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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部第十九章——第二十一章

    十九

    有一阵子,夏兰不愿意去生产队给爸爸送午饭,无论夏母怎么说,夏兰都不肯动身,后来夏母一再追问,才知道夏兰在去生产队的路上,老是被大前院儿的徐家小子欺负。那徐家生了一大群丫头,中间只有这么一个小子,宠惯得厉害。农村有个习俗,怕儿子不好养活,就给男孩子留下一撮长头发,或是起个比较女性化的名字。夏兰这名字的由来便是应了这个习俗。

    徐家小子因为留了一撮长头发,所以人送外号“一撮毛”。

    “一撮毛”这个家伙不但淘气,而且凶顽得很,经常打架,而且每战必胜。由于徐家就这么一个接户口本的苗,家里就把好吃的都让给了他吃,那些姐妹们是很少能捞到的,因此他身体非常强壮,一般大的小孩都不如他。

    这家伙一见到夏兰拿着饭包儿去送饭,他就跑过来抢,夏兰就没命地跑。有一次夏兰没有注意,这小子提前躲在夏兰必经之路的一堵墙的后面,等夏兰到了跟前,突然跳出来伸手抢夏兰手里的饭包儿,夏兰死命护住没让他得手,这个“一撮毛”恼怒了,他打了夏兰好几个嘴巴,夏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带着满腹的怒火忍下了。为此事儿,夏母还找过“一撮毛”的家里,不过徐家夫妇太护孩子,也只是简单地说了“一撮毛”几句就不了了之了。

    夏母说不动夏兰,就对夏新说:“夏新哪,要不你跟你哥一起去吧,路上有个伴儿,那徐家的‘一撮毛’也就不敢欺负你们了”。

    夏兰听了,心里一动:“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要是弟弟能帮我,我就不怕他了!”

    想到这儿,夏兰也对夏新说:“咱俩一起去吧,回来我陪你下象棋怎么样?”

    夏新听后乐了:“行!那可要说话算数,等送完饭回来你就陪我下棋。”

    夏兰点头:“一言为定,那咱们走吧。”

    兄弟俩拎着给爸爸的饭包儿一起出发了,刚拐过南边的胡同,就见“一撮毛”早已等在那里,见小哥俩一起出来的,他心里也是一惊:往常都是那个矮个子夏兰送饭,今天怎么又来了个高个子?又见那个高个子的男孩长得虎头虎脑的,似乎也很壮实,一时没敢动手。趁“一撮毛”犹豫的时候,夏兰一拉夏新的手,俩人快速跑向了生产队,顺利地把饭送到饭车上。

    这边“一撮毛”见夏兰和高个子男孩快速地通过了他的地盘,心里十分不甘,他站在那里等着夏兰他们,发狠一定要教训一下子夏兰。

    夏兰兄弟二人送完了饭一起往回走,他们根本没想到“一撮毛”还会等在那里。夏兰甚至这样想:“以后送饭就带上弟弟,弟弟长得高,那个‘一撮毛’没准儿是因为弟弟跟着我才没敢欺负我的呢。”

    “一撮毛”见夏兰他们回来了,就迎上前去挑衅道:“唉?我说谁让你们从这儿走的?我同意了吗?

    夏兰不想理他,就拉着弟弟继续走。“一撮毛”不让了,他一伸手抓住了夏兰的衣领,把夏兰揪了过去。夏新在一旁见了,眼里露出了一丝惧怕。

    夏兰一来压了许多天的火,二来有弟弟在身旁助阵,他也不再怕“一撮毛”了,双手死死抓住“一撮毛”的两只胳膊,两人扭打在一起。夏兰想摔倒他,可无奈“一撮毛”力大,自己不但摔不动他,还差一点被“一撮毛”摔倒。

    “一撮毛”是个惯于打架的人,他一只手揪着夏兰,抽出另一只手挥拳击打夏兰的前胸,这时夏兰挨了几拳之后有些撑不住了,他用眼睛盯了一下弟弟,叫道:“夏新,你怎么还不动手?在后面快扯他的双腿!”

