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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部第十二章——第十五章

    十二

    这一天吃早饭,不知为什么特别地丰盛,夏父不知从哪儿弄回来一小盆小杂鱼,夏母用酱炖了半锅,还炒了一盘鸡蛋。吃饭间,夏父例外地总拿筷子往夏玉国的碗里夹小鱼和鸡蛋。而夏母却没上桌,一个人在外屋地的灶坑前呆呆地傻坐着。

    夏兰快速吃完了饭,背上书包跟夏母打了个招呼:“妈,我上学去了!”

    就见夏玉国撂下碗筷追了出来。

    “等一下,小兰!”

    夏兰站下来看着哥哥:“什么事儿,大哥?”

    玉国过去用手抚摸着夏兰的头,十分温和地说:“好好上学,今后要听爸妈的话,别跟人打架,要帮爸妈多干些活儿。”

    夏兰也觉得大哥的眼神不同往常,但他也没有细想,只说了声:“知道了,大哥。”就赶着上学校了。

    中午夏兰同姐姐放学回家后,见炕桌上摆着干粮和咸菜,母亲坐在炕上不住地流泪,五岁的小妹夏丽也偎在母亲身边哭,夏新一个人蹲在地上闷声不响地鼓捣着小弹弓,也没有吃饭。

    夏春和夏兰连忙上前问:“妈,你们怎么了?你们咋都哭了呀?怎么不吃饭哪?”

    夏母见一双儿女都回来了,连忙拭去眼泪,但还是很悲伤地对两个孩子说:“你哥他走了,回山东了,是你爸送他去的火车站。”

    夏春和夏兰瞪大了眼睛问:“那还回不回来了呀?”

    夏母喃喃地说:“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回来了。当初他判给我的时候,说是让你爸和我一起抚养他到十八岁,到了十八岁就让他回老家去找他的亲生父亲,参加工作。这不,今年你哥他已经满十八岁了,我们得执行判决的结果,没办法呀,只能送他回去了。”夏母语气悲切地诉说着,眼里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涌出来。

    夏兰一转身伏在了北炕沿上,一任泪水浸湿了衣裳。

    夏春趴在母亲的腿上放声大哭:“哥哥!你早上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我好去送送你呀!”

    此时,夏兰的眼前,大哥的音容笑貌又一一浮现:记得有一次,后街的一个小子欺负了自己,哥哥去找到他,狠狠地教训了那小子一回。后来,那小子的妈妈找到家来,硬是让母亲用条帚猛抽了哥哥一顿才算了事。但此后哥哥把那小子又揍了一顿,并扬言如果他再告诉他妈,就见一次打一次。以后那小子就再也没敢欺负夏兰。

    夏兰还想起了哥哥给自己做的弹弓,还有打雀儿的夹子,这些都是夏兰的心爱之物。夏兰把这几样东西摆在炕上,不眨眼睛地盯着,心想:今后再也没人给自己做这些好玩儿的东西了,以后再被人欺负,就没有人能帮自己出气了。

    想着想着,他突然大声地对妈妈说:“妈!那我哥以后能来信吧,你要把他地址告诉我,我好给他写信。”

    夏母点点头,十分肯定地说:“能!你哥他一定会给咱们写信的,到时候你就给他写回信吧。”

    夏兰这才止住了悲伤。

    自从哥哥走了之后,夏兰觉得自己仿佛一夜间长大了。从今以后他就是这个家的长子。他要象个男子汉一样地做人做事情。往后偷炕席和甜菜叶子这样的事儿不能再让父母去做了,他要冲上去完成这两项艰巨的任务!

