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上】明朝篇1：拥挤的人潮
我叫明朝。我有一个哥哥，叫明日，还有一个姐姐，叫明天。所以我名字里的朝，是朝阳的那个朝。
李唐跟我说过关于他跟嫂子的关系后，我一直想什么时候碰着嫂子好好问一问。但是早上一起来家里又没人了，他们出门都这么喜欢静悄悄的不跟我打声招呼么？
今天是大年三十，外面铺天盖地地响着爆竹声，透过窗户看外面，天气格外好。
大年三十，团圆的日子。
我有了明天的号码，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姐，回家吧。
等了半天，没等到明天的回信，倒是等到了明日的电话。
“起床了没？”
“正要起。”
“我跟你嫂子在外面，爸妈在家没有？”
“家里没人。”
“你去叫明天今天回家过年，车钥匙放在桌上。”
“啊？我去？”
“只有你在家没事做，妈说晚上要在家里吃团圆饭。我们傍晚才回去。”
“可是——”
“回来后顺便把车洗了。就这样，挂了。”
嘟嘟嘟——明日无耻地挂了我的电话，不让我有半点反驳的机会。难怪今天人都逃出去了，烫手山芋交给我！
收拾好后，临出门前我特意在镜子面前照了照，穿得是上次送嫂子回家自己瞎晃买的衣服，头发理了才几天，怎么看自己都像是另外一个人。
明日开走了越野，明先生估计把小轿车也开走了，一家子长辈，就把诺大的沾满泥灰的商务车留着给我，可真是照顾小辈啊，汗流满面。
我不打算再打电话或发短信，直接奔七龙珠去兜她更实在，一看时间还早，她应该不会这么早就起床了。
别扭地开出去没多久，王非给我打了电话，这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惯例一个电话问我在干什么。
“在去七龙珠的路上。”
“去干嘛？看你姐么？”
“恩，去接她。”
王非那边很吵，叽叽喳喳的还有小孩子在尖叫，他低骂了几句，说：“我这走不开，我不知道什么姑奶奶亲戚整家人来拜年。”
他好像总觉得有义务要陪着我做各种事情，其实没什么必要，但是他挺乐在其中，他的生活里面，除了王艾尔，就是我。照句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是死党，好基友。
“今天我们家里吃团圆饭，你忙你自己的事。”
“接你姐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不帮忙是不是有点没义气啊？”
“接不接得到还是个问题。先不说了。”路上全是车，都洗得蹭蹭白发亮，阳光下发出刺眼的金属色彩，只有我这脏不拉几的车在车流里面乱窜着，像白马群中的黑驴，特别不着调，我决定先去把车洗了，再去接明天，免得她嫌弃车，以及开车的我，或者以车寒酸为借口而拒绝接受我的迎接等等。
洗车的地方也是排长队，干净的不干净的，都要在这一天去掉所有的晦气与霉气，体体面面地过个年。
店员说可能还要等一个钟头，我就把车跟车钥匙都扔给店员安排，自己加了条围巾就走了。
凤凰饭摊永远都没位子，很多人端着打好的糯米饭和豆腐脑在别人的桌边站着等，有些人索性站着吃完走，我宁愿等出位子，也不愿潦草地解决早饭。
“哎——哎——”人头攒动中，我听到一个声音尖锐地脱离出来。
我回来看了下，直到一个女人半站起身向我挥手——
卞灵桑？
怎么又是她？
还是我最近老碰到她，直到出现幻觉了？
我不知道这么拥挤杂乱的饭摊人群里，卞灵桑是怎么把我给认出来的。她冲我使着眼色，意思是她旁边的人快吃完了，让我赶紧过去占座。
我感觉有点尴尬，走过去说：“这么巧你也在吃。”
“恩，我特喜欢这里的豆腐脑——哎，快坐快坐——等你半天了——”她故意说得大声，给别人一种我早就在边上排队等的假象。
坐在她边上的中年妇女起身走了，我尴尬地在端着饭碗没处坐的顾客的不满的眼神里坐了下来。
“点了没？”
“还没。”我抬头要找服务员。
“别点了，我这多了一碗，你吃吧。”卞灵桑把一碗满的冒烟的糯米饭推给我。
我奇怪地看着她，因为她已经吃了一碗了。
“加肉汁的，趁热吃。”
我不好意思问什么，拿起勺子开吃了。
“这碗是我给李唐点的，平时我们都一起吃早餐。今天他说有事不来了，十块钱一碗呢，倒了可惜。”卞灵桑语气全无地解除了我的困惑。
我不好表态，低头吃着。
“吃好了别聊天，让坐啊，聊天去别的地方聊。”边上有个女人等得不耐烦，叮着卞灵桑用方言说。
“谁说我吃好了，我豆腐脑还没喝完呢。我俩一起来的，我吃得快就得先走么？”卞灵桑还是很泼辣，一句一句顶回去。我记得嫂子说过她不是青城人，可能呆青城有段时间了，所以听得懂青城方言，却不会说。
