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部第十三章——第十五章
十三
夏兰正在往筐里装着大白菜，就见管教走过来对他说：“是你叫夏兰吧，你的朋友们来看你来了，你先过去与他们见见面，不过别跑了哇！要是跑了被抓回来后那可是要严惩的！”
夏兰一眦牙，“跑不了！放心吧管教！那我过去了！”
说着夏兰往对面一看，就见付国斌和一大帮人都站在距他二十米的地方在等着他，他边走边数，除付国斌外，这次同来的还有汪蓉蓉、李华、景大安、老虎、李刚、刘海春、张德川、大宝子等八人。
夏兰上前与众人见面后，汪蓉蓉急切地走近夏兰，关切地问：“在里面呆得怎么样？”
夏兰笑嘻嘻地说：“没咋地！对了，这回我可看见管教是怎么打人的了。”
一旁站着的付国斌听了，马上制止道：“净说没用的，时间可是不多，赶紧，挑有用的说！”
汪蓉蓉又十分关心地问：“那，他们打你了吗？”
“没有，谁能打我呀！看，连我的头发都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呢。”
这时，李华和汪蓉蓉两人一齐把一大包东西递到夏兰手里，汪蓉蓉说：“也不知道你都爱吃什么，又不知道都啥东西能往里带，所以就买了些罐头给你拿来了，你吃不下里面的饭，就吃这些罐头吧。”
李刚过来说道：“还给他买罐头！他一看见这些罐头还不馋酒哇？”
夏兰笑道：“不急，等出去以后咱们再大喝几场。”
汪蓉蓉嗔怪道：“你出去还喝呀！你要不是喝多了酒，这次就不会有牢狱之灾了。”
夏兰连忙陪笑说：“那是！那是。都是喝酒惹的祸！”
这时，付国斌过去又与管教耳语了一番，然后过来对夏兰说：“管教放你假了，你下午不用干活儿了，回去休息吧。”
夏兰听了，十分不情愿地说：“我不回去，我宁可再干一个下午！”
付国斌一瞪眼：“你傻呀！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得了！”说着用手拉着夏兰的胳膊对大伙说：“那就这样吧！我送他回拘留所，各位就自行方便吧。”说着话，他深深地凝望了一眼李华。李华与他的目光相对时，并没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付国斌与夏兰一起坐车回了拘留所，到了监控室，付国斌打开夏兰手里的包裹，拿出四盒肉罐头给了肖管教，剩下的几盒让夏兰带进监房里去。并叮嘱夏兰道：“别给别人吃，有人要是硬抢，就报告肖管教，听清了没有？”
夏兰答道：“都记住了。”
夏兰自从回了监房，很多人都想与他套近乎，主要是看好了他手里的罐头，夏兰把这些罐头都用军大衣裹了，放在了墙角处，他也索性就坐在他的罐头堆旁。
这时，就听另一张大铺上有人叫着夏兰的名字，夏兰扭头看去，见这个叫他的人非常脸熟，就问道：“这位哥们儿，你看上去怎么那么眼熟呢？可我咋没想起你是谁了呢。”
那个白面青年笑着答道：“从你进来那天我就认出了你，只是多有不便没和你打招呼，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一0八号楼的靳羽飞，刘海春我们是朋友。”
夏兰听他提到刘海春，马上热情地走过去并排坐在了他的身边。
夏兰问：“你是啥时候进来的？听说你前些日子犯了事儿？不知道你也关在这里。”
“唉！”他深叹了一口气，瞪着两只凹进去的大眼睛看着夏兰说：“说起来，我都进来一个多月了，可却迟迟不放我回去，他们认定我是盗窃自行车团伙的头儿，让我招供。可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盗窃团伙。我只因为自己的自行车被人偷了，之后一来气我也偷了别人一辆，结果被人告发了，一直被关在这里，也没个说法。”
夏兰听后“噢”了一声。夏兰也知道他们宿舍区老是丢自行车，还有专门偷自行车座子的，自己的自行车座子就丢失了好几个。更可气的是，每天早晨上班前，大伙的自行车保证都被放了气儿，没办法，大家只好到附近的一个自行车修理部去排队打气儿，打一次两毛钱，夏兰一直怀疑是开自行车修理部的老板雇人干的。他把这种怀疑对靳羽飞说了，靳羽飞也表示同意这种揣测，并且说：“等我出去后，一定找证据收拾修理部老板！”
这话不经意间被大铺头儿上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瘸子听见了，他站起身来恶狠狠地对靳羽飞和夏兰这边儿说：“小逼崽子，在这里也敢说大话！等我出去别说蹲你们的坑儿修理你们！”
夏兰听了，看了看这个瘸子，有心要回敬他几句，被靳羽飞制止了。靳羽飞小声对夏兰说：“先别理他，没几天你就出去了，等出去再说，这两天可千万别在里边惹事儿。”
夏兰听从了靳羽飞的规劝，没有冲那家伙发火。
晚上睡觉时，夏兰把枕的包裹让给了靳羽飞，他自己却枕着一块砖头儿。到了后半夜，夏兰见靳羽飞冷得直发抖，就把军大衣整个地盖在了靳羽飞的身上，他只穿了件破工作服旧棉袄，身上冷得也直打颤。
看看又挨了两日，夏兰已经在里面蹲了四天四宿了，到了第五天的下午，只听大铁门一响，门开了，开门的是付国斌，他进来叫道：“夏兰！出来吧！”
夏兰一见付国斌来领他了，马上从大铺上跳下来，刚要往门口走，就见那个瘸子站起来对夏兰说：“小子，你懂不懂规矩，进来时没带啥货，出去时候也不留个念想？”
夏兰斜视着瘸子问道：“那你要我留下什么？”提了提手里的包裹问：“是这两盒罐头吗？这可不行，这是我女朋友给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能给你吗？”
“那你把军大衣和反毛靴子留下吧！”瘸子用命令的语气说。
夏兰听了，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付国斌，付国斌冲夏兰使了个眼色，说：“老弟，给他，让他到你跟前拿！”并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夏兰动手打瘸子。
夏兰一是真想教训教训他，二是马上就要出去了，又有付国斌在这儿，管教那里不会有事儿的，于是就冲瘸子一招手说：“那你过来拿吧。”
瘸子信以为真，马上从大铺上蹦下来，并招呼旁边的两个小伙子说：“快下来！扒了他的军大衣和靴子！”
夏兰见三个人都靠近了，就先让其中的一个来脱右脚的靴子，夏兰等那人弯下腰，突然猛踢一脚，正中那小子的鼻梁骨，顿时血流满面，旁边的瘸子和另一个小子见夏兰突然动手，立刻惊呆了，还没等他们缓过神儿来，夏兰把手里提的铁罐头包裹向瘸子头上砸了过去，一下子就把他砸得蹲在了地上，另一个刚要动手，被夏兰手起一拳正中面门，下面又朝那小子小肚子上踹了一脚，这家伙也蹲在地上了，夏兰几步冲出了监房，只听身后一片叫好声。
付国斌接走了夏兰，连声夸他打得快打得好！与肖管教道别时，又把刚才发生的事儿讲了一遍，肖管教也挺欣赏夏兰的，连说：“该打！该打！这几个小子，都他妈进来好几回了，总是想在里面称王称霸，教训教训他们是应该的！”
付国斌与夏兰离开拘留所，坐上大客车不到一小时就回到了宿舍区，二人快步进了楼里，几乎没有几个人看见。付国斌建议说：“夏兰，你先回去好好睡觉，然后洗漱干净了，晚饭后去你女老乡那儿，给人家道个谢！”夏兰愉快地答应了。