    自打上了小学之后,夏兰几乎没有多少时间玩儿,除了学习之外,一有时间他都要和姐姐去地里干活儿。春天打柞子,冬天拣煤核,夏天割柴草,秋天拣山、搂树叶。这样与二孩和小柱的联系就少多了。

    有一天放学回来,妈妈告诉他说前院儿的二孩一家人搬走了,听说是搬到了一个叫帽儿山的地方,是个山区。而他们的房子里新搬来一户姓葛的人家。

    夏兰若有所失。哥哥才走了没几天,曾经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又走了一个。在十岁的夏兰心中,这是他经历的最初的离别,这种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感觉真的有些酸楚。但现实就是现实,他还得接受,他还得留在这里继续他的生活,只能把思念寄向远方。

    十三

    为了改善一下生活,给孩子们增加些营养,夏兰与夏母商量了一下,家里养了一只奶羊和一只小公羊。为此,夏兰还帮着父亲垒了个羊窝。这样,夏兰早晨起来就又增加了一个活儿——放羊。虽然活儿又多了一个,但也由于放羊而给夏兰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情趣。

    夏兰放羊的地点大多数在坟地里。屯子西头儿的坟地不知有几十年或上百年了。大片的坟地连绵起伏,大约有十几亩地的面积。坟头有的高高地隆起,有的已经塌陷下去了,坟上长满了蒿草,还开着各种颜色的小花。夏季一到,蝴蝶翩翩起舞,蜻蜓飞来飞去,加上草窠里鸣叫的各类昆虫,给死寂的坟场带来无限生机。还有洁白的羊只散放在坟地里,与鲜花相交映,倒使人觉得这里是快乐的花园。

    常与夏兰一起放羊的有他大表姐家的孩子二老闷,还有屯东头儿的赵家满桌子和王家疤瘌眼儿。有时弟弟夏新也跟着来玩,因为他特别喜欢那只长着一双结实犄角的小公羊。这只小公羊长得十分健壮,还很调皮,动不动就与其它小羊顶角较力。夏新就是为了这只心爱的小公羊才来到坟地的,否则,你就是给他什么好处他都不会去的。为了这只小公羊,夏新还砍了根硬树枝,拴了一个带红缨的鞭子。每当他拿着红缨鞭子去赶他心爱的小公羊,他都高兴得合不拢嘴,他不让别人碰他的小公羊,更不许他的小公羊吃亏,每当小公羊与别的羊只顶架的时候,他都要冲上前去帮一把,他爱护小公羊胜过爱护他自己。

    放羊主要还是要看羊,一是不能弄丢,二是不能让它们吃庄稼,不能啃树皮,此外还要确保它们不受伤。

    有一次,夏兰家的羊跑到南头儿的树林子去啃树皮,夏兰发现了便去往回撵,这只羊却不听话,绕着林子跑起来,夏兰就在后面追。这片小树林里也有十几座坟,那只羊从这个坟跑到那个坟,就是不肯出树林子,气得夏兰拿着鞭子抽它,可是越抽它它就越是拼命地跑。夏兰追到一个坟前,一脚踏了上去,结果坟塌了,夏兰的一条小腿陷进了坟里。夏兰吓坏了,使劲儿地往出拨腿,由于用力过猛,一只鞋子掉在了里面。夏兰的心突突直跳,简直要跳出胸膛了。他想叫伙伴,可是离得太远,伙伴根本听不见。夏兰只好弯下腰用鞭杆去挑掉在坟茔里的鞋子。夏兰伏下身子向坟里一看,又吓了一大跳,他的鞋子正掉在了死人脑瓜骨旁边儿,里面还露出了破花被子和朽烂的红色棺材板子。夏兰定了定神儿,几乎是闭着眼睛把鞭杆伸了进去,他连挑了好几下,终于把鞋子挑了起来。夏兰没有马上穿,他用鞭杆挑着这只鞋,赤着一只脚赶紧跑到附近的一个小水坑里,把鞋子丢了进去,他要把这只鞋用水泡干净,不让它粘有死人的晦气。其实夏兰真想把这只鞋扔掉算了,可是回去又怎么和母亲交待呀,母亲一年只能给他们每人做一双单鞋,这只鞋如果不要了,那他在以后的日子里穿什么呀,所以才硬着头皮把这只鞋从坟茔里弄出来。