    夏新从未与人打过架,见哥哥吃了亏,又听哥哥在叫他,这才硬着头皮上来,双手扯住了“一撮毛”的两条腿。这下夏兰立刻就占了上风,使出浑身气力往前一拉。夏新此时已死死扳住了“一撮毛”的双腿,让他移动不得,只听“扑通”一声,“一撮毛”被弄了个前趴子,一下子趴在了地上,来了个嘴啃泥。夏兰以为这小子会起来不顾一切地反扑,没想到“一撮毛”不但没有立刻站起身,反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夏兰本想上去再踹他几脚,见他那副熊样,也就没再动手脚,拉着弟弟昂首挺胸地回了家,那表情神态就如同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士兵。

    不过到了中午吃饭时,“一撮毛”的爸妈还有两个姐姐却找上门来。“一撮毛”站在那里哭,他爸妈和姐姐七嘴八舌地指责夏母,说夏母没管教好孩子,让孩子去打人。

    夏母与徐家人理论说:“是你们家孩子总截我们家孩子的,以前不是为了这事还找过你们家吗?你们管了吗?”

    徐母十分蛮横地叫道:“还怎么管?啊?你说还让我们怎么管?我们家孩子在门口玩儿,就让你们家那俩小子给打了,整整哭了一个上午,你说这还让我们怎么管?”

    “一撮毛”的两个姐姐也上来帮腔,叽叽喳喳吵闹个没完。

    夏母见她们一家人实在不讲道理,就无心与她们恋战,于是话头一转说:“对不起了大姐,就算是我们不对,我保证好好教训这两个兔崽子,你们放心吧!消消气都先回去吧。”

    徐母听了不依不饶。“什么?你说什么?啥叫就算你们不对呀?就是你们不对!你说是不是?”

    夏母实在没法再跟她们理论了,只好说:“行行行,是我们孩子不对了,你们消了气回去吧!”

    “什么人家呀!连个孩子都管不住!”“一撮毛”的姐姐边走边怒气冲冲地嚷着。

    夏兰站在一旁气得直咬牙。这也让夏兰与“一撮毛”之间结下了仇。

    那天下午夏兰割草回来,刚走到屯子西头儿的砂石路旁,就碰上了“一撮毛”。这才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呢。二人对望了一下,二话不说,夏兰放下了镰刀和柴草就与“一撮毛”打在了一起。不一会儿,就聚拢了一帮看热闹的人,老老少少有十几个。这其中就有夏兰的二表哥韩二清。

    夏兰与“一撮毛”对磕了一通拳头,未见胜负。此时夏兰与“一撮毛”放对儿已经不再处于下风了,一来有上次打败他的底气儿,二来最近夏兰读了一本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里面主人公保尔的故事深深感染了他,他不但树立了勇气还练习了怎样打架,象保尔一样,前腿弓,后腿绷,左手在前防卫,右手在后面进攻。

    “一撮毛”见久克不下,心里已经开始发慌,但又碍于大伙都在观战,一旦败下阵来,几乎没有颜面见人,于是在那死扛着。夏兰也咬紧牙关跟他死磕到底,看看夏兰已经占了上风。

    就在夏兰要战胜“一撮毛”的当口,夏兰的二表哥韩二清从人群里出来拉架,他是怎么拉的?他抱住了夏兰不让夏兰出击。这边“一撮毛”见了觉得有人在帮他拉偏架,于是他开始发威,一拳紧似一拳地连续击打夏兰。

    夏兰被连连击中,他火了。可是他的二表哥却从他身后紧紧地抱着他,让他无法施勇。夏兰气坏了,高叫着让他表哥撒手,可韩二清却偏偏抱住他不撒开,这让夏兰吃了大亏,直到鼻子被“一撮毛”打出了血,“一撮毛”才算罢手,大伙见夏兰脸上都是血,就一哄而散了,二表哥也放开了夏兰。

    夏兰气得直想大骂二表哥一顿,可是他骂不出口,那可是他亲姑家的孩子啊!不过夏兰始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二表哥不帮着自己而去偏向“一撮毛”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他好多年。

