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十四
我在后面厨房里洗碗，再没有任何人来约束，我倒有些自得。我那天回家与一位想买我房子的主儿见面了归来——那时已经有些晚了。我正准备上岗，发现居然是沈老板亲自在洗碗。他对我解嘲说：“这洗碗的事像卖给你了！碗都堆得堵塞了过路，老子却安排不动一个人来洗一下。我亲外甥的事只得老子自己来做。”他虽然安排不动一个人来洗碗，是有人从中作梗的，但他是老板，我接过他手里的活后，他去大厅里很严肃地对大家说：“以后谁收了碗盘放在洗碗地方的时候，有已经清洗过的碗盘就顺便带走。哪个不听老子的话，他就给老子洗碗去！”沈老板的这话很灵验，都怕被安排去洗碗。因此，我只管清洗，不愁起身把这些碗盘搬走了。搬走这些东西也很劳神。我便轻松了许多。
几个收碗盘的女工，尤其是陈红和我配合得很好，我清洗过的碗盘大部分是由她帮忙转移的。但至今我仍然没有和她开口讲话。她也仍然喜欢和几个男人逗乐。白大姐果然是个不错的员工，她只管默默地做事，既不对老板阿谀奉承，也不对曾文好他们讨好卖乖，而且她做事不仅能干还有头有脑。有时事做完了，她还经常侍候着我这里搬碗盘的事呢！前面切菜的樊冲也常来我这里扯新鲜，说是顺便带点儿碗盘到前面去装卤菜。阿波、小黄和我关系相处得不错，他们还和我换着做事呢！我也开始学着干厨房里厨师们的活了。
我们在后面的人可比前面大厅里的员工活跃多了。有时前面的员工到来，我们还对那些人说点儿隐晦、开心的话，他们还流连忘返呢！其实樊冲经常往后面跑就是因为前面寂寞，他往往是来找乐的。但后面的人找乐却对陈红最感兴趣。阿波是后面最能找乐趣的人。
樊冲又来到了，他是递李大姐写的菜单子来的。阿波正往滚水锅里下着饺子，他顺势用沾满灰面的手在樊冲的臀部轻拍了一下。阿波的目的主要是逗陈红开心，陈红正蹲在我身边帮着洗碗。厨房来了人，她是要留意的，阿波的动作都被她看在眼里，樊冲往前面去，她便说：“你的屁股好白净。”樊冲刹住脚步，扭过头看着陈红，他不懂陈红话里的意思。陈红的本意是想告诉他，他裤子上沾有灰面。只是她意思没表达清楚。她也是性情中人，可能也是故意这么说的。可阿波的心思上来了，他对陈红说：“我这个姨老表的肤色并不太好，原来他屁股还很白净？”他又对樊冲说：“你是怎么让陈红看见你屁股的？”樊冲没回过神来，又担心前面做事，茫然笑了笑，慌张地走了。
陈红瞪了阿波好一会儿，阿波却哈哈的笑。陈红说：“有趣？嚼你舌根！”说着，装作若无其事，搬着一大堆碗盘，扭动灵活的水蛇腰，浑圆的臀部更是开始活络摇摆，她往前面大厅里走去。
这时白大姐正好在场，她在案板上切着明天要用的泡菜。她嘲笑后面的几位男人说：“看你们一个个的？一双双色眼！要是没这道厨房门多好，免得你们的眼睛恨不能跟随陈红转了弯去！”我们也才发觉自己都有些走神。白大姐又对阿波说：“你一直在调戏陈红，可惜你没有机会得手。”
阿波的兴致上来了，他毫不遮掩：“我们没老婆在身边，过点儿干瘾。不像你白阿姨天天和老公睡在一起，可以来点实际的。”
白大姐带着笑，可能是很少谈及这方面的话题而脸上略微泛起了红晕。她说：“你们年轻人可以来点实际的，少年夫妻老来伴，老子们现在只能算是作个伴。”她又补充说：“老子们已经八年没同床了。”
阿波是什么德行的人？他本意不想和这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女人开玩笑，但她却碰到自己的枪口上了。阿波一肚子的坏水便开始了涌动。他说：“是真的？八年没有同床？那你是标准的抗日英雄了！”
白大姐一时对阿波的话没反应过来：“你这话怎么说？”
阿波已经忍不住一脸的坏笑，一边作解释：“你不是八年没和老公同床？那就是你八年没让他``````也就是说你抗‘日’抗了八年。”
还不待阿波解释完，一个近四十岁的女人居然已经脸红脖子粗。白大姐骂起了人：“狗日的阿波！我日死你娘！”
这才是阿波的本行呢！他接白大姐的话说道：“你干脆日我老头子好了！我老头子才刚五十岁，还身强力壮，包你满意。”
“该死的！老子还以为你说的是什么正经话，一个流氓！”她一边骂。一边又忍俊不禁：“老子还是你前辈！”
阿波得势不让人，仍不依不饶：“人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四十岁不到，还敢称自己已经八年抗日？我看你简直就是饿狼猛虎！”
“老子不和你说！你这个狗日的！”白大姐其实也不是一个十分口齿伶俐的人，终骂不出什么新鲜话来，总是念唠着“你这个狗日的！”又见大家总是盯着她坏笑，她终究有些不好意思，一边骂着那一句现话，又一边想来好笑。她连手头的泡菜还没有切完，就这样灰溜溜地往前面大厅里去了。
白大姐再次到后面来时，她还有点不好意思，看到众人的目光，她仍然又忍俊不禁，而且脸上白里透着红，显得格外光亮和精神。
当晚下班时，白大姐的老公来接她，我们对她老公说：白大姐说自己是抗日英雄，你说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她老公不知究竟，居然点头不迭地说：“是的！是的！”逗得白大姐又把阿波臭骂了通。但从此“抗日英雄”便成为白大姐的诨号。