    不过从此以后,夏兰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不但不再害怕见死人头骨,还敢用木棍儿挑着它玩儿,满桌子和疤瘌眼儿的胆儿就更大了,他们把头骨用木头支起来,还在上面弄上伪装,把它放在玉米地的边儿上吓唬人。

    尽管夏兰的胆子越来越大,不过他还是有所惧怕的,他最怕打雷了。天一阴下来,他就吓得心里直发慌,霹雷一响,他吓得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躲好。他之所以这么怕打雷,这都缘于一个雨天他出去放羊。

    那天中午,天阴得很厉害,乌云滚滚从西北上直翻卷过来,半个天空都象黑天一样。夏兰家的羊早上没有放,饿得“咩咩”直叫。夏父对夏兰说:“儿子,你快点吃口干粮赶紧去放放羊吧!”

    夏兰看了看外面说:“爸,你看天就快下雨了,等下过了雨我再去放吧。”

    夏父说:“谁知道雨得下到什么时候呢,要是老也不停,那咱家的羊不就饿坏了吗?听话儿子,你带上块儿塑料布,下雨了你就披上,羊不怕的。”

    夏兰十分不情愿地拿了块儿塑料布出了门。

    夏兰赶着两只羊,见西方的乌云漫了过来。开始,他想把羊牵到坟地里去放,可往坟地那边一望,黑压压的云层好象与地面挨在了一起,使坟地里显得十分昏暗,远处不时打闪,那弧光就好象一把把利剑直接插到了坟尖儿上。夏兰胆怯了,他赶着羊去了另一个方向,沿着公路往南走,让羊在公路两旁的壕沟里吃草。

    羊很饥饿,一见到绿油油的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风卷残云便吃下肚去。

    这是条贯通哈尔滨与沈阳的省级公路,在修这条路时,夏兰一家人也出了不少力气。那时大队分配了任务,每户按人头分活儿,敲打碎石。夏兰家七口人分了好几大堆,夏母领着夏春、夏兰、夏新三个孩子,手持小铁锤蹲在地上把大块儿的石头砸碎,一连干了一星期,娘几个的手都磨出了血泡。

    在这条公路上,夏兰与小伙伴们也搞过恶作剧,他们模仿电影和小人书上八路军拦截日本鬼子军车的故事,在公路两边儿的树上绑起了长长的西葫芦秧和窝瓜秧,横空拦在那里,汽车一过来,有的司机看不清或没注意,就把站在车后大厢板上的人刮上了,车上的人气得大声叫骂,而躲在旁边小树林子里的夏兰他们则乐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这样的鬼把戏不知玩儿了多少回呢。

    也可能是因为羊饿了一上午的原因吧,眼看着肚子已经吃得有些圆了,可就象吃不够似的,闷着头一个劲地往前边走边嚼。这时,已经有雨点掉下来了,夏兰看看天,伸手去抓拴在羊脖子上的锁链准备牵着它们往回走。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个闪电划过长空,紧接着一个炸雷从天上直劈下来,简直是要把大地震裂。夏兰牵着羊拨腿就跑,还没跑上三步,这雨就如同爆豆儿一般噼里啪啦地从空中砸了下来。

    “走不了了!”夏兰想:“怎么办?”他连忙抖开塑料布披在头上。两只羊此时也被雷声震懵了,乖乖地站在那里一步也不走了,瞪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它们的主人。

    夏兰把两只羊揽在了身边,让它们趴下,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尽量地挡着它们。这时,雷声不断,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令人胆寒。夏兰看了看四周,只有几颗孤零零的大杨树,他想到树下避避,可是猛然想到在自然常识课本上学到的知识,“打雷时不要到电线杆下和树下去躲避,以免被雷电击伤。”于是他没有动,与两只小羊紧紧地拥在一起,哆嗦成了一团。

    雷声不断,每一下都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闪电不停,每一次都如同要扯碎人的心。最难熬的是闪电过后那几秒钟,一个闪电后,让人等待着那一声炸雷真是让人揪心哪!夏兰闭上眼睛,用手捂住两个耳朵。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雷声终于远去了,好象跑到了东南方向了。闪电也不再那么频了,只是偶尔在很远处划过,雨渐渐地小了。不一会儿,东边儿出现了一道亮丽的彩虹。夏兰和两只小羊也缓过神儿来,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夏兰抖着塑料布上的雨水,对他的小羊说:“好了,不下了,你们去吃吧,吃饱了,咱们好回家。”