    二十

    “一撮毛”虽然敢欺负夏兰,但他却十分惧怕夏兰的好友葛胜春。葛胜春骂他他不敢吱声,打他他不敢还手。这是怎么回事呢?夏兰没事儿时也思考这个问题。要是论摔跤的话,葛胜春还不是夏兰的对手呢。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原来,“一撮毛”包括“一撮毛”全家怕的不是葛胜春本人,他们怕葛胜春的父亲——那个闻名乡里的酒仙。

    葛胜春的父亲叫葛长青,是村子里的电工,每天裤腰带上别着三大件“钳子、罗丝刀子和扳手)。人又长得高大威猛,看上去神气极了。他天生一头羊毛卷头发,高鼻梁大眼睛,稍微厚了一点儿的嘴唇倒不影响他英俊的外表。

    夏兰兄弟轻易不敢到他家里玩儿,因为一看到他喝得醉薰薰的样子心里就特别地害怕。不过葛长青从来不吓唬小孩子,甚至喝了酒后还很喜欢孩子,有时他还从盘子里夹出一块儿摊鸡蛋递给夏兰兄弟吃。

    葛长青爱喝酒那可是出了名的。有一次夏兰去供销社买铅笔,就正好碰上葛长青在供销社的柜台前喝酒。他喝酒不用杯子也不使碗,就在那酒缸旁边用打酒的提漏喝,一口一两,连喝三两后,嘴里喷着酒气,瞪着红红的眼睛朝售货员狄国辉要咸刀鱼,这时狄国辉只好恭恭敬敬地从咸鱼堆里选出三两条好的递给他,葛长青接过来,转身把这几条小咸刀鱼放在炉子上,用炉盖子烤熟后下酒,这三条小咸鱼就能让他喝下一斤多酒。这样的场面夏兰在一个冬天里遇到不下十回。有一次,夏兰见他喝得大醉了,就赶紧跑回去告诉他儿子葛胜春,葛胜春再去告诉他母亲,再由他母亲去叫邻居们帮忙,把喝得半死不活不醒人事的葛长青弄回家里去。

    有一天下午在放学的路上,夏兰和葛胜春背着书包边弹玻璃球边往回走,到了大队挂马掌子的铁匠铺跟前,两人索性放下书包儿蹲在地上正儿巴经地玩了起来。才玩了不大一会儿,就听西边传来了吵闹声,还有大声劝架的声音:“别打了你们!快都别打了!”

    两个人收起了玻璃球,寻声望去,就见一群人围着两个赤条条的大汉在看。这两条大汉都脱光了上衣,光着大膀子在那里撕打。此时正是寒冷的十一月份,人们身上可都穿着大棉袄二棉裤呢。这两位可倒好,一点也不嫌天儿冷,光着上身打起架来。

    葛胜春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一个大汉就是他的父亲葛长青。

    原来这二人今天都去老苍家随礼喝喜酒,在酒桌上都喝多了,一时言语不和冲撞起来,于是谁也不服谁,互相叫了号,“出去找个地方练练,谁她妈不去谁是王八蛋!”众人劝不住,只好随着他们二位来到了大街上。

    那条大汉也是乡里有名的人物,十里八村没有不知道他的,叫作什么“惹不起蒋三儿,”也是四十多岁年纪,只是头上早就谢了顶,没几根儿头发在上面。这两位遇到一起,那才称得上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二人斗了大半天,却未能分出胜败。

    葛胜春见了这阵势,先是着急,可是他一个小孩子根本劝不了他父亲,只好对夏兰说:“你帮我拿着书包,我去找我爷和我叔去!”

    夏兰接过他的书包,也十分焦急地说:“快点儿去找!我这帮你拿着!”