晚饭后，付国斌同夏兰两人不声不响地来到了五楼汪蓉蓉和李华的寝室，两位女老乡见夏兰提前回来了，都十分惊喜。自然，付国斌又少不了在她们二人面前大吹了一气儿。付国斌一心只想与李华多接触，所以他总是寻找讨李华喜欢的话题。夏兰除了说些感激她们的话外，他也很想与汪蓉蓉多聊几句。夏兰简单地讲了一下在里面的情况，汪蓉蓉调侃地问道：“有什么感想啊？能不能讲出来听听？”
夏兰认真地说：“说真的，今天刚一出来，就酝酿出了一首长诗，主要就是忏悔自己的罪过，我的行为太对不住很多人了，首先对不住的就是人家金柏成，都是一个车间的，我干嘛呀？其次对不起的还有父母，你说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他们该有多伤心哪！再有对不住的就是你和李姐，你们为了我的事儿跑前跑后的找人求情说小话儿，我真是欠你们的太多了。我也从这件事儿上吸取了教训，今后做事儿不能太冲动，少喝酒，好好上班，好好工作，象刚进厂时那样，争取再当上劳模。”
汪蓉蓉对夏兰的这通表白，感觉还算比较满意，她忽闪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夏兰看，弄得夏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慢慢地低下了头，两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儿。汪蓉蓉见了，心里又比先前兴奋了不少。她往夏兰跟前挪了挪身子，两个人靠得更近了一些，几乎能感受到从对方嘴里呼出的气息。见夏兰有些不太自在，汪蓉蓉起身倒了杯开水端给夏兰说：“喝点水吧，看你嘴唇干巴的！”
夏兰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连忙双手接过水杯，他觉得此时的心里就象这杯开水一样，温暖无比，他太幸福了！坐在汪蓉蓉这张干净整洁的床铺上，夏兰的脑海里产生了无数美好的幻想。
十四
他幻想着从此以后他就可以有理由找汪蓉蓉了，他们两个人可以公开来往也不怕别人议论什么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汪蓉蓉对他夏兰是有恩的，还别人的感情债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他可以买些好吃的送给汪蓉蓉，也可以象别人那样买个好看的发带去讨她的喜欢，也可以去食堂给她打饭，然后两个人头碰着头坐在一起享受美味；他们也可以一起去看场电影，等电影散了两个人还可以慢慢地手拉着手往回散步……总之，往后，一切美好的事情都可以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了。
夏兰眼睛发直地端着开水杯正在那里幻想着，突然，汪蓉蓉伸出手掌在夏兰眼前晃了晃：“喂！你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夏兰缓过神儿来，不自觉地笑了笑，露出一对儿大酒窝。
“我说，你别光顾着高兴啊，你还真得加点儿小心！这几天，你哪儿也别去，更别在走廊里唱歌儿或大喊大叫的。你是提前被放出来的，这事儿可千万别让楼下的团委书记和党办的小贾知道，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你麻烦可就大了，他们可是时刻在盯着你呢！”汪蓉蓉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提醒道。
夏兰听汪蓉蓉这么一说，脸上顿时没了笑模样，他真的有些忧心忡忡了，是啊，要不是这两个人追得紧，这次也可以不进拘留所的。“真他妈是遇到小人了！”夏兰自语道。
“也别说人家害得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汪蓉蓉严厉的批评道。
“是啊，是啊。”夏兰连忙诚心诚意地接受。突然，他脸上布满了严肃，他一下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夏兰了，这回进了拘留所，虽说没蹲上几天，可身上毕竟是有污点儿的人了，还能配得上人家汪蓉蓉吗？你知道人家汪蓉蓉心里是咋想的吗？当然了，做为老乡加同学，她对自己所做的这些似乎也是挺正常的，难道仅凭她帮助过自己就能断定人家是爱自己的吗？“想到这儿，夏兰脸上一阵发热，他开始冒汗了，心绪不宁了，他甚至想立刻逃出这间屋子去。
汪蓉蓉见夏兰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就关切地问：“怎么了？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是不是感冒了？”
夏兰连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是的，我在里面冻感冒了，我可不能在你这儿呆着，万一把你们传染了怎么办？”他站起身冲着付国斌说：“这样吧，付大哥，你在这儿再多坐会儿，我回宿舍盖上大被睡一觉，睡足了觉起来就好了。”
汪蓉蓉有些着急地说：“那你赶紧回去睡吧！多盖点儿啊，捂出透汗就好了！”
夏兰逃跑一样地往外走，汪蓉蓉送到门口，凑近夏兰的耳边叮嘱道：“千万别让那两个人看见你回来了，食堂和饭店你都别去了，让别人给你把饭打回来吃。”
夏兰心里十分复杂地回了自己的寝室。
按照汪蓉蓉所叮嘱的那样，夏兰一连三天也没出屋，他躲在宿舍里除了吃饭睡觉外，他还写了一首自由体长诗《妈妈呀，请听我诉说》主要是倾诉对母亲的思念以及表达自己今后要堂堂正正做人的决心。写完之后，他还用毛笔在大白纸上写了一幅古人的对联贴到了靠门口的墙上。上联是：诗成掷笔仰天笑。下联为：酒酣拨剑斫地歌。
付国斌一连好几天都往楼上跑去找李华，他的理由是向她和汪蓉蓉传送夏兰的消息。这是汪蓉蓉和李华都喜欢听的。不过接下来，付国斌一往别的方面联系，李华和汪蓉蓉就不爱听了。汪蓉蓉做为一个旁观者早已看出付国斌的企图了。而李华呢，一来碍于都是一个车间的同事，她没法太拒绝付国斌来她们寝室窜门。二来她是个十分内向的人，还没有想出用什么样的话去拒绝付国斌的追求。所以她也只好拉上汪蓉蓉陪她坐在寝室里听付国斌云山雾罩地一顿猛吹。不过最近的一天，她对汪蓉蓉说：“我看咱们还是躲出去算了，免得又得搭上时间听付国斌来胡吹。”
汪蓉蓉问：“那你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你总得表明你的态度吧。”
李华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说：“你说我又不了解他的过去，仅凭这么几天接触我也没法判定他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说。”
“那你就是想了解他多一些呗？”汪蓉蓉问。