    两只羊抖着身上的毛,撒撒欢儿又奔向了它们的餐桌——雨后的草地。

    可打那以后,夏兰就落下了怕雷电的毛病,就是在自家的屋子里,只要一打闪打雷,他就把头用被子蒙上,心里充满了恐惧。

    十四

    这天晚饭后,一家人坐在炕上,几个孩子伏在炕桌上写作业。夏新写着写着,手里的铅笔头儿已经拿不住了,就向夏母喊:“妈!我的铅笔使没了,你赶紧给我买呀!”

    夏春听了也说:“妈,我的本子也用完了,缺好几个呢!”

    夏兰看了看自己的本子,见两面都使上了,没地方再写了,于是也跟妈妈说:“妈!你看,我的本子两面使都使完了。”

    夏母捏了捏口袋,转头对夏父说:“他爹,咱家连两毛钱都没有了,你看孩子们的笔和本子都该买了,得想个办法呀。”

    夏父说:“那你明天去把那几个鸡蛋卖了吧,好给他们几个买本子和笔。”

    “还卖鸡蛋呢,那几个鸡蛋连交供销社的都不够,这不,今儿个人家还来咱家催要呢,说是明天再交不上,就要游街批判呢!”夏母为难地说。

    夏父用手挠着头发,想了一会儿:“要不,我明早到哈尔滨卖包米面儿去。”

    夏母问:“那要是把包米面卖了,咱们吃什么呀?”

    “先不管那些了,卖完了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夏父显得十分果断。

    夏母无奈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夏父扛着家里仅有的大半袋子包米面,趁天没亮,偷偷地去了火车站。

    此时正是七四年的光景,公社下令不许社员卖粮食和鸡蛋,连自留地里种的烟叶也不许卖,要是被抓住了,就说是搞投机倒把,是要挨批判的。因此,为了不被人发现,夏父只好偷偷地去卖。

    等到晚上,夏父回来了,夏母提了一天的心总算放下来。

    “他爸,你辛苦了,渴了吧,快喝碗水。”夏母边说边递过来一个破瓷大碗。

    夏父一脸疲惫,十分沮丧地叹了口气说道:“别他娘的提了,真是太倒霉了!我一到哈尔滨刚下火车就让人盯上了,我扛着面袋子一溜小跑,一口气跑到了顾乡,可下子把盯我的人甩掉了,没成想刚叫卖了几声,就来了几个带袖标的人,生生地把我的面没收了,我和他们说好话,可说尽了好话也没管用,这下好了,连回来买车票的钱也没有,更别说吃午饭了!”

    夏母又问:“那你是怎么回来的呀?人家让你上车吗?”

    “没办法,我只好随着人流往车上挤,硬挤上去的,车上也没检票,我就这么混回来的。”

    夏母关切地看着夏父,安慰道:“算了,别难过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咱再想别的办法,我去给你弄点吃的,都饿坏了吧。”

    夏母到外屋地拿着几个饭团子回来说:“他爹,就用这个先将就一顿吧,明天我到邻居家借点高粱米去。”

    夏父拿着青菜团子看了看,几口就吃光了。

    难道夏家没有园子吗?自家菜地里不是还种着菜和土豆吗?

