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第十九章——第二十章
十九
除了初三时的同学娟子外，从一九八0年至今，差不多整整四年了，夏兰还没遇到过一双这样令他心动的眼睛。高中两年也好，补习班一年也好，待业期间也好，四年当中他从来也没能被任何异性打动过，也没对任何女性倾心过、钟情过，而他自己，也没被任何异性追求过、相中过。这次，在奔驰的列车上，在去同一个单位的‘准同事’的行列里，却遇上了令他怦然心动的眼神儿。而她，也似乎有同感，在对方投射过来的火一样的热烈眼神儿中，她也觉得找到了心仪的情侣。
一直到目的地龙力车站，在这近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夏兰与那女孩儿的眼神儿交汇了不知道有几百次，他们中间虽然隔了几排座位，但两个人却坐了个斜对角，刚好在可视范围之内，尽管一路上他们谁也没和谁说一句话，但那互动的眼神儿，无言的微笑，都给对方留下了难忘的印记。夏兰心里想着：“最好以后能够结识她。”女孩儿的心中也想着：“我能不能和这个爱唱歌的英俊小伙子分到一起呢？”
在这短暂的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一股无比美妙的感觉一直流淌在这对少男少女的心间，让他们体会到了一种无尚的甜蜜与幸福。
火车在龙力站停了下来，大家陆续下了车，等大伙把拖运来的行李装上一辆大卡车后，带队的文师傅和助手小李子又指挥大家坐上了两辆大客车。客车载着这六十多个青年男女奔向了他们的最后目的地——兴华职工宿舍。
隔着车窗向外望去，大家不禁被北方广阔草原上的壮丽景色深深吸引住了。下午的阳光照在一望无尽的草甸子上，天空无比澄澈，几缕白云懒洋洋地在上空缓缓飘行，象几个不紧不慢的旅行者。汽车穿越在这大片的绿洲里，谁还会再有离乡的愁绪呢？此时，同伴们打开了车窗，纷纷把头伸到了窗外，连一直抚弄吉他的铁子也伸长了脖子向远处观看。大家不时发出“噢！噢！哇！哇！”的叫喊声和开心的笑声。
绿色的草地里时而闪动着一片片的亮光，象玻璃反射太阳一样刺得人睁不开眼睛，那是草地深处的沼泽地。司机师傅告诉大家那里面有的是鱼虾。时而，有成群的水鸭子和水鸟“呱呱”地叫着从车旁飞过。偶尔还可以看见身穿黑色水叉在沼泽地里拾野鸭蛋的老人。在公路边儿的水洼旁，有人持竿在那里垂钓，阳光斜射过去，照在了钓鱼人头上戴着的宽大的草帽上，使他远看去像个放大的黄蘑菇。这让人想起了中国画中的一幅名作《烟波钓叟图》，好象是张志和的手笔。
“大自然是美丽的！人生是美丽的！如果能间或地变换一下成长环境，饱览天下奇色美景，那又是何等地幸福啊！”夏兰感慨着，他真想跳下车去，遨游在这醉人的万倾碧海之中。
大约有四十分钟的车程，客车和前面的大卡车都停在了一片楼区前。这是青一色六层楼的建筑群，分六个区，职工宿舍在一区，它只占了该区的几个楼，余下的一区大部分还有二区至六区都是家属区。
领队招呼大伙下了车，众男生从卡车上把行李卸下来后，大家又重新站好了队。
这时，早已有总厂下属单位的负责人举着牌子等在那里。
领队文师傅讲话了：“大家都注意了！下面由分厂各单位领导念名单，念到的人就到那个单位的牌子前站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大家一齐答应着。
此时的夏兰也同众人一样，屏住呼息，仔细倾听着各负责人依次宣读名单。
夏兰此时心里只盼着两个结果：一是他能与伍春、程铁、李英林这几个好友分在一起，最好是还能和一路上与他不断对视的那个大眼睛女孩分在一起；另一个结果就是他也巴望着分个好单位，比如检测处、自动化处、供电处和运输处等。
可是他支愣着耳朵听了半天，那些好单位哪一个也没有宣读到他的名字，而他的几个好伙伴也没能分到一处，伍春去了运输处，程铁去了塑料厂，李英林去了热电厂。
但他还存着一个希望，不管分到什么单位，只要能和那个大眼睛女孩分在一起就好！
