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姿容态度从所未睹，光艳风流世无其二
纪安然犹豫片刻，看了看盛气凌人的韦玉婷，又看了看匍匐在地的纪嫣然，心中想道：“此番事情一出，不管结局如何，纪嫣然同韦氏算是撕破了脸。我若咬定是她撒谎，倒是遂了韦氏等人的心意，但这孩子遭人欺辱本就可怜，如此一来，岂非更扣上污蔑诽告之罪？我又于心何安？小小一个厨娘之女，尚能有一说一吐露实情，难道我两世为人竟还比不得一个愚痴小儿？”她先前只想着明哲保身，不想搅合进这麻烦事里，现在打定主意，只感到心中畅快，却不惧前后反口，遭人诟病，开口道：“我看见……”
“公主，世子，宫里来人了！”正在这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什么？来的是谁？”世子问。厅内顿时响起窃语，人们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无人再追问那场孩童闹剧。
“是李图远李大人！”
“母亲，这……”李图远是贴身侍奉皇帝的内监，师父是陪伴了两朝帝王的大内总管兼天威军护军中尉齐有德。世子听见是他，又是这个点儿突然前来，顿时有些不淡定了。慧芸公主淡淡道：“还不快请李大人进来。”瞟了儿子一眼。
外头大步流星进来一个方脸无须的中年男人，身形比纪安然想象中高大，背略佝偻，穿一身蓝布内侍服，胸前云莲花，黑腰带上亮闪闪一块金牌，正六品御前太监，圆脸笑眯眯的：“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慧芸公主抬手：“使不得，李公公快请起。”
世子上前扶了李图远一把，李图远就势站起，笑道：“世子爷折煞奴婢了。”又向世子交互见礼。慧芸公主请之入座看茶，李图远却摇头道：“公主有命岂敢不从，但今日奴婢身负圣旨，不敢耽搁，还望殿下恕罪。”
世子一惊，连忙看向母亲。慧芸公主依然面色不变，只略挑了挑眉：“哦？还请李公公宣旨。”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整了整衣装，便要跪地接旨。李图远道：“不必，圣上交代，只是个口谕，一句话便完的事儿，不用大张旗鼓折腾。”慧芸公主点点头：“多谢圣上体恤老身，有劳公公了。”
“圣上口谕，宣浔阳侯府纪氏安然即刻入宫——”
纪安然眨了眨眼，她没听错吧？宣谁？慧芸公主领旨，四面八方的目光嗖嗖射来，纪安然抬起一张茫然无辜的脸。
韦氏上前握了李图远的手一下，笑吟吟道：“辛苦公公了。圣上召见本是天大的殊荣，可我们家十九娘年幼识浅，只怕冲撞御驾。这，也不知所为何事？……”
“夫人莫要担心，”李图远笑眯眯神情不变，手暗暗往袖里一抄，压低声音道，“是昭阳宫的意思。”韦氏露出恍然神色，笑着拍了拍纪安然的肩：“安儿，要听李大人的话，宫中不比家里，不要胡言乱走。”
“是。”纪安然乖巧地应道。慧芸公主笑道：“要是别人，我还真不放心。可这个丫头，素来最沉稳不过，别看她年纪小，准保不会惹事。那，就有劳李大人看顾一二了。”
巍峨皇城门前，一辆青帘单马小车“嗒嗒”直奔而来，一员铁甲红巾守卫上前两步，手中铁戟一指，喝道：“天宫门前，来人止步！”
那马车慢慢停下，车夫斜眼睨着守卫：“睁大眼好生瞧瞧，李大人车驾你也敢拦？”那大汉铃眼一瞪：“车里何人？下来受查！”他的同伴眼尖，瞧见那马车上的印记，连忙拉了大汉一把，赔笑道：“原来是李大人出宫办差，我们两个初来乍到，有眼无珠，还望大人海涵。”
车夫哼道：“还查不查了？”
“您这话说的，李大人还用查么？快，给李大人让路。”
马车驶入外城，在宫门口停下，宫门侍卫上前撩起帘子，笑道：“大人回来得真快。”车夫道：“请大人下车。”匍匐跪地。李图远踩着他的背下地，对车内伸出一只手。守卫们见状好奇地伸长脖子，却见李图远抱下来一个女童。