    是的,夏家有园子,也种了土豆,可夏家的园子太小了,前面种青菜的园子本来就不大,后院种土豆的地更是小得可怜。由于被穿村的公路割去了一大块,剩下的几乎巴掌大的几垄还被东院的老赵家生生地给占去了一部分。种下的这点土豆仅仅能吃上一个月,那还要掺上玉米面做成土豆粥吃。

    说起了老赵家,那才霸道得很呢。别说夏父是个右派,就是根红苗正的贫农也都怕他们三分呢。

    第一,他家的主人是公社卫生院的院长,谁人见了不矮几分哪。第二,他家的三儿子凶猛得很,外号叫“三老虎”。三老虎一到,大人孩子都被吓得一哄而散。要是谁家的小孩不听话,父母只要一说:“赵老虎来了!”孩子立马就变成了小乖乖娃。

    夏父一家惹不起赵家,也就只好默默地认了。

    可赵家却得寸进尺。有一年,把墙直接砌在了夏家的过道上,又生生地挤过去半米多,气得夏母与他家到大队讲理,但结果还是赵家赢了。

    夏兰虽也恨得没法,可是又找不到报复的好办法,于是就趁人不注意时到赵家的园子里去拨秧苗,弄得狼籍一片。虽然赵家也怀疑是夏家孩子干的,可是没有证据也毫无办法。三老虎见了夏兰兄弟也只能用眼睛虎虎地盯着,尽管夏兰心里也害怕,可他还是觉得美滋滋的。每当夏兰去拨赵家园子的时候,弟弟夏新就给哥哥放哨。每次完成这样的壮举,兄弟二人都十分快活,他们觉得自己就象个古代除暴安良的大侠客。

    这期间,为了弥补家用,夏春每到秋季都要与几个小姑娘去捡山,就是到收割后的庄稼地里去捡落下的粮食。夏兰也拿着口袋跟着她们一起去。

    夏春和几个女孩子主要去黄豆地捡黄豆。一来黄豆可以换大豆腐吃,二来还可以卖点零花钱(也都是偷偷地去卖)。

    姐姐夏春已经十三岁了,是个大女孩儿了。过年的时候,夏母就用夏春卖黄豆的钱给她做件花衣服,而夏兰兄弟呢,就只能两个人买一件新衣服。因为夏兰一直都比弟弟夏新长得矮,所以要等到夏新穿小了才能轮到他穿。夏兰这些年一直都是捡剩,谁让他长得又瘦又小呢。十岁的时候,他甚至比小他两岁的弟弟矮了半头。

    弟兄两人酷爱下象棋,虽然下得水平不怎么样,可是却非常喜欢下,他俩自己画棋盘,自制象棋子儿,等到制好了以后,哥俩就十分认真专注地蹲在炕上下棋。

    夏新的棋风不是很好,总爱缓棋,一旦要被将死了,就会冷不丁向哥哥下手,夏兰往往在要胜利的当口会挨上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时,哥俩便会翻滚打斗在一起,夏母赶紧过来拉架,制止不住时就生气地把棋盘和棋子全扔到灶坑里烧掉。这兄弟俩见棋被烧了,不但不生气,反而更用心地重新制造,然后再下,再打架……再被烧……再制造……。

    春季里的一天,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小麻雀一排一排地蹲在门前的电线上,夏兰找出了当年他大哥给他做的弹弓,用手一拉皮筋,皮筋儿断了。夏兰问夏新:“夏新,你那天捡的胶皮呢?拿出来给我呗,我弹弓的皮筋儿坏了。”

    正在窗台上搓着泥球儿的夏新回头说:“我还要留着做呢,你不会把断了的接上啊?”

    夏兰觉得弟弟说的也是,就找了根细铁丝去接,等接好后用力一拉,另一根儿又折了。

    “真他妈地不结实,又断了!”夏兰骂了一句。

    夏兰看看手里的皮筋儿由于用得年头儿多了已经不耐使了,于是就央求弟弟:“好弟弟,把你的胶皮给我吧,等我做好了咱俩一起玩儿怎么样?”

    夏新转了转大眼珠子说:“我才不干呢!要是咱俩一起玩儿,我才能打几下呀?”

    夏兰见夏新不同意,一眼看见院子里晾着父亲的大裤头儿,眼睛一眨,计上心来。他对夏新说:“唉,我看你的那条胶皮也不够做一个弹弓子的,要不这样,咱俩把咱爸的大裤衩子里头的皮筋儿掏出来,正够咱俩一人做一个的,我也帮你做一个好的,你看行吗?”