    说话间,葛胜春已飞快地跑着找人去了。这边儿,两条大汉已经恶斗了半晌,葛长青要比那蒋三喝得多一些,摇摇晃晃地有些脚跟儿不稳了,而那蒋三却越打越清醒了,越打越来了精神。看看这葛长青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渐渐地处在了下风。

    这时,就见那蒋三左手一个遮面,右手早起一拳,正砸在葛长青的高鼻梁上,鲜血顿时流了出来,顺着脖子直淌到了葛长青的大肚皮上。葛长青见鼻子出血了,仿佛酒也醒了很多,他连擦都不擦一下,闷着头就往蒋三的怀里撞去,二人搂抱在了一起,互相较了一阵腰劲儿后,就一同摔倒在地上。然后就是两个人一块儿在地上翻滚,连土带血弄得满身都是。

    尽管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上去解劝,可是有谁听啊,最后,两个人终于都消耗尽了体力,仰面躺在地上直喘,那还忘不了你再捶我一下,我再打你一下,后来那也称不上是打,只能叫互拍了。

    这时葛胜春把他爷爷和叔叔都找来了。葛老爷子手拿一条棍棒过来就打葛长青。口里骂道:“你这个没记性的东西,又他妈地喝成这样!真是丢人现眼!还跟人打仗,快给我滚回家去!”

    葛长青此时酒已醒了大半儿,睁着眼睛看看老父亲和弟弟,只是挣扎不起来。于是众人上前帮忙,大伙七手八脚地把葛长青抬起来,弄回了家。

    葛胜春连忙去找父亲脱下的棉袄,找了半天才从路边儿的沟里找到,他拾起来,头也不抬地一路奔回了家里。

    夏兰只好在后面拿着他的书包追赶他。“胜春!等等我,给你书包!你的书包!”

    冬天里,由于很少有人家能买得起煤,所以一般人家都不烧火炉子,供暖的方式都采用烧大炕,再就是往小铁炉子里填些包米核子烧一烧,不过包米核子一点儿也不扛烧,一会儿功夫就燎没了。还有的人家仅仅用个火盆取暖,在寒冷的三九天,一点也不当事儿。

    公社砖场每天烧砖后的煤渣推到外面堆得象小山似的,所以屯子西头儿的人家都有捡煤核的方便条件,夏兰家距离砖场比较近,夏兰与葛胜春等人一有空就去砖场捡煤核。

    这一天下午,顶着刺骨的西北风,夏兰、葛胜春、还有他妹妹葛胜梅三个人挎着柳条筐去了砖场。

    早先,这个砖场就是位于西大坑边儿上挨着坟地的那个小砖窑,后来由公社牵头,把村上的这个小砖窑与邻村的小砖窑合并到一起,成立了公社砖场,地点从西大坑迁到了离村子南二里半地的哈沈公路旁边。为了抄近道儿,夏兰他们三个人就从屯子西头儿的树林子里穿过,再越过一大片横垄地就到了砖场的北面。

    砖场的正中央是个大砖窑,正南面是工人宿舍,正东面是大门和门岗,正北面是个很大很深的坑,是取土后留下来的,而烧出的煤渣就堆在这个大坑的边儿上。

    由于每天都有人来捡煤核,所以尽管煤渣堆挺大,可是能再烧的煤核已经很少了。于是几个人就往砖窑附近走,捡拾推煤工人推车时掉落在地上的小煤块儿,这些掉落的小煤块儿很小、很碎,有的也就大拇指盖儿那么大一点儿,因此捡了半天也没能捡多少。

    葛胜春胆子大,他去往筐里装了几大块儿煤石,就是人家推煤工人从煤堆里挑出来的。煤石外表看上去跟煤一样,可是里面却是不爱着火的石头,所以人家烧煤工人是不用的。葛胜春捡了五六块儿煤石装到筐里后,用手一提嚷了句:“唉呀!真他妈沉哪!”

    夏兰见了,也过去捡了两块儿煤石扔进自己的筐里,觉得真是挺沉的,就对葛胜春说:“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再捡就不动了。”

    葛胜春伸了伸腰,想了想然后说:“你等着,我去砖窑里弄几块儿好煤回来再走,这破他妈煤石咱不要了!”

    夏兰想拦住他,可葛胜春一转身就冲了出去,夏兰和葛胜梅只好紧张地给他放哨。

    不一会儿,就见葛胜春怀里抱着两个大煤砣子出来了,后面还有人追,追赶他的人边追边喊着:“站住!别跑!你给我站住!”