我们在后面做事如此快活，只让一个人好生眼红。那就是龙虾。
龙虾对曾文好说：“出八百元的工资请一个洗碗的人，老板太不会划算了。”
曾文好和龙虾是一丘之貉：“你要他做什么事？他能做得了什么事呢？”
他俩的谈话让老板娘听到了，可能是有意让老板娘听到的。但老板娘对待许多人的态度却调换了，她便在他俩面前唠叨说：“哪个眼红别人洗碗的，自己洗碗去！别人没办法了，都躲到后面洗碗去了，还在谈别人的不是！老子就是要给洗碗的人最高工资！都还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呢！自己心里没底``````”
十五
沈老板的新房都已经开业了一个多月，但还欠着人家泥瓦匠建造房屋的千来元工钱。本来新房的地皮是牛老大操纵才买到的，建房也是牛老大联系的施工队伍，但沈老板为了尽量少让牛老大掠走他的钱财，资金往来都没有让牛老大染指。这次来索取欠款的是一个小工头，施工队长只是提前打来了一个电话。沈老板本想赖掉这点小账，便向小工头挑剔他们所做的事。也是的，才几天日子？有许多的地板砖都已经松动了。小工头也不马虎，既然队长安排他来，他肯定还是有点分量的，他和沈老板理论了起来。
沈老板对小工头说：“一共近二十万元的工钱只剩下那么点尾数了，施工的质量又那么差，怎么还好意思来讨？”
小工头说：“一份工一份钱，这钱是要拿去付人家工资的。工钱是工钱，工程质量的事你去找队长或牛老大。”
沈老板心里有底，这些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他口气很生硬的对小工头说：“这点钱不给了！当作有些施工的返工费用。”
“哪有欠人家工钱不给的道理？”小工头一双眼睛咄咄逼人，“你沈老板不要脸！”
沈老板近几年生意做大了，一些有权有势的人都还抬举他呢！又在店里骂惯了别人，哪里还受过一个毛头小伙的侮辱？便一边开始骂人一边讲着狠话：“那工钱坚决不给了！老子说不给就不给！”
曾文好近来在前厅管事时对员工总是发号施令的脾性正有所收敛，虽然还是自命清高和一脸严肃，但在生意忙时也开始和员工打成一片，也干点儿力所能力的活，沈老板和老板娘都开始对他友善起来。此时曾文好听见门前有人争吵，便跑了出去。他这一出去，可就惹了点儿祸事。
曾文好来到店外，沈老板和小工头正争吵得热闹呢！他问了个来龙去脉后对小工头说：“你这点儿零头钱讨什么讨？没找你们赔材料就是好事！滚！滚！滚一边去！”边说着话，还用手推人。
小工头更火上浇油，本来和沈老板争执的，猛转过身子，面对着曾文好，他手舞足蹈说：“你这人混账！关你JB事！”
曾文好也曾是混混儿，现在连一个不起眼的小鬼也敢指他的鼻梁，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哪里受得了这般污辱，便顺势一个拳头打了过去。他这一拳打得那小鬼后退了几步，差点儿仰面倒地。
小工头被打晕了头，分明曾文好就在他面前，他却转着圈寻找对方，围观的人都怕遭了误伤，纷纷给他让道。他镇定下来，见曾文好比他身高体重都占了优势，估摸着敌不过对方，他这时才往脸上痛处摸了一把，手里粘糊糊的，再看了看手上，却满是血迹。他很明智，拿出手机来向施工队长拨通了电话。
那施工队长一会儿便带了一大群人来。这群人还拿着长刀短棒。他们一个个不言不语，杀气腾腾。曾文好见势不妙，早躲藏了起来。那队长身材魁梧，没见到曾文好，便一手抓着了沈老板衣胸，凶狠地要沈老板把打人的人交出来。可怜沈老板本来身材矮小，在这个身材魁梧的人面前显得那么柔弱，似老鹰抓小鸡一般。那小工头早带领众人进入大厅，上到楼上，找寻曾文好去了。
那群人一会儿之后又一个个回来向队长小声报告，都没能找到打人的人。队长下令去把电焊机抬来。他一边安排人要把门店的卷闸门拉下，说是要把店门焊接死。沈老板跟着队长打转，一边哀求说：“你把这店门焊了，我这生意不就停了？”队长情绪激愤：“说你妈的X ！你若要了事，除非把那打人的人给老子交出来！”
沈老板对队长好说歹说不管用。队长见自己安排的拉门店卷闸门的人没动静，那人还有点难为情而犹豫着，他便去猛推了那人一掌，自己动起手来。老板娘一直在一旁观望，见队长拉卷闸门，她便在门下跪在了队长面前，一连给队长磕着响头，求队长千万不要拉下店门，要手下留情。见卷闸门下跪着的老板娘，队长这才有点儿踌躇地停下了手。毕竟这房子是他带人建起来的，和房东有近一年的交道呢！沈老板也这才有点清醒，他早该给牛老大打一个电话的。施工队长是他牛老大的人，今天虽然是自己一方的不对，牛老大出面总会有一个妥善的解决。
牛老大很快赶来。老板娘还给施工队长跪着呢！施工队长也还一手拉着那卷闸门不放。牛老大扶了老板娘起来，也要队长放了手。但队长态度依旧：一是交人，二是焊门，二选一。牛老大软硬兼施，一边要小工头带着那帮弟兄先上三楼等候，他一边把施工队长和沈老板往楼上请。