看看没剩下几个人了，他的心脏急速地跳动着，那个女孩儿也同夏兰一样显得十分紧张，她与夏兰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心照不宣。
此时，销售处的负责人念起了名单，夏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马上喊了一声“到”就走过去站在了销售处的牌子跟前。这时又听念到一个女孩儿的名字“汪蓉蓉！”就见那个大眼睛女孩儿应了一声“到”，然后乐巅巅地来到了夏兰的身边。
夏兰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那女孩儿也显得异常兴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个声音：“没想到咱们分到一个单位了！”
分配完毕，销售处负责人发话了：“男同志伸伸手，帮女同志把行李送到宿舍去，女宿舍在１０８号楼，咱们销售处的女工住六楼。
夏兰立即响应，他问汪蓉蓉：“哪个是你的行李？我来帮你拿吧。”
“好哇！”汪蓉蓉十分高兴地说：“是这个！这个红色包袱皮儿的就是！”说着她伸出了雪白的手指指了指。
夏兰几步跨过去，双手抱起汪蓉蓉的行李一下子扛在肩上。“哟！还挺沉地呢！”夏兰巅了巅肩膀说。
另外一个姓陈的大个子男生扛起了那个叫李华的女生的行李，四个人一起奔了女生宿舍１０８号楼。
夏兰和大陈呼哧带喘地一直把行李扛到了六楼，倚在楼梯拐角处歇着。汪蓉蓉和李华跟上来后马上去找自己居住的房间，她们从楼梯口往里面找，在６２０的房门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在这儿呢！找到了！是６２０房间！”汪蓉蓉喊道。
夏兰和大陈听到喊声，马上把行李扛了过去。他俩把行李放到了屋里的床上，返身就往外走。
汪蓉蓉和李华送了出来：“谢谢你俩噢！有时间过来玩儿啊。”
“没事儿，别客气！快忙你们的吧！”夏兰回头深情地望了汪蓉蓉一眼，微笑着说道。
汪蓉蓉站在门口温情脉脉地目送着夏兰，直到夏兰他们下了楼她才返身回了房间。
夏兰尽管流了一身臭汗，不过他心里这个美呀！“谢天谢地！终于让我俩分到一个单位了！”“啊！啊！”夏兰激动地大声喊了出来。
二十
夏兰满怀喜悦的心情与大陈从１０８号楼走出来，又取回了自己的行李，一路哼唱着小曲跟着大伙去了自己的宿舍——１０７号楼４１８房间。
这里的宿舍都是一个模式，十二平方米的房间摆着三张上下铺的铁床，可以住六个人，靠窗台的地方放了一张三个抽屉的小书桌，靠门口的地方有一个塑料桶、一把条帚和一个拖布，这就是整个宿舍的全部家当。
夏兰、大陈和其他四个人都把行李放在自己的床位上，然后开始铺放行李。夏兰被分在靠门后的上铺，他铺好床后，坐在上铺感受了一下，觉得有些憋闷，头部都快要顶到棚了，而且楼上的人一走动，就好象用趿拉板儿在他脸上来回刮过一样。“唉！管他呢！能睡觉就行呗！”夏兰躺下后，又感觉了一遍，嘴里念叨着。他躺了一会儿，忽地又翻身坐起来，朝窗外看了看，他想：初来乍到，人地两生，我要先出去熟悉一下环境，再买个脸盆肥皂毛巾什么的。想到这儿，他“噌”地一下从上铺蹦到地上，穿上鞋子独自一个人出了宿舍。
夏兰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嘴里吹着口哨，信步向楼外走去。他站在楼门口，四处望了望，心想：“往哪个方向走呢？这样吧，左脚先迈，就往左边蹓跶吧。
１０７号楼的对面是职工洗浴中心，洗浴中心的南侧，是一个小型综合商店，路过综合商店再往右拐，是兴华饭店，从饭店一直往西走依次是邮电局和职工医院，职工医院对面便是菜市场，菜市场紧挨着一家四川人开的川味饭庄，看上去规模不小。从川味饭店门前的大转盘转过去，便是此地最大的商店——石化百货公司。夏兰站在百货公司门前看了一会儿进进出出的顾客，他没有往里进，他只是熟悉地形能找到地方就算了。他继续往前侦察，百货公司的东面就是家属二区和三区，南面是四区，西面是五区和六区。他这样转了一大圈，估摸着也得有半个多钟头了吧，于是他迈步穿过了一区，没有回宿舍，问明白了方向后，他朝北面的运输处车队大院走去。