“那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他除了外表还可以外，别的方面都有些没底儿。”李华一脸为难的表情。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看你还是早点下决心为好。”汪蓉蓉劝道。
“你说欧阳亮怎么样？”李华问道。
汪蓉蓉瞪大眼睛看着李华说：“谁？欧阳亮！你别告诉我你看上他了吧！”
“我只是问问，我并没有看上他，倒是他前几天写了封求爱信给我，我正考虑怎么回信呢。”
“看来，李姐的追求者还真的不少哇！”汪蓉蓉笑道。
“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吗？一个夏兰，一个赵逸男，我看哪，光目前这两个人就够你忙活一阵儿了。”李华也回击汪蓉蓉一句。
汪蓉蓉听李华这么说，马上收起笑容严肃起来。“李姐，这你可不能乱说哟！我对夏兰嘛，还真有些意思，赵逸男虽然对我也不错，可我怎么没有那种感觉呢？你说这夏兰，在单位吧，那可真是个好样的，可一回到宿舍，他怎么就象变了个人似的，整天也不知道从哪儿认识那么多的朋友，动不动就喝得醉醺醺地。有时我也确实挺烦的，可是没见到他吧，还总惦记他，李姐，你说，这是不是所谓的爱情啊？”
“你问我，我哪知道哇！不过我认为是爱情肯定是要闹心的，不能让你闹心的那种应该不是爱情吧。”李华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智者的样子。
“让你闹心的那种才是爱情吗？爱情不是让人感到无尚幸福的吗？”汪蓉蓉自言自语着，她限入了沉思。
自打夏兰从拘留所回来后，他一直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也不再跟刘海春等人瞎混了，每天正常上下班，做好本职工作，车间的女书记孟彩云知道他能写，文笔很好，就让他写些材料，有的是表扬先进人物方面的，有的是总结和发言稿之类的，这让夏兰有了施展才能的机会。处里还组织了一次青年书法大赛，夏兰也积极参加了，并且他的钢笔书法作品还被挂在了头排最显眼的地方。汪蓉蓉和李华见了，都十分地高兴，尤其是汪蓉蓉，更是打心眼里为夏兰感到自豪，她逢人就说：“其实夏兰没怎么好好写，要是再认真点儿，比这写的还要好呢。”夏兰还参加了一次处里举办的演讲比赛，也获得了好评。有人对汪蓉蓉说：“这回夏兰可成了咱们车间的红人啦！”
汪蓉蓉听了，心里甜滋滋地说：“什么红人啊？都红得发紫了！”说这话时，她一脸的喜悦，她知道，夏兰近期的表现正往她所设想的路上走着呢。并且她还同李华一起商量好了一个限制夏兰胡乱花钱的办法，由于李华是车间的出纳员，发放工资都要她经手，于是汪蓉蓉就对李华说：“李姐，你看这样行不行？每次发工资的时候，你都扣下夏兰五十块钱，给他存着，省得他月月都花光，到了过年的时候，连张回家的火车票都买不起，还要在火车上象个游击队员似的打游击。”
李华说：“那他本人能愿意吗？这用不用先告诉他一声儿啊？”
“我看不用了，要是告诉了他，这钱还能存下吗？就硬扣吧，他要是知道了，就说是车间动员的，每个人都要储蓄，响应国家号召，他也就没办法了。”汪蓉蓉果断地说。
就这样，夏兰每月八十多块钱的工资就硬让李华给存上了五十元，剩下的三十几元钱，汪蓉蓉建议夏兰都买成食堂票儿，这样每天都到食堂用餐也就避免了他总去小酒馆喝酒。自此，大约能有半年时间，夏兰几乎天天都去食堂吃饭，没怎么去小饭店。晚饭后，他就去六楼图书室看书或是到电视室看看电视，也过起了大众生活，这让夏兰感到即节省了金钱，而且身体还更健康了。汪蓉蓉有时到图书室遇到夏兰，总是会心地一笑，然后再送上两句鼓励他的话：“这样挺好的！继续努力！加油噢！”
夏兰也觉得这种生活没什么不好，他似乎又找回了从前的自己。“是啊，自己以前不就是个安分守己、不招灾惹祸的老实人吗。”
这期间，由于孟彩云书记的推荐，夏兰先后被处生产科和党委办公室借用，他还成了全处失足青年转先进的典型，并且还在大会上做了发言，这些都令汪蓉蓉欣喜不已，她亲眼看着夏兰在她的努力下又恢复了原来的面貌——一个受人尊敬的好青年。
在借调到党委办公室期间，夏兰是最有机会留在机关工作的。一段日子里，凡是机关党委的材料，大都是夏兰执笔，机关党委办公室的田主任十分赏识夏兰的写作才能，他经常当着别人的面就夸奖夏兰，这让党办干事小贾十分嫉妒，他视夏兰为眼中钉，肉中刺，与团委书记温正峰密谋要抓住夏兰的小辫子，把他赶出销售处党委办公室。
十五
一天早上，夏兰刚一到办公室，就见田主任早已等在了那里，他沉着脸色对夏兰说：“呆会儿小贾来了你马上与他一起写一份发言材料，主要是关于咱们处各车间好人好事方面的，要快！争取八点半之前完成，然后我好拿着去指挥部开会。”
“那这事儿小贾他知道吗？”夏兰小心地问道。
田主任一脸不高兴地说：“他早就知道，我都告诉他三天了，可直到现在材料还没写出来呢！要不这样吧……我看你也别等他了，你自己写吧，马上就写，写好后我直接带走！”
夏兰看了看表，心想：“离八点半也就一个钟头吧，在这么短的时间要完成这份材料，那可真是要自己的水平了。不过夏兰并没有惊慌失措，他略微酝酿了几分钟，然后铺开稿纸刷刷刷地写了起来。田主任怕影响到夏兰，就到隔壁房间抽烟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夏兰一个人认真地埋头写着，四百字的稿纸，夏兰一共写了十一页，基本上没做什么改动，也来不及重抄了，夏兰看看手表，刚到八点十四分，离八点半还有十六分钟，他兴奋地跑到隔壁去叫田主任。
田主任听到夏兰喊他，连忙走出来急切地问：“怎么样？材料写出来了吗？”
“写好了，您先过过目，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一下？”
“不用了，没时间了，到时候我再临场发挥吧！”说完田主任拿起材料急匆匆地出去了，乘车赶奔了指挥部。
田主任前脚刚走，党办干事小贾就来到了办公室，他先是慢条斯里地掏出一颗烟卷点上，然后坐下来又倒上一杯茶水，这才打开他的公文包。他见夏兰已经坐在了那里，就问：“小夏，田主任来了吗？他让我给他弄份材料，说是八点半开会要用。”
夏兰稍有轻蔑地看了看他，回答道：“田主任是等着你的材料来着，可是他等了半天你也没来，就着急走了。”
“那他有材料吗？”小贾连忙问。
“有，是他早上让我现写的，已经带走了。”
“噢”，小贾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自然，用极为强烈的嫉妒眼光盯了夏兰两眼。夏兰只当没看见，仍然坐在那里看他的报纸，他十分自信他自己的写作速度。还是在车间的时候，一次孟彩云书记交办他写车间的年终工作总结，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可夏兰一连六天都没动一笔，他天天出去与朋友游玩，直到第七天早上醒来，他才拿出纸笔动手写材料，这期间他早已打好了腹稿，因此下笔如有神助，通常情况下是一气呵成，不用怎么修改。