他们这一次谈判的结果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我们以为建这栋楼房牛老大已经赚了沈老板许多钱，他会偏向沈老板说话的。一边是牛老大的人，一边是牛老大的客户。自己人是出来混的不能太丢了脸面，客户是做生意的有的是钱。施工队长开口要三万元丢脸面的钱，牛老大说丢脸面的钱补一万元，了事。沈老板当场拿了所欠工钱和补偿费，共一万一千元付给了施工队长。
打人的事虽然平息，但白白丢了一万元，还在三楼大厅里安置二十多个弟兄们好酒好菜爽了一顿。也害得老板娘又在别人面前下跪。曾文好刚在店里有点儿抬头，可又抬不起头来了。
十六
沈老板现在的生意越做越红火，但他原来的店面刚转出去，那店面旁边的一家夜食店却紧接着贴出了“门店转让”的字样。沈老板的生意向来就好，但原来门店场面有限，难免有客满时而转移的顾客，而这些顾客就方便，有的便落在了邻家。因此邻家的生意也还马马虎虎。现在沈老板搬了，顾客照常往沈老板这边来，沈老板今非昔比，场面变大了很少再有容纳不下的顾客。再说，即使有容纳不下的，他们也可以有另外临近的夜食店选择。因此沈老板原来的邻店便又少了许多生意。
我们起初不相信那门店就要关了。现在太阳已经变得毒辣起来，人们已经是单衣薄衫的打扮了。许多一到晚上就呆在窝里不动的人感觉到了室内的燥热而出来散步。现在正是走向夜食旺季的时候，夜食店怎会这期间闹关门呢？那天我们正在做饺子，下面的人传话上来说，沈老板原门店旁的那家夜食店的小邹师傅找我。我们现在做饺子搬到了三楼，三楼的厨房用不着而空在那里，正好安排用做饺子的场所。
小邹来到了三楼我们做饺子的地方，他见到我便脱口而出对我喊了一声“大爹。”闹得同事们都很疑惑，原来两家夜食店相邻时我和小邹还不曾相识，怎么沈老板搬家了几天我就变成人家大爹了？他们看了看小邹，又用那种不正经的眼神看了看我，都怀疑我这人的德行。连李大姐也取笑我说：“你都当大爹了，我当奶奶的怎么还不知道？”我说：“新店开业的那天认识的。真正的是一家人，原来一个祠堂的，族谱都没变。”
几个女人也不管不顾小邹在面前七嘴八舌说起来。
陈红说：“我们是一辈人，跟着沾光也成奶奶了。”
白大姐说：“老子是你们前辈，成了老奶奶了。”
还有人想说下去，被阿波打断：“你们只管占着别人便宜，都变成奶奶、老奶奶了，不明底细的人还以为你们有多大年纪，至少到更年期了吧！这样男人对你们就没有兴趣了。”
“嚼你舌根！”这是陈红专一骂阿波的一句话。她接着说：“就你牵挂男人女人的那点儿事。”
阿波说：“不是那点儿事，准确说，是那点儿地方。”
阿波说完，他自己便抿着嘴笑。男人们都看了他一眼，不出声的笑。女人们只有吴姑娘扑哧笑出了声；陈红两眼斜视、直愣愣的，一副妩媚的样子；白大姐微笑骂道：“你这狗日的阿波！你就那德行！”
白大姐骂阿波，阿波无所谓。阿波在这个夜食店里对许多事都显得无所谓。他本来是白天里在下面卤菜，但曾小梅对他说，她母亲上午来一趟、下午来一趟，路程远来去不方便，能不能让她母亲来卤菜？阿波懂对方的意思，他便不卤菜了，他无所谓。沈老板和老板娘为这事都骂了他，他也无所谓。
小邹也大方，上前来给鱼头递了支香烟，两人以前就相识，又互相客套地询问了几句。他又给阿波、小黄、樊冲都递了支香烟，一边和他们点着头、微笑着。见女人们不说话了，小伙子大方地对她们说：“各位阿姨、大姐，你们想做我奶奶也好，做我老奶奶也好，我反正把沈老板叫沈伯的，你们爱做我什么辈份的人都随你们。”
女人们面面相觑，没想到初次见面，小伙子居然能和她们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明摆着不承认她们这些奶奶、老奶奶的身份吗？
小伙子站在我跟前说：“我们门店生意不好，已关了门。我想请您给沈老板说说，能不能让我来这边做事？”
我想，如果我是老板，我一定会接受他，这小伙子性格开朗大方又不浮躁、善于结交而且言语得体。做门店生意，这不是难得的人才吗？我便应承下来。
我去给沈老板讲了小邹的事情。那时沈老板在厨房里亲自给我们煮稀粥。他说，他对这小邹也有过一些印象，而且印象很好。去年有一段时间店里缺少员工时，沈老板还打过他的主意，只是两家夜食的老板本来就不和，这样会更加加深矛盾。沈老板便放弃了。可现在又不是缺少人手的时候。
我对沈老板说到了龙虾和陈红。他们现在正到处打听门店，能找到合适的门店，他们可能就要离开这里了。
提到龙虾和陈红，沈老板的脸色便阴沉下来。他俩的事，沈老板心里比谁都更清楚，也比谁都更恼火。前几天陈红总是一天几遍的用老板的座机打电话，电话的内容多数是这两方面的事：一方面是联系门店，再一方面是找亲友凑钱。沈老板很窝火，便在电话机上做了点手脚，陈红再打时却打不出去了。用不了老板的电话，陈红便唠叨起来，唠叨的话更让老板气愤。陈红当着我们唠叨说：“老板真小家子气！只剥削我们，电话都不让打了。”沈老板知道后，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管前辈晚辈、亲戚什么的，便大骂起来：“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狗日的小家子气？他今年来的第一天，老子就给了他们一个手机，他们一直舍不得充话费。一直用老子的电话，自己不出电话费，还说老子小家子气！”陈红知道了沈老板骂他们的事，只可惜人家是老板，把人家无可奈何，她也只好忍气吞声。背地里，龙虾和陈红更加紧联系门店，准备尽早自立门户。他俩一天不提出来要走人，沈老板又不好赶他们，都是得过且过的心里。小邹的确又还优秀，但多一个员工便多一份开支，收与不收，使沈老板有些为难。