    夏新听了,心里一动,又转了转大眼珠子想了一想说:“行!不过咱俩可谁都不能告诉爸妈,就咱俩知道。”

    夏兰一乐,连忙出去拿回了爸爸的大裤衩子,可是翻过来调过去却无从下手。他想了想之后就找出剪子在上面一通乱铰,终于弄出了四五截儿断了的胶皮筋儿,用手拉了拉,弹力还不错,于是兄弟二人开始忙活起来,动手做起了弹弓。

    夏兰毕竟大了两岁,他先抢过长一点的皮筋安在了自己的弹弓把儿上,夏新下手慢了一些,只能用那两截短的。夏新心里十分地不乐意,看看哥哥先弄好了并且十分得意地在那里比划,他忍不住了,放下自己手里的皮筋儿过来同哥哥争抢,夏兰死命地护住没让夏新抢到手。这回夏新火了,他快速跑到园子里找到正在种豆角的妈妈去告了夏兰一状。

    夏母听了赶回屋子里一看,见炕上扔着剪子和被铰碎了腰的短裤,一股怒火直冲顶梁,一把抓过还没回过神儿来的夏兰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胖揍。

    夏新站在一旁看了觉得很过瘾,他还在那做鬼脸偷着乐。

    夏母打完了夏兰,火气还没消,转头看到夏新站在门口乐,这股怒火又冲向了夏新,揪住夏新也是一顿劈头盖脑地乱揍,嘴里还骂着:“你这个小浑蛋也不是个好东西,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看我不打死你们!”

    夏新万万没想到自己告了状还要挨揍,没命地喊道:“妈!别打我呀!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还打我呀?”

    夏兰在一旁叫着:“活该!你这个叛徒!”

    夏母见夏兰管弟弟叫叛徒,又奔过来把夏兰痛打了一回。

    十五

    夏兰家养了一条大黄狗,这条黄狗十分地仁义,从来不乱咬人,见到自家的人和常来的熟人,它都十分有礼貌地摇着尾巴。这年夏天,大黄狗下了一窝小狗崽儿,能有六七个,清一色的都是黑身子白爪子、白鼻尖儿。夏兰觉得这些小狗崽长得特象一条狗,那就是东院老赵家的那条黑狗。由于赵家总是欺负夏兰家,因此夏兰就从恨赵家的人,又恨到了赵家的狗,因赵家的狗,又使这些小狗崽儿受到了诛连。没等到月,夏兰就把这些小狗崽儿一个一个抱出去送了人,一个儿也没留。夏新虽然特别喜欢这些小狗儿,可是一看这些狗崽子特象赵家的狗,也就没反对,他也送给葛老三两个。而葛家的孩子多,小五小六那都是十分淘气的主儿,没几天,那两条小狗崽儿就被这小兄弟俩给祸祸死了。

    夏兰和老大胜春非常要好,在胜春的央求下,夏兰只好把送给王二丫的那两条小狗硬要回来一条给葛家,结果胜春没能看护好,又被他的两个淘气包子弟弟给弄死了,胜春唏嘘不已。

    大黄狗一来因营养不良产后虚弱,二来因失去了孩子心情欠佳,再加上暑热因此大病了一场。不愿意吃食了,看看病了好几天也不见好,夏父和夏母也很着急。

    夏新和夏兰更是着急得很。夏兰对夏新说:“咱家大黄狗一定是想好吃的了,要不咱们去打几只鸟回来给它吃?”

    夏新撅着嘴说:“又没有弹弓,又没有夹子,搁啥打呀?”

    夏兰想想也是,眨了眨眼睛叫着:“有了!咱俩去掏鸟窝,把小家雀儿掏出来喂狗怎么样?”