经过了一个奶白色三层楼的青少年宫，夏兰进了运输车队的大门，就见满院子停着各种类型的汽车。有卡马斯、大解放、吊车、铲车、弯钩机、双排座、客货两用、链轨车、大客车、小轿车，还有吉普车等不一而足。
夏兰问了门卫，打听到新来的职工就住在北面的一排旧车库里，夏兰便向那排旧车库走过去。
只见那排车库的黑漆大门都敞开着，不少人都光着膀子坐在里面的钢丝床上。夏兰逐个往里观瞧，他在中间的一个大门里看见了也光着上身的伍春。
“伍春！伍春！”夏兰兴奋地站在门口喊着。
虽然才刚刚分开两个钟头，可这两个人都产生了一种他乡重逢的感觉。
伍春听到夏兰在喊他，高兴地迎了出来。“你还真找到这儿来了！我以为你今天不能过来了呢，我还准备去找你呢！”
“哪能呢！我把行李铺好，就出来转了一圈，先熟悉一下周围环境，朝人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你这儿来了。怎么样？都安顿好了？”
“有啥安顿的？床一铺就是家呗！这不，宿舍还没收拾完，得过些天才能弄好，领导让我们先在这旧车库里将就一些日子。车库里挺闷，不通风，就是太他妈热了，你没看见我们全都光着膀子吗。”
“那咱们出去走一走吧，去商场买点东西？”
“行，那你等我去穿件衣服。”
夏兰在院子里等着，继续看那些各式各样的汽车。就见伍春穿了件黄色的大背心子出来了。“走吧”伍春说。两个人于是边走边聊着，夏兰把他刚知道的情况向伍春做了介绍。
“对了，你们啥时候到单位上班？”伍春问着。伸手撩起了衣角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听说明早八点先去单位报到，你们呢？”
“我们就住在单位里，也用不着再报到了。”
“那挺好，听他们说，我们单位离宿舍差不多有十多里地呢，老远了。”夏兰咧了一下嘴说。
“这厂区太大了，听说方圆三十平方公里都不止呢。”
“那咱们厂得有多少人哪？”
“听说好象有一两万人呢。”
“噢！真是个大企业呀！”夏兰惊讶地说。
两个人说着唠着，不觉来到了石化百货公司。这是个超大型的百货商场，一共有五层，还安装了电梯。店里货品齐全，应有尽有。货架上的物品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商场里顾客很多，大多是新来的青工。
夏兰买了条毛巾和一个大脸盆，伍春买了套牙具，两个人又楼上楼下逛了一回，这才出了百货大楼。
“去到我们宿舍看看吧，也认个门，以后好来找我呀！”夏兰对伍春说。
“那还用说，我当然得去了，咱这就去。”伍春笑道。
两个人去夏兰宿舍坐了一会儿，由于午饭也没吃，这时肚子饿得直叫唤。夏兰张罗道：“老肠子和老肚子都打架了，咱俩去吃饭吧。”
“能去食堂吗？”伍春问。
“刚来，还不知道食堂在哪儿呢，咱俩先找个小馆随便吃点算了。”说着，夏兰拉着伍春就出去了。两个人在宿舍楼的后院绕了半圈，找到了一家叫鑫宇饭店的小餐馆，走进去选了个靠边儿的座位坐下来，见别的桌的客人又是饺子又是炒菜地大吃二喝，两个人馋得直咽口水，不觉捏了捏自己的口袋。夏兰与伍春对望了一眼，大声说道：“咱就简单点吧，快点吃完好去办事儿。”伍春听了会意地连忙点头。
“服务员！来两碗打卤面！”夏兰叫了一声。
“稍等！马上就来！”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女服务员尖声答应着。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两大碗面条，又上来一小碗茄子辣椒卤，哥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卤子也太咸了！这盐是不花钱来的吧！”夏兰往碗里浇了一勺卤，用筷子搅了搅，挑起一绺面条，刚吃到嘴里又吐了出来。