下午上班的时候，夏兰和小贾都准时来到了办公室，夏兰刚坐下不大一会儿，手里正在整理着几份文件，就见田主任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眼睛略微有些发红，嘴里喷着不太浓烈的酒味。田主任一进屋，就直奔夏兰走过去，嘴里不住地夸道：“太好了！小夏，太好了！这回可让我露脸了，你写的材料我基本上没怎么改，略一发挥就成了最好的发言稿。这不，会开得很成功，指挥部还安排我们喝了顿小酒。”说着用手拍了拍夏兰的肩膀。
夏兰连忙站起来谦虚地说：“不是我材料写的有多好，而是田主任讲话水平高，就是不拿材料您讲得也一样精彩！”
夏兰说这话还真不是溜须拍马奉承田主任，他也深知田主任是有能力有水平的领导，他也亲耳聆听过田主任在几百号人面前做报告，那可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自然流畅，从来都不打锛儿的。
一旁的小贾听了十分地不是心思，他对夏兰酸溜溜地说：“小夏，你也不用太谦虚了，太捧咱田主任，你就承认你的材料写的好呗，说不定田主任还能奖励你点儿什么呢。”
夏兰看了看小贾，晃了晃头。
田主任见夏兰晃了晃脑袋什么也没说，就仗着酒劲一拍桌子大声许了个愿：“小夏，你还别说，今后你要好好干，只要你能写份入党申请书！成为积极分子，那党办秘书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夏兰听了，不觉一惊：难道真就这么简单！如果他真的照田主任说的去做了，那还不容易吗？自己就可能从车间的一名装卸工人一跃而成为销售处党委办公室的秘书了，他为田主任这句话想了好长时间。
党办干事小贾听了田主任对夏兰的承诺，心里如倒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个啥滋味。要说有人，那夏兰怎么能和自己比呀！虽然都是工人编，可自己一天也没下过车间工段哪，自从一上班，舅舅就把自己安排到了党委办公室当干事，虽说干事的活儿也就是个办事员，可那也比工人强多了呀。你夏兰算是个什么东西！一没有人二没有钱，身上还有进过拘留所的污点儿，这样的人再有才再能写也不能让他爬到自己的头上啊。不行！党办秘书的位子绝对不能让这小子抢去！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他赶走！唉！得想个什么办法呢？他绞尽脑汁，整天陷入这种状态之中，早已没有心思再干什么工作了。
看看快到春节了，一天，在销售处机关大楼的门口，正要出去送材料的夏兰正巧碰上了从外面进来的汪蓉蓉，汪蓉蓉见夏兰急匆匆地往外走，就问：“夏兰，着急出去办事儿呀？”
“嗯，田主任让我把一份文件送到指挥部去。”夏兰答道。
“还挺忙地呢！我说这阵子没怎么见着你呢。”汪蓉蓉关切地说。
“啊，是挺忙的，这不到年末了吗，要写的东西比较多，我总是到各车间去催要总结，回来还得汇总，整理，所以一时有些忙，也没去你宿舍找你。对了，你哪天回家呀？到时候咱俩一块儿走啊？”夏兰带着一脸希望的表情说。
汪蓉蓉听夏兰这么一问，脸上立刻泛起了两堆红晕，恰如两片鲜艳的彩霞，看上去异常美丽。她两眼闪着熠熠明辉，盯着夏兰的眼睛，兴奋地说：“能一起回去吗？那好哇！不过我可要再等些天呢，差不多得到年三十儿了，你能等我吗？”
“没问题！就是等到大年初一我也等！”夏兰热情而坚定地说。
汪蓉蓉的眼里放出了幸福的光芒，她扭动身子往里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冲夏兰一笑说：“那你就等着吧。看看你有没有耐心。”
夏兰握了一下拳头向汪蓉蓉示意了一下后，迈着异常轻快的脚步走出了大门外。
汪蓉蓉心里美滋滋的，她轻盈得象只小鸟直往楼梯上飞去，边走边哼着成方圆的那首《童年》，正碰上下楼去提水的许大姐，许大姐见汪蓉蓉异常高兴的样子，就笑眯眯地问道：“蓉蓉，是什么事儿让你欢喜成这个样子嘛？”她说着一口掺杂着四川口音的东北普通话。
汪蓉蓉甜美地笑一笑说：“这不是许大姐吗，拎热水去呀。你都看出我挺高兴的啦？那你猜猜看，碰上啥事儿能让我这么高兴呢？”
许大姐想了想就逗汪蓉蓉：“还能有啥事儿嘛，我一猜就能猜中，一定是你刚才碰上了你的那个老乡加同学，他跟你说什么了？快交待！”
汪蓉蓉听了，只是微笑地看着许大姐，就是不回答她。
许大姐用手指戳了一下汪蓉蓉白净净的鼻尖儿，笑道：“你个死丫头片子，还瞒着我呢，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告诉你吧，他刚才在我屋里跟我唠了半天关于你们俩的事儿呢。”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汪蓉蓉急切地问。
许大姐严肃起来，有一层麻雀斑的眼皮眨了几下，“你不告诉我，难道还指望我能告诉你呀！”
汪蓉蓉上前一把扯住许大姐的一只胳膊撒起娇来：“我的好大姐，你就别让人家干着急啦，快点儿告诉我嘛，他都跟你咋说的呀？”
许大姐说道：“看把你急的，这样吧，你也别着急，呆会儿呀，等我把水拎回来，你再到我屋里坐坐，咱姐俩好好聊一聊。”
“那我帮你去拎水吧。”
“我可不敢劳你大驾，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能拎得动吗？一桶水有好几十斤重呢。”
“没事儿，我能拎得动，我又不是啥娇贵人，车间里的脏活儿累活我哪样没干过？”
“你还别说，这几个月，多亏了夏兰啦，他可真是个心眼好使的小伙子，一有空，他就会过来帮我拎水，可省了我不少力气呢！”
“他有都是劲儿，你就让他干呗！”
“那你不心疼啊？累坏了我可不负责任哪！”
“嘻嘻，你别看他身材不怎么高，可是干起活儿来，他才不在乎呢！累不坏他呀！”
两个人边说着边下楼到水房把水提了回来。
一进许大姐的屋里，汪蓉蓉就立刻关上了房门，拉过一个小凳子连忙坐在许大姐跟前，象个小学生等着听老师讲故事一样认真地竖起了耳朵。
许大姐看了看汪蓉蓉的样子，也就不再取笑她了，一五一十地把夏兰这些天与她说的话都一字不落地学给了汪蓉蓉。
“夏兰说呀，你是个好姑娘，对他帮助很大，他觉得欠你太多太多的情儿，说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谁叫他还了，真是的！”汪蓉蓉打断了许大姐，假装生气地说。
“你听我说呀，他还说他现在的身份不行，还只是个装卸工人，虽然借调到党委办公室，可是也只能是临时的，以后能不能留下还不一定呢。他说他在这儿干得没啥意思，一点儿也不顺心，虽然田主任很赏识他，对他也不错，可是那个干事小贾却处处给他使绊子，到处说他的坏话，还窜掇团委书记温正峰准备整他，他在党办处处都要小心，如什么薄冰？”
“是如履薄冰吧，大姐。”
“好象是吧，他有时整的文绉绉的，我都听不大懂，不过看他在这儿干工作似乎不太快乐，他总跟我提起他在车间、在装卸工段时那些快乐的日子，他说他的性格可能不太适合在机关工作，他还是愿意回到他的车间，回到他的装卸栈桥上去，他十分愿意与那些年轻伙伴们在一起。”
