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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3揭幕(修订)

    当我回到草堂时,整个草堂沸腾了。没有想到收到我回来的消息,所有人都到了草堂来报到。春夏秋冬四婢赶紧忙里忙外的准备,草堂沉寂了一年多后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人,怕是让她们有些不太习惯了。

    站在大厅里抱着我痛哭流涕的第一人就是阕箜,她此时正大着肚子。我激动的看着她问道:“这是……有了?”

    她挂着泪点点头,继而又扑进我怀里:“姑姑真是狠心,怎么能丢下阕箜一人走掉。”

    我眼眶开始发热,然后用力回抱住她:“对不起!”

    “姐姐,你的确是对不起我们。”接下来是宜非,她身边除了跟着蒙笑外,还跟了个中年女人,而那人手中抱着一个小婴儿。

    “这是……这是宜非的?”我吃惊的指着孩子问。

    “嗯,这是我的儿子蒙彧。”宜非提到儿子也很是高兴。

    看来这帮家伙都已经蕴酿好第二胎了,只是季韩为了陪着我这么辛苦,至今仍只有一个儿子。

    “蒙恬,恭喜你。”我由衷的祝福他。却换来他的一记白眼:“嫣然,我们要的可不是你的这些,我们只是想你平安幸福的过日子,别再和大王斗气了。”

    “是呀,大王之所以会那么做,也是因为担心你。清夫人临走时便说过,你迟早会明白大王的心意,原谅他的。”一旁的季燕也是大着肚子,像是和她们约好似的。

    “清姐走得很安祥,”我突然想到,虽然季琴当时在场,可是在情在理我都应该交待一声。“她走时是在泷的怀里,我想她应该是幸福的吧。”

    听我说完,季琴凑了过来:“是呀,清夫人那一刻是幸福的。小姐,您看见清夫人的样子,难道没什么启示么。清夫人是想在死前有心上人陪伴身边,而小姐您如今还能和大王恩恩爱爱的。为什么不把握好眼前的人呢,到时后悔莫及。”

    说到这里,鹿淳也接过了话题:“大王知道了清夫人的死讯后,便下令修筑一座怀清台,以纪念清夫人的功迹。而且怀清台是面朝东南楚国方向,我们都很清楚。清夫人是心怀楚国的泷少,而大王站在那里却是在思念身在楚国的嫣然呀。”

    他们的好意我很明白,可是……我一挥手,立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季韩会意的走进了内堂。

    “现在我不想说这些,今日我草堂办丧事,正好需要人手。鹿淳,你很清楚这些祭祀礼节,这件事我想麻烦你。”我立即嘱咐。

    鹿淳会意的点点头,拉着季琴下去了。不一会儿,季韩与苗芽抱了祈儿与语儿来到了大厅。

    突然见到两个孩子,众人都吃了一惊。“这是韩的孩子么,是双生子呀。好可爱……”

    “不是。”我笑着将祈儿从韩手中接了过来,“这是我的孩子,季祈和樊季语。”

    “樊?”蒙恬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随于期姓?”

    一提到于期,我的心头还是很痛。“嗯,于期生前最疼语儿,这名字也是他取的。所以我让这孩子随于期姓,叫樊季语。”

    “嫣然的心,恬明白。”蒙恬与于期自幼便要好,一起打仗出生入死。若说于期的事,他是最伤心的人也不为过。

    “可是这孩子是……”宜非脸上有了几分担心。

    “这孩子……是我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孩子的父亲是谁的。

    “姑姑不是说,您受过伤……”对于这件事知道得最详细的阕箜最是惊讶。

    我笑着点头称是,然后低头亲了亲正在沉睡中的祈儿:“我是受过重伤,大夫说这一辈子都可能不会有孩子。可是老天爷却给了我补偿,让我生下了他们。这算是对我的一种怜悯与照顾吧,至少以后我不会孤独了呀。”

    “可是……”宜非还想说什么,却被蒙恬一把拉住。我知道他们是体谅我,要告诉他们孩子父亲是谁的话,刚才宜非问我时我就说了,既然当时不说,所以此刻他们也不再过问。

    至于宜非的反应,我自然清楚。她是在替嬴政担心,可是话又说回来,我也明白嬴政知道后一定会很伤心的,可是我也不能将这事瞒下去。所以我和嬴政应该不会有结果了!这个念头让我的心好痛,好痛。

