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四、承侍琉璃
一夜辗转反侧，毕竟也朦胧睡去。才睡了一会儿，隐约听得有人在轻轻呼唤：“姑娘！姑娘！”紫樱缓缓睁开眼睛，却被外面帐外微亮，还早着呢。紫樱还要再睡，迷迷糊糊之中，却见那来唤自己的侍女不是问梅和觅绮，这才想起昨夜自己已经出嫁了。
紫樱瞬间觉得有些好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梦想中的婚礼竟然就这样结束了，夜半出门、无声无息、粉红嫁衣、独守空房……这个选择已然做出，她没有第二次机会。就算是有，她又哪里有第二条路可走。十八年来，上天把一切都给了她，就是因为一夜醒来，上天就要把一切都收回吗？定定心神，她知道这是她的宿命。
“姑娘，时辰不早了，请您快些起身梳洗吧，还要去拜见王爷王妃呢。”这是王府里拨给她的侍女琉璃。济南王是皇子亲王，府里的规制比一般王府要高上半格，紫樱虽然无名无分，身边也有十来个侍女、三四个婆子服侍，四个大丫头便是琉璃、翡翠、玛瑙、珊瑚，以琉璃居长。这琉璃是从九品承侍，每月还从官中领份例银子，王府中有品级和份例的下人不多，也算是极有头有脸的。
紫樱一边由几个小丫头有条不紊地服侍她穿衣，一边暗暗打量琉璃，只见她样貌端庄，低眼顺眼，看上去象是个好相处的，只是毕竟不知底细，还是小心为上。
琉璃见紫樱看她，脸上不动半点声色，只低低说道：“姑娘今儿是第一次见王爷王妃，还是盛妆前去吧。”说着，从小丫头玺儿手中接过昨天紫樱穿的粉红嫁衣，已然熨得齐齐整整，放在床上，虽然不说，却是安排紫樱穿这件衣服去拜见，却也合乎她新嫁王府侍妾的身份。
“姑娘，王妃崇尚质俭，妆容就素雅一些，您看可好？”紫樱颔首同意，她本也不爱浓妆，琉璃此话倒正合她意。
琉璃虽然低着头，紫樱的一举一动却都落在她眼里，见紫樱并无异议，又转身催那梳头的小丫头：“绶儿梳得紧些，姑娘第一次见王爷王妃，要行大礼，一跪三叩的，可别把头发弄乱了。”明里是提醒那叫绶儿的小丫头，其实却是提醒紫樱执何礼仪，也不枉封她作了承侍。紫樱听了，便对镜里的琉璃微微一笑。
正梳妆间，觅绮怯怯地跟在尹虎家的身后，低头走进房来，屈身行礼后，便垂手退在墙角，在一众王府侍女中显得缩手缩脚。紫樱见了便生了气，想要说她，又可怜她毕竟年幼，这王府的场面连自己也没见过，更何况觅绮。
琉璃察颜观色，已知紫樱心意，便过去拉了觅绮过来，对紫樱微微屈膝，小心笑道：“姑娘，觅绮妹妹刚进王府，又是陪嫁来的，比别的丫头尊贵，原是应随姑娘去晋见的，不知姑娘意下？”
紫樱也盼着让觅绮多见识了解王府诸人，听琉璃这样说，倒是巴不得的，只是不好立即答应，显得毫无主见，让琉璃得了意，便故意板着脸沉吟道：“这——她还小，又淘气惯了，不知道王府的规矩。”
琉璃恭恭敬敬地道：“是。妹妹伶俐，姑娘不如让珊瑚趁这会子教教，想必不会失礼于王驾之前。”
紫樱听这琉璃说话办事玲珑剔透，竟象是能猜透她的心意似的，也真不亏了叫琉璃这个名字。轻轻应允一声，琉璃一个眼色，早有一个眉眼爽利、笑意盈盈的侍女上前——便是珊瑚——领着觅绮出去了，觅绮尚不时回头看看紫樱，眼中满是企求之意。紫樱知道觅绮害怕去见王爷王妃，只是这诺大王府，今后也只有觅绮可以依靠，这小丫头也该长大了，便狠狠剜了她两眼。
那管梳妆的绶儿好麻利手脚，不几把便把一个雁尾髻梳好了，疏疏朗朗地插上珠翠金钿，额上一点朱红，还是昨儿新嫁娘的装扮，只是妆容清淡了不少。紫樱对镜而视，只见镜中女子黛眉明目，珠唇贝齿，比在家时少了些俏皮，多了份雍荣，一时恍惚起来，不知是这妆容不同，还是镜中人心境不同的缘故。
“姑娘，先吃些粥吧。”这边刚刚梳妆完，那边管着饮食的翡翠已带着小丫头印儿，捧着食盘送过一碗枸杚银耳梗米粥来。紫樱接过碗来，见那瓷碗莹润如青玉，银勺轻叩时，其声如罄，自己竟是见都没有见过，便细细端详，分外小心。