汪蓉蓉听了，眼里掠过一丝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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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兰一眦牙，“跑不了！放心吧管教！那我过去了！”
说着夏兰往对面一看，就见付国斌和一大帮人都站在距他二十米的地方在等着他，他边走边数，除付国斌外，这次同来的还有汪蓉蓉、李华、景大安、老虎、李刚、刘海春、张德川、大宝子等八人。
夏兰上前与众人见面后，汪蓉蓉急切地走近夏兰，关切地问：“在里面呆得怎么样？”
夏兰笑嘻嘻地说：“没咋地！对了，这回我可看见管教是怎么打人的了。”
一旁站着的付国斌听了，马上制止道：“净说没用的，时间可是不多，赶紧，挑有用的说！”
汪蓉蓉又十分关心地问：“那，他们打你了吗？”
“没有，谁能打我呀！看，连我的头发都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呢。”
这时，李华和汪蓉蓉两人一齐把一大包东西递到夏兰手里，汪蓉蓉说：“也不知道你都爱吃什么，又不知道都啥东西能往里带，所以就买了些罐头给你拿来了，你吃不下里面的饭，就吃这些罐头吧。”
李刚过来说道：“还给他买罐头！他一看见这些罐头还不馋酒哇？”
夏兰笑道：“不急，等出去以后咱们再大喝几场。”
汪蓉蓉嗔怪道：“你出去还喝呀！你要不是喝多了酒，这次就不会有牢狱之灾了。”
夏兰连忙陪笑说：“那是！那是。都是喝酒惹的祸！”
这时，付国斌过去又与管教耳语了一番，然后过来对夏兰说：“管教放你假了，你下午不用干活儿了，回去休息吧。”
夏兰听了，十分不情愿地说：“我不回去，我宁可再干一个下午！”
付国斌一瞪眼：“你傻呀！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得了！”说着用手拉着夏兰的胳膊对大伙说：“那就这样吧！我送他回拘留所，各位就自行方便吧。”说着话，他深深地凝望了一眼李华。李华与他的目光相对时，并没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付国斌与夏兰一起坐车回了拘留所，到了监控室，付国斌打开夏兰手里的包裹，拿出四盒肉罐头给了肖管教，剩下的几盒让夏兰带进监房里去。并叮嘱夏兰道：“别给别人吃，有人要是硬抢，就报告肖管教，听清了没有？”
夏兰答道：“都记住了。”
夏兰自从回了监房，很多人都想与他套近乎，主要是看好了他手里的罐头，夏兰把这些罐头都用军大衣裹了，放在了墙角处，他也索性就坐在他的罐头堆旁。
这时，就听另一张大铺上有人叫着夏兰的名字，夏兰扭头看去，见这个叫他的人非常脸熟，就问道：“这位哥们儿，你看上去怎么那么眼熟呢？可我咋没想起你是谁了呢。”
那个白面青年笑着答道：“从你进来那天我就认出了你，只是多有不便没和你打招呼，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一0八号楼的靳羽飞，刘海春我们是朋友。”
夏兰听他提到刘海春，马上热情地走过去并排坐在了他的身边。
夏兰问：“你是啥时候进来的？听说你前些日子犯了事儿？不知道你也关在这里。”
“唉！”他深叹了一口气，瞪着两只凹进去的大眼睛看着夏兰说：“说起来，我都进来一个多月了，可却迟迟不放我回去，他们认定我是盗窃自行车团伙的头儿，让我招供。可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盗窃团伙。我只因为自己的自行车被人偷了，之后一来气我也偷了别人一辆，结果被人告发了，一直被关在这里，也没个说法。”
夏兰听后“噢”了一声。夏兰也知道他们宿舍区老是丢自行车，还有专门偷自行车座子的，自己的自行车座子就丢失了好几个。更可气的是，每天早晨上班前，大伙的自行车保证都被放了气儿，没办法，大家只好到附近的一个自行车修理部去排队打气儿，打一次两毛钱，夏兰一直怀疑是开自行车修理部的老板雇人干的。他把这种怀疑对靳羽飞说了，靳羽飞也表示同意这种揣测，并且说：“等我出去后，一定找证据收拾修理部老板！”
这话不经意间被大铺头儿上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瘸子听见了，他站起身来恶狠狠地对靳羽飞和夏兰这边儿说：“小逼崽子，在这里也敢说大话！等我出去别说蹲你们的坑儿修理你们！”
夏兰听了，看了看这个瘸子，有心要回敬他几句，被靳羽飞制止了。靳羽飞小声对夏兰说：“先别理他，没几天你就出去了，等出去再说，这两天可千万别在里边惹事儿。”
夏兰听从了靳羽飞的规劝，没有冲那家伙发火。
晚上睡觉时，夏兰把枕的包裹让给了靳羽飞，他自己却枕着一块砖头儿。到了后半夜，夏兰见靳羽飞冷得直发抖，就把军大衣整个地盖在了靳羽飞的身上，他只穿了件破工作服旧棉袄，身上冷得也直打颤。
看看又挨了两日，夏兰已经在里面蹲了四天四宿了，到了第五天的下午，只听大铁门一响，门开了，开门的是付国斌，他进来叫道：“夏兰！出来吧！”
夏兰一见付国斌来领他了，马上从大铺上跳下来，刚要往门口走，就见那个瘸子站起来对夏兰说：“小子，你懂不懂规矩，进来时没带啥货，出去时候也不留个念想？”
夏兰斜视着瘸子问道：“那你要我留下什么？”提了提手里的包裹问：“是这两盒罐头吗？这可不行，这是我女朋友给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吃，能给你吗？”
“那你把军大衣和反毛靴子留下吧！”瘸子用命令的语气说。
夏兰听了，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付国斌，付国斌冲夏兰使了个眼色，说：“老弟，给他，让他到你跟前拿！”并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夏兰动手打瘸子。
夏兰一是真想教训教训他，二是马上就要出去了，又有付国斌在这儿，管教那里不会有事儿的，于是就冲瘸子一招手说：“那你过来拿吧。”
瘸子信以为真，马上从大铺上蹦下来，并招呼旁边的两个小伙子说：“快下来！扒了他的军大衣和靴子！”
夏兰见三个人都靠近了，就先让其中的一个来脱右脚的靴子，夏兰等那人弯下腰，突然猛踢一脚，正中那小子的鼻梁骨，顿时血流满面，旁边的瘸子和另一个小子见夏兰突然动手，立刻惊呆了，还没等他们缓过神儿来，夏兰把手里提的铁罐头包裹向瘸子头上砸了过去，一下子就把他砸得蹲在了地上，另一个刚要动手，被夏兰手起一拳正中面门，下面又朝那小子小肚子上踹了一脚，这家伙也蹲在地上了，夏兰几步冲出了监房，只听身后一片叫好声。
付国斌接走了夏兰，连声夸他打得快打得好！与肖管教道别时，又把刚才发生的事儿讲了一遍，肖管教也挺欣赏夏兰的，连说：“该打！该打！这几个小子，都他妈进来好几回了，总是想在里面称王称霸，教训教训他们是应该的！”
付国斌与夏兰离开拘留所，坐上大客车不到一小时就回到了宿舍区，二人快步进了楼里，几乎没有几个人看见。付国斌建议说：“夏兰，你先回去好好睡觉，然后洗漱干净了，晚饭后去你女老乡那儿，给人家道个谢！”夏兰愉快地答应了。