“敢情这卤子是不要钱的。”伍春笑道。
俩人吃完了面，伍春要付钱，夏兰赶紧抢过去拦住他：“还是我来吧，怎么说我也比你小一岁呀。”
“咱俩还争什么？这事儿也要讲究三人行小弟受苦哇！”伍春调侃道，他推走夏兰，自己付了钱。
夏兰和伍春从小饭馆出来后，又散了一会儿步，然后夏兰一直陪着伍春走到了运输处大车队的门口。伍春说：“你快回去吧，今天折腾了一小天儿，都挺乏的，早点休息吧，你明天还得来回走几十里的路上下班呢。”
夏兰一想也是，“那行，那我就回去了，有时间你晚上就去我宿舍找我吧。”说完，夏兰一个人回了宿舍，洗完脚躺在床上，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汪蓉蓉。“啊，今晚先睡个好觉，明天一上班，我就能见到她了！”他这样想着，尽管别人还在说话，灯也没有关，他却合上眼睛呼呼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饭后，顶着夏日的骄阳，夏兰与众职工走在通往厂区的大道上，人流滚滚，有如潮水般涌向总厂的大门。自行车的铃声，汽车的喇叭声，和着人们的说话声、咳嗽声、嘈杂的脚步声、擤鼻涕的声音浑在一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夏兰平生第一次加入到这样庞大的人群之中，他觉得自己就好象是一场大雨来临之前从泛滥的蚂蚁窝里爬出来的一只小蚂蚁。他甚至感觉到了从身后和左右呼出来的热气，还闻到了从个别肢体上散发出来的腋臭味。大家象参加竞走比赛一样你追我赶地往厂区行进，不到十分钟，头上已淌下了汗水，又过了一会儿，前胸和后背的衣服都已经湿了，连鞋子里的袜子也湿了。走了半个小时，夏兰热得恨不得光着膀子，可这时已经进到厂区内部了，厂里规定职工在厂区里是不能赤裸上身的，夏兰只好忍住燥热继续往前走。眼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一排接一排的炼塔都被他甩在了身后，出门前就看见的总厂火炬距离他还是那么地遥远，他还没有走到他的单位。
“真他妈太远了！”夏兰咒骂了一句。
“不是太远了，是咱厂子太大了！”一旁有人回应着。
差不多走了一个小时，夏兰终于找到了他要报到的地方——总厂消防中队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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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短暂的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一股无比美妙的感觉一直流淌在这对少男少女的心间，让他们体会到了一种无尚的甜蜜与幸福。
火车在龙力站停了下来，大家陆续下了车，等大伙把拖运来的行李装上一辆大卡车后，带队的文师傅和助手小李子又指挥大家坐上了两辆大客车。客车载着这六十多个青年男女奔向了他们的最后目的地——兴华职工宿舍。
隔着车窗向外望去，大家不禁被北方广阔草原上的壮丽景色深深吸引住了。下午的阳光照在一望无尽的草甸子上，天空无比澄澈，几缕白云懒洋洋地在上空缓缓飘行，象几个不紧不慢的旅行者。汽车穿越在这大片的绿洲里，谁还会再有离乡的愁绪呢？此时，同伴们打开了车窗，纷纷把头伸到了窗外，连一直抚弄吉他的铁子也伸长了脖子向远处观看。大家不时发出“噢！噢！哇！哇！”的叫喊声和开心的笑声。
绿色的草地里时而闪动着一片片的亮光，象玻璃反射太阳一样刺得人睁不开眼睛，那是草地深处的沼泽地。司机师傅告诉大家那里面有的是鱼虾。时而，有成群的水鸭子和水鸟“呱呱”地叫着从车旁飞过。偶尔还可以看见身穿黑色水叉在沼泽地里拾野鸭蛋的老人。在公路边儿的水洼旁，有人持竿在那里垂钓，阳光斜射过去，照在了钓鱼人头上戴着的宽大的草帽上，使他远看去像个放大的黄蘑菇。这让人想起了中国画中的一幅名作《烟波钓叟图》，好象是张志和的手笔。