    “行!那咱们这就去掏吧!”夏新马上同意了。

    哥俩于是就跑到了房后的屋檐下去掏鸟窝,俩人把掏出的没毛的小雀崽儿放到帽子里兜着,掏完了后屋的,又掏山墙上面的。由于够不着,夏新就让哥哥踩在他的肩膀上驮着他上去掏,又掏出了两窝。他俩把这些黄嘴丫还没退的小家雀崽儿拿去喂大黄狗。

    可是不管哥俩怎么往大黄狗嘴边递这些小麻雀崽儿,大黄狗始终把头扭着不肯张嘴,夏兰急了,拿起一个小雀崽儿往大黄狗嘴里塞,大黄狗却死死地闭着嘴巴,眼里好象还有了怒火。

    就在这哥俩想让大黄狗吃小家雀儿的时候,夏兰注意到这些小家伙的妈妈们不住地在头顶上乱飞、喳喳直叫。夏兰不觉有了深深地自责,他从心里恨自己有多么地残忍。

    他看了看那瘦得前腔贴后腔的大黄狗,又看看地上连滚带爬的小麻雀崽儿,再看看那些在空中盘旋的大麻雀,一股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他让弟弟帮他把这些小麻雀崽儿再送回鸟窝里去。弟弟这回二话也没说,乖乖地配合哥哥把小雀崽儿送了回去。

    这件事情以后,他就再也没祸害过小动物,也不再用弹弓和夹子打鸟了。有一次,一个受伤的燕子飞进了屋子里,夏兰抓住它,给它受伤的部位包扎好,放在用短席子围起来的窝里养了四五天,等燕子的伤好了才把燕子放飞了出去。

    大凡儿童的一些行为,有一部分是模仿成人的,但更多的部分则是他对事物的探索,是一种实践,他只有在这种切身的体验中才能认识事物,逐渐形成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上冻之前,夏兰放学以后拿着一把铁锹去村子西头的包米地里去挖耗子洞。这些老鼠为了过冬提前在洞里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夏兰要把洞里的粮食挖出来,回去喂猪、喂鸡鸭鹅狗。不过这又分明是在抢老鼠的食粮,那又算不算是祸害动物呢?

    夏兰拎着锹和面口袋在包米地里搜寻着。

    “老鼠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们是四害之一,不弄死它们就算不错了。”夏兰这么一想,心里也就觉得坦然了许多。

    他找着找着,发现一个气眼,有酒瓶子口儿那么粗。“这一定是个大老鼠窝,里面一守藏了很多粮食”。夏兰判断着。于是他把面口袋放在垄台上,往手掌心里吐了口唾沫,抄起铁锹就是一顿猛挖,等挖了半米多深时,这条洞拐了个九十度的弯儿又向下方去了。

    “好狡猾呀!”夏兰自语道。

    夏兰观察了一下,就又往下挖过去,挖了没几下,就见从里面露出了一大团碎玉米叶子,用锹往出一扒拉,从里面爬出来几个没长毛的小耗崽儿。夏兰疑问:“咦?怪了,怎么没有粮食呢?”他观察了一下,发现旁边还有一个隐蔽的洞,就用锹往里挖了挖,这回粮食出来了,金黄的玉米粒儿屯了一大堆,有的已经被老鼠啃吃得零零碎碎了,夏兰用锹撮起来,拿过面口袋准备往里装。

    这时,从里面突然蹦出来一只黄毛大老鼠,眦着牙凶猛地直奔夏兰手里的铁锹,夏兰吓了一大跳,被面前这个胖硕的家伙几乎震摄住了,端着一锹包米呆在那里没敢动一下。大耗子也立在那里做出进攻的样子与夏兰对峙。

    夏兰把一锹包米扬到了硕鼠的身上,这家伙抖了抖身上发光的黄毛,又跳了起来,跃起足有半米多高,用嘴咬夏兰的锹把,然后立在地上双眼直盯着夏兰的眼睛。

    夏兰与它足足对视了七、八秒钟。他盯着大老鼠,缓缓地弯下身子去捡起了面口袋,然后用锹指着那家伙往后倒着走了五六步,还差一点让包米楂子给伴倒,看看大老鼠没再冲上来,他才如逃兵一样头也没回地一口气奔回了家。打这以后,夏兰又落下了一个病根儿——怕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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