晚饭后，付国斌同夏兰两人不声不响地来到了五楼汪蓉蓉和李华的寝室，两位女老乡见夏兰提前回来了，都十分惊喜。自然，付国斌又少不了在她们二人面前大吹了一气儿。付国斌一心只想与李华多接触，所以他总是寻找讨李华喜欢的话题。夏兰除了说些感激她们的话外，他也很想与汪蓉蓉多聊几句。夏兰简单地讲了一下在里面的情况，汪蓉蓉调侃地问道：“有什么感想啊？能不能讲出来听听？”
夏兰认真地说：“说真的，今天刚一出来，就酝酿出了一首长诗，主要就是忏悔自己的罪过，我的行为太对不住很多人了，首先对不住的就是人家金柏成，都是一个车间的，我干嘛呀？其次对不起的还有父母，你说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他们该有多伤心哪！再有对不住的就是你和李姐，你们为了我的事儿跑前跑后的找人求情说小话儿，我真是欠你们的太多了。我也从这件事儿上吸取了教训，今后做事儿不能太冲动，少喝酒，好好上班，好好工作，象刚进厂时那样，争取再当上劳模。”
汪蓉蓉对夏兰的这通表白，感觉还算比较满意，她忽闪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盯着夏兰看，弄得夏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慢慢地低下了头，两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儿。汪蓉蓉见了，心里又比先前兴奋了不少。她往夏兰跟前挪了挪身子，两个人靠得更近了一些，几乎能感受到从对方嘴里呼出的气息。见夏兰有些不太自在，汪蓉蓉起身倒了杯开水端给夏兰说：“喝点水吧，看你嘴唇干巴的！”
夏兰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连忙双手接过水杯，他觉得此时的心里就象这杯开水一样，温暖无比，他太幸福了！坐在汪蓉蓉这张干净整洁的床铺上，夏兰的脑海里产生了无数美好的幻想。
十四
他幻想着从此以后他就可以有理由找汪蓉蓉了，他们两个人可以公开来往也不怕别人议论什么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汪蓉蓉对他夏兰是有恩的，还别人的感情债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他可以买些好吃的送给汪蓉蓉，也可以象别人那样买个好看的发带去讨她的喜欢，也可以去食堂给她打饭，然后两个人头碰着头坐在一起享受美味；他们也可以一起去看场电影，等电影散了两个人还可以慢慢地手拉着手往回散步……总之，往后，一切美好的事情都可以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了。
夏兰眼睛发直地端着开水杯正在那里幻想着，突然，汪蓉蓉伸出手掌在夏兰眼前晃了晃：“喂！你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夏兰缓过神儿来，不自觉地笑了笑，露出一对儿大酒窝。
“我说，你别光顾着高兴啊，你还真得加点儿小心！这几天，你哪儿也别去，更别在走廊里唱歌儿或大喊大叫的。你是提前被放出来的，这事儿可千万别让楼下的团委书记和党办的小贾知道，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你麻烦可就大了，他们可是时刻在盯着你呢！”汪蓉蓉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提醒道。
夏兰听汪蓉蓉这么一说，脸上顿时没了笑模样，他真的有些忧心忡忡了，是啊，要不是这两个人追得紧，这次也可以不进拘留所的。“真他妈是遇到小人了！”夏兰自语道。
“也别说人家害得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汪蓉蓉严厉的批评道。
“是啊，是啊。”夏兰连忙诚心诚意地接受。突然，他脸上布满了严肃，他一下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夏兰了，这回进了拘留所，虽说没蹲上几天，可身上毕竟是有污点儿的人了，还能配得上人家汪蓉蓉吗？你知道人家汪蓉蓉心里是咋想的吗？当然了，做为老乡加同学，她对自己所做的这些似乎也是挺正常的，难道仅凭她帮助过自己就能断定人家是爱自己的吗？“想到这儿，夏兰脸上一阵发热，他开始冒汗了，心绪不宁了，他甚至想立刻逃出这间屋子去。
汪蓉蓉见夏兰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就关切地问：“怎么了？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是不是感冒了？”
夏兰连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是的，我在里面冻感冒了，我可不能在你这儿呆着，万一把你们传染了怎么办？”他站起身冲着付国斌说：“这样吧，付大哥，你在这儿再多坐会儿，我回宿舍盖上大被睡一觉，睡足了觉起来就好了。”
汪蓉蓉有些着急地说：“那你赶紧回去睡吧！多盖点儿啊，捂出透汗就好了！”
夏兰逃跑一样地往外走，汪蓉蓉送到门口，凑近夏兰的耳边叮嘱道：“千万别让那两个人看见你回来了，食堂和饭店你都别去了，让别人给你把饭打回来吃。”
夏兰心里十分复杂地回了自己的寝室。
按照汪蓉蓉所叮嘱的那样，夏兰一连三天也没出屋，他躲在宿舍里除了吃饭睡觉外，他还写了一首自由体长诗《妈妈呀，请听我诉说》主要是倾诉对母亲的思念以及表达自己今后要堂堂正正做人的决心。写完之后，他还用毛笔在大白纸上写了一幅古人的对联贴到了靠门口的墙上。上联是：诗成掷笔仰天笑。下联为：酒酣拨剑斫地歌。
付国斌一连好几天都往楼上跑去找李华，他的理由是向她和汪蓉蓉传送夏兰的消息。这是汪蓉蓉和李华都喜欢听的。不过接下来，付国斌一往别的方面联系，李华和汪蓉蓉就不爱听了。汪蓉蓉做为一个旁观者早已看出付国斌的企图了。而李华呢，一来碍于都是一个车间的同事，她没法太拒绝付国斌来她们寝室窜门。二来她是个十分内向的人，还没有想出用什么样的话去拒绝付国斌的追求。所以她也只好拉上汪蓉蓉陪她坐在寝室里听付国斌云山雾罩地一顿猛吹。不过最近的一天，她对汪蓉蓉说：“我看咱们还是躲出去算了，免得又得搭上时间听付国斌来胡吹。”
汪蓉蓉问：“那你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你总得表明你的态度吧。”
李华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说：“你说我又不了解他的过去，仅凭这么几天接触我也没法判定他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说。”
“那你就是想了解他多一些呗？”汪蓉蓉问。