“大自然是美丽的！人生是美丽的！如果能间或地变换一下成长环境，饱览天下奇色美景，那又是何等地幸福啊！”夏兰感慨着，他真想跳下车去，遨游在这醉人的万倾碧海之中。
大约有四十分钟的车程，客车和前面的大卡车都停在了一片楼区前。这是青一色六层楼的建筑群，分六个区，职工宿舍在一区，它只占了该区的几个楼，余下的一区大部分还有二区至六区都是家属区。
领队招呼大伙下了车，众男生从卡车上把行李卸下来后，大家又重新站好了队。
这时，早已有总厂下属单位的负责人举着牌子等在那里。
领队文师傅讲话了：“大家都注意了！下面由分厂各单位领导念名单，念到的人就到那个单位的牌子前站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大家一齐答应着。
此时的夏兰也同众人一样，屏住呼息，仔细倾听着各负责人依次宣读名单。
夏兰此时心里只盼着两个结果：一是他能与伍春、程铁、李英林这几个好友分在一起，最好是还能和一路上与他不断对视的那个大眼睛女孩分在一起；另一个结果就是他也巴望着分个好单位，比如检测处、自动化处、供电处和运输处等。
可是他支愣着耳朵听了半天，那些好单位哪一个也没有宣读到他的名字，而他的几个好伙伴也没能分到一处，伍春去了运输处，程铁去了塑料厂，李英林去了热电厂。
但他还存着一个希望，不管分到什么单位，只要能和那个大眼睛女孩分在一起就好！
看看没剩下几个人了，他的心脏急速地跳动着，那个女孩儿也同夏兰一样显得十分紧张，她与夏兰对望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心照不宣。
此时，销售处的负责人念起了名单，夏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马上喊了一声“到”就走过去站在了销售处的牌子跟前。这时又听念到一个女孩儿的名字“汪蓉蓉！”就见那个大眼睛女孩儿应了一声“到”，然后乐巅巅地来到了夏兰的身边。
夏兰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那女孩儿也显得异常兴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个声音：“没想到咱们分到一个单位了！”
分配完毕，销售处负责人发话了：“男同志伸伸手，帮女同志把行李送到宿舍去，女宿舍在１０８号楼，咱们销售处的女工住六楼。
夏兰立即响应，他问汪蓉蓉：“哪个是你的行李？我来帮你拿吧。”
“好哇！”汪蓉蓉十分高兴地说：“是这个！这个红色包袱皮儿的就是！”说着她伸出了雪白的手指指了指。
夏兰几步跨过去，双手抱起汪蓉蓉的行李一下子扛在肩上。“哟！还挺沉地呢！”夏兰巅了巅肩膀说。
另外一个姓陈的大个子男生扛起了那个叫李华的女生的行李，四个人一起奔了女生宿舍１０８号楼。
夏兰和大陈呼哧带喘地一直把行李扛到了六楼，倚在楼梯拐角处歇着。汪蓉蓉和李华跟上来后马上去找自己居住的房间，她们从楼梯口往里面找，在６２０的房门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在这儿呢！找到了！是６２０房间！”汪蓉蓉喊道。
夏兰和大陈听到喊声，马上把行李扛了过去。他俩把行李放到了屋里的床上，返身就往外走。
汪蓉蓉和李华送了出来：“谢谢你俩噢！有时间过来玩儿啊。”
“没事儿，别客气！快忙你们的吧！”夏兰回头深情地望了汪蓉蓉一眼，微笑着说道。
汪蓉蓉站在门口温情脉脉地目送着夏兰，直到夏兰他们下了楼她才返身回了房间。
夏兰尽管流了一身臭汗，不过他心里这个美呀！“谢天谢地！终于让我俩分到一个单位了！”“啊！啊！”夏兰激动地大声喊了出来。
二十
夏兰满怀喜悦的心情与大陈从１０８号楼走出来，又取回了自己的行李，一路哼唱着小曲跟着大伙去了自己的宿舍——１０７号楼４１８房间。