见沈老板这神情，我也不便多说。沈老板仍忙他自己的。他时不时用那炒菜的勺子在粥锅里舀那么小半勺起来，然后躬着身子把嘴凑上去，那时便屏着呼吸，嘴接触到勺子了，便轻轻地吸上来那么一小口，他品尝了一下味道，然后拿勺子又在粥锅里从容的搅动起来。我没有耐心等他的回答，便开始做我将要洗碗的准备。
我是希望沈老板能够收留小邹的，但龙虾和陈红毕竟又和我有点儿亲戚关系，如果沈老板为收留小邹而赶走他俩的话，那我的心里也会难受。而且陈红也不似以前那样令我生厌了。
尽管陈红性格有点不好，但她漂亮又风骚，男人们都喜欢呢！她走了，我们还会有这么快活吗？阿波也会少一份兴致的。
接着的一个下午，生活给我开了一个玩笑，使我和陈红的关系更接近了许多。我先一天还向沈老板说要收留小邹，这玩笑过后，仅不过一天时间，我便改变了自己的观点，我真心希望陈红能够留下来。
现在员工们都穿上了印有门店招牌的统一式样的工作服，店里有几个女工的身材差不多，李大姐和陈红就这样，尤其是背影相似。这便给了生活作弄人的机会。
我的寝室门前很宽敞，也方便晾晒衣物，陈红和李大姐所洗过的衣物都晾晒在这里。午休的时间不长，尤其是李大姐，她本来上午不用起床，但打发了午餐的顾客，她也上来躺上一会。我们下午三点钟要准时到下面的三楼做饺子，老板时常查岗呢！李大姐把闹钟定在三点差十分，这十分钟要起床、梳洗、跑步到三楼操作间，时间很紧。我俩谁落在后面谁负责关好寝室门。我关了门发现李大姐还在窗前摆弄着衣物，我一手揽着她臀部，对她说：“走，快下去吧？”
我这样对李大姐已经是习惯性的动作了。这是我们十多年夫妻生活产生的一种亲情。但我立即感觉到，我的手揽着的臀部要比你大姐的略微丰满一些。我立即紧张起来，心想：要出点儿事了！若对方骂我是流氓或对我有什么过火的举动，我都是自作自受啊！我正心慌慌的要缩回手，陈红扭过头来，她却对我嫣然一笑，这大大出乎我意外。她这一笑使得我心里痒痒的怪不是滋味。这滋味有点儿难为情，有点儿想入非非。她这一笑，那眉眼勾魂呢！我不知所措，我说：“把你当李大姐了。”她又妖娆的给我递了个眼色，示意我走前面。她灼热的目光烫得我浑身发热，我头脑都变麻木了。
这工作服一样，身材和背影都那么像，怎么要人不误会呢？做饺子时，李大姐坐在我身旁，陈红坐在我对面，我只是低着头擀饺子皮，偶尔也打量对面一眼，陈红却若无其事地有说有笑。李大姐并不知道我做了坏事，见我默不作声，她逗乐我说：“平常除了阿波，就是你的活最多。今天怎么哑巴了？”
陈红瞟了我一眼，扑哧地笑出了声。
李大姐没觉查出什么，白大姐却看出了端倪。以至第二天上午我和白大姐一道给卤菜的坯子焯水时，她还问我是否和陈红有什么默契。我没有承认任何事情，我说是你白大姐自己神经太敏感了。我努力遮掩，但她就是不相信，还以为我和陈红之间不仅是有过表面接触，而且还有过更深入的接触呢！我对这抗日英雄说：“不说什么深入，我真正和她表面都没有接触过（陈红当时穿着衣裤）。你如果不相信的话，由你怎么想都可以。”可白大姐就是死心塌地往歪处想。她一个上午都在笑话我——这是后话。且说陈红独自发笑，我心里更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只是闷头儿擀着饺子皮。当场是小邹的到来才勉强转移我的心思。
小邹性急呢！昨天委托我的事，我都没放在心上了，他现在却来打听结果。我如实说了沈老板还没有表态。他今天没有给几位男人递烟，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仍旧向众人点着头、微笑着。他说：“麻烦您再给沈伯说一下，我现在只需要事做，给我少开工钱或不开工钱都可以的。”他边说着边把胳膊搭到我肩上来，一副很熟很亲近的样子，“您孙子的事，您都不帮忙？”他伏在我肩上，使我无法不停下手里的活。我也即兴说：“别怪做大爹的说你，你打工连工资都不要，你这是为什么？这里现在不缺少人手，你不妨到其它地方去打听打听。”他接我的话说：“您这就不懂。别的地方可能找得到事做，但不一定靠长。沈伯这里的生意好，在这里锻炼锻炼，也可以跟大爹学一些为人处事。”他说着又把我肩膀耸了几下，一副撒娇巴结的样。
其实沈老板是跟着小邹后面上来的，小邹在前面走，只是他没让小邹察觉。此时沈老板正在门外偷听着我们谈话。听得小邹如此说，他便走了进来：“你这孩子鬼精明的，从今天开始就和他们一起做事吧？”沈老板又说：“老子还少了你的工资？你尽管安心做事就行了。”