“那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他除了外表还可以外，别的方面都有些没底儿。”李华一脸为难的表情。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看你还是早点下决心为好。”汪蓉蓉劝道。
“你说欧阳亮怎么样？”李华问道。
汪蓉蓉瞪大眼睛看着李华说：“谁？欧阳亮！你别告诉我你看上他了吧！”
“我只是问问，我并没有看上他，倒是他前几天写了封求爱信给我，我正考虑怎么回信呢。”
“看来，李姐的追求者还真的不少哇！”汪蓉蓉笑道。
“你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吗？一个夏兰，一个赵逸男，我看哪，光目前这两个人就够你忙活一阵儿了。”李华也回击汪蓉蓉一句。
汪蓉蓉听李华这么说，马上收起笑容严肃起来。“李姐，这你可不能乱说哟！我对夏兰嘛，还真有些意思，赵逸男虽然对我也不错，可我怎么没有那种感觉呢？你说这夏兰，在单位吧，那可真是个好样的，可一回到宿舍，他怎么就象变了个人似的，整天也不知道从哪儿认识那么多的朋友，动不动就喝得醉醺醺地。有时我也确实挺烦的，可是没见到他吧，还总惦记他，李姐，你说，这是不是所谓的爱情啊？”
“你问我，我哪知道哇！不过我认为是爱情肯定是要闹心的，不能让你闹心的那种应该不是爱情吧。”李华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智者的样子。
“让你闹心的那种才是爱情吗？爱情不是让人感到无尚幸福的吗？”汪蓉蓉自言自语着，她限入了沉思。
自打夏兰从拘留所回来后，他一直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也不再跟刘海春等人瞎混了，每天正常上下班，做好本职工作，车间的女书记孟彩云知道他能写，文笔很好，就让他写些材料，有的是表扬先进人物方面的，有的是总结和发言稿之类的，这让夏兰有了施展才能的机会。处里还组织了一次青年书法大赛，夏兰也积极参加了，并且他的钢笔书法作品还被挂在了头排最显眼的地方。汪蓉蓉和李华见了，都十分地高兴，尤其是汪蓉蓉，更是打心眼里为夏兰感到自豪，她逢人就说：“其实夏兰没怎么好好写，要是再认真点儿，比这写的还要好呢。”夏兰还参加了一次处里举办的演讲比赛，也获得了好评。有人对汪蓉蓉说：“这回夏兰可成了咱们车间的红人啦！”
汪蓉蓉听了，心里甜滋滋地说：“什么红人啊？都红得发紫了！”说这话时，她一脸的喜悦，她知道，夏兰近期的表现正往她所设想的路上走着呢。并且她还同李华一起商量好了一个限制夏兰胡乱花钱的办法，由于李华是车间的出纳员，发放工资都要她经手，于是汪蓉蓉就对李华说：“李姐，你看这样行不行？每次发工资的时候，你都扣下夏兰五十块钱，给他存着，省得他月月都花光，到了过年的时候，连张回家的火车票都买不起，还要在火车上象个游击队员似的打游击。”
李华说：“那他本人能愿意吗？这用不用先告诉他一声儿啊？”
“我看不用了，要是告诉了他，这钱还能存下吗？就硬扣吧，他要是知道了，就说是车间动员的，每个人都要储蓄，响应国家号召，他也就没办法了。”汪蓉蓉果断地说。
就这样，夏兰每月八十多块钱的工资就硬让李华给存上了五十元，剩下的三十几元钱，汪蓉蓉建议夏兰都买成食堂票儿，这样每天都到食堂用餐也就避免了他总去小酒馆喝酒。自此，大约能有半年时间，夏兰几乎天天都去食堂吃饭，没怎么去小饭店。晚饭后，他就去六楼图书室看书或是到电视室看看电视，也过起了大众生活，这让夏兰感到即节省了金钱，而且身体还更健康了。汪蓉蓉有时到图书室遇到夏兰，总是会心地一笑，然后再送上两句鼓励他的话：“这样挺好的！继续努力！加油噢！”
夏兰也觉得这种生活没什么不好，他似乎又找回了从前的自己。“是啊，自己以前不就是个安分守己、不招灾惹祸的老实人吗。”
这期间，由于孟彩云书记的推荐，夏兰先后被处生产科和党委办公室借用，他还成了全处失足青年转先进的典型，并且还在大会上做了发言，这些都令汪蓉蓉欣喜不已，她亲眼看着夏兰在她的努力下又恢复了原来的面貌——一个受人尊敬的好青年。
在借调到党委办公室期间，夏兰是最有机会留在机关工作的。一段日子里，凡是机关党委的材料，大都是夏兰执笔，机关党委办公室的田主任十分赏识夏兰的写作才能，他经常当着别人的面就夸奖夏兰，这让党办干事小贾十分嫉妒，他视夏兰为眼中钉，肉中刺，与团委书记温正峰密谋要抓住夏兰的小辫子，把他赶出销售处党委办公室。
十五
一天早上，夏兰刚一到办公室，就见田主任早已等在了那里，他沉着脸色对夏兰说：“呆会儿小贾来了你马上与他一起写一份发言材料，主要是关于咱们处各车间好人好事方面的，要快！争取八点半之前完成，然后我好拿着去指挥部开会。”
“那这事儿小贾他知道吗？”夏兰小心地问道。
田主任一脸不高兴地说：“他早就知道，我都告诉他三天了，可直到现在材料还没写出来呢！要不这样吧……我看你也别等他了，你自己写吧，马上就写，写好后我直接带走！”
夏兰看了看表，心想：“离八点半也就一个钟头吧，在这么短的时间要完成这份材料，那可真是要自己的水平了。不过夏兰并没有惊慌失措，他略微酝酿了几分钟，然后铺开稿纸刷刷刷地写了起来。田主任怕影响到夏兰，就到隔壁房间抽烟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夏兰一个人认真地埋头写着，四百字的稿纸，夏兰一共写了十一页，基本上没做什么改动，也来不及重抄了，夏兰看看手表，刚到八点十四分，离八点半还有十六分钟，他兴奋地跑到隔壁去叫田主任。
田主任听到夏兰喊他，连忙走出来急切地问：“怎么样？材料写出来了吗？”
“写好了，您先过过目，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一下？”
“不用了，没时间了，到时候我再临场发挥吧！”说完田主任拿起材料急匆匆地出去了，乘车赶奔了指挥部。
田主任前脚刚走，党办干事小贾就来到了办公室，他先是慢条斯里地掏出一颗烟卷点上，然后坐下来又倒上一杯茶水，这才打开他的公文包。他见夏兰已经坐在了那里，就问：“小夏，田主任来了吗？他让我给他弄份材料，说是八点半开会要用。”
夏兰稍有轻蔑地看了看他，回答道：“田主任是等着你的材料来着，可是他等了半天你也没来，就着急走了。”
“那他有材料吗？”小贾连忙问。
“有，是他早上让我现写的，已经带走了。”
“噢”，小贾脸上的表情十分不自然，用极为强烈的嫉妒眼光盯了夏兰两眼。夏兰只当没看见，仍然坐在那里看他的报纸，他十分自信他自己的写作速度。还是在车间的时候，一次孟彩云书记交办他写车间的年终工作总结，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可夏兰一连六天都没动一笔，他天天出去与朋友游玩，直到第七天早上醒来，他才拿出纸笔动手写材料，这期间他早已打好了腹稿，因此下笔如有神助，通常情况下是一气呵成，不用怎么修改。