    二十一

    葛胜春拼命地跑过来,把大煤砣子放到自家的筐里,又迅速地扔掉了那几块儿煤石,然后拎起筐就往北边儿跑。

    夏兰和葛胜梅见了,也紧跟在他后面猛跑。一来三个人都着装煤核的筐,二来小孩子的速度,怎么也不如追赶他们的大人的速度快呀,在满是大雪壳子的包米楂子地里跑了能有几百米,看看就要被人追上了。

    夏兰穿了双他爸爸穿旧的大胶皮靰鞡,大了半截儿,十分不跟脚,一下子就被包米楂子绊倒了,连筐也扣翻了,里面那半下子煤核和两块儿煤石全都洒在了雪地里,夏兰舍不得丢掉,蹲在那里还往筐里划拉。

    而前面的葛胜春呢,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实在跑不动了,就停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垄沟儿里。葛胜梅一个小姑娘见哥哥不跑了,她也停下来大口喘息着。

    那个追赶过来的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脸的黑胡子,样子特别凶。他几步追到了跟前厉声喝道:“小兔崽子,看你们还往哪里跑!你们真他妈胆儿肥了,还敢来偷煤?这回让老子抓住了,把你们的筐全都没收了!”说着就过来把葛胜春兄妹的筐提在手里,用力一抖搂就把筐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了雪地里,然后又奔过来拿走了夏兰的筐。

    三个孩子拼命地想夺回筐,无奈那黑胡子的家伙力气大,筐没有抢回来,倒被那人都推倒在雪地里。那黑胡子手里提着筐,大踏步地回了砖场。

    小姑娘葛胜梅急得哭了,夏兰也一脸地沮丧。葛胜春一点儿没在乎,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雪说:“走,咱们回去,我去告诉我爸,让他去砖场把筐给咱们要回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自信。

    夏兰怀疑地问道:“还能要回来吗?人家不说是没收了吗?”

    葛胜春肯定地说:“没事儿!只要我爸去,他肯定能把筐拿回来!”

    三个人回到了葛家。就见葛长青正盘着腿坐在炕头儿上喝烧酒呢。炕上摆了一张炕桌,桌子上有两棵大葱,一碟咸菜,半碗大酱,还有几张干豆付。葛长青端着酒盅,见几个孩子小脸儿通红地进来了,女儿葛胜梅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就瞪着发红的眼睛问:“姑娘,你怎么哭了?是谁又惹着你了?”

    葛胜梅一脸委屈地向爸爸哭诉了一番,一旁的葛胜春又添枝加叶地补充了几句,葛长青听后,“叭”地一声摔了筷子,骂道:“他奶奶的,这兔崽子,竞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我看他们是找着挨揍了!你们等着,等我喝完了这杯酒,咱就去砖场,看他们敢不敢没收咱的筐!”

    葛长青一仰脖儿,干了杯里的酒,下地穿上那双厚底反毛大皮鞋,披上件旧军大衣就出了门,连帽子也没戴。一头的羊毛卷头发被风一吹向后飘起,大有古代大侠的风采。他大踏步向砖场奔去,几个孩子都连跑带踮地跟在他的身后。

    葛长青没抄近道,他是从哈沈公路这条大路上走的,直奔了砖场的东大门。刚一进大门口就向门岗高叫道:“那个黑胡子的家伙你给我出来,我老葛来了!”

    门岗一见,谁不认得葛长青啊,连忙点头哈腰地跑过来,“唉呀,这不是葛大哥吗?你这是要找谁呀?”

    葛长青一跺脚,吓得门岗一哆嗦。

    葛长青扯开大嗓门子喊起来:“哪个黑胡子的混蛋打了我们家孩子?让他给我滚出来!老子要教训教训他!”

    葛长青在门岗大声叫喊,惊动了宿舍里面的人,就见一群工人陆续地从宿舍走出来看热闹。

    夏兰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抱走他们筐的黑胡子,用手一指说:“葛大叔,就是他!”