那女人一听卞灵桑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眼里就带了点别的色彩。
青城的人普通话多平舌，乡音很重。青城的人，排外。
“我说怎么到哪都是人，外地人都挤着不回家过年，弄得我们本地人快连站得地方都没有了。”女人以一种我们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着。
卞灵桑肯定是听见了的，不过她没怎么在意，继续跟我聊天：“怎么一个人？吃好饭后去干嘛？”
“车子在洗，呆会去取。”
“取完车子呢？”
“去接个人。”
卞灵桑扁了扁嘴说：“真羡慕你们总是有事忙的人。”
“大年三十，你不回家么？”
卞灵桑笑了：“不回。我家那头没这习惯，过年都是出来朋友一起过的。好像你们特别守旧，大年三十一定要回家团圆过年。”
我笑笑：“长辈们怎么过，我们也就怎么延续而已。”
“挺好的，有个必然的规矩把一家人凑和在一起。难怪青城的人都特别团结，也特别排外。”
“团结是美德，排外就狭隘了。经济多元化，社会的趋势是流动和融合。”
卞灵桑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好看，她拍了拍手竖起大拇指说：“说得好，有思想。”
大庭广众，更何况身边还站着这么多专注于我们吃饭速度和闲聊内容的人，我对卞灵桑这样露骨的夸奖感觉特别尴尬，大口吞下最后的饭起身就说：“我吃好了，走吧。”
卞灵桑笑了笑，突然招手对前面的一个人说：“哥们，坐这边，给你留着呢。”
我转头一看，卞灵桑嘴里的这个哥们穿着一身溅满油漆的米彩服，一看就是个装修工作。他有点木头木脑地看看周围，不确定卞灵桑在叫他，显然他不认识卞灵桑。
“就是你就是你，上次给我家装修的师傅，这边坐，快来。”
男人半信半疑地端着碗过来，卞灵桑把自己的凳子拉出给他，然后拉着我得意地在女人愤怒的注视下走了。
恶作剧的事王非经常做，我从来只有旁观的份。这个卞灵桑，有点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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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团圆的日子。
我有了明天的号码，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姐，回家吧。
等了半天，没等到明天的回信，倒是等到了明日的电话。
“起床了没？”
“正要起。”
“我跟你嫂子在外面，爸妈在家没有？”
“家里没人。”
“你去叫明天今天回家过年，车钥匙放在桌上。”
“啊？我去？”
“只有你在家没事做，妈说晚上要在家里吃团圆饭。我们傍晚才回去。”
“可是——”
“回来后顺便把车洗了。就这样，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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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后，临出门前我特意在镜子面前照了照，穿得是上次送嫂子回家自己瞎晃买的衣服，头发理了才几天，怎么看自己都像是另外一个人。
明日开走了越野，明先生估计把小轿车也开走了，一家子长辈，就把诺大的沾满泥灰的商务车留着给我，可真是照顾小辈啊，汗流满面。
我不打算再打电话或发短信，直接奔七龙珠去兜她更实在，一看时间还早，她应该不会这么早就起床了。
别扭地开出去没多久，王非给我打了电话，这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惯例一个电话问我在干什么。
“在去七龙珠的路上。”
“去干嘛？看你姐么？”
“恩，去接她。”
王非那边很吵，叽叽喳喳的还有小孩子在尖叫，他低骂了几句，说：“我这走不开，我不知道什么姑奶奶亲戚整家人来拜年。”
他好像总觉得有义务要陪着我做各种事情，其实没什么必要，但是他挺乐在其中，他的生活里面，除了王艾尔，就是我。照句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是死党，好基友。
“今天我们家里吃团圆饭，你忙你自己的事。”
“接你姐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不帮忙是不是有点没义气啊？”