绶儿正捧着那铜镜往外走，却见那镜中一张脸挂了轻蔑笑意，正巧落入紫缨眼里，正是那尹虎家的，分明是讥笑紫缨连个青瓷碗都没见过。紫樱猛然警醒，这里步步维艰，她身系大事，岂容一言一行再有半点闪失。
她收回目光，浅尝了一口，那粥里丝丝甜意，不是冰糖，而是蜂蜜，好在这王府的口味和自己一样，也省了不少不适应。还真是饿了呢，不知这里几时吃早点，哦，早膳。在家里这时候她可还没起床呢。
“姑娘，怕一会儿王爷王妃赏赐一起用膳，姑娘先吃点子粥垫垫吧。”琉璃，又是琉璃，这位承侍真是恰当到过分了呢。紫樱抿了嘴，就要把碗放回去，谁知那捧食盘的印儿刚好把食盘一缩，“当啷”一声，那碗便摔在地上。那碗本来轻薄如纸，那里禁得住这样摔，一下子摔成几片，碗里的粳米粥四溅。
“啊——”印儿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抱着食盘不知所措。
“你怎么当差，这样不小心！”琉璃喝斥，“还不快收拾了，仔细弄脏了姑娘的绣鞋！”听她言辞，声音也不甚高，却透着无比的严厉，把那小印儿吓得不敢看她，连忙跪下去，一片一片地捡那碎瓷片。紫樱是从来也不训斥丫头的，今见这位琉璃承侍对自己极为恭顺，对手下这些丫头却这样严厉，心里有些不快。
紫樱虽然极力表现如常，却哪里能逃得过琉璃的眼睛。她也不抬头，缓和了语调，继续说那印儿道：“姑娘仁厚，自然不会怪咱们，只怕王爷王妃知道了不依，咱们府里的规矩是极严的，你都忘了不成！”一面又屈身向紫樱求道：“姑娘，这都是奴婢没有好好管教她们。奴婢年长些，在府里的日子也长些，原本就要教导妹妹们，姑娘要怪就怪奴婢吧。”
紫樱暗道，好个千伶百俐的琉璃！刚刚还是不假颜色的承侍，瞬间却变成了和颜悦色的姐姐！“罢了罢了，一个碗罢了，也值得你们这样。收拾干净就是了。”紫樱瞟了一眼尹虎家的，又道，“我这里可没有那些规矩，大家不要太过拘谨了。”好人？摆谱？我也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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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樱瞬间觉得有些好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梦想中的婚礼竟然就这样结束了，夜半出门、无声无息、粉红嫁衣、独守空房……这个选择已然做出，她没有第二次机会。就算是有，她又哪里有第二条路可走。十八年来，上天把一切都给了她，就是因为一夜醒来，上天就要把一切都收回吗？定定心神，她知道这是她的宿命。
“姑娘，时辰不早了，请您快些起身梳洗吧，还要去拜见王爷王妃呢。”这是王府里拨给她的侍女琉璃。济南王是皇子亲王，府里的规制比一般王府要高上半格，紫樱虽然无名无分，身边也有十来个侍女、三四个婆子服侍，四个大丫头便是琉璃、翡翠、玛瑙、珊瑚，以琉璃居长。这琉璃是从九品承侍，每月还从官中领份例银子，王府中有品级和份例的下人不多，也算是极有头有脸的。
紫樱一边由几个小丫头有条不紊地服侍她穿衣，一边暗暗打量琉璃，只见她样貌端庄，低眼顺眼，看上去象是个好相处的，只是毕竟不知底细，还是小心为上。
琉璃见紫樱看她，脸上不动半点声色，只低低说道：“姑娘今儿是第一次见王爷王妃，还是盛妆前去吧。”说着，从小丫头玺儿手中接过昨天紫樱穿的粉红嫁衣，已然熨得齐齐整整，放在床上，虽然不说，却是安排紫樱穿这件衣服去拜见，却也合乎她新嫁王府侍妾的身份。
“姑娘，王妃崇尚质俭，妆容就素雅一些，您看可好？”紫樱颔首同意，她本也不爱浓妆，琉璃此话倒正合她意。
琉璃虽然低着头，紫樱的一举一动却都落在她眼里，见紫樱并无异议，又转身催那梳头的小丫头：“绶儿梳得紧些，姑娘第一次见王爷王妃，要行大礼，一跪三叩的，可别把头发弄乱了。”明里是提醒那叫绶儿的小丫头，其实却是提醒紫樱执何礼仪，也不枉封她作了承侍。紫樱听了，便对镜里的琉璃微微一笑。
