糕点，再装了两盅羊肉汤褒，一盘炙羊肉，连着两碗刚从井中取出来的冰镇乳酪，一并送到了耳房。
丹菲和刘玉锦其实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见了这丰盛的饭菜，都不由得暗暗咽口水。
段家送来的饭菜虽然不算精致，却十分可口，尤其是那羊肉汤，熬得香浓入味，配上烤得金黄的胡麻饼，让人胃口大开。各色糕点看似简单，却入口即化，齿间留甜。乳酪更是酸甜适中，冰凉香甜。
到底在别人家做客，丹菲吃得斯文克制。倒是刘玉锦，原本的斯文作派在逃难途中被丹菲**没了，现下一时改不回来。于是因为吃相不佳，被丹菲瞪了好几记白眼。
待有八分饱，丹菲便放下了碗筷，又扫了刘玉锦一眼。后者也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碗。
丹菲对那小婢子笑道：“让小娘子见笑了。北下这一路风尘仆仆，缺衣少食。贵府饭菜又可口，我们姊妹二人便进得多了些。”
那小婢子不过十一、二岁，梳着双鬟，又生得白白胖胖，神态娇憨，很是可爱。她笑眯眯道：“我们府中厨子手艺，在京城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隔壁的李家上次办宴席，还请了我们厨子去帮手呢。啊呀，时辰已不早了。两位娘子若用完了饭食，便请随奴来。”
小婢子带着丹菲二人从侧门出了内堂的院子，进了后院。她们走的是夹道，两旁全是白色高墙，半点庭院的影子都没看见。
丹菲一路上和小婢子交谈，得知她名叫昙儿，是家生子，今年才满十一岁。大概是年纪小，心思单纯，这昙儿十分健谈，一路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好在丹菲并没有打探段家隐私的想法，只略问了一下段家父子的丧事，就没再打听其他事。刘玉锦倒是有一肚子问题，却畏惧丹菲威严，不敢问。
这样转了约摸快两刻钟，昙儿才将她们带出了夹道，引她们进了一处小院子。
丹菲一路留意着日头，又记着来时的路，知道她们此刻身处段府东侧。刘玉锦却早就被绕晕了。
这个四合小院朴素整洁，白墙乌瓦，窗户裱糊一新，院中还种了两株茶花，正绽放得热闹。两个穿着麻衣的婢女正在收拾打点，见丹菲她们进来了，便放下手中事务过来行礼。
昙儿道：“二夫人感激两位娘子恩情，还请两位在府中小住几日。这两个婢子是我家二夫人吩咐来服侍两位娘子的。二位如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这间小院就供两位暂住，等下会有人送来更换衣物。”
说是小住，其实同软禁也差不多。迟钝如刘玉锦，此时都察觉不对劲，问道：“那我们若要出府，该如何办？”
昙儿依旧笑眯眯，道：“娘子若要出府，就让婢子们去通报一声即可。只是京城里如今不是很安稳，娘子乱走怕会走失。所以若无要事，还是好生呆在院里的好。”
刘玉锦和丹菲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
段二夫人姑且相信了丹菲她们带来的噩耗，却并未声张，不知道有什么谋算。只是如今两人已经入了段府，庭院深深，要想再出去，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两个婢子是一对姊妹，姐姐叫阿竹，妹妹叫阿菊，都比丹菲她们年长几岁，做事麻利老练，只是神情略有倨傲，并不怎么把丹菲她们放在眼里。
既来之则安之，丹菲安慰了刘玉锦两句，两人各挑了一个婢子和一间房。那阿竹老沉文静，却是个有心思的，丹菲知道刘玉锦是降不住她的，便把她挑来服侍自己。妹妹阿菊活泼好动，话又多，一脸精明都写在脸上，和刘玉锦这缺心眼的丫头倒正合适。
正如昙儿所说，很快就有针线婆子送来了新衣。只是因为段府有孝，新衣也都很素净，可衣料却都是上品，且十分合身。丹菲和刘玉锦扮了两个多月的男装，今日终于洗尽尘土，挽起了秀发，穿上衣裙，做回了女儿。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阿竹见丹菲出浴，粉面红唇，长眉凤目，身躯虽削瘦，却修长匀称，别有一番英姿。她不禁赞道：“娘子生得真好，若做男装，果真难辨雌雄。京中贵女尤兴男装，奴还没见谁有娘子这么好颜色。”