“接不接得到还是个问题。先不说了。”路上全是车，都洗得蹭蹭白发亮，阳光下发出刺眼的金属色彩，只有我这脏不拉几的车在车流里面乱窜着，像白马群中的黑驴，特别不着调，我决定先去把车洗了，再去接明天，免得她嫌弃车，以及开车的我，或者以车寒酸为借口而拒绝接受我的迎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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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员说可能还要等一个钟头，我就把车跟车钥匙都扔给店员安排，自己加了条围巾就走了。
凤凰饭摊永远都没位子，很多人端着打好的糯米饭和豆腐脑在别人的桌边站着等，有些人索性站着吃完走，我宁愿等出位子，也不愿潦草地解决早饭。
“哎——哎——”人头攒动中，我听到一个声音尖锐地脱离出来。
我回来看了下，直到一个女人半站起身向我挥手——
卞灵桑？
怎么又是她？
还是我最近老碰到她，直到出现幻觉了？
我不知道这么拥挤杂乱的饭摊人群里，卞灵桑是怎么把我给认出来的。她冲我使着眼色，意思是她旁边的人快吃完了，让我赶紧过去占座。
我感觉有点尴尬，走过去说：“这么巧你也在吃。”
“恩，我特喜欢这里的豆腐脑——哎，快坐快坐——等你半天了——”她故意说得大声，给别人一种我早就在边上排队等的假象。
坐在她边上的中年妇女起身走了，我尴尬地在端着饭碗没处坐的顾客的不满的眼神里坐了下来。
“点了没？”
“还没。”我抬头要找服务员。
“别点了，我这多了一碗，你吃吧。”卞灵桑把一碗满的冒烟的糯米饭推给我。
我奇怪地看着她，因为她已经吃了一碗了。
“加肉汁的，趁热吃。”
我不好意思问什么，拿起勺子开吃了。
“这碗是我给李唐点的，平时我们都一起吃早餐。今天他说有事不来了，十块钱一碗呢，倒了可惜。”卞灵桑语气全无地解除了我的困惑。
我不好表态，低头吃着。
“吃好了别聊天，让坐啊，聊天去别的地方聊。”边上有个女人等得不耐烦，叮着卞灵桑用方言说。
“谁说我吃好了，我豆腐脑还没喝完呢。我俩一起来的，我吃得快就得先走么？”卞灵桑还是很泼辣，一句一句顶回去。我记得嫂子说过她不是青城人，可能呆青城有段时间了，所以听得懂青城方言，却不会说。
那女人一听卞灵桑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眼里就带了点别的色彩。
青城的人普通话多平舌，乡音很重。青城的人，排外。
“我说怎么到哪都是人，外地人都挤着不回家过年，弄得我们本地人快连站得地方都没有了。”女人以一种我们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着。
卞灵桑肯定是听见了的，不过她没怎么在意，继续跟我聊天：“怎么一个人？吃好饭后去干嘛？”
“车子在洗，呆会去取。”
“取完车子呢？”
“去接个人。”
卞灵桑扁了扁嘴说：“真羡慕你们总是有事忙的人。”
“大年三十，你不回家么？”
卞灵桑笑了：“不回。我家那头没这习惯，过年都是出来朋友一起过的。好像你们特别守旧，大年三十一定要回家团圆过年。”
我笑笑：“长辈们怎么过，我们也就怎么延续而已。”
“挺好的，有个必然的规矩把一家人凑和在一起。难怪青城的人都特别团结，也特别排外。”
“团结是美德，排外就狭隘了。经济多元化，社会的趋势是流动和融合。”
卞灵桑笑了，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好看，她拍了拍手竖起大拇指说：“说得好，有思想。”
大庭广众，更何况身边还站着这么多专注于我们吃饭速度和闲聊内容的人，我对卞灵桑这样露骨的夸奖感觉特别尴尬，大口吞下最后的饭起身就说：“我吃好了，走吧。”
卞灵桑笑了笑，突然招手对前面的一个人说：“哥们，坐这边，给你留着呢。”
我转头一看，卞灵桑嘴里的这个哥们穿着一身溅满油漆的米彩服，一看就是个装修工作。他有点木头木脑地看看周围，不确定卞灵桑在叫他，显然他不认识卞灵桑。
“就是你就是你，上次给我家装修的师傅，这边坐，快来。”
男人半信半疑地端着碗过来，卞灵桑把自己的凳子拉出给他，然后拉着我得意地在女人愤怒的注视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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