    想是没见过双生子,他们也觉得有趣。尽管孩子睡得香,他们还是争先恐后的开始轮流抱孩子。怕孩子被吵醒,我赶紧打发季韩和苗芽将孩子抱了进去。

    约下午三点左右,鹿淳已经将草堂偏院的一间屋子布置妥当。屋内变得庄严肃穆,正堂的中央一供桌上立了一灵牌,上书:大秦左更樊于期之位。

    我与苗芽换上了孝服,披上麻缎跪在堂前。直到傍晚,宫里来人了。赵高送来了一辆马车,我知道里面装着的正是于期的灵柩,便着人将马车赶进后院,我与蒙恬、鹿淳、季晋一起站在了前面。

    “小姐你这是……”季韩不解的问。

    “我要亲自送于期这一程。替他抬灵柩!”话一出口,苗芽便已动容。

    正准备动手,突然从马车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晋,你让开,让我来!”

    这声音是……嬴政。果然,嬴政居然一身白身孝服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在场人正想行礼,却已经让嬴政叫住:“今天我是作为嬴政来送朋友樊于期最后一程的,这里没有君臣,只有朋友。”

    他居然会穿着孝服?看着嬴政那一脸真诚与认真,眼眶开始变得湿润。季晋赶紧上了马车协助,嬴政则替代了他的位置。

    在晋的帮助下,我们四人抬起了棺木,开始一步步向灵堂内走去。棺木的重量沉甸甸的,不只是压在我身上,甚至还压在了我心上。

    眼泪顺着脸庞一滴滴的流到地上,我看着自己的脚步,脑海中开始回放曾经与他一起经历过的所有。于期,我们、甚至连嬴政陪都来着你这最后一程,你是不是可以安息了。

    毕竟是叛将,于期的丧礼很简单同时也很冷清。我们甚至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这里面正在举行着葬礼,以防被有心人抓到把柄而借题发挥。

    因为苗芽没有和于期成亲,所以还不能算于期的家人。而我却因为孩子姓樊,到头来却成了他名正言顺的亲人。

    一直跪在灵前,生生的为他守了三天。最后在大家的陪同下,我们将于期葬在了草堂后方的山坡上。

    这个山坡正好可以看到咸阳宫,想来于期在上面可以俯视着大秦的所有变迁,这也算是完成他的心愿吧。

    下葬的那日担心太招摇,嬴政便没有来。只派季楚来将那块玉佩交还给了我们,我想到于期一直以来对于大秦的忠心,因此将玉佩作了陪葬品,和他一起埋入黄土。

    担心立碑会惹出麻烦,所以墓前碑上,没有立一个字。只是我知道于期的一切都会是我们最珍贵的记忆。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厚着脸皮来叫我娘子,也不会有人嬉皮笑脸的跑到我跟前闹着一定要给我易容了。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于期的逝去而埋葬在历史的轨迹里。

    于期下葬后的第二日,苗芽前来向我辞行。如今龙阳君病危,魏国局势相当复杂。自知留她不住,也没再多说,一路陪着她走到了城门口。

    在她跳下我的马车前,我将当初于期留给我的家当拿出一小锭金后,剩下的全都硬塞给了她。

    临走前,她突然回头一脸正经的对我说了一句话:“嫣然,好好爱身边的人吧。不要像我一样到失去后,再来后悔。苗芽能认识你,是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我红着眼正想回她一句,却见她突然抛开了悲伤,恢复当初那风情万种的样子,娇媚无比的朝我露出了一记笑容,再抛了个媚眼道:“如此,奴家告辞了。此去可就算永别吧,夫人,后会无期咯!”

    看她这个样子,我也忍不住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嗯,这个样子才是苗芽嘛。保重了,当家的,后会无期。”

    苗芽一低头,踏上了早等在城门多时的马车。我看着那车渐渐消失在眼前,心下感叹不已。如此女子,为何会看上于期那种调调的男人?