此刻，想到小邹的到来可能要使陈红离开，我居然开始有点儿憎恶起小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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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后面厨房里洗碗，再没有任何人来约束，我倒有些自得。我那天回家与一位想买我房子的主儿见面了归来——那时已经有些晚了。我正准备上岗，发现居然是沈老板亲自在洗碗。他对我解嘲说：“这洗碗的事像卖给你了！碗都堆得堵塞了过路，老子却安排不动一个人来洗一下。我亲外甥的事只得老子自己来做。”他虽然安排不动一个人来洗碗，是有人从中作梗的，但他是老板，我接过他手里的活后，他去大厅里很严肃地对大家说：“以后谁收了碗盘放在洗碗地方的时候，有已经清洗过的碗盘就顺便带走。哪个不听老子的话，他就给老子洗碗去！”沈老板的这话很灵验，都怕被安排去洗碗。因此，我只管清洗，不愁起身把这些碗盘搬走了。搬走这些东西也很劳神。我便轻松了许多。
几个收碗盘的女工，尤其是陈红和我配合得很好，我清洗过的碗盘大部分是由她帮忙转移的。但至今我仍然没有和她开口讲话。她也仍然喜欢和几个男人逗乐。白大姐果然是个不错的员工，她只管默默地做事，既不对老板阿谀奉承，也不对曾文好他们讨好卖乖，而且她做事不仅能干还有头有脑。有时事做完了，她还经常侍候着我这里搬碗盘的事呢！前面切菜的樊冲也常来我这里扯新鲜，说是顺便带点儿碗盘到前面去装卤菜。阿波、小黄和我关系相处得不错，他们还和我换着做事呢！我也开始学着干厨房里厨师们的活了。
我们在后面的人可比前面大厅里的员工活跃多了。有时前面的员工到来，我们还对那些人说点儿隐晦、开心的话，他们还流连忘返呢！其实樊冲经常往后面跑就是因为前面寂寞，他往往是来找乐的。但后面的人找乐却对陈红最感兴趣。阿波是后面最能找乐趣的人。
樊冲又来到了，他是递李大姐写的菜单子来的。阿波正往滚水锅里下着饺子，他顺势用沾满灰面的手在樊冲的臀部轻拍了一下。阿波的目的主要是逗陈红开心，陈红正蹲在我身边帮着洗碗。厨房来了人，她是要留意的，阿波的动作都被她看在眼里，樊冲往前面去，她便说：“你的屁股好白净。”樊冲刹住脚步，扭过头看着陈红，他不懂陈红话里的意思。陈红的本意是想告诉他，他裤子上沾有灰面。只是她意思没表达清楚。她也是性情中人，可能也是故意这么说的。可阿波的心思上来了，他对陈红说：“我这个姨老表的肤色并不太好，原来他屁股还很白净？”他又对樊冲说：“你是怎么让陈红看见你屁股的？”樊冲没回过神来，又担心前面做事，茫然笑了笑，慌张地走了。
陈红瞪了阿波好一会儿，阿波却哈哈的笑。陈红说：“有趣？嚼你舌根！”说着，装作若无其事，搬着一大堆碗盘，扭动灵活的水蛇腰，浑圆的臀部更是开始活络摇摆，她往前面大厅里走去。
这时白大姐正好在场，她在案板上切着明天要用的泡菜。她嘲笑后面的几位男人说：“看你们一个个的？一双双色眼！要是没这道厨房门多好，免得你们的眼睛恨不能跟随陈红转了弯去！”我们也才发觉自己都有些走神。白大姐又对阿波说：“你一直在调戏陈红，可惜你没有机会得手。”
阿波的兴致上来了，他毫不遮掩：“我们没老婆在身边，过点儿干瘾。不像你白阿姨天天和老公睡在一起，可以来点实际的。”
白大姐带着笑，可能是很少谈及这方面的话题而脸上略微泛起了红晕。她说：“你们年轻人可以来点实际的，少年夫妻老来伴，老子们现在只能算是作个伴。”她又补充说：“老子们已经八年没同床了。”
阿波是什么德行的人？他本意不想和这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女人开玩笑，但她却碰到自己的枪口上了。阿波一肚子的坏水便开始了涌动。他说：“是真的？八年没有同床？那你是标准的抗日英雄了！”
白大姐一时对阿波的话没反应过来：“你这话怎么说？”
阿波已经忍不住一脸的坏笑，一边作解释：“你不是八年没和老公同床？那就是你八年没让他``````也就是说你抗‘日’抗了八年。”
还不待阿波解释完，一个近四十岁的女人居然已经脸红脖子粗。白大姐骂起了人：“狗日的阿波！我日死你娘！”
这才是阿波的本行呢！他接白大姐的话说道：“你干脆日我老头子好了！我老头子才刚五十岁，还身强力壮，包你满意。”
“该死的！老子还以为你说的是什么正经话，一个流氓！”她一边骂。一边又忍俊不禁：“老子还是你前辈！”
阿波得势不让人，仍不依不饶：“人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四十岁不到，还敢称自己已经八年抗日？我看你简直就是饿狼猛虎！”
“老子不和你说！你这个狗日的！”白大姐其实也不是一个十分口齿伶俐的人，终骂不出什么新鲜话来，总是念唠着“你这个狗日的！”又见大家总是盯着她坏笑，她终究有些不好意思，一边骂着那一句现话，又一边想来好笑。她连手头的泡菜还没有切完，就这样灰溜溜地往前面大厅里去了。
白大姐再次到后面来时，她还有点不好意思，看到众人的目光，她仍然又忍俊不禁，而且脸上白里透着红，显得格外光亮和精神。
当晚下班时，白大姐的老公来接她，我们对她老公说：白大姐说自己是抗日英雄，你说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她老公不知究竟，居然点头不迭地说：“是的！是的！”逗得白大姐又把阿波臭骂了通。但从此“抗日英雄”便成为白大姐的诨号。