这里的宿舍都是一个模式，十二平方米的房间摆着三张上下铺的铁床，可以住六个人，靠窗台的地方放了一张三个抽屉的小书桌，靠门口的地方有一个塑料桶、一把条帚和一个拖布，这就是整个宿舍的全部家当。
夏兰、大陈和其他四个人都把行李放在自己的床位上，然后开始铺放行李。夏兰被分在靠门后的上铺，他铺好床后，坐在上铺感受了一下，觉得有些憋闷，头部都快要顶到棚了，而且楼上的人一走动，就好象用趿拉板儿在他脸上来回刮过一样。“唉！管他呢！能睡觉就行呗！”夏兰躺下后，又感觉了一遍，嘴里念叨着。他躺了一会儿，忽地又翻身坐起来，朝窗外看了看，他想：初来乍到，人地两生，我要先出去熟悉一下环境，再买个脸盆肥皂毛巾什么的。想到这儿，他“噌”地一下从上铺蹦到地上，穿上鞋子独自一个人出了宿舍。
夏兰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嘴里吹着口哨，信步向楼外走去。他站在楼门口，四处望了望，心想：“往哪个方向走呢？这样吧，左脚先迈，就往左边蹓跶吧。
１０７号楼的对面是职工洗浴中心，洗浴中心的南侧，是一个小型综合商店，路过综合商店再往右拐，是兴华饭店，从饭店一直往西走依次是邮电局和职工医院，职工医院对面便是菜市场，菜市场紧挨着一家四川人开的川味饭庄，看上去规模不小。从川味饭店门前的大转盘转过去，便是此地最大的商店——石化百货公司。夏兰站在百货公司门前看了一会儿进进出出的顾客，他没有往里进，他只是熟悉地形能找到地方就算了。他继续往前侦察，百货公司的东面就是家属二区和三区，南面是四区，西面是五区和六区。他这样转了一大圈，估摸着也得有半个多钟头了吧，于是他迈步穿过了一区，没有回宿舍，问明白了方向后，他朝北面的运输处车队大院走去。
经过了一个奶白色三层楼的青少年宫，夏兰进了运输车队的大门，就见满院子停着各种类型的汽车。有卡马斯、大解放、吊车、铲车、弯钩机、双排座、客货两用、链轨车、大客车、小轿车，还有吉普车等不一而足。
夏兰问了门卫，打听到新来的职工就住在北面的一排旧车库里，夏兰便向那排旧车库走过去。
只见那排车库的黑漆大门都敞开着，不少人都光着膀子坐在里面的钢丝床上。夏兰逐个往里观瞧，他在中间的一个大门里看见了也光着上身的伍春。
“伍春！伍春！”夏兰兴奋地站在门口喊着。
虽然才刚刚分开两个钟头，可这两个人都产生了一种他乡重逢的感觉。
伍春听到夏兰在喊他，高兴地迎了出来。“你还真找到这儿来了！我以为你今天不能过来了呢，我还准备去找你呢！”
“哪能呢！我把行李铺好，就出来转了一圈，先熟悉一下周围环境，朝人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你这儿来了。怎么样？都安顿好了？”
“有啥安顿的？床一铺就是家呗！这不，宿舍还没收拾完，得过些天才能弄好，领导让我们先在这旧车库里将就一些日子。车库里挺闷，不通风，就是太他妈热了，你没看见我们全都光着膀子吗。”
“那咱们出去走一走吧，去商场买点东西？”
“行，那你等我去穿件衣服。”
夏兰在院子里等着，继续看那些各式各样的汽车。就见伍春穿了件黄色的大背心子出来了。“走吧”伍春说。两个人于是边走边聊着，夏兰把他刚知道的情况向伍春做了介绍。
“对了，你们啥时候到单位上班？”伍春问着。伸手撩起了衣角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听说明早八点先去单位报到，你们呢？”
“我们就住在单位里，也用不着再报到了。”
“那挺好，听他们说，我们单位离宿舍差不多有十多里地呢，老远了。”夏兰咧了一下嘴说。
“这厂区太大了，听说方圆三十平方公里都不止呢。”
“那咱们厂得有多少人哪？”
“听说好象有一两万人呢。”
“噢！真是个大企业呀！”夏兰惊讶地说。
两个人说着唠着，不觉来到了石化百货公司。这是个超大型的百货商场，一共有五层，还安装了电梯。店里货品齐全，应有尽有。货架上的物品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商场里顾客很多，大多是新来的青工。