这女童不过六七岁光景，穿浅绿竹叶纹白锦衫紫绮折裥裙，外罩一件玄罗银牡丹披风，头上两个垂髫小髻，额心一颗指甲盖大的红色明珠。打帘的侍卫与之四目相对，如见仙童临画而出。他微微愣神之际，马车里又走下两个少女，一个头垂得低低的，另一个下车的一瞬间飞快地扫视了一通。
李图远对怀里女孩低声说了句什么，女孩轻轻点了点头。
李图远征得纪安然同意，便怀抱着她大步向昭阳宫走去。他脚程很快，纪安然伏在他的怀中，只觉得发梢乱飞，眼前景象纷纷后退，跟在后头的萼儿蕃儿越来越远。似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李图远提醒道：“小娘子，昭阳宫到了。”一个小太监冲李图远行个礼，小跑进去通报。
纪安然整了整鬓发衣角，又不太高兴地摸了摸额头上的红宝珠。周氏不在，这身装扮是韦氏吩咐丫头给她穿戴的，务求集华贵典雅大气成熟于一体。
李图远刚一迈入瑶华殿门，纪安然便看见殿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面如淡玉，蓄有小髯，穿一身青色常服，胸前绣了一只威风凛凛的金龙。纪安然心头一跳，不敢再看。李图远放下她，纪安然道：“民女纪氏，叩见皇上，叩见贵妃娘娘。”声音奶气未脱。皇帝道：“你就是安然吧？过来给朕瞧瞧。”
纪安然依言上前。皇帝年过不惑，身体微微发福，面容略显青白憔悴，却难掩秀雅，一眼看去，同纪安然想象中不怒自威的帝王形象相差甚远，倒像一个儒雅温文的无害书生。皇帝轻轻揽住她，夸道：“好俊俏的小姑娘！朕幼时听人夸浔阳侯‘神清骨秀，器宇轩昂’，后见尔父，姿容态度，从所未睹，光艳风流，世无其二。纵酒醉颓唐，如玉山将倾。小娘子容貌甚肖乃父啊！”纪安然自然作出天真欢喜模样来。皇帝夸逗两句，随口向她问话，不过是些家中有几个兄弟，几个姐妹，平日最喜欢谁，读过什么书，喜欢吃什么菜之类的。纪安然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翻白眼，暗道：“不愧是夫妻，和宋贵妃上次问的那些废话差不多嘛。”皇帝要装和蔼，她便乖乖配合。
宋贵妃道：“安儿，这次受苦了。可没吓着吧？”
纪安然摇了摇头，道：“安儿没受苦，只是担心五殿下。殿下剑杀恶人，安儿非常佩服，不知他伤势如何了？”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天都快黑了，你们两夫妻突然把我弄进宫来做神马？”
“公主，世子，宫里来人了！”正在这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什么？来的是谁？”世子问。厅内顿时响起窃语，人们面面相觑，一时半会儿无人再追问那场孩童闹剧。
“是李图远李大人！”
“母亲，这……”李图远是贴身侍奉皇帝的内监，师父是陪伴了两朝帝王的大内总管兼天威军护军中尉齐有德。世子听见是他，又是这个点儿突然前来，顿时有些不淡定了。慧芸公主淡淡道：“还不快请李大人进来。”瞟了儿子一眼。
外头大步流星进来一个方脸无须的中年男人，身形比纪安然想象中高大，背略佝偻，穿一身蓝布内侍服，胸前云莲花，黑腰带上亮闪闪一块金牌，正六品御前太监，圆脸笑眯眯的：“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慧芸公主抬手：“使不得，李公公快请起。”
世子上前扶了李图远一把，李图远就势站起，笑道：“世子爷折煞奴婢了。”又向世子交互见礼。慧芸公主请之入座看茶，李图远却摇头道：“公主有命岂敢不从，但今日奴婢身负圣旨，不敢耽搁，还望殿下恕罪。”
世子一惊，连忙看向母亲。慧芸公主依然面色不变，只略挑了挑眉：“哦？还请李公公宣旨。”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整了整衣装，便要跪地接旨。李图远道：“不必，圣上交代，只是个口谕，一句话便完的事儿，不用大张旗鼓折腾。”慧芸公主点点头：“多谢圣上体恤老身，有劳公公了。”
“圣上口谕，宣浔阳侯府纪氏安然即刻入宫——”