正梳妆间，觅绮怯怯地跟在尹虎家的身后，低头走进房来，屈身行礼后，便垂手退在墙角，在一众王府侍女中显得缩手缩脚。紫樱见了便生了气，想要说她，又可怜她毕竟年幼，这王府的场面连自己也没见过，更何况觅绮。
琉璃察颜观色，已知紫樱心意，便过去拉了觅绮过来，对紫樱微微屈膝，小心笑道：“姑娘，觅绮妹妹刚进王府，又是陪嫁来的，比别的丫头尊贵，原是应随姑娘去晋见的，不知姑娘意下？”
紫樱也盼着让觅绮多见识了解王府诸人，听琉璃这样说，倒是巴不得的，只是不好立即答应，显得毫无主见，让琉璃得了意，便故意板着脸沉吟道：“这——她还小，又淘气惯了，不知道王府的规矩。”
琉璃恭恭敬敬地道：“是。妹妹伶俐，姑娘不如让珊瑚趁这会子教教，想必不会失礼于王驾之前。”
紫樱听这琉璃说话办事玲珑剔透，竟象是能猜透她的心意似的，也真不亏了叫琉璃这个名字。轻轻应允一声，琉璃一个眼色，早有一个眉眼爽利、笑意盈盈的侍女上前——便是珊瑚——领着觅绮出去了，觅绮尚不时回头看看紫樱，眼中满是企求之意。紫樱知道觅绮害怕去见王爷王妃，只是这诺大王府，今后也只有觅绮可以依靠，这小丫头也该长大了，便狠狠剜了她两眼。
那管梳妆的绶儿好麻利手脚，不几把便把一个雁尾髻梳好了，疏疏朗朗地插上珠翠金钿，额上一点朱红，还是昨儿新嫁娘的装扮，只是妆容清淡了不少。紫樱对镜而视，只见镜中女子黛眉明目，珠唇贝齿，比在家时少了些俏皮，多了份雍荣，一时恍惚起来，不知是这妆容不同，还是镜中人心境不同的缘故。
“姑娘，先吃些粥吧。”这边刚刚梳妆完，那边管着饮食的翡翠已带着小丫头印儿，捧着食盘送过一碗枸杚银耳梗米粥来。紫樱接过碗来，见那瓷碗莹润如青玉，银勺轻叩时，其声如罄，自己竟是见都没有见过，便细细端详，分外小心。
绶儿正捧着那铜镜往外走，却见那镜中一张脸挂了轻蔑笑意，正巧落入紫缨眼里，正是那尹虎家的，分明是讥笑紫缨连个青瓷碗都没见过。紫樱猛然警醒，这里步步维艰，她身系大事，岂容一言一行再有半点闪失。
她收回目光，浅尝了一口，那粥里丝丝甜意，不是冰糖，而是蜂蜜，好在这王府的口味和自己一样，也省了不少不适应。还真是饿了呢，不知这里几时吃早点，哦，早膳。在家里这时候她可还没起床呢。
“姑娘，怕一会儿王爷王妃赏赐一起用膳，姑娘先吃点子粥垫垫吧。”琉璃，又是琉璃，这位承侍真是恰当到过分了呢。紫樱抿了嘴，就要把碗放回去，谁知那捧食盘的印儿刚好把食盘一缩，“当啷”一声，那碗便摔在地上。那碗本来轻薄如纸，那里禁得住这样摔，一下子摔成几片，碗里的粳米粥四溅。
“啊——”印儿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抱着食盘不知所措。
“你怎么当差，这样不小心！”琉璃喝斥，“还不快收拾了，仔细弄脏了姑娘的绣鞋！”听她言辞，声音也不甚高，却透着无比的严厉，把那小印儿吓得不敢看她，连忙跪下去，一片一片地捡那碎瓷片。紫樱是从来也不训斥丫头的，今见这位琉璃承侍对自己极为恭顺，对手下这些丫头却这样严厉，心里有些不快。
紫樱虽然极力表现如常，却哪里能逃得过琉璃的眼睛。她也不抬头，缓和了语调，继续说那印儿道：“姑娘仁厚，自然不会怪咱们，只怕王爷王妃知道了不依，咱们府里的规矩是极严的，你都忘了不成！”一面又屈身向紫樱求道：“姑娘，这都是奴婢没有好好管教她们。奴婢年长些，在府里的日子也长些，原本就要教导妹妹们，姑娘要怪就怪奴婢吧。”
紫樱暗道，好个千伶百俐的琉璃！刚刚还是不假颜色的承侍，瞬间却变成了和颜悦色的姐姐！“罢了罢了，一个碗罢了，也值得你们这样。收拾干净就是了。”紫樱瞟了一眼尹虎家的，又道，“我这里可没有那些规矩，大家不要太过拘谨了。”好人？摆谱？我也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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