“我不过是个粗鄙的乡下丫头，哪当得起你这赞美。”丹菲客气几句，留意到自己换下来的旧衣已经被整理过，怕是里外都被翻检过一道了。幸好她之前留了个心，将银票等物装在小布袋中，放在了卫佳音的骨灰罐中。想这阿竹不至于搜得那么彻底，去掏骨灰罐。
除此之外，丹菲之前留在阍室里的弓箭匕首也被送来了，规整地放在案上。阿竹忍不住朝它们多看了几眼。丹菲便解释道：“我本是猎户之女，这些都是亡父留与我的。”
“娘子好生干练。”阿竹顺着赞了一声，抱着衣物去送洗。
丹菲便去找刘玉锦。刘玉锦果真缺心眼，身上银票被阿菊翻了出来。丹菲进屋时，阿菊正缠着刘玉锦打听。
“这么说，娘子家原本是蕲州首富？难怪会与我家五娘做同窗。五娘还有什么朋友，平日喜好什么？”
刘玉锦正欲开口，丹菲冷不丁咳了一声，好似一盆冷水泼在她头上，赶紧闭上了嘴。
阿菊不以为然，朝丹菲欠身道：“曹娘子沐浴完了？如今天气还凉，您披着湿发出门，当心风寒。”
“我这就是来找阿锦的。”丹菲也微微笑，走过去挨着刘玉锦坐下，“阿锦，来帮我擦头发。”
刘玉锦手上得了事做，自然把嘴巴闭得更紧了。阿菊见问不出什么话，便也借口洗衣告辞了。
丹菲耳力极好，听她脚步声走远，又折回来，人在檐下站了好一阵。大概因为听不到什么，这才慢吞吞地离去了。
这时，丹菲才开口，轻声对刘玉锦道：“也不知道段家有什么打算。阿竹是个谨慎的，你这个阿菊倒是话多。言多必失，你多诱她说话，有什么事，便来告诉我。”
刘玉锦点头，道：“可是段二夫人还是不信我们？”
“未必不信。但是我觉得她另有打算。”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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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一面吩咐手下送膳，一面打听：“敢问是什么客人，可有什么喜好和忌口？夫人可与她们一道用餐？”
合欢嘴紧得很，只道：“是两个小娘子，应该没有什么忌口，顶多不要油腻，不用酒水罢了。”
婆子当是主人家来了穷亲戚，便知道如何操办。她让手下的婢子捡了一盘早就蒸好的炊饼，一盘刚出炉的胡麻饼，一盘各色酥饼糕点，再装了两盅羊肉汤褒，一盘炙羊肉，连着两碗刚从井中取出来的冰镇乳酪，一并送到了耳房。
丹菲和刘玉锦其实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见了这丰盛的饭菜，都不由得暗暗咽口水。
段家送来的饭菜虽然不算精致，却十分可口，尤其是那羊肉汤，熬得香浓入味，配上烤得金黄的胡麻饼，让人胃口大开。各色糕点看似简单，却入口即化，齿间留甜。乳酪更是酸甜适中，冰凉香甜。
到底在别人家做客，丹菲吃得斯文克制。倒是刘玉锦，原本的斯文作派在逃难途中被丹菲**没了，现下一时改不回来。于是因为吃相不佳，被丹菲瞪了好几记白眼。
待有八分饱，丹菲便放下了碗筷，又扫了刘玉锦一眼。后者也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碗。
丹菲对那小婢子笑道：“让小娘子见笑了。北下这一路风尘仆仆，缺衣少食。贵府饭菜又可口，我们姊妹二人便进得多了些。”
那小婢子不过十一、二岁，梳着双鬟，又生得白白胖胖，神态娇憨，很是可爱。她笑眯眯道：“我们府中厨子手艺，在京城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隔壁的李家上次办宴席，还请了我们厨子去帮手呢。啊呀，时辰已不早了。两位娘子若用完了饭食，便请随奴来。”
小婢子带着丹菲二人从侧门出了内堂的院子，进了后院。她们走的是夹道，两旁全是白色高墙，半点庭院的影子都没看见。
丹菲一路上和小婢子交谈，得知她名叫昙儿，是家生子，今年才满十一岁。大概是年纪小，心思单纯，这昙儿十分健谈，一路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好在丹菲并没有打探段家隐私的想法，只略问了一下段家父子的丧事，就没再打听其他事。刘玉锦倒是有一肚子问题，却畏惧丹菲威严，不敢问。