下午上班的时候，夏兰和小贾都准时来到了办公室，夏兰刚坐下不大一会儿，手里正在整理着几份文件，就见田主任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眼睛略微有些发红，嘴里喷着不太浓烈的酒味。田主任一进屋，就直奔夏兰走过去，嘴里不住地夸道：“太好了！小夏，太好了！这回可让我露脸了，你写的材料我基本上没怎么改，略一发挥就成了最好的发言稿。这不，会开得很成功，指挥部还安排我们喝了顿小酒。”说着用手拍了拍夏兰的肩膀。
夏兰连忙站起来谦虚地说：“不是我材料写的有多好，而是田主任讲话水平高，就是不拿材料您讲得也一样精彩！”
夏兰说这话还真不是溜须拍马奉承田主任，他也深知田主任是有能力有水平的领导，他也亲耳聆听过田主任在几百号人面前做报告，那可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自然流畅，从来都不打锛儿的。
一旁的小贾听了十分地不是心思，他对夏兰酸溜溜地说：“小夏，你也不用太谦虚了，太捧咱田主任，你就承认你的材料写的好呗，说不定田主任还能奖励你点儿什么呢。”
夏兰看了看小贾，晃了晃头。
田主任见夏兰晃了晃脑袋什么也没说，就仗着酒劲一拍桌子大声许了个愿：“小夏，你还别说，今后你要好好干，只要你能写份入党申请书！成为积极分子，那党办秘书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夏兰听了，不觉一惊：难道真就这么简单！如果他真的照田主任说的去做了，那还不容易吗？自己就可能从车间的一名装卸工人一跃而成为销售处党委办公室的秘书了，他为田主任这句话想了好长时间。
党办干事小贾听了田主任对夏兰的承诺，心里如倒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个啥滋味。要说有人，那夏兰怎么能和自己比呀！虽然都是工人编，可自己一天也没下过车间工段哪，自从一上班，舅舅就把自己安排到了党委办公室当干事，虽说干事的活儿也就是个办事员，可那也比工人强多了呀。你夏兰算是个什么东西！一没有人二没有钱，身上还有进过拘留所的污点儿，这样的人再有才再能写也不能让他爬到自己的头上啊。不行！党办秘书的位子绝对不能让这小子抢去！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他赶走！唉！得想个什么办法呢？他绞尽脑汁，整天陷入这种状态之中，早已没有心思再干什么工作了。
看看快到春节了，一天，在销售处机关大楼的门口，正要出去送材料的夏兰正巧碰上了从外面进来的汪蓉蓉，汪蓉蓉见夏兰急匆匆地往外走，就问：“夏兰，着急出去办事儿呀？”
“嗯，田主任让我把一份文件送到指挥部去。”夏兰答道。
“还挺忙地呢！我说这阵子没怎么见着你呢。”汪蓉蓉关切地说。
“啊，是挺忙的，这不到年末了吗，要写的东西比较多，我总是到各车间去催要总结，回来还得汇总，整理，所以一时有些忙，也没去你宿舍找你。对了，你哪天回家呀？到时候咱俩一块儿走啊？”夏兰带着一脸希望的表情说。
汪蓉蓉听夏兰这么一问，脸上立刻泛起了两堆红晕，恰如两片鲜艳的彩霞，看上去异常美丽。她两眼闪着熠熠明辉，盯着夏兰的眼睛，兴奋地说：“能一起回去吗？那好哇！不过我可要再等些天呢，差不多得到年三十儿了，你能等我吗？”
“没问题！就是等到大年初一我也等！”夏兰热情而坚定地说。
汪蓉蓉的眼里放出了幸福的光芒，她扭动身子往里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冲夏兰一笑说：“那你就等着吧。看看你有没有耐心。”
夏兰握了一下拳头向汪蓉蓉示意了一下后，迈着异常轻快的脚步走出了大门外。
汪蓉蓉心里美滋滋的，她轻盈得象只小鸟直往楼梯上飞去，边走边哼着成方圆的那首《童年》，正碰上下楼去提水的许大姐，许大姐见汪蓉蓉异常高兴的样子，就笑眯眯地问道：“蓉蓉，是什么事儿让你欢喜成这个样子嘛？”她说着一口掺杂着四川口音的东北普通话。
汪蓉蓉甜美地笑一笑说：“这不是许大姐吗，拎热水去呀。你都看出我挺高兴的啦？那你猜猜看，碰上啥事儿能让我这么高兴呢？”
许大姐想了想就逗汪蓉蓉：“还能有啥事儿嘛，我一猜就能猜中，一定是你刚才碰上了你的那个老乡加同学，他跟你说什么了？快交待！”
汪蓉蓉听了，只是微笑地看着许大姐，就是不回答她。
许大姐用手指戳了一下汪蓉蓉白净净的鼻尖儿，笑道：“你个死丫头片子，还瞒着我呢，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告诉你吧，他刚才在我屋里跟我唠了半天关于你们俩的事儿呢。”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汪蓉蓉急切地问。
许大姐严肃起来，有一层麻雀斑的眼皮眨了几下，“你不告诉我，难道还指望我能告诉你呀！”
汪蓉蓉上前一把扯住许大姐的一只胳膊撒起娇来：“我的好大姐，你就别让人家干着急啦，快点儿告诉我嘛，他都跟你咋说的呀？”
许大姐说道：“看把你急的，这样吧，你也别着急，呆会儿呀，等我把水拎回来，你再到我屋里坐坐，咱姐俩好好聊一聊。”
“那我帮你去拎水吧。”
“我可不敢劳你大驾，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能拎得动吗？一桶水有好几十斤重呢。”
“没事儿，我能拎得动，我又不是啥娇贵人，车间里的脏活儿累活我哪样没干过？”
“你还别说，这几个月，多亏了夏兰啦，他可真是个心眼好使的小伙子，一有空，他就会过来帮我拎水，可省了我不少力气呢！”
“他有都是劲儿，你就让他干呗！”
“那你不心疼啊？累坏了我可不负责任哪！”
“嘻嘻，你别看他身材不怎么高，可是干起活儿来，他才不在乎呢！累不坏他呀！”
两个人边说着边下楼到水房把水提了回来。
一进许大姐的屋里，汪蓉蓉就立刻关上了房门，拉过一个小凳子连忙坐在许大姐跟前，象个小学生等着听老师讲故事一样认真地竖起了耳朵。
许大姐看了看汪蓉蓉的样子，也就不再取笑她了，一五一十地把夏兰这些天与她说的话都一字不落地学给了汪蓉蓉。
“夏兰说呀，你是个好姑娘，对他帮助很大，他觉得欠你太多太多的情儿，说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谁叫他还了，真是的！”汪蓉蓉打断了许大姐，假装生气地说。
“你听我说呀，他还说他现在的身份不行，还只是个装卸工人，虽然借调到党委办公室，可是也只能是临时的，以后能不能留下还不一定呢。他说他在这儿干得没啥意思，一点儿也不顺心，虽然田主任很赏识他，对他也不错，可是那个干事小贾却处处给他使绊子，到处说他的坏话，还窜掇团委书记温正峰准备整他，他在党办处处都要小心，如什么薄冰？”
“是如履薄冰吧，大姐。”
“好象是吧，他有时整的文绉绉的，我都听不大懂，不过看他在这儿干工作似乎不太快乐，他总跟我提起他在车间、在装卸工段时那些快乐的日子，他说他的性格可能不太适合在机关工作，他还是愿意回到他的车间，回到他的装卸栈桥上去，他十分愿意与那些年轻伙伴们在一起。”
汪蓉蓉听了，眼里掠过一丝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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