我们在后面做事如此快活，只让一个人好生眼红。那就是龙虾。
龙虾对曾文好说：“出八百元的工资请一个洗碗的人，老板太不会划算了。”
曾文好和龙虾是一丘之貉：“你要他做什么事？他能做得了什么事呢？”
他俩的谈话让老板娘听到了，可能是有意让老板娘听到的。但老板娘对待许多人的态度却调换了，她便在他俩面前唠叨说：“哪个眼红别人洗碗的，自己洗碗去！别人没办法了，都躲到后面洗碗去了，还在谈别人的不是！老子就是要给洗碗的人最高工资！都还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呢！自己心里没底``````”
十五
沈老板的新房都已经开业了一个多月，但还欠着人家泥瓦匠建造房屋的千来元工钱。本来新房的地皮是牛老大操纵才买到的，建房也是牛老大联系的施工队伍，但沈老板为了尽量少让牛老大掠走他的钱财，资金往来都没有让牛老大染指。这次来索取欠款的是一个小工头，施工队长只是提前打来了一个电话。沈老板本想赖掉这点小账，便向小工头挑剔他们所做的事。也是的，才几天日子？有许多的地板砖都已经松动了。小工头也不马虎，既然队长安排他来，他肯定还是有点分量的，他和沈老板理论了起来。
沈老板对小工头说：“一共近二十万元的工钱只剩下那么点尾数了，施工的质量又那么差，怎么还好意思来讨？”
小工头说：“一份工一份钱，这钱是要拿去付人家工资的。工钱是工钱，工程质量的事你去找队长或牛老大。”
沈老板心里有底，这些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他口气很生硬的对小工头说：“这点钱不给了！当作有些施工的返工费用。”
“哪有欠人家工钱不给的道理？”小工头一双眼睛咄咄逼人，“你沈老板不要脸！”
沈老板近几年生意做大了，一些有权有势的人都还抬举他呢！又在店里骂惯了别人，哪里还受过一个毛头小伙的侮辱？便一边开始骂人一边讲着狠话：“那工钱坚决不给了！老子说不给就不给！”
曾文好近来在前厅管事时对员工总是发号施令的脾性正有所收敛，虽然还是自命清高和一脸严肃，但在生意忙时也开始和员工打成一片，也干点儿力所能力的活，沈老板和老板娘都开始对他友善起来。此时曾文好听见门前有人争吵，便跑了出去。他这一出去，可就惹了点儿祸事。
曾文好来到店外，沈老板和小工头正争吵得热闹呢！他问了个来龙去脉后对小工头说：“你这点儿零头钱讨什么讨？没找你们赔材料就是好事！滚！滚！滚一边去！”边说着话，还用手推人。
小工头更火上浇油，本来和沈老板争执的，猛转过身子，面对着曾文好，他手舞足蹈说：“你这人混账！关你JB事！”
曾文好也曾是混混儿，现在连一个不起眼的小鬼也敢指他的鼻梁，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哪里受得了这般污辱，便顺势一个拳头打了过去。他这一拳打得那小鬼后退了几步，差点儿仰面倒地。
小工头被打晕了头，分明曾文好就在他面前，他却转着圈寻找对方，围观的人都怕遭了误伤，纷纷给他让道。他镇定下来，见曾文好比他身高体重都占了优势，估摸着敌不过对方，他这时才往脸上痛处摸了一把，手里粘糊糊的，再看了看手上，却满是血迹。他很明智，拿出手机来向施工队长拨通了电话。
那施工队长一会儿便带了一大群人来。这群人还拿着长刀短棒。他们一个个不言不语，杀气腾腾。曾文好见势不妙，早躲藏了起来。那队长身材魁梧，没见到曾文好，便一手抓着了沈老板衣胸，凶狠地要沈老板把打人的人交出来。可怜沈老板本来身材矮小，在这个身材魁梧的人面前显得那么柔弱，似老鹰抓小鸡一般。那小工头早带领众人进入大厅，上到楼上，找寻曾文好去了。
那群人一会儿之后又一个个回来向队长小声报告，都没能找到打人的人。队长下令去把电焊机抬来。他一边安排人要把门店的卷闸门拉下，说是要把店门焊接死。沈老板跟着队长打转，一边哀求说：“你把这店门焊了，我这生意不就停了？”队长情绪激愤：“说你妈的X ！你若要了事，除非把那打人的人给老子交出来！”
沈老板对队长好说歹说不管用。队长见自己安排的拉门店卷闸门的人没动静，那人还有点难为情而犹豫着，他便去猛推了那人一掌，自己动起手来。老板娘一直在一旁观望，见队长拉卷闸门，她便在门下跪在了队长面前，一连给队长磕着响头，求队长千万不要拉下店门，要手下留情。见卷闸门下跪着的老板娘，队长这才有点儿踌躇地停下了手。毕竟这房子是他带人建起来的，和房东有近一年的交道呢！沈老板也这才有点清醒，他早该给牛老大打一个电话的。施工队长是他牛老大的人，今天虽然是自己一方的不对，牛老大出面总会有一个妥善的解决。
牛老大很快赶来。老板娘还给施工队长跪着呢！施工队长也还一手拉着那卷闸门不放。牛老大扶了老板娘起来，也要队长放了手。但队长态度依旧：一是交人，二是焊门，二选一。牛老大软硬兼施，一边要小工头带着那帮弟兄先上三楼等候，他一边把施工队长和沈老板往楼上请。