这样转了约摸快两刻钟，昙儿才将她们带出了夹道，引她们进了一处小院子。
丹菲一路留意着日头，又记着来时的路，知道她们此刻身处段府东侧。刘玉锦却早就被绕晕了。
这个四合小院朴素整洁，白墙乌瓦，窗户裱糊一新，院中还种了两株茶花，正绽放得热闹。两个穿着麻衣的婢女正在收拾打点，见丹菲她们进来了，便放下手中事务过来行礼。
昙儿道：“二夫人感激两位娘子恩情，还请两位在府中小住几日。这两个婢子是我家二夫人吩咐来服侍两位娘子的。二位如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这间小院就供两位暂住，等下会有人送来更换衣物。”
说是小住，其实同软禁也差不多。迟钝如刘玉锦，此时都察觉不对劲，问道：“那我们若要出府，该如何办？”
昙儿依旧笑眯眯，道：“娘子若要出府，就让婢子们去通报一声即可。只是京城里如今不是很安稳，娘子乱走怕会走失。所以若无要事，还是好生呆在院里的好。”
刘玉锦和丹菲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
段二夫人姑且相信了丹菲她们带来的噩耗，却并未声张，不知道有什么谋算。只是如今两人已经入了段府，庭院深深，要想再出去，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两个婢子是一对姊妹，姐姐叫阿竹，妹妹叫阿菊，都比丹菲她们年长几岁，做事麻利老练，只是神情略有倨傲，并不怎么把丹菲她们放在眼里。
既来之则安之，丹菲安慰了刘玉锦两句，两人各挑了一个婢子和一间房。那阿竹老沉文静，却是个有心思的，丹菲知道刘玉锦是降不住她的，便把她挑来服侍自己。妹妹阿菊活泼好动，话又多，一脸精明都写在脸上，和刘玉锦这缺心眼的丫头倒正合适。
正如昙儿所说，很快就有针线婆子送来了新衣。只是因为段府有孝，新衣也都很素净，可衣料却都是上品，且十分合身。丹菲和刘玉锦扮了两个多月的男装，今日终于洗尽尘土，挽起了秀发，穿上衣裙，做回了女儿。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阿竹见丹菲出浴，粉面红唇，长眉凤目，身躯虽削瘦，却修长匀称，别有一番英姿。她不禁赞道：“娘子生得真好，若做男装，果真难辨雌雄。京中贵女尤兴男装，奴还没见谁有娘子这么好颜色。”
“我不过是个粗鄙的乡下丫头，哪当得起你这赞美。”丹菲客气几句，留意到自己换下来的旧衣已经被整理过，怕是里外都被翻检过一道了。幸好她之前留了个心，将银票等物装在小布袋中，放在了卫佳音的骨灰罐中。想这阿竹不至于搜得那么彻底，去掏骨灰罐。
除此之外，丹菲之前留在阍室里的弓箭匕首也被送来了，规整地放在案上。阿竹忍不住朝它们多看了几眼。丹菲便解释道：“我本是猎户之女，这些都是亡父留与我的。”
“娘子好生干练。”阿竹顺着赞了一声，抱着衣物去送洗。
丹菲便去找刘玉锦。刘玉锦果真缺心眼，身上银票被阿菊翻了出来。丹菲进屋时，阿菊正缠着刘玉锦打听。
“这么说，娘子家原本是蕲州首富？难怪会与我家五娘做同窗。五娘还有什么朋友，平日喜好什么？”
刘玉锦正欲开口，丹菲冷不丁咳了一声，好似一盆冷水泼在她头上，赶紧闭上了嘴。
阿菊不以为然，朝丹菲欠身道：“曹娘子沐浴完了？如今天气还凉，您披着湿发出门，当心风寒。”
“我这就是来找阿锦的。”丹菲也微微笑，走过去挨着刘玉锦坐下，“阿锦，来帮我擦头发。”
刘玉锦手上得了事做，自然把嘴巴闭得更紧了。阿菊见问不出什么话，便也借口洗衣告辞了。
丹菲耳力极好，听她脚步声走远，又折回来，人在檐下站了好一阵。大概因为听不到什么，这才慢吞吞地离去了。
这时，丹菲才开口，轻声对刘玉锦道：“也不知道段家有什么打算。阿竹是个谨慎的，你这个阿菊倒是话多。言多必失，你多诱她说话，有什么事，便来告诉我。”
刘玉锦点头，道：“可是段二夫人还是不信我们？”
“未必不信。但是我觉得她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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