夏兰买了条毛巾和一个大脸盆，伍春买了套牙具，两个人又楼上楼下逛了一回，这才出了百货大楼。
“去到我们宿舍看看吧，也认个门，以后好来找我呀！”夏兰对伍春说。
“那还用说，我当然得去了，咱这就去。”伍春笑道。
两个人去夏兰宿舍坐了一会儿，由于午饭也没吃，这时肚子饿得直叫唤。夏兰张罗道：“老肠子和老肚子都打架了，咱俩去吃饭吧。”
“能去食堂吗？”伍春问。
“刚来，还不知道食堂在哪儿呢，咱俩先找个小馆随便吃点算了。”说着，夏兰拉着伍春就出去了。两个人在宿舍楼的后院绕了半圈，找到了一家叫鑫宇饭店的小餐馆，走进去选了个靠边儿的座位坐下来，见别的桌的客人又是饺子又是炒菜地大吃二喝，两个人馋得直咽口水，不觉捏了捏自己的口袋。夏兰与伍春对望了一眼，大声说道：“咱就简单点吧，快点吃完好去办事儿。”伍春听了会意地连忙点头。
“服务员！来两碗打卤面！”夏兰叫了一声。
“稍等！马上就来！”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小女服务员尖声答应着。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两大碗面条，又上来一小碗茄子辣椒卤，哥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卤子也太咸了！这盐是不花钱来的吧！”夏兰往碗里浇了一勺卤，用筷子搅了搅，挑起一绺面条，刚吃到嘴里又吐了出来。
“敢情这卤子是不要钱的。”伍春笑道。
俩人吃完了面，伍春要付钱，夏兰赶紧抢过去拦住他：“还是我来吧，怎么说我也比你小一岁呀。”
“咱俩还争什么？这事儿也要讲究三人行小弟受苦哇！”伍春调侃道，他推走夏兰，自己付了钱。
夏兰和伍春从小饭馆出来后，又散了一会儿步，然后夏兰一直陪着伍春走到了运输处大车队的门口。伍春说：“你快回去吧，今天折腾了一小天儿，都挺乏的，早点休息吧，你明天还得来回走几十里的路上下班呢。”
夏兰一想也是，“那行，那我就回去了，有时间你晚上就去我宿舍找我吧。”说完，夏兰一个人回了宿舍，洗完脚躺在床上，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汪蓉蓉。“啊，今晚先睡个好觉，明天一上班，我就能见到她了！”他这样想着，尽管别人还在说话，灯也没有关，他却合上眼睛呼呼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饭后，顶着夏日的骄阳，夏兰与众职工走在通往厂区的大道上，人流滚滚，有如潮水般涌向总厂的大门。自行车的铃声，汽车的喇叭声，和着人们的说话声、咳嗽声、嘈杂的脚步声、擤鼻涕的声音浑在一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夏兰平生第一次加入到这样庞大的人群之中，他觉得自己就好象是一场大雨来临之前从泛滥的蚂蚁窝里爬出来的一只小蚂蚁。他甚至感觉到了从身后和左右呼出来的热气，还闻到了从个别肢体上散发出来的腋臭味。大家象参加竞走比赛一样你追我赶地往厂区行进，不到十分钟，头上已淌下了汗水，又过了一会儿，前胸和后背的衣服都已经湿了，连鞋子里的袜子也湿了。走了半个小时，夏兰热得恨不得光着膀子，可这时已经进到厂区内部了，厂里规定职工在厂区里是不能赤裸上身的，夏兰只好忍住燥热继续往前走。眼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一排接一排的炼塔都被他甩在了身后，出门前就看见的总厂火炬距离他还是那么地遥远，他还没有走到他的单位。
“真他妈太远了！”夏兰咒骂了一句。
“不是太远了，是咱厂子太大了！”一旁有人回应着。
差不多走了一个小时，夏兰终于找到了他要报到的地方——总厂消防中队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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