纪安然眨了眨眼，她没听错吧？宣谁？慧芸公主领旨，四面八方的目光嗖嗖射来，纪安然抬起一张茫然无辜的脸。
韦氏上前握了李图远的手一下，笑吟吟道：“辛苦公公了。圣上召见本是天大的殊荣，可我们家十九娘年幼识浅，只怕冲撞御驾。这，也不知所为何事？……”
“夫人莫要担心，”李图远笑眯眯神情不变，手暗暗往袖里一抄，压低声音道，“是昭阳宫的意思。”韦氏露出恍然神色，笑着拍了拍纪安然的肩：“安儿，要听李大人的话，宫中不比家里，不要胡言乱走。”
“是。”纪安然乖巧地应道。慧芸公主笑道：“要是别人，我还真不放心。可这个丫头，素来最沉稳不过，别看她年纪小，准保不会惹事。那，就有劳李大人看顾一二了。”
巍峨皇城门前，一辆青帘单马小车“嗒嗒”直奔而来，一员铁甲红巾守卫上前两步，手中铁戟一指，喝道：“天宫门前，来人止步！”
那马车慢慢停下，车夫斜眼睨着守卫：“睁大眼好生瞧瞧，李大人车驾你也敢拦？”那大汉铃眼一瞪：“车里何人？下来受查！”他的同伴眼尖，瞧见那马车上的印记，连忙拉了大汉一把，赔笑道：“原来是李大人出宫办差，我们两个初来乍到，有眼无珠，还望大人海涵。”
车夫哼道：“还查不查了？”
“您这话说的，李大人还用查么？快，给李大人让路。”
马车驶入外城，在宫门口停下，宫门侍卫上前撩起帘子，笑道：“大人回来得真快。”车夫道：“请大人下车。”匍匐跪地。李图远踩着他的背下地，对车内伸出一只手。守卫们见状好奇地伸长脖子，却见李图远抱下来一个女童。
这女童不过六七岁光景，穿浅绿竹叶纹白锦衫紫绮折裥裙，外罩一件玄罗银牡丹披风，头上两个垂髫小髻，额心一颗指甲盖大的红色明珠。打帘的侍卫与之四目相对，如见仙童临画而出。他微微愣神之际，马车里又走下两个少女，一个头垂得低低的，另一个下车的一瞬间飞快地扫视了一通。
李图远对怀里女孩低声说了句什么，女孩轻轻点了点头。
李图远征得纪安然同意，便怀抱着她大步向昭阳宫走去。他脚程很快，纪安然伏在他的怀中，只觉得发梢乱飞，眼前景象纷纷后退，跟在后头的萼儿蕃儿越来越远。似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李图远提醒道：“小娘子，昭阳宫到了。”一个小太监冲李图远行个礼，小跑进去通报。
纪安然整了整鬓发衣角，又不太高兴地摸了摸额头上的红宝珠。周氏不在，这身装扮是韦氏吩咐丫头给她穿戴的，务求集华贵典雅大气成熟于一体。
李图远刚一迈入瑶华殿门，纪安然便看见殿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面如淡玉，蓄有小髯，穿一身青色常服，胸前绣了一只威风凛凛的金龙。纪安然心头一跳，不敢再看。李图远放下她，纪安然道：“民女纪氏，叩见皇上，叩见贵妃娘娘。”声音奶气未脱。皇帝道：“你就是安然吧？过来给朕瞧瞧。”
纪安然依言上前。皇帝年过不惑，身体微微发福，面容略显青白憔悴，却难掩秀雅，一眼看去，同纪安然想象中不怒自威的帝王形象相差甚远，倒像一个儒雅温文的无害书生。皇帝轻轻揽住她，夸道：“好俊俏的小姑娘！朕幼时听人夸浔阳侯‘神清骨秀，器宇轩昂’，后见尔父，姿容态度，从所未睹，光艳风流，世无其二。纵酒醉颓唐，如玉山将倾。小娘子容貌甚肖乃父啊！”纪安然自然作出天真欢喜模样来。皇帝夸逗两句，随口向她问话，不过是些家中有几个兄弟，几个姐妹，平日最喜欢谁，读过什么书，喜欢吃什么菜之类的。纪安然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翻白眼，暗道：“不愧是夫妻，和宋贵妃上次问的那些废话差不多嘛。”皇帝要装和蔼，她便乖乖配合。
宋贵妃道：“安儿，这次受苦了。可没吓着吧？”
纪安然摇了摇头，道：“安儿没受苦，只是担心五殿下。殿下剑杀恶人，安儿非常佩服，不知他伤势如何了？”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天都快黑了，你们两夫妻突然把我弄进宫来做神马？”