他们这一次谈判的结果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我们以为建这栋楼房牛老大已经赚了沈老板许多钱，他会偏向沈老板说话的。一边是牛老大的人，一边是牛老大的客户。自己人是出来混的不能太丢了脸面，客户是做生意的有的是钱。施工队长开口要三万元丢脸面的钱，牛老大说丢脸面的钱补一万元，了事。沈老板当场拿了所欠工钱和补偿费，共一万一千元付给了施工队长。
打人的事虽然平息，但白白丢了一万元，还在三楼大厅里安置二十多个弟兄们好酒好菜爽了一顿。也害得老板娘又在别人面前下跪。曾文好刚在店里有点儿抬头，可又抬不起头来了。
十六
沈老板现在的生意越做越红火，但他原来的店面刚转出去，那店面旁边的一家夜食店却紧接着贴出了“门店转让”的字样。沈老板的生意向来就好，但原来门店场面有限，难免有客满时而转移的顾客，而这些顾客就方便，有的便落在了邻家。因此邻家的生意也还马马虎虎。现在沈老板搬了，顾客照常往沈老板这边来，沈老板今非昔比，场面变大了很少再有容纳不下的顾客。再说，即使有容纳不下的，他们也可以有另外临近的夜食店选择。因此沈老板原来的邻店便又少了许多生意。
我们起初不相信那门店就要关了。现在太阳已经变得毒辣起来，人们已经是单衣薄衫的打扮了。许多一到晚上就呆在窝里不动的人感觉到了室内的燥热而出来散步。现在正是走向夜食旺季的时候，夜食店怎会这期间闹关门呢？那天我们正在做饺子，下面的人传话上来说，沈老板原门店旁的那家夜食店的小邹师傅找我。我们现在做饺子搬到了三楼，三楼的厨房用不着而空在那里，正好安排用做饺子的场所。
小邹来到了三楼我们做饺子的地方，他见到我便脱口而出对我喊了一声“大爹。”闹得同事们都很疑惑，原来两家夜食店相邻时我和小邹还不曾相识，怎么沈老板搬家了几天我就变成人家大爹了？他们看了看小邹，又用那种不正经的眼神看了看我，都怀疑我这人的德行。连李大姐也取笑我说：“你都当大爹了，我当奶奶的怎么还不知道？”我说：“新店开业的那天认识的。真正的是一家人，原来一个祠堂的，族谱都没变。”
几个女人也不管不顾小邹在面前七嘴八舌说起来。
陈红说：“我们是一辈人，跟着沾光也成奶奶了。”
白大姐说：“老子是你们前辈，成了老奶奶了。”
还有人想说下去，被阿波打断：“你们只管占着别人便宜，都变成奶奶、老奶奶了，不明底细的人还以为你们有多大年纪，至少到更年期了吧！这样男人对你们就没有兴趣了。”
“嚼你舌根！”这是陈红专一骂阿波的一句话。她接着说：“就你牵挂男人女人的那点儿事。”
阿波说：“不是那点儿事，准确说，是那点儿地方。”
阿波说完，他自己便抿着嘴笑。男人们都看了他一眼，不出声的笑。女人们只有吴姑娘扑哧笑出了声；陈红两眼斜视、直愣愣的，一副妩媚的样子；白大姐微笑骂道：“你这狗日的阿波！你就那德行！”
白大姐骂阿波，阿波无所谓。阿波在这个夜食店里对许多事都显得无所谓。他本来是白天里在下面卤菜，但曾小梅对他说，她母亲上午来一趟、下午来一趟，路程远来去不方便，能不能让她母亲来卤菜？阿波懂对方的意思，他便不卤菜了，他无所谓。沈老板和老板娘为这事都骂了他，他也无所谓。
小邹也大方，上前来给鱼头递了支香烟，两人以前就相识，又互相客套地询问了几句。他又给阿波、小黄、樊冲都递了支香烟，一边和他们点着头、微笑着。见女人们不说话了，小伙子大方地对她们说：“各位阿姨、大姐，你们想做我奶奶也好，做我老奶奶也好，我反正把沈老板叫沈伯的，你们爱做我什么辈份的人都随你们。”
女人们面面相觑，没想到初次见面，小伙子居然能和她们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明摆着不承认她们这些奶奶、老奶奶的身份吗？
小伙子站在我跟前说：“我们门店生意不好，已关了门。我想请您给沈老板说说，能不能让我来这边做事？”
我想，如果我是老板，我一定会接受他，这小伙子性格开朗大方又不浮躁、善于结交而且言语得体。做门店生意，这不是难得的人才吗？我便应承下来。
我去给沈老板讲了小邹的事情。那时沈老板在厨房里亲自给我们煮稀粥。他说，他对这小邹也有过一些印象，而且印象很好。去年有一段时间店里缺少员工时，沈老板还打过他的主意，只是两家夜食的老板本来就不和，这样会更加加深矛盾。沈老板便放弃了。可现在又不是缺少人手的时候。
我对沈老板说到了龙虾和陈红。他们现在正到处打听门店，能找到合适的门店，他们可能就要离开这里了。
提到龙虾和陈红，沈老板的脸色便阴沉下来。他俩的事，沈老板心里比谁都更清楚，也比谁都更恼火。前几天陈红总是一天几遍的用老板的座机打电话，电话的内容多数是这两方面的事：一方面是联系门店，再一方面是找亲友凑钱。沈老板很窝火，便在电话机上做了点手脚，陈红再打时却打不出去了。用不了老板的电话，陈红便唠叨起来，唠叨的话更让老板气愤。陈红当着我们唠叨说：“老板真小家子气！只剥削我们，电话都不让打了。”沈老板知道后，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管前辈晚辈、亲戚什么的，便大骂起来：“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狗日的小家子气？他今年来的第一天，老子就给了他们一个手机，他们一直舍不得充话费。一直用老子的电话，自己不出电话费，还说老子小家子气！”陈红知道了沈老板骂他们的事，只可惜人家是老板，把人家无可奈何，她也只好忍气吞声。背地里，龙虾和陈红更加紧联系门店，准备尽早自立门户。他俩一天不提出来要走人，沈老板又不好赶他们，都是得过且过的心里。小邹的确又还优秀，但多一个员工便多一份开支，收与不收，使沈老板有些为难。