    葛长青看清楚了,扒拉开其他人,两大步就来到黑胡子的跟前,提拳便打。

    黑胡子一见是这个爷爷来了,吓得连忙抱拳讨饶:“葛大哥,怎么是你呀?先别打,听我把话说完,我哪知道这几个小孩是你们家的呀,要是知道了,打死我也不敢哪!你等着,我这就把筐给你们拿回来。”说完,转身一溜小跑着去了。

    说起来,这砖场里的人,没有一个不给葛长青面子的。一来是葛长青经常到这里给修理电机电闸什么的,砖场是有求于他的;二来这葛长青喝酒后是凶猛无比的。不过葛长青他从不欺负人,他就象景阳岗上的打虎好汉武松一样,平生只打天下硬汉,你若是个孬种,他才懒得搭理你呢,因此大伙对葛长青都十分地敬重。

    果然,那黑胡子满脸陪笑地拿着三个筐回来了,他又对葛长青一抱拳说:“对不住,葛大哥,把筐拿回去吧,改天我请你喝两杯!”

    葛长青见他乖乖地送回了筐,又说要请自己喝酒,不觉乐出声来:“小子,得了吧,就你们那点儿酒量,老子能喝得你找不着北!”

    众人听了都大笑不止。

    葛长青伸手招呼道:“走了!孩子们!都跟我回家去!我酒还没他妈喝完呢,才喝了一半儿就叫你们给绞了!”

    夏兰、葛家兄妹跟问题葛长青大摇大摆地回了家。这虽说是葛家兄妹的荣耀,不过,夏兰的心里也跟着升起了一股胜利者的自豪感!

    葛长青喝醉了酒有时也打过老婆,夏兰就亲眼见过两次。这两次都是葛胜春跑到夏兰家找夏父和夏母去解劝,夏兰才知道的。

    葛长青虽是个粗人,但他却对夏兰的父母十分尊重。在他眼里,夏家夫妇是有文化的人。那两次他打老婆,葛胜春去夏家求助,夏父夏母听后马上就赶到葛家进行劝解。夏父夏母一到,葛长青马上就停了手。因此两口子一打起来,葛家孩子都会去找夏兰的爸妈,以此两家大人孩子互相走得比较近,几乎象一家人一样。

    葛胜春的母亲的个热心肠的人,不管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只要她知道了,一定会去唠忙儿。最热心的事儿是陪人哭,村里有谁家死了人,她是一定会去陪着孝子哭的。从起灵开始,她会陪着人家一路哭到坟地,直到下完葬为止。

    她的哭不是那种呼天抢地的样子,而是嘴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就会发现她哭诉的词有一大部分是她自家的伤悲,也间或夹杂着人家的丧事儿。她哭诉的时候,还有几个主调儿,就好象是拉场戏的开头儿,还掺和着二人转的曲子,总之,听上去挺有韵味,还很有节奏感。

    她为葛家生了七个孩子,最小的没活成。剩下这六个,三儿三女,长子葛胜春,老二是女儿葛胜梅,老三是个小子叫葛胜全,老四是个丫头,老五是个男孩儿,有名的淘气包子,小六儿是个整天淌着大鼻涕的女孩儿。

    葛胜春长得比较象他爸爸,浓眉大眼,十分英俊。

    葛胜梅虽是个小姑娘,长得也很漂亮,但她的性格十分男子化,可能她把父亲当做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吧,走路说话都有她老爹的气派,都十一岁了,竟然敢光着膀子到大门口玩耍,把夏兰和夏新臊得一见她面就连忙回避。

    在这个年龄段,基本上是男孩子找男孩儿玩,女孩儿找女孩儿玩。夏兰夏新两人大多都是和葛家兄弟在一起,姐姐夏春都是同王家姐妹、老陈家小华和王淑芬等人在一起玩儿。

    而葛胜梅呢,她虽是个女孩子,可她偏偏不愿意和女孩儿在一起,整日里与哥哥、弟弟还有夏兰兄弟们摸爬滚打,她的妈妈动不动就跟夏母讲:“你看我们家这个大丫头,一天跟个疯子似的,比小子还淘,长大了谁能要她呀?怕是要烂在家里头嫁不出去了。”

    夏母就安慰她说:“她婶子,这可说不定,都说女大十八变,你家梅子长得又漂亮,到时候,说不上出息成什么样了呢,还愁没人家娶她呀?”

    说罢俩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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