    而我和她,究竟算什么。是敌非敌、是友非友。能共同携手时,都是为了同样的利益。只是这样的关系却一点也不会阻碍我心中对她的欣赏,她是那种有着两个极端,是洒脱与执着集于一身的人,不同于我更不同于清姐。

    此时,我很清楚的知道,从此以后我与这个在历史上没留下一丝痕迹的奇女子是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了。

    叹了口气,驾车回到草堂。四婢中的冬季已经等在了门口,见我回来赶紧道:“夫人回来了,大王已经等了很久了。”

    先是一愣,而后苦笑了一声,是该理清楚我与嬴政间的关系了,该来的总会来。

    一扫之前的不安,我昴首踏步进了大厅。嬴政正在季楚与赵高的陪同下坐在厅里品着茶,见我进来,赵高忙迎了上来:“夫人可回来了,大王已经来了好一阵子了。”

    笑着点点头,然后道:“赵高,你先和他们坐坐。”接着在众人一脸措愕的表情下,伸手牵了嬴政便往里走。

    昨日重现,只是方向调了个头,这一次是我牵着他穿梭在草堂的后院里。他一路不说话,我却感觉到他手心湿湿的,是不是有些紧张?

    好容易走到我的小院,不带他进我的房间,却带他到了主卧旁的一间房里。径直走到了床边,上面的两个小小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嫣然,你带我来这里干嘛?”总算,他打破沉默开口了。

    我平心静气的拉他坐到了床头的凳子上,因为不敢确定他知道真像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所以还是决定让他离孩子远一点。

    “那日你问我,是不是还在生气,而我让你抽时间来草堂一趟。”我慢慢的开始进入了正题。

    “是!”他不确定我究竟要做什么,于是弱弱的回了一句。

    “坦白讲,自从知道于期为了不让我与你反目成仇而选择了自尽开始,我就什么气的都没了。”我突然放开了他的手,然后退开两步。

    “是真的么,”看他有些喜上眉梢的样子,我知道他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是的,其实严格说来,我在离开咸阳后没多久就已经不生气了。”苦笑一声:“当初你曾听我对郭胜讲过,我这辈子,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身边信任的人骗了我。我也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可是没想到事到你身上居然会让我如此轻易的就原谅了你,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或许就是爱,因为有爱才会有这样的包容性与忘性。所以很多女孩子一次次被她们喜欢的男人所伤害,却又一次次的原谅他们。以前看到这种事,我真的不理解。只是事到临头,才知道原来不是她们笨,而是自始至终她们对于那个男人的爱已经临驾在一切伤害之上了。

    “嫣然,你真的原谅了我,你不再怪我?”嬴政跳了起来,伸手想拉住我。

    我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话,却轻易的避开了他拉我的手。在他一脸不解的时候,我又道:“不过我想我是不可能和你回到从前的,你回宫吧。”

    “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了些些的怒意。

    忍住心头的痛,我指了指床上那两个小家伙:“就是因为他们。”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季祈已经醒了。还对着他吐着唾沫星子,而且玩得很开心的样子。“他们是……”他问这话时有些心虚。

    “我的孩子!”一口气将真像揭穿。

    “你的孩子……”我知道他是怎么样想的。于是立即出言打断他的臆想:“是我生的,我的亲生骨肉,只是父亲却不是你。”

    “什么?”他脸上的表情相当的复杂,我甚至有些害怕他会突然伸手掐死两个孩子。

    “那他们的父亲是……”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这几个字来。

    摇摇头,我回道:“他们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我的孩子,是我最宝贝的东西。”

    嬴政暴走了吧,我看到他眼中几乎都燃起了火。他伸手抓住了我的肩头,怒不可竭的喝道:“到底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这样的声音将季语吵醒,同时也将她与季祈吓坏了,于是两个家伙不约而同的哇哇大哭起来。

    任凭孩子在一旁哭泣,除了苦笑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表情。他抓得我好痛,而我却只能一直无力的摇头:“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现在的问题就是,这样子的我如何还能跟得上你。我只想自己隐居起来,然后再安安静静的将孩子带大。”

    突然肩头一松,让我站不住跌坐在了床头。赶紧伸手去哄两个小祖宗,我现在已经不得空去理会更多的事了。

    “我是在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想来,无论我如何问,你都不会再回答。罢,罢,罢。”三声叹罢后,嬴政摔门而去。

    门重重的打在门框上的声音让原本哭得正欢的孩子一下子停住了,而我的眼泪却随着那一声巨响顺着脸颊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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