见沈老板这神情，我也不便多说。沈老板仍忙他自己的。他时不时用那炒菜的勺子在粥锅里舀那么小半勺起来，然后躬着身子把嘴凑上去，那时便屏着呼吸，嘴接触到勺子了，便轻轻地吸上来那么一小口，他品尝了一下味道，然后拿勺子又在粥锅里从容的搅动起来。我没有耐心等他的回答，便开始做我将要洗碗的准备。
我是希望沈老板能够收留小邹的，但龙虾和陈红毕竟又和我有点儿亲戚关系，如果沈老板为收留小邹而赶走他俩的话，那我的心里也会难受。而且陈红也不似以前那样令我生厌了。
尽管陈红性格有点不好，但她漂亮又风骚，男人们都喜欢呢！她走了，我们还会有这么快活吗？阿波也会少一份兴致的。
接着的一个下午，生活给我开了一个玩笑，使我和陈红的关系更接近了许多。我先一天还向沈老板说要收留小邹，这玩笑过后，仅不过一天时间，我便改变了自己的观点，我真心希望陈红能够留下来。
现在员工们都穿上了印有门店招牌的统一式样的工作服，店里有几个女工的身材差不多，李大姐和陈红就这样，尤其是背影相似。这便给了生活作弄人的机会。
我的寝室门前很宽敞，也方便晾晒衣物，陈红和李大姐所洗过的衣物都晾晒在这里。午休的时间不长，尤其是李大姐，她本来上午不用起床，但打发了午餐的顾客，她也上来躺上一会。我们下午三点钟要准时到下面的三楼做饺子，老板时常查岗呢！李大姐把闹钟定在三点差十分，这十分钟要起床、梳洗、跑步到三楼操作间，时间很紧。我俩谁落在后面谁负责关好寝室门。我关了门发现李大姐还在窗前摆弄着衣物，我一手揽着她臀部，对她说：“走，快下去吧？”
我这样对李大姐已经是习惯性的动作了。这是我们十多年夫妻生活产生的一种亲情。但我立即感觉到，我的手揽着的臀部要比你大姐的略微丰满一些。我立即紧张起来，心想：要出点儿事了！若对方骂我是流氓或对我有什么过火的举动，我都是自作自受啊！我正心慌慌的要缩回手，陈红扭过头来，她却对我嫣然一笑，这大大出乎我意外。她这一笑使得我心里痒痒的怪不是滋味。这滋味有点儿难为情，有点儿想入非非。她这一笑，那眉眼勾魂呢！我不知所措，我说：“把你当李大姐了。”她又妖娆的给我递了个眼色，示意我走前面。她灼热的目光烫得我浑身发热，我头脑都变麻木了。
这工作服一样，身材和背影都那么像，怎么要人不误会呢？做饺子时，李大姐坐在我身旁，陈红坐在我对面，我只是低着头擀饺子皮，偶尔也打量对面一眼，陈红却若无其事地有说有笑。李大姐并不知道我做了坏事，见我默不作声，她逗乐我说：“平常除了阿波，就是你的活最多。今天怎么哑巴了？”
陈红瞟了我一眼，扑哧地笑出了声。
李大姐没觉查出什么，白大姐却看出了端倪。以至第二天上午我和白大姐一道给卤菜的坯子焯水时，她还问我是否和陈红有什么默契。我没有承认任何事情，我说是你白大姐自己神经太敏感了。我努力遮掩，但她就是不相信，还以为我和陈红之间不仅是有过表面接触，而且还有过更深入的接触呢！我对这抗日英雄说：“不说什么深入，我真正和她表面都没有接触过（陈红当时穿着衣裤）。你如果不相信的话，由你怎么想都可以。”可白大姐就是死心塌地往歪处想。她一个上午都在笑话我——这是后话。且说陈红独自发笑，我心里更是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只是闷头儿擀着饺子皮。当场是小邹的到来才勉强转移我的心思。
小邹性急呢！昨天委托我的事，我都没放在心上了，他现在却来打听结果。我如实说了沈老板还没有表态。他今天没有给几位男人递烟，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仍旧向众人点着头、微笑着。他说：“麻烦您再给沈伯说一下，我现在只需要事做，给我少开工钱或不开工钱都可以的。”他边说着边把胳膊搭到我肩上来，一副很熟很亲近的样子，“您孙子的事，您都不帮忙？”他伏在我肩上，使我无法不停下手里的活。我也即兴说：“别怪做大爹的说你，你打工连工资都不要，你这是为什么？这里现在不缺少人手，你不妨到其它地方去打听打听。”他接我的话说：“您这就不懂。别的地方可能找得到事做，但不一定靠长。沈伯这里的生意好，在这里锻炼锻炼，也可以跟大爹学一些为人处事。”他说着又把我肩膀耸了几下，一副撒娇巴结的样。
其实沈老板是跟着小邹后面上来的，小邹在前面走，只是他没让小邹察觉。此时沈老板正在门外偷听着我们谈话。听得小邹如此说，他便走了进来：“你这孩子鬼精明的，从今天开始就和他们一起做事吧？”沈老板又说：“老子还少了你的工资？你尽管安心做事就行了。”
此刻，想到小邹的到来可能要使陈红离开，我居然开始有点儿憎恶起小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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